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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离开,偌大执法堂只剩下易篁和被禁言的赵芙双。
易篁好整以暇的坐在首位,眸子清冷的看下去。
人都走了,赵芙双才不会老实的跪着,她起身,晃动着手上的枷锁和嘴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易篁白衣一尘不染,脊背笔直的坐着,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
赵芙双两步走到台阶之上,立在他身边,伸着被枷锁捆着的手在易篁面前来回晃。
枷锁叮当响,击在她洁白如雪的纱衣上和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间。
赵芙双今日穿了一身束腰广袖白衣,虽然素净,但是一点都不普通,材质华美如水流动,腰间胸口袖上都有暗纹走动,低调奢美,贴身又不死板。
甚至衣衫上还有清淡的香气流转。
这衣服是三百年前她闹得最凶的时候她娘给她置办的,单纯从衣裳上的小心思来看,甚至比给妹妹做的衣裳都用心。
那年哪怕她闹成那样,母亲也还是一次次为她置办衣裳发饰,只是看着她时眼里永远流淌着藏都藏不住的心酸和小心翼翼。
过往容颜不在的时候她没穿过漂亮的衣裳,苍老的容颜配仙衣太违和,如今容颜恢复,她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赵芙双又没耐心的把手向前递过去,就差怼在易篁脸上了。
易篁半天才挥手卸去她手上的枷锁,一并解了禁言术。
一得解脱,赵芙双当即怒道:“这就是你蜉蝣山山主处理问题的方式?!”
这么大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大事化小!
又是忍让,又是假哭,又是假装被占便宜的,她白折腾这么久了!
易篁凉眸看她,“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
他来的路上走了一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想来是守山人故意刁难她,给她分了偏僻荒凉住处,她不忿砸碎山门。
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从而演了这一出。
也好在她只是砸了山门没伤人,否则她刚活着从困境出来,估计就又被格杀勿论了!
赵芙双快气死了,冷着脸梗着脖子道:“我不清楚,你倒是说明白啊。”
易篁也懒得应付她的无理取闹,“才从困境出来多久?又想进去了?!”
“入困境得以修为飞涨,是你的造化,你自当珍惜!”
凭什么啊?!
横看竖看她都不是不占理的那个!
“你别管我造化不造化!”赵芙双是真的生气了,“易篁,你不能因为了解我不是个好东西就先入为主的否定我的所有,就事论事,这件事你公平吗?!”
听到这里,易篁眼里突然就染了三分笑意。
赵芙双总有能让他心绪波动的办法!
亏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赵芙双都愣了!
还敢笑!
他觉得他做得很对吗?
赵芙双更气了,“你也不看看你教出来的徒子徒孙是些什么东西,你这么判就是不公!我今天都是手下留情了的,你这么解决问题,往后我再不会客气。”
易篁寡淡的问一声,“不客气你又能如何?”
她能如何?
何必小觑她?
她浑了三百年,多得是不声不响对付这种人的方法!
赵芙双立在易篁身边,微微垂眸看着他抿唇不语。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她一次次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一样和他对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世间愚昧之人千千万,她从不屑一顾,为什么就执着于和易篁争吵纠缠不休?
事实证明,她和他讲再多又如何?
三百年前他不屑帮她,三百年后,他也不会改变!
赵芙双缓缓退后一步,静静的立着不再开口,无声对峙。
两人沉默片刻,易篁平静道,“你不引诱他,他也不会不知规矩,踢坏山门,姑且算是你被动防御,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治你的罪,你也别抓着不放,至于入梦峰其他人的纠纷,与你无关。”
“你的住处,我允许你随意挑选。”
那绿衣执法是无辜,她也没想他怎么样,也只是想用这件事儿站住脚跟,好再收拾夺守山女子。
他倒好!
就是绝口不提守山女子的过错!
本来就可以随意挑选的住处,最后反倒成了恩赐!
他的不公还真是一如往初!
赵芙双不再看易篁,一言不发转身步下台阶。
她头也不回,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就此离开。
易篁看着她脊背笔直,黑发如瀑浮动,似水流动的白纱张扬着离开。
堂内似乎还残留她身上浮散的暗香。
容貌一朝改变,就连穿着都是一身的贵气逼人。
只是,脾气一如往初的大。
不知是谁惯出来的!
易篁眸子里的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终于染上了一分波动,是微不可查的叹息参杂着几分释然。
静坐片刻,他起身来到云长老处。
此刻云长老处除了云长老,还坐了五个强者,皆是云鼎派祖宗级别的人物。
一见易篁走进,无一人有好脸色。
易篁神情始终寡淡,静静听着五个老祖你一言我一语。
“这女子便是破了尸狗境的老妪?”
易篁点头:“是。”
赵芙双入入梦峰是要留实名的,做不了假。
这事,瞒不过任何人,更瞒不过修为高深的五老祖。
“老朽如果没记错,上一次便是山主你以一己之力担下了她被驱逐出蜉蝣山的罪过,可是山主故人?”
易篁:“算是。”
“老朽记得,后来她是又强行破了容贼境?”
易篁:“她已为此付出了代价,能活着从后山困境出来也是侥幸。”
“老朽以为,为了我云鼎派的昌盛,惩戒不是目的,彻底规避祸端才是根本。”
易篁:“弟子以为,惩戒已出,她是否活着回来,都该既往不咎。”
“再者,错不在她,是弟子与她有承诺在先。”
“山主能保证她不再犯错?”
“弟子并不能保证,但是可以做到每一次祸端出后都可妥善解决。”
“解决只是善后,明知祸端却不根除,如此差错当不该由你犯,一而再,再而三,留在山上只怕生出更大的祸端。”
易篁:“来龙去脉想必长老部看在眼里,她不过是自保。”
“她可不是自保啊,屹立数千年的山门,说毁便毁,出手堪称狠毒。”
易篁也不争论:“是,她年岁小,不曾经事,心性难定,回去后我定当好生说教。”
“一句年岁小,恐怕不能消弭她所犯罪过,说教未必实用,有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老祖教训的是。”易篁默一下道:“不过,弟子以为她受到攻击,惊慌失措,法力不受控制是常有之事,还称不上犯下多大罪过,说教已足够。”
“山主这是诚心要包庇此女子了?”
“包庇说不上,不过是就事论事。”
“此行,弟子也正有事禀报,此番入梦峰之乱,牵扯诸多弟子,不知诸位老祖以为,是当断还是当教?”
易篁此言出,五个老祖都没了话,一个个脸色极难看。
所牵扯的弟子,五个老祖的派系里占八层,真要断,他只断一个赵芙双,而他们断的则是上千弟子,孰轻孰重自然可见。
这时,一直看易篁和五长老对答的云长老笑呵呵的做和事佬:“断怕是断不了,这些都是我云鼎派耗费大量资源培养出的精英,当该用在该用之处,不该就此断送,再者,一次损失上千弟子,难免寒了君吾大陆百姓的心。”
“当然,不声不响惹下如此大祸乱,严惩是要的,也可见门规山规仍有诸多不足之处,此事山主与掌门自行定夺便是。”
易篁面无表情应下,“是。”
在易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老祖又缓声开口:“山主啊,老朽以为,既然是你的人,便当认真教,以免失了山主颜面。”
“弟子谨记,老祖不出世多年,有些个弟子缺乏管教,弟子不介意一并教,还望老祖莫见怪。”
众人都是脸色不善。
如此针锋相对,一句都不肯让的易篁倒是少见!
老祖嘴角僵硬:“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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