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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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李治听了新城公主的话，怒火就冒上来了，只是看着妹妹有些紧张无措的模样, 李治还是压下了火气，温言说道：“妹妹, 你先好好在骊山这边住着，这事，自有九哥与太尉解决！”

新城公主见李治温和的模样, 略微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嗯, 那我先去找十五郎说说话, 叫他不要去理会长孙家那边的人！”

“去吧！”李治含笑说道，“十五郎没有什么女性长辈, 高阳的性子你也知道, 至今还是个爆炭一样的脾气，别弄得十五郎也跟她一个样！”

新城公主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儿郎家，还是有点脾气比较好！”说着，新城公主又有些黯然起来。

李治其实这会儿已经后悔了, 长孙家俨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长孙无忌还有长孙家那些人在李治看来一直在作死。长孙无忌以前多谨慎一个人啊, 结果如今简直跟失心疯了一般。李治不明白，长孙无忌哪来的信心。当年那场简直是儿戏一般的谋反案, 起码李元景他们还找上了薛万彻呢, 而长孙无忌呢，他的基本盘都在文官这边，他就没意识到武将根本不带他玩吗？在这样的情况下, 长孙无忌到底哪来的底气！

可是如今这个情况，李治总不能让新城公主现在就跟长孙诠和离，毕竟，你现在搞出这种事情来，一方面新城公主不会愿意，另一方面就是，长孙家定然会有所反应，说不定就狗急跳墙了。他们家虽说没有兵权，但是还是有着相当数量的部曲的，若是在关中腹地闹腾起来，对于李治来说，也是一场麻烦。因此，只有先分开他们了！

不过，李治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长孙家存了什么不好的打算，他必须要及时作出相应的应对。

新城公主离开了，武皇后从后殿转了出来：“公主看起来是有些左右为难！”

李治往后一靠，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是真的后悔了，当年新城的婚事应该在斟酌一些的！当年舅舅也没像现在这样啊！”

武皇后没有对此多做什么评价，只是说道：“新城公主心思郁结，不如让她跟姐妹们多多相处一番，公主也是对长孙家太上心了，毕竟，又是母族，又是夫族，不过，其他公主多半不拘泥这些，不如叫新城公主多与她们在一起，哪怕只是心宽一些，也是好的！”其他那些公主也没几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她们更多的是仰仗自己公主的身份，其他的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作为公主，不能做的事情很少，除非是卷入谋反这样的事情，否则的话，她们随便如何肆意妄为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横竖就算是出了事，她们也就是罚酒三杯，低调一阵子，接下来该如何还是如何！反倒是那些驸马，真要是得罪了她们，日子总归好过不起来。也就是长孙家是个麻烦，他们是外戚，又是权臣，即便新城公主不是这样柔软的性情，也是拿捏不住的！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李治摇了摇头。

新城公主既然说了去李悦那边，自然是去了。李悦这边如今愈发热闹起来，高阳公主是个张扬的性子，尤其房遗爱婚后多年无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他虽说需要在长安主持局面，如今在朝中也有个差事，起码得正常点卯，因此没能跟着高阳公主住在骊山，但是他也是三五不时要过来看一看儿子的。高阳公主颇善工笔书画，如今最大的爱好就是画自个儿子，房遗爱看见了，顶着高阳公主要杀人的眼神，直接将装着画的匣子都抱走了，很是在一帮连襟亲戚那里显摆了一番。然后，一大群的公主带着家里的小儿子小女儿甚至还有孙子孙女杀了过来。横竖公主的儿女不愁什么前程，所以，也不担心玩物丧志。而且，趁着这个机会，也正好可以和亲戚打好关系，若是能够在圣人那里给自家孩子挂个号，那就再好不过了。

新城公主来的时候，就看到许多公主正在花园里面喝茶吃点心，而那个俨然已经变成了儿童乐园的花园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奔跑尖叫，挥洒着他们的精力。

城阳公主当年生母早逝，也是长孙皇后抚养长大的，因此跟新城公主一直以来关系还算是不错。城阳公主也是二嫁，她初嫁的是杜荷，这位是杜如晦的次子，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是倒霉的是，杜荷也是个作死的，他卷入了李承乾谋反案，被赐死。城阳公主自然也就守了寡，过了几年，才在李世民的安排下嫁给了薛瓘，这些年陆续生下了三子，长子已经不小了，这次被她带过来的就是次子薛绪和幼子薛绍。没错，就是后来太平公主嫁的那个薛绍。

薛绪算起来还是李悦在弘文馆的同窗，所以他这次过来其实不是来玩的，而是来找李悦叙一叙旧情，最好能够提携薛绪一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儿子一多，长子倒是能够继承爵位，次子和幼子就算是能恩荫一个职位，多半也就是无关紧要的那种，想要更进一步，那是难之有难。至于跟那些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一起参加科举，对于城阳公主来说，难免觉得有些丢脸。所以，为了儿子的前程着想，还是要多跟娘家兄弟打好关系的。

这会儿城阳公主见到新城公主过来，连忙起身迎接，其他公主也差不多跟着起身或者是招手招呼起来。城阳公主拉着新城公主在自个身边坐了下来，一群公主中间就是高阳公主家那个才刚刚会爬的狸奴，这会儿被一群姨母姑婆围在一起，却是淡定非常，毕竟，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围着了，围着他的是乳母侍女，还是其他什么人，他都是不在乎的。狸奴开始长牙了，在那边专心致志地拿着一根手指饼干磨着牙，很快，口水就活着饼干渣涂满了手和下巴，偏偏还不允许别人给他擦，谁敢靠近，他就挥着手把人赶开，要不然，就是扯着嗓子哭。

高阳公主一点也不在意儿子脏兮兮的，反而觉得儿子很有气势，在一边又开始自吹自擂起来。这会儿瞧见新城公主进来，顿时就忍住了，毕竟，这么多公主，如今没孩子的也就是新城公主了，虽说她嫁过去没几年，但是，高阳公主是吃过别人闲言碎语的苦头的，所以，她不打算也来触新城公主的痛脚。因此，高阳公主只是亲昵的说道：“新城妹妹来了，我正想你呢！”

其他公主顿时就开始起哄：“刚刚还都说我们是不速之客呢，轮到新城妹妹，就说正想她了，你这也太能见风使舵了！”

高阳公主妙目一横，说道：“怎么了，我就见风使舵了，你们一个个过来都是连吃带拿的，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哪像是新城妹妹！”

新城公主被高阳公主一番调侃，饶是她知道高阳公主这张嘴厉害，这会儿也有些无话可说。原本她是来找李悦的，结果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找谁了，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高阳公主见新城公主这副模样，顿时就知道她在李治那里也没得到什么好主意，便说道：“走吧，带你去玩点好玩的，咱们好好散散心！”

其他几个公主顿时知道高阳公主说得是什么了，这会儿也提着裙子跟了过去。

李悦这边如今自行车的数量已经有七八辆了，甚至，他还搞了两辆三轮车，不是那种敞篷的，而是有着车厢的那种，还装饰得很漂亮，一辆做成那种南瓜车的模样，另一辆做成含苞待放的花朵的模样，那真是一看就触及了这些公主们的少女心，有几个就打算回去将自家的马车车厢打造成类似的模样了。不过，这种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踩得动的，毕竟车厢比较大，里面能坐两三个人，还能放上一个小桌子，在上面吃吃点心喝喝茶什么的，所以，负责踩三轮车的是几个健仆，专门负责给这些公主或者是其他贵客服务。

这会儿几个公主商议了一番之后，高阳公主就先带着新城公主上了一辆三轮车，其他公主要么选了另一辆，要么就是骑自行车去了。

等着三轮车跟其他的车子离得比较远了，高阳公主才问道：“怎么了？圣人怎么跟你说的？”

新城公主有些黯然：“九哥的意思，我也知道，他对长孙家是有想法的，不过就是碍于舅舅，不好说而已！我现在就怕，怕到时候九哥真的忍不了了，那长孙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高阳公主顿时就恨铁不成钢起来：“妹妹，你是李家的公主，又不是他们长孙家的公主，你管他们家干什么，长孙诠要是个好的，大不了到时候你就当养个面首，他要是不好，一心只想着家族，你就把他踹了，另找一个好的便是了！你看城阳姐姐，她如今不过得挺好的！”

高阳公主没注意到自己举了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因为杜荷是参与了造反被赐死的，岂不是在咒长孙诠。瞧着新城公主脸色愈发不好起来，高阳公主顿时有些讪讪，她摆了摆手，说道：“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实际上也没到这个份上呢！”

新城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七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长孙诠对我真的是挺好的！”

高阳公主有些轻蔑地说道：“长孙家本来就是靠着女人裙带关系起来的，以前靠着母后和长乐姐姐，现在她们都不在了，他们自然要巴着你！所以啊，他们对你好是应该的！民间小民娶个出身好的婆娘，还知道得尊重呢，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他们敢对你不好吗？”

新城公主愈发觉得难受起来，她顿时有些后悔，不该跟高阳公主说这么多，高阳公主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头，新城公主简直就是姐妹里头的异类，她敢保证，要是这会儿自个面前的是晋阳公主的话，绝不会跟长孙家这么好说话。别以为晋阳公主活着的时候就跟长孙皇后一样，给不少人求过情，就以为晋阳公主是什么烂好人了，实际上，晋阳公主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她遇上这种情况，绝不会跟长孙家妥协。可惜的是，新城公主从小逆来顺受惯了，当初先是在魏征病床前辈李世民指给了魏叔玉，魏叔玉也是个翩翩有礼的年轻人，新城公主对魏叔玉印象其实不错。结果后来魏征一死，李世民立马悔婚，又指给了长孙诠。新城公主骨子里其实有些不自信，近乎不像是个公主了！

高阳公主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半天才说道：“要不，咱们玩一会儿，就去找十五郎？十五郎素来是个有主意的，看看他是个什么看法？”高阳公主才不相信李悦会跟长孙家妥协，跟李悦认识时间长了，她就知道，李悦看着好说话，其实还是一副硬骨头，谁要是硬是要逆着他的意思，那么，同归于尽不至于，但他绝对能作出两败俱伤的事情来。长孙无忌当年差点坑死他，他会给长孙家说好话才怪。

结果见到李悦之后，李悦沉吟了一番，便是问道：“新城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新城公主最大的问题其实就在于，她没什么主见，她某种意义上，真的不适合作为一个大唐的公主，她更像是南宋后来的那些女性，她有些逆来顺受。这会儿李悦问到她到底怎么想的时候，新城公主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我其实就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高阳公主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如果长孙家可以退上一步，那么的确未必不能好好的，但现在的问题是，长孙家已经占到了悬崖的边上，他们不能退，也根本不想退。

李悦抿了抿嘴唇，然后问道：“新城姐姐，现在的情况就是，长孙家一直咄咄逼人，他们想要得到的，其实超出了他们应有的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希望大家都好好的，那么，不仅是我，还有圣人，都必须对长孙家让步才行，但是，这么多年来，圣人其实一直在让步，那么，他要让到哪一步，长孙家才觉得足够了呢？”

新城公主顿时沉默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长孙家已经是位极人臣，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真的要更进一步，那会是什么样子呢？新城公主只觉悚然一惊，愈发觉得悲哀起来。

李悦见新城公主这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现在也只能希望转移她的注意力了，他想了想，便说道：“新城姐姐，要不，过了年，你与我一道去宁州瞧瞧，可好？”

新城公主在发现自己对于目前的情况无能为力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就是逃避而已。

高阳公主又在一边有些羡慕地说道：“去宁州啊，其实我也挺想去的，当初房遗爱在外面做刺史，其实我就想跟过去，可惜的是，那时候没有争取，如今再想要离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七姐你难道就舍得将小狸奴丢在长安？”李悦笑道。

高阳公主顿时有些郁闷，然后说道：“没有的时候，倒是想要一个孩子，有了之后，就发现这就是个讨债的，哪儿都撇不开！”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欢喜的。

高阳公主又在一边鼓动新城公主，说道：“妹妹，你就是心太重了，长孙家这边呢，其实也得给他们一个警告，以前你在那边，他们都觉得你会帮他们转圜，所以做事一点顾忌都没有，不过你要是不在，他们也就知道紧张了，毕竟，这也算是你的一个态度！所以啊，出去走走也好，等你有了孩子，起码孩子大一点之前是脱不开身了！”

新城公主听得有些心动，犹犹豫豫地说道：“若是九哥同意的话，我就去宁州看看？”

“圣人最疼你了，肯定会同意的！”废话，怎么可能不同意，新城公主留在长孙家，那就是个人质，万一长孙家有什么想法，回头他们拿着新城公主做人质，李治就算最后不受威胁，期间也要左右摇摆一番，回头也得承受不小的心理压力，但是新城公主一走，李治这边做事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果不其然，一听说李悦居然说动了新城公主去宁州，李治心情就大好起来，出去好啊，出去能够开阔心胸，也省得被长安这些烦心事所困扰。最好等到新城公主回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但是长孙家那边可就没这么高兴了，他们倒是没想到李治可能会对他们动手，却是觉得李悦是在威胁他们。毕竟，他们根本没想到，李悦对新城公主居然有这样的影响力，这就让他们有些头疼了。新城公主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性子，长孙家原本觉得挺好，现在却发现，新城公主这样的性子其实就是双刃剑，新城公主不光会对长孙家心软，也会对其他人心软。

好在现在还没到正旦，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因此，等到长安那边各处衙门都封印等着过年了，长孙诠就来了骊山。

为了对付长孙诠，高阳公主将房遗爱也叫过来了。

房遗爱从来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当初他跟长孙冲关系就不是很好，长孙冲从小就表现得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那一款，他从小定下了跟长乐公主的婚事，为了表示自己配得上长乐公主，他一直表现得洁身自好，勤奋上进，顿时将其他人都比成了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货色。

不过长孙冲的确是很能装，即便是长乐公主过世了，他也表现得非常正人君子，因此，一直到现在，一众驸马里面，长孙冲也属于名声比较好的那个。

不过，长孙家到了永徽朝开始，就愈发惹人讨厌了，以前的时候，好歹大家都能分享利益，结果到了如今，长孙家一个劲的排除异己，只想要吃独食，顿时，许多人就觉得难受起来。之前长孙无忌还坑死了柴令武，柴令武到底是当年平阳公主的儿子，这愈发让许多人生出了兔死狐悲之心，何况，柴绍虽说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平阳公主的阴影笼罩，可是，他也是在军中厮混过的人，当年大破突厥，柴绍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柴家在军中，在朝中都不是没有关系，柴令武也就罢了，结果连柴哲威也跟着倒了霉，柴家那些故旧当年没敢说话，但是事后，难免要为柴家不平。而房遗爱也是一样，柴令武是被坑死了，房遗爱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他不恨长孙家才怪！

虽说如今对上的不是长孙冲，而是长孙诠，这让房遗爱少了几分快感，不过，就当做是先收点利息也好。其实如果是长孙冲，他在房遗爱这边优势还是很充足的，尤其，他底气比较足，因此，房遗爱未必真的能怼得过他。但是换成长孙诠，他毕竟不是长孙家的嫡支，自然在房遗爱这边就显得有些底气十足。

因此，被房遗爱天天堵着门各种阴阳怪气，长孙诠就算是修养再好，也有些撑不下去了。新城公主又故意躲着他，平常的时候，不是去跟那些公主聚会，就是去行宫见李治，长孙诠总不能说，公主你留在家里，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因此，被房遗爱各种挤兑，指桑骂槐之后，长孙诠终于受不了了，两人直接动起手来。结果不幸的是，长孙家这一代人真没有遗传到当年长孙晟的威风，房遗爱天生又有一股子蛮力，就算是没有学多少武艺，但是纯粹是打架的话，他在一众纨绔里头，本事还是挺靠前的，尤其，他跟着程家那几个，还学会了不要脸，打起来无所不用其极，因此，长孙诠被打得鼻青眼肿，一些不能给人看的地方也被揍得不轻，他又不习惯在女人面前装可怜，因此，最后只得吃下了这个哑巴亏，气急败坏地坐着马车返回了长安，准备想办法报复房遗爱。

还没等长孙诠彻底养好伤，正旦将至，骊山这边的大部队就浩浩荡荡返回长安了，而新城公主被李治一番忽悠，甚至没有先回一趟长孙家，就直接住回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