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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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大宴波澜不惊, 即便是长孙无忌也不想在这个场合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来。去年崔挹稍微撒了点火气，后来就被弹劾了一番，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辞官呢, 就直接便贬去了岭南。被贬谪其实跟流放差不多，你这个时候想辞官, 那也是晚了，就得老老实实过去, 如今崔挹还在岭南那边盼着崔家把他弄回来呢！

有了崔挹这个前车之鉴，谁也不想在正旦这个关口触霉头, 所以, 整个大殿之中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李治也一直挂着笑, 该喝酒喝酒，该赏赐赏赐。给长孙无忌的赏赐依旧非常丰厚, 同样丰厚的还有李绩。李绩在朝堂上存在感不高，但是，他这个人, 在关键的时候总能站好队，像是之前立武皇后这事, 李绩没说立不立，他直接表示，这是圣人你的家事, 你自个做主就行，我们就不插嘴了！他这话一说，其实就是明确支持了。因此, 李治一直很领李绩的情，加上李绩本身的功劳地位，他固然平时从不吭声, 但是他的赏赐与长孙无忌并列，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新年期间，似乎依旧一切正常，长孙无忌的府上依旧是车水马龙，过完年，门槛都得全部换新的。但是长孙诠的日子却不好过，新城公主果然跟着李悦去宁州了，她原本想要将长孙诠拖出这个旋涡，但是很显然，长孙诠根本放不下长孙家，最终两人闹了一场，长孙诠对于新城公主执意离开的行为最终也只得默认。新城公主平时的时候没什么主意，似乎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但是这样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你也很难扭转。长孙诠胆子再大，也不敢违逆了她的意思。

只是新城公主人是出来了，心里还惦记着长安的那些事。

李悦有些头大，他是真没跟新城公主这个年纪的女性打交道的经验，要说还年轻吧，她已经成婚了，要说成熟吧，实际上她其实也就是二十出头，放在后世，还能自称宝宝呢！

偏偏李悦在李治那里领了个烫手山芋一样的任务，那就是好好安抚新城公主，最好让她将长孙诠忘掉！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悦既不是什么情感专家，也不是什么催眠大师，新城公主要干什么，他也没办法，他能做的，无非就是转移新城公主的注意力。

女人嘛，感兴趣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所谓包治百病，后世的女孩子，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包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两个！但问题是，现在哪有这玩意。这年头贵妇贵女们其实也有包，那真是手工限量制作，后世那些对她们来说，完全是小儿科。另外就是买买买，问题是，李悦敢把新城公主带到鱼龙混杂的集市上吗？再有的，李悦也只能想到美食和美妆了。

美食李悦还勉强算是有点研究，许多东西没怎么吃过，但是也是听说过的。但是美妆李悦就两眼一抹黑，他上辈子可不是什么妇女之友，交女朋友那会儿也就是送过对方两次口红，参考了网友的意见之类，没搞什么“死亡芭比粉”，算是没触雷，至于其他的，那真的是搞不清楚。他也就是能折腾个手工皂，这玩意也不比澡豆高档到哪里去，对于新城公主来说，估计也就是玩个新鲜。

到了宁州之后，新城公主其实心情还是好不少的，长安虽说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新城公主来说，她的日常其实就是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高阳公主她们还偶尔聚在一起打打马球，新城公主年幼的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到快十岁了，才学着骑马，用的还是一匹温顺的小马，她骑马技术不行，自然，马球这样的运动也就与她无缘了。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骑自行车，这个只要掌握了平衡，其实难度和运动量都比骑马低。而宁州这边虽说宅子没有长安那边豪华大气，但是这里天高地广，一看就叫人觉得心胸开阔起来。

而美食也的确给新城公主带来了很多乐趣。宁州这边如今鸡鸭鹅之类得养得很多，这些上辈子类似的菜谱也很多，光是鸡就有手撕鸡，烧鸡，叫花鸡，藤椒鸡，白斩鸡，盐焗鸡之类的，炸鸡也是一种很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好东西。后世的人或者觉得油腻，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大家对于高热量的东西还是非常能够接受的。鸭子也是一样，虽说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做成烤鸭，盐水鸭，酱鸭，口味都很好，鸭翅，鸭掌，乃至鸭脖，鸭头什么的卤一下当做小零食，更是有滋有味。

美食对于人的抚慰能力绝对是杠杠的，如今新城公主俨然已经有了变成吃货的架势，吃着各种卤味，再搭配温暖的奶茶，新城公主原本有些消瘦的脸都圆润了一些。

新城公主如今对于美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开始自个研究起了菜谱。李悦这边的调味料很多，他反正有的是钱，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各种香料到了他这里，甭管原本是什么用处，如今都被磨成粉送到了厨房。这些香料一方面可以掩盖食材本身带着的一些腥膻味道，另一方面，它们本身带着的香味也能让人产生足够的食欲。

新城公主自个合过香，却没想到香料放在美食里头比起合香更有意思，因此，她开始尝试着将香料按照各种比例搭配起来，用于食物的烹制，李悦琢磨着，按着新城公主的劲头，只怕以后就不是什么王守义十三香，而是新城十三香了。

不管怎么说，新城公主如今在宁州找到了足够的乐趣，渐渐的，长安那边的事情也关心得少了。之前的时候，她还三五不时地询问长安那边是否有邸报送过来，如今，她简直是沉浸在美食和香料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李悦对此松了口气，要知道，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好，已经有人在李治的示意下，开始针对长孙家了。

李治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要给长孙无忌一个警告，让他及早收手，因此，刚开始弹劾的其实只是长孙家的边缘人物，甚至一开始只不过是依附在长孙无忌手下的一些小喽啰。

长孙无忌根本没有意识到，或者是他根本不相信，这背后有着李治的意思。他还像是以前一样，一力护短，谁敢跟长孙家过不去，他就立马要报复回去。刚开始出头的几个官员直接就被长孙无忌使了绊子，给抹了官职，回去吃自个了！当然，李治暗中也给了承诺，日后定然还是会起复的。

瞧着长孙无忌不识趣，李治的耐心也开始趋近于无。这都显庆年间了，算起来，李治登基都七八年了，当年登基的就算是个小屁孩，七八年之后，也该成亲亲政了，结果到了长孙无忌这里，李治的儿子李忠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长孙无忌居然还在那里摆出一副摄政的模样，别说你就是舅舅，你就算是太上皇，也不能这么不识趣，该松松手了吧！

尤其，长孙家那些人一个个也是眼高于顶的，在外头比宗室还嚣张，因此，李治不过是稍微透露了一点意思出去，很快，就有许多聪明人心领神会了。

中国官场上那些官职从来都是僧多粥少，一个官职后面，不知道几个人虎视眈眈。这会儿虽说科举选出来的名额很少，不像是明清那会儿，会试一般怎么着都得有个一两百个，多的时候选三百左右也是正常的事情。唐朝这会儿科举一方面时间不固定，另一方面就是数量也很少，像是最有前景的进士科，少的时候也就是十个人左右，明经科就算是多一点，正常也就是四五十个人的样子。但是科举对于唐朝来说，只是一个来源而已，更多的其实还得看裙带关系。

比如说长孙家，他们家可没人参加过科举，但是长孙无忌的儿子，兄弟，侄子，都有官职，其他人家也是一样。大唐律规定得非常明确，什么品级的官职，可以荫封几个人，荫封什么等级的官。这个一般情况下是有弹性的，你若是简在帝心，那么，你有几个儿子就能荫封几个，你儿子若是再争气一点，那么升官也会比较快！当然，这其实是少数，更多荫封的官职其实是虚职，也就是说，你能挂个官职，实际上不用去衙门点卯，当然相应的，你领到的俸禄也是打过折的。他们呢，就相当于天然的候补，若是哪个官职出缺了，好好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长孙无忌的族人还有他的那些党羽占据了不知道多少官职，宗室里头许多年轻人如今都只能领个虚职，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什么时候能有个缺，长孙无忌若是不倒，下面人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因此，长孙无忌以为自己在朝堂上众望所归，却根本没有想到，在朝堂之外，一大堆人盼着他倒台呢！要是都是些寻常百姓也就算了，偏偏这些人许多都是权贵功臣宗室。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当你拦了这么多人的路，别说你本身就满头小辫子，就算你真的是清白如水，大家也能把你踹泥塘里。

因此，当有人弹劾长孙无忌与其党羽密谋造反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人给长孙无忌说话，但是很快，蜂拥而来的就是要严查长孙无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