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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在听说了消息之后, 有些目瞪口呆:“琼州?他们没开玩笑吧!”

武后也是难以置信,要知道,别说是这些从小娇养到大, 即便是之前外放,选择的也都是开发程度比较高的地方, 别说是琼州了,就算是浔阳之类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肯去的, 结果如今居然一个个恨不得指天画地地说要去琼州,失心疯了吗?

实际上, 他们根本就是想错了, 这些家伙就算是过去, 也就是过去看一下,或者是让家里的庶子旁支过去, 他们自个是受不了那边的生活的,反正过去是种植香料,他们又不懂什么种地, 所以,还是让会的人过去, 他们只要负责数钱就好。之前听到李悦说起琼州那边能够种植的香料,像是什么沉香,檀香, 降香之类的也就罢了,这些都属于那种生长速度比较缓慢的木料,以前的时候, 这些香料就是琼州的贡品,但是因为琼州那边的情况,每年的数量非常稀少, 就算是如今再过去开发,也是差不多,毕竟,这些总不能竭泽而渔。但是,像是什么肉桂,豆蔻,八角,胡椒之类的,却是能够年年采摘的。他们吃过用这些香料烹调过的食物之后,对此就非常着迷,但是,这些价钱实在是太贵了,偶尔吃一次还行,经常吃的话,没有几家能够承受得起,若是这些以后能够大规模种植,就算是因为数量多,价格降下来了,但是,光是算一算权贵人家的消耗,就知道这利润不是什么小数目,所以,谁不上心呢?

至于琼州那边开发的问题,他们这么多人了,各家都派出一些人手,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呢?

李悦之所以将这么多人拉上了自个的船,无非就是因为他也算是被这次的弹劾给吓着了,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呢?所以,他得有更多的盟友才行。宗室里面那些大多数都是一些不稳定因素,这些家伙一个个本事不大,心倒是挺大的,历朝历代,李唐宗室的造反率是最高的,不过,造反成功的,那是一个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还一个个不消停,也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而是现在还活着的这些驸马,一个个都还算是消停,或者说,他们中大多数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的资本。程家倒是有资本,但是程家从程知节开始,一个个都特别识时务,他们从来都不会违逆大势,所以,初唐多次风云变幻,程家的荣华富贵从来没有少过。

不过,这些驸马虽说大多数没什么用处,但是架不住他们要么原本就是李家的姻亲,还有的就是功臣之后,他们代表的就是关陇军事贵族和新兴的贵族阶层,放在李世民修改过的氏族志里头,他们都属于第二等。这些人若是联合起来,在朝堂内外都能发出非常强大的声音。

因此,李悦对这些姐夫还有姑父们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他虽说不明白如今琼州是什么地方,但是他上辈子可是去玩过很多次的,不仅去过天涯海角,而且也参观过那边的植物园,博物馆,虽说对于许多事情只有粗略的印象,但是放到现在,那是足够了。

实际上在西方,如今关于那些香料的种植依旧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比如说胡椒,胡椒一直到明清的时候,依旧是一种珍贵的香料,所以在明清小说里面,里面的人还会屯着胡椒作为硬通货,也就是到了后来,点满了种植天赋的种花人才研究出了大规模种植胡椒的方法,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用竹竿搭架子,这样可以让胡椒植株更好地接受阳光的照射,采摘起来也会更加容易。

李悦这会儿托词自己花了一大笔钱,才从波斯商人那里知道了那里种植胡椒的方法,大家对此都是深以为然,这种宝贵的植物香料,种植方法自然是要保密的,李悦为此花的钱肯定不少。就像是中原这边,很早的时候就非常重视桑蚕的保密工作,不许外流。你走私铁器,很多时候朝廷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数量不够大,那么本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你要是敢走私桑蚕,那就是砸了大家的饭碗,那真是要千夫所指的。

借助于胡椒种植技术,李悦在这门生意里头象征性地占了一股,另外李悦还打算在琼州那边大规模种植各种水果了,耐储存一些的可以在还是青的时候就采摘下来,通过海运运输到山东这边,不耐储存的直接就可以在当地做成水果罐头或者是各种果干蜜饯。这些都需要有足够的人力才行,光是指望着从中原移民过去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让当地的那些土人尽快汉化。

李悦提了一嘴之后,那些驸马就是满口打起了包票,说道:“十五郎尽管放心,其他事情咱们做不了,这些事情还有什么不好做的,看着咱们的人好吃好喝,那些土人难道是瞎子不成!只要给足了好处,他们自然会乐意的!”这些驸马很多原本就有鲜卑血脉,当年什么匈奴人,羌人,羯人,乌桓人,鲜卑人,在草原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到了中原之后,差不多都被同化了,像是现在,这些鲜卑人跟汉人没什么两样,甚至,鲜卑这个词汇如今几乎已经没人提起了。所以,他们对于教化那些土人很有信心。不听话的先揍一顿,然后再给点好处,不就得了!

等到送走了一干意犹未尽的亲戚们,李治也派人过来找李悦了,问的自然是关于琼州的事情。事实上,对于这些亲戚,李治一直以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家里亲戚太多了,就算是亲上加亲的那种,他也没那么亲近。李家的皇亲国戚分为两种,一种是发家之前就有的,像是窦家,当年为了能娶到窦家女,李渊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但是,在李家打天下的过程中,这些老牌的亲戚其实起到的作用不大,谁让杨家跟李家也是亲戚呢,这些老亲横竖谁做皇帝,都得养着他们,因此,他们没必要将家当都砸下去。

可惜的是,如果是李渊在位的话,这些老亲戚日子不会太难过,李渊这个人还是比较念旧的,但是李渊也就做了不到十年的皇帝,李世民就上位了。李世民跟那些亲戚感情有限,主要是李世民手底下人才济济,为了安排这些人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的利益分享给那些亲戚。因此,李世民用李渊后来生下来的那些公主将原本这些亲戚打发了之后,也就不怎么理会他们了,上进一些的,给你个官职,做得好你就干着,做不好你就滚蛋,最多借着驸马的名头给你个散职,混点俸禄,至于其他的,那就算了吧!

李世民尚且如此,李治对这些姑父就更没什么感情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治虽说原本没多少班底,但他宁可提拔那些没什么根底的寒门子弟,也不愿意再用父亲留下来的老人了。主要是这些老人除了少数几个还算是识趣之外,倚老卖老的比较多,对他这个皇帝并不算尊重,李治又不是犯贱,也不想要跟李世民一样,非要挽回名声,所以,在朝堂上能忍就忍!李治觉得自己忍耐的时间足够长了,所以,等到干掉了长孙无忌之后,他觉得自己无需再忍了。

这些亲戚嘛,这么多代下来,成器的少,不成器的多,但是若是半点不管不顾,又有些不好,毕竟,这些都是正经的亲戚,正旦大宴的都是都是能坐在前列的,他们要是过得落魄,也是丢了皇家的面子!但是要是给他们安排官职,李治又是不太甘心。现在他们居然一个个肯去开发琼州,李治自然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中原真的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甚至是有些贫瘠的,真正的好地方一般是在热带,这些地方很适合植物生长,随随便便一把种子撒下去,就能一年两熟三熟。各种自然资源也非常丰富,就算是不种地,靠着采集打猎也能混个肚圆。当然,这种地方也会叫人产生惰性,毕竟,上古时期的人族之所以能够学会农耕畜牧,无非就是因为采集的食物不够吃,也打不到足够的猎物,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吃饱肚子,谁还会去琢磨如何种地呢?

但是,勤劳惯了的人不会这么想,一想到那么多土地根本没有完全利用上,李治顿时就心疼起来了:“那边真有这么好?真要是这样,这么多年没去开发那里,简直是造孽啊!”

李悦说道:“这些气候湿热的地方虽说适合耕作,但是往往蚊虫众多,也容易产生瘴气,以前的时候,大家没有看到足够的利益,所以不想惹这样的麻烦,如今有了足够的利益,他们自然愿意去尝试一下。而等到真正看到了好处,大家开发南方的动力也就更足了!”

李治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么多的人口外流,别的不说,会不会影响整个中原的赋税。

武后却是想到了关键之处,说道:“这倒是不必担心,之前安西都护府那边种植了大量的棉花,他们舍不得直接交棉花,直接折成了钱,算起来缴纳的赋税可比种粟米高多了!以后琼州那边种植胡椒之类的香料也是一样,要么按照比例缴纳实物,要么就是按照市价折成钱财,朝廷税入只会增长,不会降低!”至于说什么口赋,呵呵,被世家迁移走的那些人,一个个连户籍都没有,全是隐户,李治当初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差点没直接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世家爆捶一顿,麻蛋,当年战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开国那会儿,朝廷为了增加人口,不知道出台了多少政策,结果呢,这些世家藏着掖着,宁可放弃朝廷给的永业田,那么多的人口就这样一直被他们隐匿了起来,甚至,他们后来还借着分田的机会做了许多手脚,逼着不少百姓不得不卖身为奴,他们倒是得了便宜,结果朝廷这边不知道损失了多少。

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屁股决定脑袋,前朝那会儿,李家其实也是这么干的,要不然,他们哪来那么多可靠的人手造反呢?瓦岗寨起家的时候,靠的是饥饿的流民,而李家呢,靠的可是自家的部曲私兵。要不是他们兼并了大量的土地,隐匿了大量的人口,他们也没这个底气。但是做了皇帝之后,其他人这种行为就变成挖自家的墙角了,李治能乐意才怪!

“罢了罢了,既然他们有心做出点事情来,那就由得他们吧!”李治最后摇了摇头,趁着这个机会,他也能搞清楚各个家族暗地里头的实力,只要摸清楚了各家的底子,以后对付起来也容易。

武后却是对于李悦说的那些地方很感兴趣,等到李治问过了之后,便询问起了夷州的事情。比起琼州,夷州其实离得更近一些,就在靠近福州的地方,如果琼州能有那样丰富的资源的话,夷州应该也不例外,武后还真是想要在这事上分上一杯羹。

李悦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点说了一下,那边的气候同样很适合农业发展,另外就是,那里因为至今没有怎么开发,有着大量的参天巨木,无论是用来造船,还是用来建造房屋,都是非常好的选择。武后看起来若有所思,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让李悦回去了。

“阿武,你问夷州的事情作甚?”等到李悦离开之后,李治才问道。

武后叹道:“还不是为了武家,圣人也知道,因着我母亲是续弦,阿耶在世的时候忙于公务,也不好多管家中的事情,因此母亲进门之后受足了上面两个兄长的欺负。等到阿耶过世,两个兄长更是变本加厉!如今我贵为皇后,对武家那边却是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治听到武后这般言语,难免心生怜意,他柔声说道:“他们待你不好,那么你也不必理会他们。他们前程如何,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为他们做长远打算,他们只当你是挟私报复,平白落下怨言!”

武后点了点头,说道:“圣人说得不错,夷州再好,那也远离中原,他们若是满心怨愤过去,反倒是不好!这事倒也罢了,不过以前咱们不知道,如今知道,难道真的就叫他们将好地方都占了,朝廷不管?”

李治笑吟吟地说道:“朝廷做事,不比他们做事,他们迁移人口,迁的都是他们的部曲佃户,这些人生死都在他们手里,他们就算是不愿意背井离乡,但是也得过去。但是如果朝廷做主迁移人口,那就不一样了,朝廷得考虑民情,他们若是不愿意,难免会有诸多怨言,路上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另外,他们主家可以直接将口粮发到他们手里,中间就算是那些管事伸手,也不敢太过分,因为这些管事也只是仆从,真要是导致路上有移民饿死了,这些管事也讨不着什么好处。可是朝廷拨的粮草,下面的人会上下其手,你拨一万石下去,能够有五千石落到百姓手里,都算那些官吏有良心。迁移这种事情,跟这些家族相比,朝廷需要花费的代价远比那些家族高得多,但是最后却是吃力不讨好,他们到了地方,过得好,是朝廷应该的,过得不好,那是朝廷无道!可若是那些家族呢,他们也会有怨言,但是到了地方之后,他们还是得指着主家吃饭,过得不好,也得忍着,过得好了,就得感恩戴德!所以啊,这种事情,咱们最好不要管,等到那边开发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那边过得好,回头若是谁在家乡过不下去,朝廷只要放开一条口子,他们自然会抢着过去的!”

武后看着李治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恋慕与崇拜:“还是圣人想得周全,我是想不到这么多的!”李治见武后这般,愈发得意起来,毕竟,就算是武后很能干,但是关键地方还得自己给她掌舵,这种感觉,是其他人无法给他的!武顺这会儿正好过来,在门口看到帝后二人之间温情脉脉的模样,她沉默了一下,悄然离去。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个就是个偷情的,这会儿跳出来,那就是个笑话。心里虽说什么都明白,武顺却依旧还是有些郁郁,自从丈夫过世之后,也唯有李治给过她无比的安全感,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有过幻想,如今看到这一幕,幻想却是轰然破灭。

回到自个的殿中,贺兰敏月正骑着一个滑板车在大殿之中呼啸来去,清脆的笑声传得老远,武顺瞧着便有些心气不顺,这么大的姑娘家,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虽说大唐的女儿家多半明艳张扬,不是那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但是到了这个年纪,该学的也得学起来了,结果自个这个女儿,别说什么贞静了,简直就跟一个疯小子一般。

这般一想,武顺当下就是呵斥起来:“你这丫头,都什么时辰了,还疯疯癫癫的,叫人看到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贺兰敏月从滑板车上跳了下来,扶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嬉笑着跑到武顺面前,说道:“阿母,我在自个的屋子玩耍,谁会笑话我,谁敢笑话我!”

武顺之前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直接说道:“什么你自个的屋子,这是你姨夫姨母的地方,咱们就是来做客的!”

贺兰敏月撇了撇嘴,别以为小孩子年级小,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其实知道,自个阿母跟姨夫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当然,她对此也不在意,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自个姨母做皇后,自个母亲是夫人,就跟贵妃差不多,都是姨夫的人了,所以,这里跟自个的家有什么区别。

见贺兰敏月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武顺愈发心气不顺起来,继而她又有些沮丧,这能怪谁呢,她自个持身不正,也难怪女儿这般,她想了想,挥退了那些宫人,拉着贺兰敏月的手进了内室,然后说道:“你要记住,你能在宫中横行无忌,不是因为阿母,而是因为你姨母。阿母没什么本事,贺兰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要不是你姨母做了皇后,咱们母子三人还只能在弘农寄人篱下,你是不记得那时候的日子了,但是,经历过如今这样的生活之后,你是再也不可能回到曾经那个时候了!”

贺兰敏月不耐烦地玩弄着披帛,将用金丝绣着精美花纹的披帛捏成一团再松开,等到武顺说完之后,她才说道:“阿母,你说这些作甚,咱们以后只会越过越好的,还想着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武顺见女儿这般,只得明说了:“你这个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那等真正的高门,是看不上你的,你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嫁给宁王!”

贺兰敏月惊讶地看着武顺:“宁王?阿母,你开什么玩笑,宁王,我们还得叫他一声叔叔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了!”武顺很想翻个白眼,你姨母还是圣人的庶母呢,不照样做了皇后?

贺兰敏月直摇头:“我才不要呢,我不喜欢宁王,他长得虽然不错,不过,跟我玩不到一块去!”

武顺顿时有些气结,这是在说你的婚姻大事呢,你来个跟你玩不到一块去,你以为成婚就是两个人天天一起玩吗?不过,她也算是发现了,女儿还没开窍,因此,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说道:“不管你想要嫁谁,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就算不用你学什么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但是管家理事的事情,你总得知道一些吧!”

听到武顺言辞坚决,贺兰敏月很想要反驳,最后却只好恹恹地答应了下来。

而隔着屏风,一个少年听着母亲和妹妹的言语,他不由捏紧了拳头。

贺兰敏之跟贺兰敏月不同,他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性子,他知道自个母亲跟圣人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这得到了皇后的默许,但是他只觉得耻辱,他内心是个非常高傲的人,他从小受够了寄人篱下,他急切地希望自己能够真正扛起一切,因此,他在弘文馆努力读书,将那些同窗都比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但是在母亲心中,他们依旧是寄人篱下,依靠的就是作为皇后的姨母。

贺兰敏之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去跟母亲和妹妹说什么,他悄悄离开,在宫中徘徊了很长时间,最终,他选了个方向走去。

李悦在看到站在自个面前的贺兰敏之的时候,神情有些懵逼,他跟贺兰敏之是真的不熟悉,之前几乎就没打过什么交道,这位这个点跑到自个面前是个什么意思?

“贺兰公子……”李悦才开了口,贺兰敏之咬了咬下唇,对着李悦屈身一拜,然后说道:“殿下叫我名字就行!敏之冒昧,还请殿下见谅!”

“都是亲戚,有什么冒昧的!”李悦干笑了一声,“这会儿不早了,不如进来先用顿便饭吧!”

贺兰敏之这会儿才发现自个来得的确不是时候,但是来都来了,他硬着头皮跟着李悦进去了。

这还真是便饭,李悦不是什么喜欢奢侈排场的性子,他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就是他一个,一顿饭本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好在宁王府的厨子也算是久经历练,很快就张罗起来,没多久,一道道菜就端上来了。

虽说端上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贺兰敏之还是有些食不知味,好半天,他才鼓起了勇气,说道:“殿下,我能跟你干吗?”

李悦顿时就有些磕巴,贺兰敏之只要不作死,前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这个年纪,正是应该读书的时候,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贺兰敏之见李悦神情愕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虽说李悦自个年纪还小,但是他身份不一样,当初就藩也是事出有因,但是贺兰敏之不同,他只是外臣之子,虽说也算是外戚,但是,他这个年纪,还真是没到可以授官当差的时候,这会儿他要是跟着李悦跑出去,只怕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浮想联翩。

贺兰敏之咬了咬牙,神情有些难堪,他不知道李悦知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因此只是嗫嚅着说道:“我出身一般,不过是仰仗着外祖母和姨母才能进入弘文馆读书,只是,想要靠着读书出头,谈何容易。弘文馆里读书的不是皇亲就是权贵,我贺兰敏之在里面算什么,就算是将来有荫封的资格,也只是资格而已。母亲和妹妹总是留在宫里,也难免遭人闲话,我得早点立起来才行!”

李悦很想要说,你想要立起来,你找我干什么?不过,贺兰敏之毕竟还是个少年人,他本来也没有太多办法。贺兰家当年那般,即便如今贺兰家想要贴上来,武顺也是不会乐意的。贺兰家早就没落了,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个贺兰僧伽,这位还是京中有名的笑话,在一众驸马里头也没几个人瞧得起他,何况,贺兰僧伽这一脉跟贺兰敏之这一脉血缘也比较远了,根本搭不上什么关系。贺兰敏之想要出人头地,要么就是指望李治和武后,要么也只能另外想办法了!问题是,现在的贺兰敏之,还真是没那个厚脸皮,指望李治和武后给他相应的前程,这只会让他觉得更抬不起头来。

沉吟一番之后,李悦还是问道:“那敏之你擅长什么?”

贺兰敏之顿时有些尴尬,他如今还在学习之中,虽说在弘文馆里,无论是读书,还是骑射,都算是不错,但是,弘文馆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很多都是在里面混日子,混资历的,太子李弘如今也在弘文馆读书,与其读书上进,不如在太子那里混个脸熟,回头在东宫挂个职,仕途将来自然也就顺遂了!可是,他想想李悦之前做出来的那些事情,顿时就觉得,弘文馆立学的那些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处。

见贺兰敏之的神情,李悦心中一动,他招手叫了人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不多久,就有下人捧着七八本书过来了,李悦将这些书籍放到了贺兰敏之面前,说道:“敏之,若是明年这个时候,你将这些书都读过,弄懂了,我就想办法带你去宁州!”

李悦如今就在宁州那边庄子上搞启蒙,他出台了一些奖励机制,比如说,同样是干活,识字的跟不识字的就不是一个待遇,认识五百个字的,跟认识一千个字的也不是一个待遇,总之就是你识字越多,你的工钱就越高。不管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都是一样。庄子上的孩子,不论男女,每天都需要抽出半天时间去学习,学的自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一些简单的数理还有逻辑方面的知识。

为此,李悦还编撰了一些自然科学和数理方面的教材,这会儿就给了贺兰敏之一份,比起那些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人,像是贺兰敏之这样受到过这个时代精英教育的人更容易理解那些数理方面的知识,因为他们的理解能力更强。到了这个时代,李悦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着很大的不同,平民百姓是真的非常愚昧,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没有经历过良好的教育,也就是说,他们即便生下来的时候智力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是脑子经常用和不用,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是从小开始读书,接受这个时代系统的教育,一个是家人从小为了生计忙碌,被放在篮子筐子里面,估计从小就是在田间地头长大,说不定长到两三岁,因为父母家人生活太累,跟他们都没几句话说,连话都说不清楚,在智力发育得关键时期就出现了这样大的区别,等到再大一些,再有见识和知识方面的差距,差别就会变得愈发明显起来。如果在这个时候搞一次智力方面的测试普查,那么,下层百姓的平均智商只怕要比上层要低好几个点。就像是后世搞快乐教育,反智主义流行的某国,底层的人说出来的那些蠢话,做出来的那些蠢事,能让种花家的人目瞪狗呆,难以置信。那种快乐教育起码还经过基本的教育呢,如今底层哪有受教育的机会!

这种基础教育的普及是一件比较漫长的行为,虽说李悦也没指望从底层找出一群精英来,他一开始需要的只是一群熟练的产业工人,这里面能有千分之一的人在这方面有天赋,已经算是运气不错的事情了。因此,想要推动自然科学的发展,其实最简单的办法还是让如今这个社会的精英分子参与进来,可惜的是,因为种花家长期以来的官本位制度,大家读书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当官,你学这些自然科学又不能当官,那大家自然就没什么动力了。在看到贺兰敏之之后,李悦才意识到,像是贺兰敏之这种不需要走科举正途,通过自个的出身就能当官,就能有一个很好的前程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李悦不能确定他们的接受度,像是贺兰敏之就成了一个很好的试验品。

贺兰敏之并不知道自己作为小白鼠的身份,他翻看了一下面前那些装订整齐,印刷也很精美的书籍,虽说还没搞清楚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他觉得区区七八本书而已,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插图,一年的时间,自己还是能够搞明白的,因此,贺兰敏之信心十足地表示:“敏之定然不会辜负了殿下的厚望!”

李悦笑吟吟地说道:“敏之这话言重了,言重了,这会儿别着急,回去慢慢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给我捎信,我一定会及时回复!”

贺兰敏之愈发激动起来,他如今遇到的人里头,要么呢就是谄媚恭维的那种,因为有传言说,武后因为不喜欢武家,所以想要将贺兰敏之过继给武家,让贺兰敏之继承武士彟的爵位。以前的武士彟爵位不过是个郡公,而且还不是能世袭罔替的那种,像是武元庆,继承的不过就是个县侯,而因为武后的缘故,武士彟如今是正经的周国公,这个爵位是能世袭的,所以,只要贺兰敏之不作死,他将来就是周国公,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是很愿意奉承他的。另外的呢,就是瞧不上他的,毕竟,这怎么看都是纯粹的裙带关系,仗着姨母是皇后,刻意谄媚,尤其,武顺跟李治的关系,知道的人很是不少,这愈发就叫许多自诩道德君子的人瞧不上了。比如说弘文馆那些老师,贺兰敏之读书再好,他们对他也就是那种非常疏离的客气,没几个人像是李悦一般,对他毫无偏见,还这般看重。

贺兰敏之垂头丧气地过来,却是精神百倍地回去了,武顺没有意识到贺兰敏之的变化,倒是武后有所察觉,不过,武后对贺兰敏之并没有对贺兰敏月那般亲近,所以,贺兰敏之如何,武后其实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而为了给房遗爱吃一颗定心丸,李悦这边在准备了一阵子之后,也用柑橘做了一批罐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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