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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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六见到了孔长乐，那惊喜激动之情简直都快从他放光的眼中照出不亚于外头秋日炙yAn的热度，他不等她再问，立刻倾筛倒豆似的快言道，“回、回禀长小姐，小的、小的是府里的杂役，叫季六……我、小的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小姐……你，小姐你快跑，这里不安全，老爷他……小的偷听老爷t0NGfU人说，说如今不能得罪二皇子——”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场，有些话告诉该知道的人就好，若让别的有心人听去哪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楚云瑶捏在手里的粗针差点儿因为他的言辞恳切而惊落地上。孔长乐则是用波澜不惊的表情掩藏住心中诧异。她们俩默默对望一眼，一个好似在问‘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嘴y的很’？一个貌似在应‘我哪知道他是不是中了邪？前面那么折腾他都一个字不吐，此刻又忽然嘴上没有把门’。随即，她们又同时将注意快速放到了季六刚才所吐露的言词信息上。‘不安全’与‘得罪不起的二皇子’，以及孔尚书跟夫人的密谈……

偷听主家谈话是重罪，挑拨主人家的感情关系那更是重罪中的重罪！他是想豁出命救自己心念的她，可实际上，人家长小姐却未必愿意承他好意。在一系列的冲动行事过后季六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他不过就是个贱籍奴才，竟因为妄想多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长小姐，无论如何都请你快些逃吧……”季六想起自己应守的本分，当即不敢再把目光投向孔长乐，只隐忍焦急道，“小的自知罪该万Si，不求长小姐开恩，只求你……别回尚书府，别回去。”

孔长乐重新将视线落回季六的脸上，“我认得你吗？”

季六叫她这句话问得心如冰封，原就被折腾到煞白的脸sE瞬间愈发惨青。他早就该知道的，自己本就什么都算不上，甚至连那个站在她身边的小乞丐都不如，那如今他又在难受些什么？不过是被人道明是事实而已，还真当自己有资格靠近她吗？

浓浓的苦涩灌满他的喉咙，连带的五脏六腑都翻滚出让人喘不透气的憋闷来，他紧了紧哑掉的嗓子，g巴巴的道，“……小姐不认得小的，可……小的绝不会害你，所以，求你……别信尚书大人跟你说的话，小姐若真要嫁给六皇子，恐……”恐喜事变丧事，恐红绸变白幡……他不愿说，哪怕只是最坏的考虑，他也不愿意说出来触她的霉头。

‘绝不会’而不是‘绝不敢’。孔长乐大约是有点儿猜到他的心思了。

楚云瑶眼神不善的盯住季六，这人真是两面三刀，她问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长乐姐姐还不曾怎么提问呢，他到秃噜秃噜说个没完。只他话里的意思含义颇深，孔伯父难道已经非要姐姐出嫁不可了吗？她们前日才盘算着想该如何推脱，如今竟是没用了？

“你这样危言耸听地挑拨姐姐跟尚书伯伯的关系是想Si无葬身之地吗？”楚云瑶见孔长乐沉默良久，猜是这小厮道来的消息令她接受不能，自然也就跟着一起不快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偷听主家谈话不算还跑来我姐姐身边乱嚼舌根，苦心撺掇姐姐与伯父不睦于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背后有人指点许了你什么荣华富贵？”

季六看向楚云瑶的眼中带仇，他记得她的声音，开始他以为她是哪家的混世孽畜故意寻了由头拿他nVe玩取乐，现在见着真身却也是与疯子并无两样，脏W杂乱的头发，满脸除了一双眼睛黑黑亮亮再看不见一块g净的地方，衣裳更是脏的看不出颜sE，她无所谓的站在长小姐身旁，那并立的画面简直不相称的令人发指！只是听长小姐跟她对话满是亲昵，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骗得小姐对她另眼相待，但再一细想，这不更说明长小姐不仅人美心地亦是良善至极吗。

“没人指使我，”他瞪过楚云瑶就又想去看孔长乐，可眼神才擦到她的肩膀就立刻闪到一旁，“是我自己不安本分偷听到了老爷跟夫人的密谈，一切错都在我，按照府里的家法规矩我甘愿领罚受Si，季六没有怨言。”

“你入府多久了？”沉默不语的孔长乐忽然开口问道。

季六心脏一颤，惨白的脸sE莫名升起一GU热度，然后连声音都像找不准似的磕磕绊绊，“回、回长小姐，小的六岁入府，至今已有十、十二年了。”

楚云瑶拧眉斜觑，当即认定季六这个人十分Y险狡诈。这前后两幅面孔变得也太快了，他要不是现在被绑着，怕不是早抱到长乐姐姐腿上去了，真真臭不要脸。

“我爹跟我娘说了什么，你一字不落的都禀于我听。”孔长乐语气不见情绪，脸上更是静若止水，就像接下来的话题与她无关，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季六的眼神从她的裙摆快速滑向楚云瑶，他不清楚她究竟是谁，而若要把他听见的话全盘道出，这个小乞丐听了会不会借此有不利于长小姐的意图。他是舍去X命也不怕，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蠢笨牵连伤害到孔长乐。

“她与我的关系b你与我近的多，你但说无妨。”孔长乐听了他前面是支支吾吾已经猜到全部，她说自己了解自己的尚书父亲时，其中并无掺假夸大，与其在这里质疑这个通风报信的小厮，倒不如听听详情也好提前做足准备。

楚云瑶眨了眨突然凝神的眼，然后慢慢朝旁边的孔长乐看去。就那么短短的与她对上视线的瞬间，楚云瑶仿佛能从她的脸上、身上看出绝非寻常的沉稳与泰然。不论季六说的是真是假，她听了都不该是这般镇定的模样，她不难受吗？在听见孔伯父已经铁定心思让她去嫁的时候。她不伤心吗？明明是贵府千金却依旧逃不脱被人算计的命运。她不害怕吗？前路本该一片光明结果竟莫名卷入本与她无关的皇权风波，致使眼前灰暗左右无靠。瘦瘦小小的脏爪抬起来轻轻握住了JiNg美华服下遮藏的纤白柔荑，她想，自己必须要保护好她，因为她刚才也是那么不带犹豫的选择了她。

孔长乐收起指尖回握上去，一双形如丹凤展翅的贵气瑞凤眼看向楚云瑶，接着，她抿唇迁出一抹极淡极轻的笑痕，心中幽叹，上天让她发现了潜回楚府的楚云瑶，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她落定决心呢？不甘命运的摆布，不甘悄无声息的陨落，她，终究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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