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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浅蓝长裙的宫女,齐齐行礼:“欢迎光临!”

明明侍女的身份,那挺直的脊背,微扬的下巴,得体的美丽笑脸,却处处显露出公主般的骄傲,让被服侍的人心底飘飘然之际,又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宫人们大方又得体,让习惯了在青楼混迹谈生意的一些人,心底生出自愧不如之敢,行事说话间也收敛了许多油气。

均让自己看起来举止得当,进退有度,让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商人。

因是户部召见,这些人出门前又好好将自己从头到尾打点了一番,此时收敛身上气息,倒颇有几分儒商派头。

倒是让掌珠心中对这些人高看了几分。

令这些商人们惊奇的,除了这些在他们看来身份低下,却有着公主般骄傲的侍女外。

还有那些摆成宝塔造型层层叠叠的点心,以及装在透明酒杯中的五彩斑斓的不知明液体。

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首先第一点,便是得具备好奇心,以及敢于尝鲜的勇气。

不少商人在惊奇地欣赏了一会后,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色彩各异的酒杯试了试。

一试之下,顿时瞪大了眼,原来那酒杯里装的,是用各种水果兑成的鸡尾酒。

既有水果的清甜,又有水酒的甘香,让人喝了还想继续喝。

有些好酒的,将各色鸡尾酒均尝了遍,酒量浅些的,面上已现了微红。

此时便有公主府出来的宫女伸手阻止了,“这位公子,贪杯误事,请适可而止。”

若是旁人,被阻止之人必定会发火,可眼前侍女笑容甜美,恭敬有礼,又不卑不亢,让人不得不按她意愿行事,乖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人劝的,如跟着她小叔来此的叶小娇。

身材娇小的叶小娇,许是为了不让人忽视她的存在,特别偏爱红色,今日又是一团耀眼的红,衬着她已微醺的小脸,引得不少人侧目。

她身旁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个子颇高,叶小娇只到他腋下,眉清目秀,与叶小娇面容有二三分相似。

此时正皱着眉,一脸无奈地看着摇摇晃晃的大侄女,“小娇,别再喝了,再喝小叔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叶小娇脸颊鼓鼓,嘴里含了一口鸡尾酒还未完全咽下,听到她小叔之言,咕咕哝哝道。

叶家小叔头疼的看着这个大侄女。

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叶氏商行大当家的独生长女,叶小娇自小备受宠爱。

加上性子活泼又带着几分商家女的刁蛮任性,在一众商行少爷小姐中间也很吃得开。

年长的将她当成自家侄女疼爱,同辈的将她当妹妹般宠爱,造成她性子越发大胆妄为。

这不,听说京城户部召开商行会议,叶家作为黎国四大商行之一,自是在受邀请范围内。

叶家大当家派了自己的小弟叶七爷过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家大小姐叶小娇也跟在后面偷偷摸摸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叶七爷想着这大侄女也十五了,过两年便得成亲生子,以后怕是难得有机会出来游玩。

便只是口头上训斥了一番,让她留了下来,派了几个有些身手的京城侍从跟着她,免得她不小心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可刚来两天,叶七爷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叶家娇养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居然吵着闹着要给人家做妾,两女共侍一夫!

叶七爷气得恨不得将她禁足,好在一打听,原来自家侄女看上的是威远将军杜峰!

呵呵!叶七爷心中冷笑,这京城谁不知道这威远将军对他未婚妻一往情深?

不惜用尽手段骗下婚约,死缠烂打不说,还愿意舍命相护,有情又有义之下,终于赢得了美人心,明年四月大婚。

这大侄女从小未吃过什么苦头,就让她好好碰碰钉子,也知知好歹。

于是,叶七爷对叶小娇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份,由得她折腾。

可是当这大侄女三天两头哭着跑回来的时候,叶七爷这心里,又很不是滋味的很。

我叶家这大小姐,虽说娇纵了些,可人品样貌均摆在那,比起那些所谓的官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威远将军就算对自家未婚妻情深不变,好歹也怜香惜玉点吧。

叶七爷心里一怨恨,就对叶小娇心软了下来,一个不察之下,答应了带叶小娇来这商行会议上。

然后又被叶小娇的任性给气得白眼直翻。

“叶小叔,这么早就到了?”与他打招呼的,是安三爷安掌柜,两家素有交情,“小娇妹妹这是怎么了?”

“安三哥!你也来了!”叶小娇满面红晕,醉醺醺喊道。

然后拿起一杯橙色的鸡尾酒,塞到安掌柜手中,双眼亮晶晶,“安三哥,这个好好喝,你快试试!”

一副发现好事物要与别人分享的模样,安掌柜不忍拒绝,轻轻嘬了一小口后,面上露出惊奇,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那面上的表情成功地取悦到了叶小娇,她得意大笑,“安三哥,怎样?好喝吧?来,陪小娇好好喝几杯!”

叶七爷眼皮直抽,安掌柜善于辩人面色,忙笑道:“小娇妹妹,安三哥今日来此是有正事要办,不能陪小娇妹妹多喝!

要不这样,过两日,安三哥做东,专门请小娇妹妹去京中最大的酒楼畅饮一番如何?”

商家儿女均善酒,这同邀畅饮之事很是平常,故而安掌柜有此一说。

叶小娇却不依地皱了皱鼻子,水眸一转,发现了一个熟人,“你们不同小娇喝,小娇去找别人!”

叶七爷与安掌柜不知她所说的别人是何人,只是这是在户部官衙内,入口处有人把守,没闲杂人等能进入。

而且就这么一点大,也不担心她出事,见她踉踉跄跄地,摇摇头,任她去了,心里想着,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这大小姐缠上了。

那个倒霉蛋自是唐大公子了。

唐大公子被她纠缠两次,一见她就想躲,可这里面地方小,避无可避。

他只得悄悄往一人身后移,期盼能被挡住,不被那难缠的丫头看到。

可叶小娇一早就发现他形迹,本就是直奔而来的,哪容得他躲避,她大声叫道:“唐宋!”

因喝了酒,声音算不得很大,只是这酒会的气氛轻松之余又有些庄严,各人都只小声交谈,不敢大声喧哗。

叶小娇这一喊,便让不少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唐大公子尴尬不已,摸摸鼻子走了出来,挤出笑脸同那些熟的不熟的人点了点头。

然后走到叶小娇面前,拱手道:“叶大小姐,请问唤唐某何事?”

“走!”叶小娇直接拉住他手臂,“陪本姑娘喝酒去!”

年轻男女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本就容易惹人遐想,如今这小娘子说话如此随意,更让人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了。

“叶小姐,”那些人眼里的暧昧唐大公子自是注意到了,他硬着头皮道:“唐某来此还有正事,请原谅不能恕陪之罪!”

叶小娇蛮横道:“本姑娘不管!你若是不陪本姑娘喝酒,本姑娘就将你私会纪……”

纪字还未出口,唐宋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叶小娇虽口不能言,亮晶晶的眼里却明晃晃地写着威胁:你要是不陪本姑娘喝酒,本姑娘就将你私会纪小雪之事广而告之!

唐大公子头痛不已,这个叶大小姐,三番两次拿这个来威胁他,先前他可以不理会,但今日不同。

今日是纪子期公布推动商行计划的日子,若被叶小娇这一打岔,闹出这等绯闻,就算没有人会相信,可这心里总会带上几分有色眼光去看二人。

最关键的是,纪子期所说的话,所提的建议,无形中便会打了折扣。

唐大公子不确定叶小娇是不是会真的胡说一通,但他不敢赌,只好拉着叶小娇来到摆酒的案桌旁,端了两杯酒,塞了一杯到叶小娇手中,郁闷地一口喝下。

叶小娇这才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掌珠和西烈墨因是以商行的身份参加的,因而先到了会场。

西烈墨饶有兴致地喝了几杯,掌珠却碰也不敢碰。

前几天纪子期刚整出来的时候,她也跟这里所有初次见到的人一样,控制不住地喝了一杯又一杯,以为没什么事。

当时纪子期曾提醒她这虽是果汁多酒少,但始终含酒,喝多了一样会醉。

她心下不以为然,想着能有多少酒?她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济。

结果第二天头痛胸闷了一整天。

所以今日再见到这果汁酒,掌珠虽还是有些眼馋,却不敢喝了。

她暗暗瞥了一眼西烈墨,若没有这烂摊子跟着她,说不定她还会尝上一两杯。

可有他在,掌珠一杯也不敢喝,生怕万一忍不住喝多喝醉了,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惹那人笑话。

纪子单位估摸着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谈的也都谈了之后,走进了会场。

今日她换回了女装。

化着精致端庄的妆容,着一深宝蓝色绸缎长裙,款式简洁,无市面上女装的繁琐,衬得整个人大气干练。

虽身为女子,其气势却不容小觑。

再加上她精致的眉眼,眉间的英气,形成强烈而又独特的个人风姿,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纪子期唇角含笑,目不斜视,走到了场地前方。

所经过之处,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是哪家商行的小姐?”

“在下也好奇得很!没听说过哪家商行出了位这么优秀的小姐?”

“难道是家不起眼的新商行,所以咱们从未留意?”

“你这么一说,也有可能!”

纪子期并未让所有人过多猜测,站定后,微微一笑,“各位商行的当家掌柜们,大家好!

我是术师协会纪小雪,亦是此次商行会议的发动者。”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除了熟识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张大嘴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

她就是传说一年两次术数考试均晋级、南秦赈灾至今未花朝廷一文钱、整顿术师协会、被大皇子舍身相救、殿前一题击败西羌国师、那威远将军使尽手段才得到手的纪小雪,纪子期?

叶七爷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缠在唐氏商行下任当家身边的叶小娇。

不得不承认,这纪小雪早已是飞在天空的雄鹰,而自家大侄女,还只是在地上兀自玩得欢快的小鸡,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

一旁的安掌柜倒是皱起了眉头,总觉得那上面的女子有几分眼熟。

他抬眸向她望去,纪子期目光正好经过,便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那熟悉的动作和神情,一下子让安掌柜想起了一个人,莫公子!

他四处张望,在不远处发现了那日守在莫公子身后的大胡子男子,此刻正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纪小雪。

奇怪是因为那面上的大胡子遮住了他的神情,安掌柜看不分明。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莫公子是女子,莫公子便是眼前的纪小雪!

安掌柜想起那日茶楼里说的那番话,忍不住背部有些发凉。

不会因此给安氏商行带来什么遭难吧?

安掌柜忍不住又看了看一脸自信笑容浑身发着光的纪子期,突然心里又安定了下来。

这么奇特的女子,怎会是那等小人?何况他当时说的也是实话。

议论惊讶声渐渐小了下去,纪子期面上笑容不减,声音灵动而清脆,“各位当家掌柜们,想必已经知道户部此次召集各位前来的目的。

我就不在此重复了,各位有什么发展的好建议,尽管提!”

说到切身利益上了,各当家管事立马恢复了原本的精明相。

这种与官府打交道的事,自然是少说少错,只听不说,是为上策,非到不得以之时,随意说上两句应付过去便是。

谁也不愿做这种出头鸟。

场内一时安静了下来,纪子期面色不变,似早料到会有这般情况发生。

唐大公子作为纪子期最忠实的拥护者,思考了片刻后,率先开了口:“纪小姐,各位当家管事们,在下唐氏商行唐宋。”

原来这位便是唐氏商行下一代大当家唐宋!不少人见他风姿绰越,仪表不俗,与传闻倒也对得上号,纷纷点了点头。

唐宋年岁不大,入商行时间虽长,多是打打下手,但这并不妨碍商行间对他的关注。

毕竟唐氏商行业务覆盖范围广,这里不少商行都与之有商业往来。

而下任当家的人品能力,直接影响着这家商行的长远发展,也影响着其他商行是否要选择扩大与之交易的范围。

如今亲眼所见之下,不少人倒是暗中作了决定:这唐氏商行,值得继续加大加深合作!

“唐某年轻,先前在商行大多是随着阿爹对账,近一年才深入了解商行运作,见解不深。若有说得不周全之处,还请各位谅解!”

“唐公子请说!”

唐大公子道:“以唐氏为例子,唐氏是一家相对成熟稳定的商行,每年会投入大量新的铺子,每几年会投入新的行业。

在新铺子以及新行业开始之前,会进行大量的实地考察,所消耗人力物力巨大。

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每间铺子每个行业都能赢利。

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投资眼光的问题,还有信息的闭塞。

唐氏人脉再广,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如果官府能将经常收集一些信息,定期向商行传播,肯定会对商行发展大有益处。”

唐大公子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反对者亦多。

有时候商行博弈便是如此,你输便是他赢,你赢便是他输。

这家商行在此失利,必会有其他掌握信息的商行从中得利。

唐大公子作为唐氏商行下一任当家,能说出此话,其实相当不容易。

因为作为一家大商行,其掌握的信息必然比其他小商行要全面且广得多。

倘若信息流通,得益的更多是小商行,而给大商行带来竞争。

如同安掌柜之前所言一样,原本已享受到好处的官与商,绝不会愿意将到口的肥肉拱手让出来。

因而很快地,就有人出言反对了,“唐公子,这获取信息来源,也是各大商行立足的根本。

倘若信息不及时,受了骗或上了当,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家信息收集速度慢。

与其想着官府出面解决此事,还不如加强自家商行信息来源途径。”

另有人道:“依在下看,这信息不信息的问题,还不如这运输时间的问题。

比如我闵氏商行,今年三月时候雨水大,预知江南首批蚕丝收成不好,从北地西南千辛万苦买了一批运到江南。

结果路途遥远,道路难行,等到运到江南的时候,第二批蚕丝已经出来了,白白辛苦折腾了一番。

倘若这路好行,今年我闵氏商行定不会只有如此收益。”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了,毕竟这属于自然气侯,如同天要下大雨要刮大风一样,谁也无法改变。

特别是对一些全国性的大商行来说,这是最要命的一点,往往看到了商机,因为路途遥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纪子期眼里露出光芒,“那各当家管事的意思是,最希望朝廷能做到的,是帮助商行缩短运输距离?”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如若真能如此,对这些大商行来说绝对是天掉馅饼的事。

既能不损失现有与官府间的优势,又能扩大商业版图,谁不乐意呢?

只是,这事儿谁也都清楚,朝廷根本没有银子来办这事。

若真要办,只能加大税收力度,到时候需要的银子摊在了各商行头上不说,真正能办出什么事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各商行久与官府打交道,自是知道官府中人拿银子手段一流,做人手段一流,做事手段九流。

到时候银子缴了,路修不成,而且或许会以此为借口,不断向各商行索要银子。

那时候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了。

所有人沉默不语,纪子期好似明白众人心中担忧,微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说出来给各位参详参详,看是否可行!

刚刚所言,无非指向一点,修路!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

但相信各位也知道,现在黎国周邻战事不断,西羌刚刚议和,国库空虚,无法拿出大把银子修路。

所以,这修路一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各商行头上。”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原本担心的事成了真,众人心中气愤不已。

性子急的人,直接冷声质问道:“纪小姐的意思,是要商行出银子修路?若如此,我李氏商行抱歉得很,没银子!”

“李当家的莫急!请听我说完。”纪子期对他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修路所需的银子确实是由各商行出。

不光如此,应该说是修路这件事,由各商行全权负责!”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了。

纪子期道:“意思就是,修哪里的路,怎么修路,由愿意负责的商行自行决定,官府只出修路的标准!”

“那这商对行有什么好处?”

纪子期道:“好处一,哪个商行修的路,则该路段用该商行的名字命名!

好处二,商行修路花了多少银子,则按今年该商行所缴之税计算,免掉多少年的税。

举个例子,唐氏商行今年所缴税银五万两,而唐氏修路花了五十万两银子,则唐氏未来十年免税。

好处三,修好的路上官府每隔一段距离,会建立收费站,所经过的马车按标准收费,但倘若是该商行所修之路,永久免收过路费。”

纪子期每说一点,底下便传来一阵抽气声。

第一点,对一些大商行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毕竟人一旦银子多到一个普通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后,想的便是流芳百世的事。

而第二点,对一些发展中的商行来说,则更有吸引力,这个做法等于是提前按现在的规模交税。

对于有野心的商行来说,每年都在扩张,则代表税也同样在扩张,若只缴现在规模的税,省下的银子足以支付现在向银庄借银的利息。

因为前两点太震憾,第三点对现在的各人来说反而只是锦上添花之事。

“我唐氏愿意出银一百万两修建天顺前往南秦的路!”深信纪子期的唐大公子,第一个表了态。

一旁有些醉了的叶小娇,听到唐大公子说出一百万两,也不管是什么事,跟着大吼了一句,“我叶氏也出一百万两!”

叶七爷脸色铁青,恨不得将她那句不经大脑的话塞进去,更甚者将她整个人塞回大嫂的肚子里。

要知刚才那几点确实很吸引人,可万一自家商行收益不好,或是天灾人祸呢,那到时候银子也出了,路了修了,收益却不好。

不是将整个商行都赔进去了吗?

所以仅管人人都想到了莫大的益处,再一想到这同等的风险时,又都有些犹豫了。

毕竟这有可能是流芳百世的事,也有可能是赔上全部身家的事。

而且来的这些大多数并不是当家作主的商行大当家,不敢当场拍板。

除了唐大公子或叶小娇这种类型的。

还有对纪子期莫名信任的安掌柜,“我安氏商行亦愿出资修路,但具体从哪到哪,以及出资多少,需要与家父商议过后再报朝廷。”

纪子期了然点点头,“修路事宜,并不需要各位现场决定,以明年二月底为限,倘若在二月底前回复的,则按刚刚所说优惠执行。

若过了此时间段,则其税收按每年一成的递增来计算其免税年限。

若同一路段有几家商行愿意承包,以最先收到详细计划的为先。

同样,若二月过后,想要承包修某段路的,以公开竞标方式进行,不具有先到先得的优势。

以上,请同时转达给各商行大当家!”

来参加此商行会议的人,忐忑不安地来,迷迷糊糊地走了。

外面候着的马车车夫,闻到自家当家掌柜身上的酒味,均以为是喝多了。

却不知那些人脑子里正不停计算着得与失,以及该如何上报,包括自己的建议等等。

安掌柜走了,走得很迅速,因为他要立马将此事告之他的父亲安氏商行大当家。

他直觉认为此事可行。有时候商人的这种敏锐性毫无逻辑可言,但通常成功的商人必定会有这种上天赐予的直觉。

叶七爷走了,他在头痛该如何将那百万两银子的事给抹过去。

若是在对外说了也就说了,小孩子家家说话不经大脑,此今日场合不同,是户部举办的。

这一言既出,若想反悔,在户部心中留下坏印象,以后在什么证啊税啊之类的卡上几卡,那损失可就可大可小了。

叶七爷这一头痛,便将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叶小娇给遗忘了。

唐大公子本想与纪子期多寒暄几句,却被那个叶小娇给拉住走开不得。

等到人群都散了,他看着醉醺醺的叶小娇,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家人呢?

掌珠听完纪子期的言论后,心情亦很激动,不同的是,她既担心没人承包,又担心承包了,到时候国库收入减少了怎么办?

“子期,你刚刚的法子,父皇同意了吗?”

纪子期点点头,“前几日我找过太爷,给他算了一笔帐,告诉他,一年内国库必会有增无减。太爷认同了,便去找了陛下,后来陛下也同意了。”

“既然父皇林大人和你都觉得不会减少国库收入,那我也放心了。”掌珠道:“不过这商行真的会自愿掏银两出来修路吗?”

“会的!”纪子期肯定道:“今日来的这些人,并不是商行大当家,不能当场拍板一来是因为权力不够,

二来则是因为想将利益得失计算清楚,而这却正是他们与商行大当家之间的区别。

有时候机会来临的时候,若考虑太多,机会便过去了。

而真正有远见的商行大当家,别说掏银子了,就算借银子也会来修路的。”

几人边说边往外走,纪子期抱歉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唐大公子,用眼神示意他下次再约。

唐大公子温和笑笑,表示理解。

等人都走光了,唐大公子看看斜倒在一边的叶小娇,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叶小姐,叶小姐。”他轻轻晃动她手臂。

叶小娇手臂一扬,啪地一声打在他手背上,“别吵,本小姐要睡觉!”

唐大公子左右看看,无奈之下只得抱起叶小娇朝外走去。

他本来还担心她被突然抱起会大力挣扎,随知叶小娇头趁势倚到他臂弯,娇哼了一声,然后像只小猫似地蹭了蹭。

唐大公子看着她微红的巴掌大的小脸,红润的唇,卷翘的睫毛,完全没了醒着时的张扬。

心道,这叶小姐睡着比醒着可爱多了。

——

鱼饵已下,只等鱼上钩。

纪子期将这事暂且抛在了脑后,因为术数晋级考试要来了。

她便专心在蒋府里研习以往的一等术师试题。

对于纪子期来说,那些题不难,但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在房里闷久了,出来走动的时候,便碰到了见到她扭头就走的杜乐。

“杜乐!”纪子期心下生疑,出声唤他。

杜乐不敢装作没听到,只得停在原地,却不肯回头。

纪子期好奇不已,快走两步到了杜乐前面。

她一站定,杜乐就转了身,纪子期这下更好奇了。

她再转到他前面,杜乐又转身。

如此两个回合后,纪子期不耐烦了,“杜乐,不许动!”

杜乐没法,只得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纪子期走到他前面,却见他用手捂着脸。

“手放下!”纪子期故意板起脸。

杜乐犹豫半晌,终于放了下来。

纪子期往他脸上瞧了一眼,却见两个淤青的黑眼圈,明显是被人揍过,诧异之余忍不住想笑。

“杜乐!怎么回事?”杜乐身手不凡,按杜峰的说法,鲜有敌手,可这两个明显的熊猫眼,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纪子期十分好奇。

杜乐支支吾吾不出声。

“杜乐,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回你少爷那去!”纪子期吓唬他。

杜乐在纪子期身边一段日子,知道纪子期性子,明知她不过嘴上说说,还是扭扭捏捏地答道:“被人揍的!”

“谁?”

“阿玉。”杜乐小声答道。

“阿玉?”纪子期不解,“她为何要揍你?”

杜乐低着头,“我,那个,昨天她沐休,我去找她,然后,想抱她一下,然后,被她揍了。”

纪子期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你跟她表白了?”

“表白?”杜乐不解了。

“就是,你跟她说,你想娶她做媳妇了?”

“还没来得及。”杜乐不好意思道:“本来想抱住她后,跟她说的,结果来不及。”

“没表白,你就敢抱人家?”纪子期哼道:“是我,一脚踹死你。”

“不能吧?”杜乐怀疑,“少爷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纪子期噎住,敢情杜乐这招是从那厮那里学来的?

“你们家少爷,”纪子期咬牙切齿,不愿承认自己一开始不是不想踹死他,而是根本踹不死他,“一开始就说了要娶我的!”

杜乐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我顺序不对,下次遇到她,我要先跟说,我想娶她,再抱她,最好……”

杜乐突然红了脸,一看就知想到了别处。

纪子期心里突然有想踹他两脚的冲动,磨着牙恨恨道:果然这天下男人一个德性!

不过,这杜乐是不是理解错了?

纪子期想叫住杜乐再说几句,那家伙却早已一溜烟不知跑哪去了。

后来被别的事情一耽搁,纪子期就把这事给忘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隔了两天,杜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熊猫眼更肿了。

这次他不但没有闪躲,反而捂着眼跑到纪子期面前控诉:“少夫人,您不是说跟阿玉说我愿意娶她做媳妇,她就会让我抱吗?

结果,我话才刚出口,又被揍了。”

说完还将手放下,特意将两个熊猫眼展现在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看着杜乐脸上原本的淤青还未散又添红肿,忍不住笑了。

“少夫人!”杜乐满脸的哀怨,“您教的法子不成!”

她什么时候教过他法子了?纪子期一回想,想起他刚才的控诉,有些无语。

谁说男人是一条筋的?她不过说那厮很早就说了要娶她,他就自动理解为因为少爷说了要娶她,所以她才允许他动手动脚!

同理,他跟阿玉说要娶她,然后阿玉就允许他动手动脚。

结果,现在又被阿玉揍了,杜乐便来指责她的方法了。

呵!揍得好!纪子期想起先前被那厮欺负得无招架之力,现在看杜乐这模样,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

“少夫人,您说过帮我说媳妇的!”杜乐见她不出声,委屈道。

见他一脸委屈的小模样,纪子期心软了,“行!不过你得听我的,我说可以做的,你就做。

我说不可以做的,你绝对不允许做!

要是你能答应,我就教你!要是不能,趁早滚蛋!”

“好!少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杜乐忙不迭点头。

“首先,在阿玉没有同意的前提下,绝不允许对她动手动脚,也不可以开口闭口说你想娶她做媳妇!”

“不这样,她怎么知道我想娶她做媳妇?”杜乐傻眼。

纪子期忍不住扶额,这想法到底是谁灌输给他的?莫非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杜康杜安杜喜好像挺正常的呀。

纪子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清楚,只眼一瞪,“听不听我的?”

“听!”杜乐身子一缩,老实闭了嘴。

“其次,每天给阿玉送一束花!不用直接交到她手上,让人代为转交!再来,打听阿玉喜欢什么,投其所好!”

纪子期想了想,“先就这样,等阿玉对你有好感了,再往下教你。”

“什么叫有好感?是不是她愿意做我媳妇了就是有好感了?”

纪子期揉揉眉心,“有好感的意思是,不会一见到你就揍你两个黑眼圈了,明白不?”

杜乐挠挠头,“明白了。”

纪子期满意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挥挥手,“下去吧!”

——

很快到了术数晋级考试的日子。

纪子期在考场里,不意外地碰到了西烈墨。

两人点了点头,并未交流。

倒是其他来参加一等术生晋级三等术师考试的术生,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俩。

纪子期自不必说,在术数界的名声已传开,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她就是个遥远的天才般的存在,只可仰视,才能瞻仰到其容颜。

因而看她的眼神,大多是带着好奇和敬畏。

看西烈墨就不同了。

西烈墨样子妖孽不说,气场又强大,一进考场就震得那些人忍不住将自己身子缩小再缩小,不自觉生出卑微之感。

后来据说,与二人同一考场的这班术生是有始以来成绩最差的。

因为完全被二人身上强大的光芒所折服,脑子出现了暂时的短路,无法集中精神。

出了考场后的纪子期不顾众人的眼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放下手臂,便见到前边立在追风处的男子。

一人一马,立在冬日寒风中,均生出挺直不屈之感。

杜峰一见到纪子期,忍不住就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纪子期笑眼弯弯迎了上去,“杜峰,你怎么来了?”

因着纪子期忙着商会会议和考三等术师的事情,两人已经许久没有私下单独见面了。

“来接你。”杜峰柔声道。

纪子期忍着投入他怀抱的冲动,笑得像朵春日盛开的桃花,“等了许久吧!冷不冷?”

“本来有点冷,见到你就不冷了。”

这厮什么时候将情话也说得这么溜了?纪子期心里如此嘀咕,却挡不住泛滥开的甜蜜。

她抬眼望着她,水汪汪的眼里全是他的身影,“等会去哪?”

“去哪?自然是送你回蒋府!”杜峰促狭道。

讨厌!纪子期白他一眼,顺从地任他抱着上了马。

追风跑动之前,杜峰突然将手伸到她面前,然后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朵梅花。

风一吹,莹白花瓣轻轻颤动,带着丝丝清香钻入纪子期鼻子中。

“什么意思?”纪子期扭过头,不解。

“送你的。”杜峰附到她耳畔轻声道:“你不是教杜乐那傻小子追阿玉吗?我猜,你也应该喜欢,就折了朵带来给你。”

好吧,算你识相!纪子期伸手取过那朵梅花,手指故意轻轻划过杜峰掌心,惹得他浑身一颤。

纪子期忍不住笑着靠到他怀中,用头在他胸口蹭蹭。

杜峰惩罚似地用力揽住她往自己身上拉近,紧密得好像要将她嵌到他身体里。

纪子期难受,不依地扭了扭,杜峰才松了些。

心中咬牙道,若不是今日有事要办,定要狠狠治你,让你求饶!

风很大,纪子期躲在杜峰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受一点寒风的侵袭,也看不清外面的路况。

她并不知道杜峰会带她去哪儿,只迷迷糊糊间,杜峰轻声道:“到了。”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批风里钻了出来,纪子期盯着蒋府的大门,有些不敢置信。

这厮居然、真的、送她回了蒋府?

这太阳从西边升起了?突然转性了?脑壳进水了?

不然纪子期实在无法解释他见她,没想着找地方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居然规规矩矩地送她回了蒋府!

还是说,他这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不可能!纪子期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坐在马背上,都能感觉他全身的炙热和僵硬!

百思不解间,杜峰已抱着她下了马。

纪子期眨眨眼,迟疑着要不要问他,这厮是不是有要事去办?

杜峰见她久不离去的身形,暧昧地笑了,“期期是不是舍不得为夫?”

纪子期撇撇嘴。

“进去吧,进去收拾两件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杜峰伸手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

收拾衣裳?去个地方?要过夜?咋听起来这么地惹人遐想呢?

纪子期心中忍不住雀跃,面上又不好意思显露出来,嗫嚅道:“阿爹阿娘知道吗?”

“我已经知会过岳丈岳母了,他们同意了。”

“什么?”纪子期更加糊涂了,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阿娘一直交待,婚前要少见面,其意思不言而喻,怕两个准未婚夫妇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事出来。

阿爹不用说,巴不得她晚点嫁,看杜峰一向是防狼似的,怎么会突然同意呢?

“阿爹阿娘,都同意了?”

“嗯。”杜峰一本正经点点头,“我带你去乡下见我祖父祖母,再将两位老人家接回来过年。

祖父祖母在乡下已经三年不曾回京了,阿娘担心,便想着让我带你去。

让两位老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年回来过个年,顺便等到大婚之后,最后是不要再去乡下了。

我将阿娘的意思一转达,岳父岳母便同意了。”

原来是去乡下见祖父祖母啊,害她以为是要去哪度假,白开心了一场。

纪子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杜峰促狭大笑,“期期是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嗯?”

呸!纪子期心中唾弃了他一番,做个鬼脸,转身进了蒋府。

蒋灵已经替她收拾好了换洗的衣衫,明知自家女儿懂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小雪,见到亲家祖父祖母要有礼貌。

嘴要甜,要主动帮忙干活,多陪老人家说说话,少跟杜峰腻歪,别让人家觉得不庄重,知道吗?要留个好印象!”

“知道了,娘!”纪子期笑眯眯应道,然后临出府前,一转身用力抱了一下范铭烟和蒋灵,“外祖母,娘,不要太想我哦!”

“这个鬼丫头!”蒋灵微笑目送纪子期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招!”

看着看着,眼眶就发红了,女儿在身边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只是出去两天都已经如此不舍了,到时候若真嫁人了,这心里该会是多么想念啊!

一旁的范铭烟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阿灵,小雪的嫁衣晚些就送来了,咱们得找个光亮些的地方好好瞧瞧。”

蒋灵眨眨眼,将即将要出眶的眼泪眨了回去,打起精神,微笑道:“好的,烟姨,等会您也帮我过过眼,看看有没有漏针的地方!”

不是母女亲似母女的二人,相扶着走到了后院。

——

杜峰带着纪子期一路疾驰。

跑得虽快,因杜峰骑马水平了得,倒也不觉有多颠簸。

不过在披风里憋久了,有些气闷。

纪子期便钻出来头来,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此时已不知出了城门多久,迎着夕阳的光,纪子期判断是往西边的方向。

京城周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畅通无阻的官道上左右望去,能看到不停被抛在身后的散居小村落,已缓缓升起了炊烟,直升天际。

慢慢的,天色暗沉,银红色的天空转为了暗蓝,四处烟雾缭绕,与蔼蔼暮色融为一体,逐渐看不分明。

终于在天完全黑透前,杜峰在一处白墙灰瓦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马蹄声刚停,有道苍老洪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过来,“谁?”

“祖父,是孙儿!”杜峰边抱着纪子期下马边答道。

“峰儿?”紧接着是一声惊喜的女声,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慈祥与安宁。

“是,祖母,孙儿来看您两老了!”

“你来干什么?”先前那洪亮的老者,杜老太爷声音隐约带着一丝不满,“不是交待过,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搅祖父祖母吗?”

“峰儿,可是出了什么事?”屋内的杜老夫人狠瞪了一眼按住她不让她下炕的杜老太爷,声音有些焦虑。

“祖父,祖母,没出什么事。”杜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被寒风吹得有些发抖的纪子期,忍不住对他祖父有些埋怨。

“孙儿带未来孙媳妇给您二老瞧瞧。”

“孙媳妇也来了?”杜老夫人一听乐开了花,立马下了炕。

杜老太爷听到孙媳妇几个字,也不好意思再阻拦,跟着下了炕。

木门吱的一声开了,满头银丝的杜老夫人箭步如飞地奔了出来,打开了院门。

乡下的院门其实就是一大半人身高的篱笆门,防的主要不是人。

主要是防一些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进来糟蹋了院子里种的菜。

或是黄鼠狼之类的,半夜跑来偷鸡。

“见过祖母。”杜峰和纪子期齐声道。

杜老夫人约六十左右,个儿中等,细长眼睛面庞极小,因此面上皱纹不大明显,看上去五十出头的样子。

许是日子过得极为舒坦的缘故,嘴角及眼角的皱纹能看出时常微笑的痕迹。

杜老夫人先是将自己好久未见的孙儿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比印象中更加俊朗精神后,满意点点头。

然后伸手牵住纪子期的手,柔声道:“小雪是吧,来,外面天冷,跟祖母进屋子里去。”

“是,祖母。”纪子期乖巧应道。

杜家的传统一向是有了媳妇,儿孙屁都不是,杜峰很自觉地自个关上了院门,跟在后头进了院子。

“来,小雪,这是你祖父。”杜老夫人指着坐在正屋里,满脸有些不大高兴的杜老太爷道。

杜老太爷六十左右,浓眉大眼,面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并不像时下一些老人留着胡须显示其智慧。

肩膀很宽,坐在那都能感觉很是壮硕。

纪子期矮身行礼,“小雪见过祖父。”

杜老太爷可以给脸色自家孙子看,却不能给脸色未来孙媳妇看,当下调整面色,勉强带上一丝和蔼,

“听说你有个名字叫子期,这名字大气,以后就在杜府,就唤子期。”

“是,子期见过祖父。”

见未来孙媳妇一点也不扭捏,杜老太爷心下的满意就多了几分。

“那祖母也唤你子期。”杜老夫人在一旁偷偷打量纪子期。

刚刚见面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性子,杜老夫人怕她害羞尴尬,没敢多看。

如今灯下一看,眉眼如画,肤白如瓷,眉间英气衬得整个人空灵而大气,绝不是一般普通女子!

杜老夫人心下暗赞孙儿好眼光。

虽说纪子期的事迹从杜夫人时不时的来信中,也了解了大概。

不过听说与亲眼所见,毕竟还是不同。

如今这一见,杜老夫人便放下了心。

这个孙媳妇,只怕比外面传闻以及杜夫人信中描绘的还要出色得多。

“峰儿,子期,还未用晚膳吧,祖母去给你们下碗面,今晚就将就着吃一顿,明儿个祖母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谢祖母!”两人齐声道。

杜老太爷不高兴地撇撇嘴。

这家里就养了两只鸡,一公鸡一母鸡,每天一个蛋,老两口一人吃一半。

今儿个晚上下的这蛋,给这两人吃了,那他们明天吃什么?

杜老夫人装作没看见自家老头子不郁的面色,起身去了厨房。

纪子期忙跟着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杜老夫人摆手,“下碗面而已,很快!你要是闲得慌,就帮忙将那间空着的屋子收拾收拾。

晚上让你祖父和峰儿挤一屋,你就和我这老太婆睡一屋。”

纪子期应道:“好的,祖母!”

这一来,杜老太爷越发不高兴了,眼瞪得老大,狠狠射向自家独孙。

杜峰被杜老太爷眼风一扫,忍不住缩缩肩。

来的时候,倒真是没想过这一出。

他倒是很想和期期一屋,可两人虽名份已定,始终还未成亲,在长辈面前,也得避讳一下。

杜峰不敢瞧杜老太爷神情,心里却忍不住抱怨:要不是您老不肯回京城,阿娘怎会让他来接?

他若是不来这,现在也是搂着他的期期正恩爱甜蜜,哪会像现在这般,只能看不能摸不说,还要做个被您老人家嫌弃的孙儿?

杜峰眼见着纪子期去收拾房间去了,忙不迭道:“祖父,孙儿去帮子期忙,您老先休息会。”

不待杜老太爷挥手,就匆匆朝纪子期方向奔去了。

祖母手脚利索,一顿饭下来都花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只是下碗面?

杜峰心中后悔,真该早些跟过来的。

纪子期拿着包袱刚一入房,正欲放下,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她晃动着身子,想摆脱身后男子的纠缠,“杜峰,别闹,祖母让我收拾一下,晚上让你和祖父歇息。”

然后感觉身后男子松了手,纪子期道:“你先出去陪祖父,我很快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峰用力一扯转过身子,倒入他怀中,被他滚烫的唇封住了。

纪子期一惊,忍不住伸手推他,杜峰捉住她双手拉向自己,让她离自己更贴近。

用力地吸吮研磨几下后,火热的舌迫切地想要进入自己的领地。

纪子期心中火起,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

强势的男子伸出一只手,在她身上用力一捏,纪子期忍不住惊呼,然后那舌便趁机追了进去。

像个王者般,在他的领土里快速地扫荡纠缠,用浑身的火热去征服。

舌与舌的追逐中,纪子期逐渐软了下来,星眸半闭,开始慢慢地回应他。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外面传来杜老夫人轻咳声,“峰儿,子期,面已经摊凉了些,先出来用膳吧。”

沉醉中的纪子期率先惊醒过来,不知何时被放开然后勾上他脖子的手松开,用力推开搂着她的男子。

杜峰的一只手还在她衣襟里,沉浸在欲望中的他,并未听到杜老夫人所言,手不愿意拿出来。

“祖母喊咱们去吃面!”纪子期咬牙小声道。

杜峰这才想起现在是乡下祖父祖母处,不能太过放肆,用力捏了捏,然后不情愿地抽了出来。

纪子期整理好衣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混蛋!

两人进来这么长时间,屋子里原样未动,不用猜都知道两人在这干什么!

“没事的,期期。”杜峰附到她耳边小声安慰,“就说你刚到这,东西放在哪里不熟悉,找了半天没找到就是了。”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纪子期冷哼一声,懒得理他,抬脚往外走去。

杜峰见她真有些生气,也知自己刚刚有些过火,讨好地牵着她的手,在她欲甩开之前,柔声道:“期期,我错了!

回去后怎么罚都行,可千万别在祖父祖母面前闹别扭,让他们担心,嗯?”

纪子期睥他一眼,眼里还有些怒火,手上动作却停下了。

杜老夫人见到两人手牵手出来,乐呵呵道:“来,快来吃,吃了早点休息。”

然后朝一旁的杜老太爷道:“老头子,进来帮我收拾一下房间。

这屋里的东西啊,只有我老婆子一人知道在哪,别人是找不到的!”

若刚刚两人没在屋子里热吻,这话倒也没啥。

可经过了刚才长时间的吻,很明显就让纪子期觉得杜老夫人这话,是在故意为他们开脱似的。

她面上一热,垂眸斜睥了杜峰一眼。

杜峰倒是笑得开怀,心里默默狠赞了自家祖母一番。

简单的家常面,经过杜老夫人的巧手烹饪,味道贼香。

本有些饥肠辘辘的两人,很快吃了个底朝天,纪子期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杜峰见她动作,忍不住小腹一紧,快速凑过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看着纪子期咬牙朝他挥舞小拳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讨厌鬼!纪子期动作不得,只得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就寝的时候,纪子期看着对杜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杜老太爷,心底无端生起罪恶感。

赶了一天的路,身子乏得不行,杜老夫人体贴地什么都没多问,拍拍她的手,两人倒头睡下了。

许是老人家怕冷,睡的是火炕,暖乎乎的,纪子期一睡下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是在鸡鸣中醒来的,天色未明,灰沉沉的蓝。

杜老夫人已经起身穿衣了,纪子期忙坐起身,杜老夫人按住她:“别起别起,你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多休息会。

祖母年纪大,睡不得太久,你多睡会,养足精神。等会早膳好了,让峰儿唤你。”

纪子期不敢大力挣扎,只得依言躺了下去。

等杜老夫人出了房门后,连忙麻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院子里,杜老太爷和杜峰正在对练。

别看杜老太爷年岁大,身手很是矫健不凡,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沉稳又大气磅礴。

与年轻的杜峰对练起来,丝毫不占下风。

两人许是对练有一阵了,身上衣衫单薄紧贴,能感受到衣衫下强壮的肌肉线条。

两人均面色红润,一呼一吸间在寒风中冒着阵阵热气。

纪子期默默看了一会,欣赏完未来相公的英姿后,含笑去了厨房,打算帮杜老夫人准备早膳。

杜老夫人一看到她立马挥手,“子期,别进来,免得被烟熏着了。”

“没事,祖母,在家时,我偶尔也下厨帮帮忙。”纪子期边进去,边淡定道。

她确实下过厨,煮过几次,嗯,糖水。

老人家有时候就是这样,嘴里说不希望小辈在这瞎忙活,心里面却不知多指望着有小辈在一旁陪着聊聊天。

杜老夫人见纪子期坚持留下,面上装作无可奈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纪子期见她神情间是掩不住的喜色,露出会心的笑容,嘴下越发乖巧,“祖母,这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是怎么做的?”

杜老夫人本是一乡下女子出身,除了在膳食方面有些心得外,无甚特别长处。

因而一听纪子期问到她是喜爱且擅长的膳食,忍不住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纪子期一边专心听,一边点头,时不时地插几句问一下,杜老夫人越发有兴致,一讲便讲到早膳做完了。

讲了许久,杜老夫人才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同杜老太爷之外的人,讲过这么多话了,又担心被年轻人嫌弃,有些不好意思道:

“哎哟,瞧祖母,一讲就讲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管你们年轻人看不看听。”

“祖母,子期爱听的。等会用了早膳,要是祖父不嫌弃子期霸占着您,子期还要听您多讲讲。”

杜老夫人想到自家老头子,面上笑容中竟带上了一丝甜蜜,这个老头子,确实爱吃醋,除了他自个,谁也不许霸占着她。

连当年两人独子长青也不许。

杜老夫人想起往事,越想越乐呵,忍不住笑了起来。

“祖母,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纪子期好奇道:“说出来跟子期分享一下。”

“呵呵,好,等用了早膳,祖母找个时间同你讲讲。”杜老夫人笑道:“去叫那两爷孙不要练了,换身衣裳后来用早膳。”

“是,祖母。”纪子期乖巧应道,帮忙摆好碗筷后,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杜老太爷和杜峰刚刚收功,准备回房换衣衫。

两老生活作息稳定,每日起床用膳练功时间稳定,平日里基本不用叫唤,杜老夫人早膳一准备好,杜老爷子就开始换衫了。

杜老太爷和杜峰昨晚虽睡一屋,但衣衫还是在自己屋,因而朝前来唤他们用膳的纪子期一点头后,回了自己屋。

见没人在了,杜峰一把搂住纪子期的腰,在她脸颊上大力亲了一口,小声道:“来,帮相公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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