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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喜点点头:“赈灾贪污案牵连甚多,术师协会和户部均有朝廷重臣牵涉其中。

此事若扬开,必会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所以那帮人才会铤而走险!”

杜安道:“不过现在一切还未最后浮出水面,哑叔和苏少爷还请耐心请待几日!”

哑叔道:“好!老夫明白了。在未有明确结果前,老夫和少爷会再谨慎些。

若无重要事,也尽量不会去找纪小姐,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虽说所有知情人都心知肚明,纪子期查总账之事与苏小年脱不了干系。

但纪子期现在明面上是不愿再查的样子,若来往过于频密,定会引人怀疑。

——

临仙居内,连掌柜握着刚刚飞鸽传书送来的密令,面沉如墨,“王传来了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带走纪子期!若不然,杀之!”

“不惜一切代价?”秦娘浑身发软,几乎立不住,“意思是,王和国师要放弃我们了吗?”

“秦娘!”连掌柜声音冷淡,毫无感情,“你我二人从接受任务那天起,早就预知到会有今日,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我是不同的。”秦娘秀眸微垂,喃喃自语。

连掌柜冷笑道:“秦娘,我早就同你说过,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当初国师不过是看上你的术数天份,带你回去教导了你半年,让你有机会靠近了王,你就以为自己当真与众不同了吗?

好比我筋骨奇佳,被带去传授武艺一样,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你我被看中的才能不同而已。

是你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现如今,该死心了吧!”

秦娘面上露出凄婉哀绝之色,心中浮起那个俊美如神邸的男子的容颜。

他与她,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底烂泥,她连不该有的念头都不敢想。

曾经如此卑微地陪在他身边,只盼他的眼光能落在她身上分毫。

只是,他的眼光即使偶然间落到了她身上,也好似穿透了她,在想着另一个人。

她哪里是不死心,只是有些不甘心!

“秦娘!”终是十年的老搭档,连掌柜冷硬的心也生出一些不忍,“完成这件事情之后,咱们立马撤走,未必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生还的机会?”秦娘嘴角略微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浮现其中,“咱们已被人盯了许久,你当我真不知道吗?

若不是,你为何会请那几个异族男子过来,企图混淆他们的视线?

但这最多也只能阻得了几日,不出七日,咱们必定暴露无疑。到时候,哪还有什么活路?”

连掌柜道:“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七日内动手!

户部那边我会交代下去,让他放火烧了户部账本间,到时候死无对证,光凭杜府几人的推断,无法将其定罪!

这样一来,至少又会争取多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趁着混乱,立马动手,要么带走,要么杀之,成事后火速撤退!”

“呵呵,”秦娘轻笑出声,带着几分寒凉和自怜,“连掌柜,你是在欺骗我,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先不说纪子期身边那个叫杜乐的,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对手。

还有一直隐藏在暗中,从未露面的几个功夫与你我相仿的杜府暗卫,咱们在京中的人虽多,为防引起怀疑,高手却不多!

倘若有足够的时间筹谋,或许能将纪子期带走;

现如今,除了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方有一半机会击杀纪子期外,还有什么方法?”

连掌柜面色铁青,“秦娘,你知道便好!若你再如此沉沦下去,别说一半机会,连三成机会都没有了。

那咱们这十年来,在黎国所有的筹谋全将付之一炬!

你认为,如此一来,就算王和国师仁慈,但咱们的家人和族人,在西羌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秦娘想起离家时,家中幼小的弟妹和年迈的爹娘,下唇紧咬,闭上了嘴。

——

户部的账本问题已记录得差不多了,纪子期专心放在了术师协会教导田礼等人的事情上。

令她欣慰的是,她本来是与那些人打赌而做出的决定,反而因此缓解了谣传带来的对立情绪。

田礼悄悄告诉她:“纪师妹,前日你走后,之前反对你的人,不少偷偷来问我刚刚你布下的那几题的解题思路。

还有询问你之前讲的那些题,说是开始没留意听,错过了,希望我能给他们重新再讲一遍。”

纪子期心道,早知道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直接讲题就好,害她浪费那么多口舌。

看来这群人只是脑子糊涂了些,但对术数倒是真的热爱。

再想想,也觉得很难怪他们,谁都有伟人情节,只要是伟人说的话,必会奉为座右铭。

梅会长在术数界特别是术师协会内的威望,不比蒋大师和孟大师低。

在这场谣传中,蒋大师身陷其中,其言语自然缺少了公正性。

而梅会长却是局外人,完全一副为术师协会学生着想和抱不平的态度,再加上他的威望,这些人一时脑子发热倒也情有可原。

今日的无涯堂依然很安静,之前反对她的那些人,仅管并没有和田礼等人坐在一起,但从其面部细微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挣扎和纠结。

只除了两三人之外。纪子期轻轻呵了一声,那几人正是之前不断煽动其他学生反对她的几人,也就是梅会长新找的还没有经验的内应。

那几人仍带着仇视的目光盯着她,纪子期懒得理会,径直走到了田礼等人身边。

“各位师兄们,昨日的题解得如何了?师妹可要开始考验了!”

“没问题,纪师妹尽管问!师兄我打包票能答得出,若答不出,以后各师兄弟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全由师兄我包了。”一人拍着胸膛保证。

“呸!纪师妹你少听他胡扯!这家伙别的不行,吹牛最在行!”旁边一人不屑道:“你好像忘了昨日的晚膳银子还是找我借的!”

“所以才说解不出大伙以后一个月的伙食费就由我包了,以此来证明我能解出题的信心!”

“滚!”

几人笑闹成一团,完全视无涯堂里其他人为无物!

打闹过后,开始进入了考验环节,田礼等人立马正襟危坐。

这几人在数字游戏上甚有天份,其术数水平也不差,否则也不可能入得了刘夫子的眼。

纪子期一考验之下,几人基本都能答出,田礼和陈韩甚至还有些新的思路。

这不止令纪子期刮目相看,一旁的另一群人眼里也露出了惊愕。

在他们心中,田礼等人虽大多是前辈,但因被困太久,术数水平下降得太厉害,实在很难对他们产生尊敬。

毕竟术数界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认可,资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能力。

先前的田礼等人显然不具备能力这一条件。

但田礼等人在经过纪子期的启发,激发了原本的潜能后,竟能解出他们也无把握解出的题。

若再过多些时日,岂不是很快就能超过他们的水平了?

不行!倘若自己还原地不动,而别人却在大步向前跑,怕是很快就会被超越不说,甚至会被甩到老后。

那群人这一想,心中顿生警惕,开始怀疑之前自己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原本他们对于是否推行新的制度均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若不是后来不知从哪传出,上次的斗数只是一场局。

说他们是被人利用了的消息,而后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愤怒而当术数研习放在一边。

术数如此美好,人生如此苦短,谁有闲功夫理他人的事?

疑虑一生,同之前的怀疑一样,便很难消去了。

如纪子期所言,不管如何,这场闹剧的最终失利者不是别人,是他们!

朝廷对于罢考者会如何惩处暂不得知,但现在的失利已经摆在他们眼前了。

他们一向不大瞧得上的田礼等人,已追上他们的脚步,眼看就要超越了。

倘若还一意孤行,浪费的也只是自己的时间而已,那些人该如何过还是会如何过。

这一番心里纠结之下,原本反对纪子期的那帮人中,已有大部分决定放下此事。

管你是真是假,扬不扬名,与我有何干系?我自是研究我的术数便是了。

——

出得术师协会,纪子期正打算去纪府,杜乐沉声道:“纪小姐,今日暂且莫去了。”

“为何?”纪子期奇道。

“今早从蒋府出来后,我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尾随着咱们的马车。”杜乐道:

“我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已派人去跟杜安说过了,今日若有消息直接派人送过来。”

“那今日就回蒋府吧!”杜乐这一说,纪子期有几分担心小风小雨和蒋府里众人的安危了。

杜乐担心的事并未发生,杜喜却送来了一封让纪子期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的信。

户部的内鬼,也即是赈灾贪污案的幕后主指之一,居然是范铭烟的弟弟,她才认没多久的外叔祖。

原来昨天下午,临仙居的连掌柜终于有所行动了。

杜喜信中道:连掌柜功夫高强,他派出的人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跟着他。

连掌柜下午出门后,一直四处晃悠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才终于进了一间茶楼里喝了口茶。

喝茶的时间很短,对一个逛了许久累了的人来说,坐下来喝盏茶解渴最是正常不过。

但杜喜派出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就在连掌柜离开后约小半个时辰,范铭意出现了。

他坐到了刚刚连掌柜坐过的位置,叫了碗茶。

留下守着茶楼的人,亲眼看到他伸手在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连掌柜武功高强,又隔得远,杜喜派过去的人并未看到他的动作。

但范铭意不懂功夫,只是个普通寻常人,因此即使隔得远,也让杜喜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杜喜收到这一消息后,立马将派去查户部其他官员的人调了回来,全心放在对范铭意的调查上面。

从他的行踪、他的身边人到他的财产,一样不落下。

原本在查户部内鬼时,并未因为范铭意是纪子期的外叔祖而特意排除在外,因为连林大人也在被查范围之内。

昨日之事发生后,杜喜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一点也未查到范铭意的不妥之处了。

因为那两个人基本不见面!

杜喜派人连夜彻查,并将之前属下收集回来的消息,与杜安进行了再次整理。

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

范铭意名下的财产并没有多到让人咋舌的地步,若府中管家打理得当,能有如今的家底也完全说得过去。

问题在于,他的儿子范同、娘子陈氏、妹妹范铭烟、死去的大哥、侄子侄孙等数百亲戚名下均有一笔财产。

每一个人的财产不算多,但若合在一起,就是一笔不斐的银子。

而这些财产,到底是真正分别属于那些人,还是实际上范铭意只是借用了那些人的名头,很简单就能查证。

只要找几个人假装无意问上几句就知道真假了。

杜安杜喜均是谨慎的人,纪子期知道,当这封信送到她手中时,想必已经过了多方验证。

难怪她才查总账不久,范铭意就派人送信给范铭烟,说要认回亲戚,早干嘛去了?

难怪总是有意无意问起查账的进度,真有问题想问时,又借故避而不答。

难怪每次有点事情发生,范铭意总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或诱着往其他的方向想。

纪子期与他相识不久,并无多深的感情。

她所在意的人,是对范铭意信任有加的太爷林大人,还有对她慈祥和蔼的外祖母范铭烟,甚至于积极进取的小表叔范同。

此事一出,最受打击的怕是这三人了。

杜喜信中最后写道:范铭意的财产还在做最后的调查,最多两三内便可收集到全部证据。

最后这几天内,请她勿必要小心!

纪子期放下信后,长长吁了口气。

“小雪,该用晚膳了!”房门外传来范铭烟的声音。

纪子期一惊,慌忙将手中的信收好,起身开了门。

“外祖母,怎么是您亲自来?”门口的范铭烟经过在蒋府一段时日的调养,面色红润了不少。

纪子期亲昵拉着她的手,眼底神色复杂。

范铭烟轻拍她的手,温柔道:“外祖母老人家需要多走动走动,小星刚好醒了,你娘去照顾她了,外祖母就过来唤你了。”

两人边走边闲聊。

纪子期道:“外祖母,今年这天气热得有些反常,都快入秋了,还是这么躁热,您老人家身子还受得住吧?”

“小雪有心了,外祖母没事,倒是你太爷经常胸闷,你有空多去看看他老人家。”范铭烟柔声道。

“小雪记下了。”纪子期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小雪让娘带咱们一大家子找个乡下庄子去避避,也好去去这暑气。”

“好,外祖母等着。”范铭烟笑道:“说起这乡下庄子,外祖母之前和你小姨曾在一个庄子里住了两年。

那地方空气真好,夏天也不热,凉爽的很!”

纪子期装作无意问道:“那是外祖母您的庄子吗?”

范铭烟摇摇头,“不是,是你外叔祖朋友的庄子。你外叔祖说他那朋友很少过去,让外祖母尽管住。

你太奶,外祖母阿娘的阿娘,喜玉器首饰,不喜欢庄子,嫌麻烦,因此留给你太奶的玉器首饰有一屋子,却只有几间铺子。

后来外祖母出嫁的时候,那几间铺子作为嫁妆一起带到了林府,接着你小姨阿娆出嫁,又作了她的嫁妆。

外祖母铺子庄子虽没有,玉器首饰等还有不少,等小雪出嫁的时候,定会给你添妆!”

说到最后已带了打趣的意味。

在亲耳听到范铭烟所言,从侧面证实了范铭意的罪行后,纪子期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她搂着范铭烟的臂膀,将头靠在她肩上,声音中有丝哽咽,“外祖母,小雪不嫁,小雪一辈子陪着您!”

范铭烟轻笑出声,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道:“傻丫头!”

过了两日,杜安杜喜终于收齐了所有的证据,两人一估算,范铭意手中所有财产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万两以上。

纪子期心底最后的一丝不忍立马散去了,一千万两,也就是说,最少有九百万两是贪污所得。

这十年来,朝廷下放的各类赈灾款项,合计也就三千五百万两,居然有近三成落入了范铭意袋中!

有多少百姓因为他的贪婪而陷入了绝望之境?

这种人就该死!纪子期眼底泛起冷意。

一切就绪,八月十四这天早上,纪子期揣上自己记下的账本上的问题,准备向林大人说明一切。

林大人不在,听说是被皇帝陛下留下了。

纪子期只好去到了账本间。

等人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纪子期有些心烦意乱,起身在各个置放架子的账本间来回走动。

并随意抽起其中一本未看过的账本查看消磨时间。

毫无察觉间,门被人从外面悄悄地锁上了。

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纪子期的鼻子。

她边吸鼻子,边朝气味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

纪子期走进门边,伸手拉了拉门,发现拉不动。

卡住了?

她又拉了拉,还是纹丝不动。

纪子期嗅着那越来越重的味道,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生出不详的预感。

就在一瞬间,门外火光冲天。

一股火热带着致命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纪子期迅速往后退,大声喊道:“快来人,着火啦!”

火油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漫延开,浓烟顺着风吹进了房间里,很快的,纪子期已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

她边咳边四处寻找可以灭火的东西。

可这里是账本间,灭火的东西没有,助燃的东西一大堆。

房门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倒下,火苗迅速窜了进来。

透过火光,纪子期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群目瞪口呆之人,被这突来的大火惊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取水!救火!”纪子期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外拼命大吼。

浓烟趁机呛进了她的喉咙里,纪子期一阵拼命咳嗽,咳得她眼泪直流,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止不住弯下了腰。

然后她听到有人惊呼:“纪小姐在里面!快,快去打水!”

那帮傻眼的官员,终于你推我攘、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了。

火势太大,很快整个账本间一排排的放着账本的架子迅速燃起来了,只剩下纪子期所在的最里面的书桌所在的一小块地。

屋里的温度瞬间升温,纪子期全身都快湿透了,她将茶水倒在衣袖上,捂住口鼻,大口大口呼吸。

狂舞的火焰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窜上了屋顶,像地狱之火,又像尖叫着的恶魔,带着死亡的气息,眼看就要扑到她身上,将她毁灭。

这是纪子期第一次眼睁睁的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

高温很快燃尽了氧气,纪子期的眼已开始花了起来,意识涣散。

迷蒙中,杜峰的身影闯入脑海,他低沉的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期期,期期!”

对不起,杜峰!

明明身体里水份已经被高温蒸发殆尽,一想到就此与杜峰永别的纪子期,眼眶里还是蓄满了泪。

在她感觉双眼已无法睁开的瞬间,有个身影冲了进来。

“纪小姐,纪小姐!”

是杜乐!

她有救了!

纪子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一股力气,猛地睁开眼。

杜乐将一件被水浸过的外衫从她头顶披下,然后一把横抱起她,“纪小姐,对不住了!”

就在杜乐抱着纪子期冲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屋顶的横梁掉了下来。

账本间成了火海,吞噬了里面一切的阴暗。

在杜乐怀中的纪子期略一转头,便看到了这最后的一幕。

若是晚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几秒钟,自己,就要与杜峰天人永隔了吧!

纪子期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全身簌簌发抖。

杜乐并未在户部停留,而是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车。

“纪小姐,你坐稳,我送你去医馆!”

杜乐只丢下一句话,然后匆匆跳上车辕,大力一甩马鞭,大声吆喝道:“驾!”

马蹄扬开,马车疾驰而去。

正在宫中的林大人闻讯大惊失色,立马告假往户部赶回来,一同出宫门的还有大皇子黎渊。

只不过,林大人只能坐上马车,而黎渊是策马狂奔。

杜乐驾着马车急匆匆地行了大半里路,突然从马车旁逆向经过的一个行人,猛地拔出了刀向他冲过来。

紧接着有人推着一辆车挡在了前面,杜峰用力勒住僵绳,马儿一声长鸣,马车停下了。

然后,有约二十左右假扮成平民的杀手,纷纷从挑着的柴火堆,立着的货架等地方抽出刀剑等各式武器,朝着杜乐身后的马车冲过去。

杀气四起!

纪子期并不懂,可急停的马车,以及外面突然传来的尖叫哭喊声和急切奔跑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出事了。

在那些杀手冲向马车的瞬间,亦有四个灰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加入了战斗。

这四人是杜府暗卫,这一加入,杜乐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

一人对四人对杜乐等人来说没什么问题,但,若要分身顾及毫无功夫的纪子期,就显得很吃力了。

一个不及,那把刀就砍向了马车。

马车里的纪子期早已将车帘掀了起来。

虽然这样会直接暴露在那些杀手眼中,但她更不想睁眼瞎般,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刀剑砍到身上。

反正那些人早已知道她在马车上。

眼看有把刀砍过来,纪子期狼狈一矮身,整个人趴在了马车上。

杜乐的剑及时赶到,格住了那人正欲砍出的第二刀。

纪子期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等危险暂时解除,她缓缓坐直身子。

突然不知哪里刺过来一把剑,纪子期躲避不及,整个人就地一滚,落下了马车。

“好痛!”纪子期不敢叫出声,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那把剑阴魂不散地朝着她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又纯又魅的香味。

是秦娘!

纪子期来不及多想,狼狈往边上一滚,险险躲过那一剑,然而那剑毒蛇信子般地又缠了过来。

纪子期先前吸入了不少浓烟,早已全身无力,加上刚刚拼尽全力地避开几次刀剑,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消耗尽了。

眼看着秦娘的箭就要当胸刺入,突然传来一声肝胆欲裂的嘶吼声,“师妹!小心!”

纪子期楞了楞,对面执剑正欲刺入她胸口的秦娘也楞了楞。

在那千均一发的时刻,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纪子期只听得到扑哧一声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身上男子痛楚的闷哼声。

紧随着黎渊而来的阿大,又惊又怒,拔出随身佩剑,运足十成的力,朝秦娘一剑劈下。

其速度之快,秦娘刺入黎渊体内的剑根本来不及拔出,便被阿大硬生生砍下了整条手臂。

“啊!”人群早已散去的街道,只听得到秦娘凄厉的尖叫声。

像把锥子一样,刺入那些躲在巷子或门背后人的耳膜中。

黎渊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两人的衣衫,他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杨师兄!你没事吧?你醒醒!”纪子期颤抖着将双手捂在他胸前的伤口处,试图让不断冒出的鲜血能不再流出。

有了阿大的加入后,场上的局面迅速扭转。

但他主子受了伤,他只迅速解决了两人后,便从纪子期手中接过黎渊,跳上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阿大甚至来不及看纪子期一眼,不管是愤怒还是怨恨都好,他都来不及。

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件事:他的主子受伤了,他必须尽快将他送进宫,找太医医治!

光天白日,大街上发生了刺杀案,京城府尹的人收到消息后,立马赶过来了。

场上的杀手被迅速制住,却在被绑上的一瞬,纷纷口吐黑血,垂下了头。

看来是一帮死士!

死了又如何?只要人还在,总能交差,也总有迹可寻!

杜乐看向一边因失去手臂而痛得几近昏迷的秦娘,残忍地下令:“卸了她的下巴,止血,留活口!”

一人应声而去,秦娘原本娇媚入骨的容颜,因易容失去了颜色,如今又因痛苦挣扎而现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那人毫不手软地执行了杜乐的命令,众人只来得及听到一声闷哼声,手臂上的痛,以及下巴处的痛,让秦娘已痛得昏过去了。

衙门的人迅速清理了现场,有些胆子大些的街坊,已从紧闭的店门后探出了头。

见全部人都走了,开始蹿出来,迅速聚拢一起,津津有味地谈论起刚刚看到的一切。

眉飞色舞间,刚才的惊慌失措早已消失殆尽,好似亲自参加过打斗一般,兴奋地讲了起来。

上了马车的纪子期,眼前仍是黎渊白如纸的脸,和身上诡异妖艳的鲜红,一阵晕眩之后,忍不住大口吐了起来。

只是已有大半日未用膳,胃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只呕出了少量酸水。

前面听得动静的杜乐担忧道:“纪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吐完之后的纪子期无力趴在长凳上,“杜乐,先去纪府吧!然后帮我去买套女装。”

“纪小姐,还是先去医馆吧!”

“不用了,”纪子期坚持,“我没受伤,只是被烟呛了一下,先去纪府。”

杜乐只得依言送她先到了纪府。

厨房的阿天迅速提来了温水,大热天的,泡在桶中的纪子期仍感觉周身是驱散不去的寒意。

那白和红不断在她眼前闪过,即使她闭着眼,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刺目凄惨的颜色,和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衣服很快送来了。

纪子期并没有泡太长的时间,衣服一送到,她立马从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早就换过无数次,纪子期还记得上次她来这卧室的时候,床单的颜色是深蓝色的。

这一次换成了清爽的水蓝色,但这仍不妨碍纪子期从中寻找杜峰的味道。

两人曾一起躺在过这张床上,他的气味一定还在!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中安定了不少,似乎真的闻到了杜峰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

精神几近崩溃的纪子期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倦意袭来,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梦到了杜峰没有,纪子期是在一片血红与惨白中惊出了满身的汗,然后醒来了。

屋外已有些黑了。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纪子期,犹有瞬间的失神,转眼从那场大火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慢慢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明明差点在大火中死去,她的眼里却只剩下了那片血红与惨白的沉痛记忆。

屋里有些昏暗,纪子期摸索着下了床。

外面传来杜乐的声音,“纪小姐,起了吗?”

看来杜乐一直守在门外。

“我起了。”纪子期起身打开门,“杜乐,我饿了,有吃的吗?”

“纪小姐稍等!”杜乐说完匆匆离去。

不一会,端上了一碗温热的粥。

温度正好,不冷不热,饥肠辘辘的纪子期三两下便喝进了肚中。

杜乐适时地又递上了一碗。

连喝三碗的纪子期,才终于感受到胃中有了一丝饱意。

杜乐见她恢复了一丝神气,便道:“纪小姐,杜安和杜喜在书房里等着,你是要现在回蒋府,还是见他们一面再走?”

“我爹娘那知道消息了吗?”纪子期问道。

杜乐道:“蒋府、林府、术师协会,我均派人送去了纪小姐平安无事只是受到了惊吓的消息。”

“好,”纪子期点点头,“那去书房吧。”

书房里的杜安和杜喜尽管早听杜乐说过纪子期身体无恙的消息,还是有几分焦躁不安。

毕竟有时候心理的伤害比身体的伤害更严重,偏又最容易让人忽略。

直到纪子期走进书房,杜安和杜喜见她面上只略有些苍白,而神情如往常一样淡定自若,才略略放心了些。

杜安和杜喜齐齐拱手谢罪:“纪小姐,请恕我二人安排不当,保护不周,让纪小姐险些受伤!”

纪子期摆摆手,“不是你们的错!若不是杜乐,和那四名暗卫,我早就葬身火海或死在杀手的剑下了。”

“纪小姐,本来你刚刚受到惊吓,不应该告诉你的。”杜喜道:“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时间紧迫,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事?”

“户部的账本间已付之一旦,纪小姐记下来的问题点所制成的新账本,

也因在火海中被您身上的汗水湿透,后来又被血浸住,里面的内容九成以上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手中倒有一些纪小姐先前送过来的账本疑问处,但量太小,想必根本不齐全。”

杜喜道:“不知道纪小姐可有留多一份底稿?或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

“什么?”坐在椅子上的纪子期猛地挺直脊背,“九成已经模糊不清?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如果纪小姐没有底稿,或不记得上面的内容的话,”杜安沉痛道,“是这样的。”

杜喜道:“各地府衙虽有细账留底,但分散黎国各地,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纪子期心中悔恨不已。

她在摘抄的时候,确实有一份一份的底稿,后来重新制了一张表,将所有数字填上去后,就将底稿给扔掉了。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而且那么多数字,怎么可能记得?她又不是小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她只是术数心算能力较高而已……

对了,小风!

纪子期眼里露出狂喜,对着几人激动道:“我没有留手稿,我也不记得那上面的大部分内容,但有人可以!”

杜安几人又惊又喜,“谁!”

“我弟弟小风!”纪子期心脏狂跳不已,“小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前几天这证据资料整理完毕时,小风来过我房间,我曾拿那上面的数字逗过他!”

“真的吗?”杜喜白胖的脸上充满惊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拥有常人难以想像的超常能力!

但,这一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而且坊间所传,一向过于夸大事实,小风的能力他曾有耳闻,只是他有些担心被夸大其实了。

“嗯。”纪子期自信地点点头,“小风真的有这个本事,他的能力比坊间传闻的更厉害!

只是我太爷和爹娘怕惹来事端,一向禁止他在外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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