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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长安城,仍然是繁华喧闹的。
傍晚各路各坊的街灯燃起来时,闻名世界的大唐长安的夜市便开始了。
除了东市、西市、南一二市这四个综合夜市外,长安各坊内也各有各的特色夜市,平康坊的歌楼舞艺鼓乐,宣阳坊的百戏杂耍瓦栏街,醴泉坊、升平坊的杂剧院,南北杂剧说书演史都有,清明渠一带有花灯画舫,启夏大街有东西九坊一贯通夜宵街,每晚都吸引数十万人流,而京都有名的酒楼都是不夜天,最华光璀璨的就是朱雀大街两边十八坊,三五层的高楼酒肆都是丝竹管弦歌笑声不绝于耳,直至四更鼓才歇。
人多的地方当然喧闹,处处人声鼎沸,而今晚在夜市摊子上画舫酒楼中吃喝的人们多数都在说一个话题,就是京兆府白日出的官告,四城广场和坊内官告栏都有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上面说,朝廷已经研究出了新的种痘术,安无毒,只要种到胳膊上,一辈子都不会得痘疮……
这是大事啊!
不止夜市上的人们在热闹的说,这会儿坊间百姓家家户户吃了饭,也都围着在说这事。
官告说,太医署正在培训种痘医师,九月上旬首先会在京城种痘,初步确定种痘每人一百三十文。这个费用当然不算高,大家都付得起,而且觉得朝廷很实惠,得痘疮那是要人命的事,现在只用一百三十文就保一生免痘瘟那是多合算的事?再多一倍大家都觉得应当啊。要说那孩子多又贫困的,朝廷也说了种痘费会按等减免。军属之家就只收二十文一人,英烈之家则免,不过这个大家都嫉妒不来,那是进了英烈祠的,才有朝廷的优恤。
京城中不论贵庶贫富,都是欢喜又期盼,巴不得太医署早点培训完。
至于这个种痘怎么种,普通百姓是不太关心的,这个肯定高深复杂啊,他们知道了也不懂,反正朝廷说安有效就对了,否则朝廷也不会在国推行啊,事关人命朝廷向来都是仔细谨慎的。
但上层人物的关注点就不同了,第一天交流会结束后就有消息透出来,这种新的种痘术不是太医署发明的,而是道门药殿之功,首功就是孙药王的弟子至元道师。
各大世家立刻就关注到沈氏,这是千秋功德啊,吴兴沈氏可是蹭了个好光!好些世家主牙痒,沈经世这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裴中书心里就怄啊,想起来就将裴立之叫去骂一通——空长脸蛋不上心,怎么就不去死皮赖脸的缠呢,白辜负你这张脸了。
裴十一又被他祖父给捶了沈清猗当然不知道,这会她正在东市的安行街逛药市,依然一领天青色道袍,外面穿了件灵芝纹织锦鹤氅,气质清冷又脱俗,身处人声喧嚷的闹市中,也给人一种世外之人的清静高远之感。周遭人流频频顾目,皆因她气质冷冽出尘不敢靠近,又有两名登极境道侍护行左右,还有保护她的沈氏长老沈归园在侧,四道无形气劲已将人流隔开;有这位洞真境大圆满宗师在,只要不遭遇先天宗师出手,她的安就无虞。
安行街是车马不入的步行街,一条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医药铺,有官家的惠民药局,也有民间的各大药堂在这开的分铺:同济堂药铺、仁心堂药铺、长康堂药铺、和顺堂药铺……还有各专科:刘大夫骨科、齐大夫儿科、姚大夫产科……均有独特的商标招牌,不识字只看招牌也不会认错。湖州皇甫家也在这条街上开了家药铺,规模不大,生意却不错,人进人出的,皇甫怀正立在门口的商标招牌下,蓝袍黑须,容貌疏朗清雅,像一位学者胜过医者。
沈清猗上前行了一礼,称呼道:“怀正叔。”
这是她母亲的同胞大哥,是她血缘上的舅舅,但按宗法她的正经舅家只能是陆家,虽说法理之外也有人情,私下里叫自是无妨,但当着沈归园的面,便不能叫皇甫怀正为大舅舅。
皇甫怀正微笑颔首,又向沈归园行了一礼,便将人引到药铺后面街墩外停着的一辆四轮马车上。众人上了马车,行入东市南面的安邑坊和熙园子正店内,这是安邑坊有名的私家园子式酒楼。
皇甫怀正已经在园内订了一个花木扶疏的阁子,沈清猗的外祖父皇甫申和二舅怀诚、三舅怀信、四舅怀仁都在。她称外祖父为“申翁”,三个舅舅和大舅一样称名加叔。分宾主位坐了,点了和熙园子特色的茶点,顷刻上齐,茶倌行礼退下后,皇甫申便起了话头,说起今日下午交流会上争吵的议题。
沈清猗的母家是湖州一等一的杏林世家,外祖和四个舅舅均是名医,外祖、大舅更是响誉江东,这次都受邀出席了国医药学交流会,一家出两位国性的名医,这在百年杏林世家中也不多见,可见湖州皇甫家确是底蕴深厚。
皇甫家约沈清猗相见,既是亲戚叙话,也是关心交流会上的议题。
太医署提出要建立微观医学和新药学。
微观医学倒罢了,反正是主流医道的一个补充,但那分子药学却是令人犯狐疑。
这个“分子”当然不是算学上的分子,而是物质分子,元素分子,这是物理化学术语——但这跟本草药学有甚关系?切成粒子还是打成粉末分子,只是形态变化,本草药性不会丝毫改变……那这是什么新药学呢?
便有年长的医者想到了端底,脸色立时就变了。
那是一种激烈的反对神色。
时隔多年,太医署竟然又提出化合药?!
什么分子药学,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改了个名称,还不就是化学合成药物?
这不行!绝对不行!
几十位六七十岁的医者都发出了抗议。
因他们的抗议,其他医者和药师也都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是在三十年前,太医署提出了化学合成药的概念和方向,但是遭到主流医道的强烈反对,没能形成课题。
大唐的主流医道和其他传统医道,所用的药物都是本草药,包括植物、动物,还有矿物,都属于本草药,又称为原生药,因为是自然生长而成药。而化合药是非原生药,不是动植物这样的生命物质,也不是自然生成的矿物质,而是从动植物和矿物中提取元素分子,再用化合聚物的方式合成,属于人造药——大唐的医家和药家们认为这违背了“道乎自然”的法则。还涉及到个别部族医道对自然之神的信仰:药是自然的恩赐,人力无中生有的造药,就是对神的领域的侵犯。
所以太医署这议题就遭到了主流医道和非主流医道,还有本草药师的一致反对,总之人人喊打,形成了明面上强大的阻力。
但即使遭到这样大的阻力,只要太医署有决心,也是可以悄悄研究下去的。
可是最大的阻力不是这些明面上的阻力,而是道门。
道门为什么反对?
原因很现实,污染。
制造化合药,废气、废水、废渣是三大污染,成分复杂,污染危害严重,净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一旦大规模生产,对空气、水和土质的危害都很大。对空气损害就是直接影响元气,而危害水和土质,就是危害绿色植被的生长和纯净,这是本世界生成元气的主体,怎么能不重要?
事实上,有人类活动就对天地元气有破坏,但这是避免不了的,只能尽量用科技和术法的净化手段,尽量减少对天地元气的破坏。像本草药的炮制工段也是有污染的,但这污染远远比化合药小。何况,化合药物也没上升到国计民生的程度必须得生产,这只是现有本草药学的一种补充,补充可以要也可以不要,除非太医署能用纯科技力量解决污染问题,别想着靠法阵,大耗元气的法阵道门是不愿意多用的,能少用就少用。
不只道门反对,剑阁梵音寺天策书院都反对。
四大宗门都占了,有这样大的阻力,太医署哪还敢研究下去?
何况太医署内的反对者就多,各个医道世家的势力少有支持化合药物的,毕竟都是继承本草医药学,转变思想是不容易的,除非有极大的利益;但有道门施加压力,就算制造化合药有巨大利益,也没哪家敢上啊?——凡是不妥协的,都是被灭的结局。
沈清猗一早就知道,道门不是那么仁慈。
道门的确重生,一切道都是求“生”,但求的是长生,不是普通百姓的生。
凡与道门的长生大道相悖的,都会被道门无情的掐灭。
在道门待得越久沈清猗越清楚,有多少“无益”、“用处不大”的成果被锁在药殿的石柜中,不见天日……就像这牛痘,二十五年前师尊就留下了笔札,难道药殿真是近期才完研究成功?不过是留着……等待最好的时机。而她就是这个时机。再往深里想,药殿设立外殿,招揽民间有名的大夫郎中研究各类瘟疫的防治,除了为善为生的一面,恐怕更多的,是为了道门的声望和信仰力的集聚。
沈清猗看清这一点,并没有因为道门的这种“冷酷”而愤慨。
上古广成子等大能成立道门,为的是人族传承巫道不灭,可不是为了救死扶伤。所以药殿叫药殿,不叫医殿。研究药的,不一定是为了治病。佛陀的道是行善,解救众生之苦,而道门的道是成神之道,这是逆天而行,天不允许人成神,但也是顺天而行,因为大衍四十九中的遁去的一,这就是天道给人的希望。而墨家武宗和文宗分裂,便是因武宗弃兼爱之道,以追寻进化为道,故立剑阁。道不同,又如何能强求?
沈清猗当然没想过要改变道门的道,这是愚蠢的,世间河流无数,原就不能要求只有一条大河。但是,药殿的一些做法可以改变。
她对太上长老道荷子说:“不破不立。”
什么是炼丹之道呢?本质上也是提取分子进行各种淬炼组合,但因是道则分解融合,有毒之气自然消解,不会对丹师和天地有害。然而炼丹原料是最大的问题。如今已经不是灵气浓厚、天材地宝到处生长的远古时代了,“我们只能无中生有。”
按照正常的演变,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还是会越来越稀薄,而本草药效得不到足够的元气滋养,其药效也必定是在一个逐步的下降过程中,可能两三百年后,一千年的灵芝药效只抵得上现在五百年份的,再往后几百年,恐怕这类生长周期长的灵药就要绝迹了,人工养殖的又如何比得上天生地养?那时的丹师们又怎么办呢?恐怕丹道就要绝了,不是绝在人才上,也不是绝在传承断绝上,而是绝在“无药可用”上。“为了丹道的传承不灭,我们也必须无中生有。微分子就是一种手段。如果天地没有,那我们就自己造。人族当初能在没有灵根的凡体下,进化出巫灵体,我们有什么做不到呢?”连神我们都能造了。
“当然,最初的化合药必定很低端,我估计,百年内都不能为我们丹师所用。”
甚至对普通人的治病都有着毒副作用,比不上本草药。
“但是,任何发展都要有开始。”
远古时代的人族不也是在万年的混血进化中才有了巫族吗?只要有研究,就会有发展,百年后,合成药的技术必定会越来越高明,也必定会向生命药物学发展,那时,就有希望成为丹师们炼丹的原料,而这个原料是不会枯竭的。
有这个前景,化合药暂时的破坏也就无惧了。
总不能因为害怕噎死,就不去吃饭。
当然,净化技术的提高这就是朝廷要做的了。
这些说服道门的话沈清猗当然不会和外祖家说,事实上道门的态度跟这些医家反对分子药学的原因是两回事。
沈清猗在这里说的也是“不破不立”。
宇宙是多样的,这个世界也是多样的,所以有不同的道,如百花齐放才是春,医道也是如此,一道独存不会长久,最终会因缺乏竞争和补益而发展缓慢,甚至停顿发展。
她说道:“分子药学和本草医药学走的是不同的路,这是一个打破,也是一个有益的补充,微观药学在急救方面,在制定量化、规范化用药上,都有它的优势。譬如战场上的急救用药,这是本草药不及的,不是做不到急救,而是在性价比上,化合药更占优势。譬如用药的量化、规范化,本草药学很难做到,同样的病症,因病人体质不同,用药的分量就不能一样,这是因微而变,没法去规范,量化也是不合适的。譬如药堂里售卖的风寒丸药散剂,若不按医嘱根据症状进行配伍,同样是风寒症,同样吃一盒的效果就不一样,有的治得好,有的治不好——这是药的问题吗?不是,这是医的问题。”
她又说到大唐的国情。
论医者的培养,宏观和微观哪个快?这是很显然的。本草医道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经验累积,这个培养时间太长了。而帝国有多少人口,现在的医者又有多少?能真正治好病的医者又有多少?一个风寒症就能夺去那么多人的性命,这不是很可笑?哪里是医道的问题呢?早三百年前就被各医家论述解决了——这是医者不会治的问题,不能分表里温凉,散发补益,有的甚至是该发散时反而去温补,越治越重,辨症析微把握不准,用药不对症,怎么能治呢?还有一个小儿痢疾,竟也能死那么多人,这是不能治吗?不是,换了申翁和四位叔叔,任中一位去辨症,一剂药下去就能包治,但多少医者能有您四位的水平呢?上升到整个江东道,这样的医者也不多啊。而江东道有多少平民户?乡村又占多少人?一个县能医、会医的医者又有多少?
沈清猗招手让道侍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说道:“这是我炼的伤风丸。不管风寒还是风热,不管感染性还是非感染性,不管病者体质如何,轻者一次三丸,重者一次九丸,一刻钟内立愈。”
皇甫申和皇甫怀正父子五人眼睛放光,盯着那玉瓶仿佛是看无上珍宝。
沈清猗清冽的声音道:“如果是这种药,就算是庸医,只要能分辨症轻症重,都能指导病患正确服药;就算没钱看大夫郎中,只要看得懂药瓶上的剂量说明,也能自己用药治愈。如果有这样的药,医者的水平又需要多高呢?类似伤风吐痢这种常见病还能大量的死人?”
皇甫申父子的目光愈发灼灼,皇甫怀仁忍不住问:“文茵,这药容不容易炼?”
沈清猗轻叹,举起玉瓶说道:“这瓶药用了三十四味本草药,一炉只炼出七十二丸,不算丹师炼制人工,只算药草成本,就是一百四十五两银。”
皇甫申父子立时沉默了。
有多少平民百姓用得起一百四十五两银治一个伤风病?这还是道门不计成本,如果计入丹师的高昂人工成本,从药殿出来至少得是三四百两银一瓶。
平民百姓别想了,就算富家买得起,问题是——这一点沈清猗没说,但皇甫父子心里都清楚:道门丹师怎么可能花费精力炼制这种低端药?文茵炼这种药也只能是偶然,不能多干,否则药殿能没意见?
沈清猗说道:“化合药也可以做到,治疗伤风只要杀死伤风病菌就行,虽然这种不调理只杀毒的治疗对身体有损,但比起性命来说就是微不足道了。”关键是方便、快速、便宜,这对平民百姓是最重要的。
大唐的人口太多了,面临的迫切问题,不是需要多少高明的医师,而是需要大量的、能治普通病的医生。药物简单、有效,做医生就越容易。
沈清猗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这是上升到了民生、国计的问题。
不是医家药家反对能阻挡得了的事。
如果道门药殿转变态度,太医署就不会再顾忌。
湖州皇甫家能早点认清形势,及时转变思想,或许能寻到新的机遇。若是一味反对新药学,不仅没有作用,还会和太医令皇甫安存所属的皇甫氏主支对上,这对已经归宗的湖州皇甫家来说,绝非好事。
皇甫申沉吟着,良久,微微点头。
皇甫怀正、怀诚、怀信、怀善四兄弟也都明白了沈清猗的意思。
皇甫申微笑叹道:“得亏文茵的指点啊。”
不然得一条道走下去。
要他们转变思想接受微观医学实在太难,更别说化学合成药了,若没有沈清猗对形势的清楚分析,他们湖州皇甫家必定是反对下去了,就算与主支对上,为了道,也不会改弦易辙。
但医者的至道是什么?那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啊。
只要能救更多的人,就算有悖于他们坚持的医道,也会试着去接受,学习。
这是真正的医者。
沈清猗不是医者,但她敬佩这样的人。
从和熙园子正店出来,已经敲过二更鼓了。
沈清猗上马车时不经意的往皇城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忽地一凝,心中生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一个俯瞰的目光,正在俯视整个长安城。
她的紫府也生出微妙的感觉,似乎有星光亮起。
但她的紫府虽已在登极境时开辟,但终究没达到宗师境,感应是模糊不清的,只是若有若无的一种感觉。
“怎么?”沈归园见她身形一顿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星空很美。”
沈清猗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
摘星楼上,李毓祯的眸光忽地一凝。
难道是错觉?
刚刚怎么觉得有一道眼神在注视她。
凛冽的目光往南边回扫去,那种被遥遥注视的玄妙感觉却已经消失了。
她沉此后片刻,便不再关注此事。
因为更让她注意的……
是她丹田的变化。
原本裂开一道缝的本命元剑,在渐渐愈合。
剑身光滑,无痕。
而且,比以前更锋利。
那锋利中却又有圆融,就如破裂后重新淬炼,以前的一丝丝缝隙都被锻打得紧密,再也没有间隙,圆满,完美。
李毓祯望着星光璀璨的天空……扬眉一笑。
这一道坎,她终于走过去。
想起萧琰,心中还是痛的,但她的信念,已经找回来。
比以前更坚固,再也没有可攻击的空隙。
因情伤而起的心魔,终于被她的心锻去。
从此晋入先天的道上,再无阻碍。
她挑眉一笑,锐利如剑,又光芒如恒星。
萧悦之,你等着。
……
萧琰忽然从冥想中睁眼,心里无端的冒上股寒气。
那是一种直觉,预感。
总觉得自己会倒霉啊。
她呆了一片刻,神识进入紫府星空,忽地咦一声——
东方那颗蒙上阴霾的主星忽然大亮,如同完美的明珠无瑕,璀璨夺目。
她心中促跳起来。
昭华?
这是终于走出来了吗?
她眉间染上笑意。
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
在军榻上打了两个滚,翻过来又滚过去。
不破不立……
感觉青龙的星辰更强了。
这真是太好!太好!
萧琰滚过来又滚过去。
外面值夜的安叶禧狐疑的掀帐进来,便见硬板榻上滚来滚去的一团人影。
她心里一万头羊奔过。
大半夜的哈哈哈,还做梦回到童年时代?
萧琰看着她哈哈哈,“小安子你真是美貌极了。”
小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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