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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城的行程,谢明韵看着苏囡定行止,苏囡领悟的比他预想的更快,两人的行程也跟着快了不少,二月底,车队就迎上接出来的谢府诸人。
接出来的是谢府大管事全伯,谢明韵掀起车帘,命全伯就坐在车帘外回话。
全伯将马交给小厮,坐到车帘外,欠身见礼前,就实在忍不住,瞄了眼紧挨谢明韵坐着的苏囡。
对这位突兀而来的九奶奶,不光他,满府上下,甚至整个京城,没人不好奇,这位九奶奶的出身家境,没瞒没藏,当然也瞒不住藏不住,这份出身家境,据说人也不怎么样,没一件能提得起来的,居然被谢家九公子看中,急吼吼就娶了回来,这实在,诡异到没法不好奇。
苏囡端坐在谢明韵身边,也同样带着好奇打量着全伯。
这位全伯,谢明韵和她详细介绍过,她觉得这位全伯这大半生,简直能到茶坊里唱一段评弹了。
“翁翁和太婆可还好?”看着全伯给他见了礼,又给苏囡见了礼,谢明韵才微笑问道。
全伯却被他笑的一个怔神,差点没反应过来,九公子常规是面无表情的,偶尔一笑,还真没笑到他头上过。
“回……都好,老奴,回九爷,老太爷和老夫人安好。”全伯赶紧往下躬身。
“七妹妹是亲事定下来了?”谢明韵又问了句。
全伯刚刚缓下来的心情,被他这一问,又意外的愣了神,九爷问七娘子的亲事?他没听错吧?九爷什么时候管过家里这些事?
苏囡眉头都挑起来了,这位全伯,怎么怔怔忡忡,一点儿也不象她家九公子说的那样精明无比啊。
“是,刚定下来,就这个月,年前得了九爷的信儿,说是今年要下场考春闱,七娘子的亲事,就一下子顺当了,九爷跟从前不一样了。”全伯看向谢明韵,这一回,是感慨万千。
他是看着九爷长大的,还跟在九爷身边侍候过几年,后来,九爷人越大性子越大,连身边侍候的人,也只用自己的人,他自己挑,自己买,自己收拢的人手,他跟老太爷一样难过,九爷这样的人,难道真要遁入空门?
现在的九爷,这人气儿是有了,这位九奶奶,不知道有什么神奇……
“院子都重新收拾过了?”谢明韵看着全伯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以及这会儿的感慨,甚至有点儿悲喜交加的样子,只当没看见,接着问道。
成亲前他写信安排过他和苏囡的住处,从平江府启程回京城后没几天,又改了主意,苏囡得跟他住在一起,最好是套院。
“好了。”这回全伯反应快了,“照九爷的吩咐,请了工匠,赶了些工,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些细处,得等九爷和九奶奶看着添置。”
“嗯,阿爹下一任,有什么说法没有?”谢明韵接着问道。
全伯下意识的看了眼正侧头看着他的苏囡,“回九爷,听老太爷说,尚书府那边,说要等九爷回来,跟九爷商量商量。”
“嗯,你先回去吧,跟翁翁和太婆报个平安,我和阿囡一会儿就到了。”
“是。”全伯应了,跳下车,上马往城门跑出老远,还觉得有几分恍惚。
就冲九爷这份人气儿,九爷娶了这么位九奶奶,老太爷那份郁结,以及老夫人那份难过,大约都能消融的一干二净了。
虽说一路上听谢明韵把谢府上上下下说了个底儿朝天了,可进到谢府二门,下了车,对着一排排站的整整齐齐仆妇婆子,和月亮门前十来位珠辉金闪,绣带飘摇的美貌男女,苏囡还是一阵眼花腿软。
谢明韵伸手握了苏囡的手,拉着她越过那一群好奇无比盯着苏囡的小娘子小媳妇小爷们,“这里风大,进去再说话吧。”
诸人怕谢明韵怕了十几年,再大的好奇也没越过这份敬畏,急忙跟在牵着苏囡的谢明韵身后,往府中那间宽敞的花厅过去。
花厅里,谢尚书和谢明韵翁翁谢家安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下首椅子上,坐着谢明韵几位堂伯堂叔,以及二叔三叔等人。
旁边塌上,坐着谢尚书夫人赵氏和谢明韵太婆周老夫人,塌边或坐或站着诸媳妇和孙媳妇。
或坐或站了满屋子的人,从谢尚书起,谁都没心思说话,都伸长脖子,看着花厅门口,等着谢明韵和他新娶的那个媳妇儿。
谢明韵牵着苏囡进到花厅,没松苏囡的手,迈进门槛就站住了,看了圈诸人,露出丝苦笑,看向谢尚书和翁翁谢家安道:“我和阿囡千里迢迢,刚刚到家,一身风尘,大翁翁和翁翁就要三堂会审了么?”
“这是什么话!”谢尚书先笑起来,“你瞧瞧这孩子。”谢尚书指着谢明韵,看着谢家安,看起来一脸无奈,“一进门,他倒先挑上咱们的不是了,赶紧先去洗澡,换了衣服赶紧过来,你这一回去大半年,又成了亲,都想你了。”
谢明韵欠身,拉着苏囡转身出了花厅,几个婆子丫头急忙上前引着,往那处新收拾出来的院子过去。
“你这,太无礼了吧?”苏囡轻轻拉了拉谢明韵,低低道。
“是他们无礼,着急想见见你,也不能失礼成这样,你刚刚归家,规矩得给他们养好,我跟你说过,有一就有二,一步不能让。”
谢明韵的声音不算太低,她们听到最好,替他转告一声。
“嗯,你们家人真疼你。”苏囡低低嗯了一声,补了一句。
谢明韵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
谢明韵和苏囡的院子和谢明韵画回来的图一模无二,苏囡住在内院,外院是谢明韵起居,旁边角门外,用游廊连着间小院,是谢明韵的书房。
内院廊下,垂手站了一排丫头,苏囡有几分怯意,却已经知道些了,低低和领头的大丫头说了快些,很快就洗漱换了衣服出来,谢明韵已经换了件青莲色长衫,站在廊下等着她了。
两人再次回到花厅,和刚才比,花厅里极是热闹。红叶垂手站在花厅门口,旁边放着只箱子。
上首,谢尚书看着还是牵着苏囡的谢明韵的那只手,片刻才移开目光,看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谢明韵笑道:“这就是苏氏?是个好孩子。”
“是。”谢明韵先欠身应了,再看向苏囡,“这是大翁翁,这是翁翁。”
旁边侍立的丫头已经拿来了垫子,苏囡跪下,谢明韵也和她同时跪下,磕头见礼。
“茶呢?”赵老夫人忙欠身道:“你大翁翁想喝这碗媳妇茶,想的做梦都想,不能少了茶。”
丫头急忙递了茶上来,苏囡接过,奉上两碗媳妇茶。
见过赵老夫人和周老夫人,又见过几位堂伯叔和叔叔婶婶们,再一轮,就是同辈的兄弟姐妹了。
谢明韵紧跟着苏囡介绍,“……这是二叔家九妹妹。”
苏囡从婆子手里接过只套天青瓷茶碗,“听说九妹妹爱茶,路过……”
“听说平江府的规矩,新妇认亲,都要送上自己亲手做的针线。”九娘子伸手接过茶碗,没看茶碗,只看着苏囡笑道。
这个九妹妹最得谢家老夫人的宠爱,爱说爱笑。
“对啊,平江府是这样的规矩,九嫂针线一定做的很好,九嫂这样的人家,听说女红不好是嫁不出去的。”旁边谢尚书孙女儿八娘子立刻接话道。
“是,本来是嫁不出去的,后来总算有人肯娶,立刻就嫁了。”苏囡老实接了句。
九娘子呃了一声,八娘子眼睛都瞪大了。
这话什么意思?
竖着耳边听话的周老夫人看了眼赵老夫人,两人一起挑起眉毛,片刻又落下,抿嘴笑起来,她就说,九哥儿看中的人,再怎么,也差不哪儿去,可她还是想不明白,这个苏氏,到底哪儿看九哥儿看中了?
那个姻缘天定,难道真是天定的?
“那九嫂擅长什么?总得有一样擅长的吧?”八娘子有几分忿忿,她家神仙一样的九哥,竟然娶了这么位穷村妇,她从听说起,心里就难过不爽。
“你九嫂最擅长使唤我,她让沏茶我就沏茶,她让研墨我来研,她觉得我该上进些,我就念书考春闱,她要是觉得我该学学针线,你放心,我必定学得很不错。”
最后一句,谢明韵看着苏囡笑道,苏囡失笑。
“八姐儿,到这边来。”赵老夫人声音里透着几分隐隐的严肃,八娘子不敢再多话了,急忙坐到赵老夫人身边。
谢尚书和谢家安听着谢明韵这几话,对视了一眼,垂眼接着喝茶。
谢明韵牵着苏囡一圈亲认好,周老夫人招手叫苏囡,“囡姐儿到太婆这边来,咱们说话儿。”
苏囡忙垂手站到周老夫人榻前,周老夫人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你长路奔波过来,累坏了,坐着说话,咱们家没那些乱七八糟,折腾人的规矩。”
“是。”苏囡看了眼周老夫人,心里微松,这一家子,跟谢明韵说的差不多,出头拿话儿刺儿她的,果然就是九娘子和八娘子。
谢明韵被谢尚书和谢家安叫到身边,谢尚书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成了家的人,果然大不一样,今年真是要下场考试了?今天早朝上,皇上特意留下我问了句,我没见到你,没得确话儿,也没敢给皇上确话儿,真要考了?”
“嗯,我能支撑起来,囡姐儿的日子才能好过,我不能让她看别人脸色过日子。”谢明韵看着谢尚书,坦白而明确。
谢家安唉了一声,摇头不语。
“不管为了什么,只要他肯上进,那就是好。”谢尚书先回头和谢家安说了句,再看向谢明韵道:“既然拿定了主意,就得好好准备,你这一下场,满京城都看着呢。”
“大翁翁放心。”谢明韵欠身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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