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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才人一死,没能为她自己证明了清白,反而把畏罪自杀这个名头做实了。
回到恰心殿后,瑛妃坐到矮炕上后一声冷笑,对身边的素儿道,“真是个无脑的,死有余辜!”
素儿颔首,“的确,若庆才人不寻了短见,倒还能为自己争一争。如今她香消玉殒,就算有朝一日平反了,还能怎样?”
“皇后比以前更加的心狠手辣。”瑛妃咬牙拍桌,“她居然用了这样狠毒的手段,照这样来看,咱们弄得这点混乱不仅没有把她拉下水,反而给了她除去宠妃由头……”
“娘娘,皇后如今这样做,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皇上近日来正在为春旱和恒河水患忧心,一时半会眼睛还盯不到后宫中来。”瑛妃皱着眉头吃了口茶,道,“若不是这样,本宫也不敢和仁妃这样大胆。可本宫却没想到,朱皇后她……”
素儿轻抚瑛妃的后背,劝道,“娘娘莫要心急,这次的事牵连甚广,就算皇后想到把这次的事全部压下,也要乱上好一阵子。”
瑛妃皱着眉头,“本宫是不甘心,本宫费尽心力布下这样一张大网,最后却成了她打压宠妃的利器!”
小宫女进来回禀,“娘娘,近日里天气好,掖庭宫派粗奴来拾掇小花园了。”
素儿回头皱眉道,“什么样的大事,还值得你进来禀报,出去!”
永安八年三月初五,朱皇后下旨降正四品雪婕妤为从四品雪美人。
永安八年三月初七,朱皇后下旨把居于蓬莱宫渡月轩的宁才人禁足半月,罚月例一月。
永安八年三月初十,朱皇后下旨禁足乐婕妤……
后宫之中的妃嫔,又开始人心惶惶,心里都忌惮了被朱皇后招去未央宫中议事。深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便成了那被议之人。
永安帝八年三月十二傍晚,蝶美人诞育了永安帝的第六位公主。
可惜小公主诞下后,全身的皮肤却是紫青的,半个时辰后,六公主殁。
产后虚弱的蝶美人听闻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六公主已殁,一口气没提上来,哭得晕死了过去。
负责蝶美人身子的孙太医跪在永安帝的脚下,浑身哆嗦着却给不出一个说法。永安帝勃然大怒之下,一脚把孙太医踹翻在地,下旨要了孙太医的脑袋。
是夜,狂风大作,乌云闭天,整个后宫都被那密实的云层笼罩在了阴霾之下。
没有掌灯的霁月殿内,仁妃抱着已殁四皇子的小衣服,边哭边笑,“皇儿,娘送了位小妹妹去陪你玩,你可开心?皇儿,娘给你报仇了,娘这几年来苟延残喘,为的就是给你讨回一个公道。你莫要急,这才是小喽罗,真正害你的人还在后面呢。”
一计闪电劈下,照在仁妃满是泪痕的脸上。天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如有人在拿着钝斧劈那厚重的云层一般。
又是一道亮光闪过,‘哗’的一声,永安八年的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永安八年三月十三,灵犀坐在冷宫之中,看着窗外细密的雨帘发呆。
荷叶则在寝殿外殿不停的忙呼,去接殿顶渗下的雨水。
冬日里不停往里钻风的缝隙,现在开始往进钻雨。破旧的殿顶更是随处都能见上面有水滴滴下来。
轻的地方,偶尔一滴,重的地方,则连成了线。真是应了‘屋外大下,屋里小下’的那句老话。
把破旧木盆中接满的雨水倒出去后,荷叶拿了一件半旧的团花披风披在灵犀的肩膀上,对灵犀道,“娘娘,都说这春雨贵如油,可今年这春雨却连水都不如了……”
“三月大雨,的确是少见。”灵犀把披风往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一拉,道,“我记得往年的春季,都是细棉的小雨。那雨滴也细如牛毛,哪似现在这样,可比豆子还大了。”
荷叶嗯了一声,端上了一碗温热的新鲜鱼汤,递于灵犀后道,“娘娘,喝点鱼汤暖一暖身子,过一会子奴婢便去煮饭,娘娘想吃些什么?”
灵犀接过鱼汤缓缓喝下,放下碗后皱了眉头道,“吃些清淡的吧。这雨天喝这鱼汤,嘴里总有股子腥味。”
“奴婢给您沏盏茶漱漱。”
“嗯,”灵犀点头,回过头又去看那细密的雨帘。
如今瑛妃所布下的局成了朱皇后打压后宫之中宠妃的利器,本在冷宫之中看到一丝希望的灵犀一时间又渺茫了。
灵犀接过荷叶递过来的茶,低眸对荷叶道,“瑛妃的局之所以成了残局,是因为这些子混乱没能得到皇上的重视。任那蝶美人的六公主殁了又如何?不是位皇子,难以在皇上的心中占上份量。”
“那要怎么办?”荷叶坐在矮炕边上,看着灵犀好看的眉眼,道,“现在后宫之中已经乱成这样,皇上怎么就不下旨管上一管呢?”
“两种原因。”灵犀咽下一口茶,“一是受到牵连的这些妃嫔都不在皇上的心上,二是皇上,在观望……”
说完这句话灵犀自己也皱了下眉,喃喃自语道,“皇上在观望什么呢?”
同心殿内静了下来,只余殿顶滴下的水滴,滴落在木盆里发出的‘叮咚’声。
须臾,灵犀抬起头来,对荷叶道,“荷叶,皇后再风光,也不过是一片树叶而已。这片树叶的损落,没有多少人去关心,皇上关心的是这片树叶身后那颗大树的根脉。皇上要想摘下这片树叶,要么,是那颗大树根基动摇,要么是那片树叶自然枯死,要么是,用另一片树叶去换……”
“娘娘,您说的可是朱家?”荷叶心思灵敏,一点即通。
灵犀轻轻点头,“瑛妃,心急了。这好,也不好。好的是把我拉出了窘境,不向以前那样对宫里的事事事不知。不好的是,我出冷宫又要多等些时日了……”灵犀颦眉,“瑛妃不是个没有算计的,我想到的,她也一定想到了……她这样为皇后布局,定要有五成的把握她才会去做……大树的根本,真的动摇了?若真是动摇了,何苦皇上不动呢?”
灵犀一拳捶在矮炕之上,怒道,“朝堂之上无人,我就如瞎子聋子一般,万事只能靠猜,靠想。可这里面又能有几分的把握?真是愁煞我了!”
荷叶见灵犀和自己置气,忙拉着灵犀的手安慰道,“娘娘,您说过这事急不得,如今咱们身处冷宫,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的处境,难得等几天还怕吗?”
“是我心急了……”灵犀闭眼,叹气道,“皇上现在不肯出面,除了前朝之中要顾忌朱家的态度外,再有一点就是,不管是瑛妃还是皇后,都没碰到他的底限……”
“娘娘说的可是婉嫔?”
灵犀睁开双眸,挑起一丝冷笑道,“没错,就是婉嫔。”
荷叶了然的一笑,“奴婢明白了,等雨停能与小德子联系上,奴婢便把这话传出去。”
灵犀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心情随之开朗,觉得窗外雨色中的残垣断壁,竟然也不是那样凄凉了。
灵犀在冷宫之中,一直在算计着等雨停便把自己心中所想传出去给瑛妃,让瑛妃在婉嫔的身上动动文章,却不想,永安八年三月十五,永安帝一道圣旨将婉嫔打入冷宫。
婉嫔跪在未央殿的地上,看着高高在上,对自己一脸怒气的永安帝,心中惊骇不已。
她仿佛听不懂永安帝刚刚说的话一般,就那样直直的看着,眼泪从眼角大滴的落下。
良久,婉嫔听到自己问永安帝,“皇上,难道您也不信臣妾?”
回答婉嫔的,是永安帝转过去的背影,外加一声冷哼。
婉嫔闭眼,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须臾,婉嫔右手狠抓着胸口,对永安帝扣下头去,“民女领旨……”
不是臣妾,不是罪妾,是民女……
扣完头,婉嫔抬头再看永安帝的背影,仿佛要把那个背影刻在自己的心里一样。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背影依旧那样的高大,如永安六年的那个傍晚,沾染了夕阳的余辉……
婉嫔仿佛看到那背影回眸一笑,指着自己道,“就,婉宝林吧!”
泪水浮上双眸,眼中的影像变得模糊,婉嫔连忙拿手去擦,却在慌乱间碰掉了头上簪的碎玉步摇……
如葡萄一样的步摇……
婉嫔猛然惊醒,这已经不是永安六年……
她擦净眼角的泪水,把那只步摇拾起,捧在手中捂在胸口,右左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耳朵嗡嗡的鸣响,她看着跪在地上衣着华丽的妃嫔们,就和看着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般。
她抓住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问,“冷宫在哪里?”
欣嫔嫌恶的把婉嫔的手甩开,道,“本宫哪里知道那种地方!”
婉嫔踉跄倒地,步摇尖锐的簪头刺破她的掌心,血,染在地上。
婉嫔看着掌心被血染透,摔坏的步摇,心,痛无以复加。
眼泪再次滚滚而下,她愣愣的轻语,“逸郎,步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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