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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赌场后院,秋天里第一团落叶飘飘忽忽游荡在水池边、假山间、光晕里、还有黑纱女子的鬓角肩头。少女站在园中小亭台阶上,从老者的角度看去正好半遮住那一抹入水夕阳,只从其周遭转出来一圈圈五彩斑斓的暮色。
七八年时间弹指一挥,小姐再也不是那个骑在我脖子上放歌,梳着朝天椒小辫沙里土里滚爬的疯丫头了,真是长大了!程叔心下感叹。
自家和小姐一晃将近八年未见,她年幼时自己正好陪在家主身边,那整日里缠着他讲故事,学着大人品茶听曲的模样,林林总总各种天真童趣,历历在目浮现眼前。
程叔陷入沉思,家主自安远国京都奉天府飞雁传书,将自己从北原国的冰天雪地调来怀远,一是为了探查近来风头劲然的少年知枫,二来也是顺带保护游历天下,踪迹天马行空让家族头疼不已的小姐之韵。
“程叔,明日遍洒名帖,宴请怀远一众名流清士,达官贵族,之韵要赈灾献艺!”
“三哥,第五家的丫头怎么突然想起来请客了,这段时间怀远可有点精彩纷呈应接不暇的架势啊,看来知枫这小子倒是真让各方势力牵挂了。”
宁候简啸天轻轻敲击着紫檀木镶嵌云顶花纹的茶案,若有所思,“明天你陪着从容、虑远代表侯府去看看,第五家的面子要给,其余的事情随机应变自行主张。”
私下里,尺算和简啸天那是兄弟相称,可见二人关系之密切。
“妄语那边传来的信儿说当日刺杀月儿、重伤演武的那些刺客并非平南郡定边候的部属,可那裂云箭却真真切切是闫楚囚的东西,这里面定有隐情!”
黑衣老者尺算也是愁眉不展,这不倒霉催的,自己和演武两大侯府顶梁柱陪着小姐去了一趟祖陵,代父祭祖,回来时仅仅在牛家洼这个山野偏僻的小集市停了那么一下下,结果闹出天大的祸事,清月郡主受到惊吓不说,演武还差点把命扔到那里。
而最苦恼莫过于无论牛家洼或万山千泽,这两次遭遇战,敌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只能从其尸首长相、随身物品、穿着打扮,甚至弓弩箭矢这些细节上进行探究,但若敌人心思缜密,提早考虑到这种情况,故意从穿戴兵器各方面混淆视听,按照当代的社会科技水平,宁侯府还真没办法得到事实真正的答案。
想到这里,尺算有些恼怒,也不知当时知枫怎么琢磨的,就那样手起刀落屠戮个一干二净,唉,少年人还是多少行事鲁莽了些。
“演武在奋起余力最后一击的时候不是喊出裂云箭和闫楚囚的名号么,难道这里还有玄机?”,宁候不解。
“箭矢是真,箭上所附之毒,药性相同也不假,甚至震裂演武护体神功、破坏其身体机理的手法也和闫楚囚如出一辙。而闫楚囚和演武的恩怨众人皆知,似乎各种表象都剑指平南郡定边候,都表明是闫楚囚率人所为!”
尺算回答的倒是坚定,只是随即话锋一转,“虽然我没办法证明不是定边候和闫楚囚所为,但我却相信事实绝非如此简单。”
喝口茶水,斟酌了一下措辞,尺算续道,“定边候虽然与侯爷关系不睦、明争暗斗,但一直没有破脸,在对待朝廷后势的倾向上是站在侯爷这边的。更何况如果当日真是闫楚囚出手,演武在那种分神四顾,突如其来的情况下绝难幸免,而闫楚囚一身功力都在这一弓一箭之上,演武濒死一击,威力何其惊天动地,在场者若是真的闫楚囚,必在劫难逃!”
宁候简啸天闻听,不禁蹙眉问道,“所以说来人假扮闫楚囚,其行踪轨迹也都在尽力模仿?”
“不但如此,此人武力应在闫楚囚之上并与其熟识,公平相斗演武也难轻易胜之。但毕竟使用并非自己最拿手的武艺掩饰来历,功力上自然打了折扣,也是演武命不该绝,知枫带獬豸神角适逢其会,才捡回性命。”
老者尺算终于一锤定音,宁候二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形势越来越复杂了。
“对手在暗处布局,做出似是小心翼翼抹去诸多证据架势,但最终却故意留出蛛丝马迹剑指定边候,其意昭然,其心可诛。”
“三哥的意思是对手要让我简啸天朝堂、身侧腹背受敌!”
…
简十三现在对于知枫那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烈耳王强更是在知枫一句话逼死张老太爷得报大仇之后放声痛哭,并立下大芷血誓,从此奉知枫为主,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说来这一局斗法最后还是出了点意外,本来知枫也不想出头当首恶,谁不愿幕后操控,保持少女郡主心目中知枫哥哥的美好伟岸形象,但没想到人赃并获抓了现行的情况下张老太爷还死不认罪,非要把官司打到庆城。
知枫只好鄙视怀远司法参军的办案能力,都不知道屈打成招吗?遂亲自出马,见了恶名远扬的不朽恶棍。
痛打一顿后,当场对着已经半死不活的张老太爷,知少爷只是阴冷冷寒渗渗撂下一句狠话,“认罪得死,全家财产充公,子孙可免罪,不认也得死,诛灭九族!”
傍晚的小雨淅淅沥沥,天边夕阳落下,留下一抹彩虹横贯长空。
知枫背手矗立于转运巷口,身后跟着哼哈四人组。
知枫少爷正感慨天地美景,世事无常,众人忽然摒住呼吸四周沉寂。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看着馨大家袅袅生姿由远及近,知枫心里温情涌上,这便是那首雨巷描绘的美好吧。
进入震天赌场,大堂已经完全收拾妆点得面目全非,哪还有半点尘埃恶俗之气。
高官显贵、夫人小姐,富商巨贾、清士名流,形形满聚一堂。
要不说天朝人喜欢凑热闹呢,连马路上撞死一头驴也会有无数人围观,更有那挤不到里面一睹血腥者急的在外面高喊“撞死的是我爹,让我进去…”云云。
忽然喧闹的厅堂空气一滞,震天大东家第五之韵出场,轻纱遮面,裙带款款生姿,轻轻一福。
“小女受家父所托,在承祖营生,震天赌场得各位顾怜才能平安立世,小女子无以为报,今日特以备下薄酒一席,与诸君把酒言欢,略表寸心。酒宴散去之时,之韵还有几件事情要说与诸位,现在请入席就坐,开怀畅饮!”
每每这种显贵名流云集的场合,高低座次都是大有讲究,主家居中,左边上手位为最尊,右侧下手位次之,同桌者再次之。
其余众人分桌罗列,均以位于主家距离远近显示地位高下,受重视程度。
或许烈青楼的强悍好斗之风带动整个承祖郡,人们既然大都食可裹腹衣可蔽体,那就更有闲情逸致讲究面子工程。这一点在怀远城尤为明显,宴请排列座次可是一门大学问,常有自觉被主家落了面子的豪门富户恼羞成怒下大闹厅堂,造就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亦或有之。
知枫却不甚在意这种种陈规陋习,自顾自领着四大护法找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谁曾想世事无常,非但有令人不可预料啼笑皆非之事,竟还有堵心裂腹怒火丛生的情形。
酒席未开,一众人等分别落座,知枫这厢里却坐进三位不速之客,小郡主清月、馨大家瑶馨姑娘,还有青衣坊老板熟女岚娘。
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家伙,知少爷霎那间被晃得眼晕无比。
正呆坐间,门口响起一声讥讽辱骂,“绣花枕头,也不知二叔是否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拿这样一个脂粉堆里打转的家伙当宝贝,看来真真有点老眼昏花了!”
声声琅琅,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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