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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院落里,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被推倒在杂草丛中。

他垂着头,眸中满是委屈和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欺负他,就因为他不是嫡子,娘亲死了,父亲完全忽视他吗?

然而比起这群总欺负他的人,他更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既然选择生下他、留下他,又为什么让他在这荒无人烟的院子里,任人欺辱自生自灭?!

他爬起来,那将他推倒的人又用力踹了他一脚,让重新跌倒在草丛里。

这一片的杂草无人清理,肆意生长,又是深秋,叶子干脆也锋利,在小男孩身上留下道道浅浅的痕迹。

好恨。

“你这个杂种,还想吃东西,浪费粮食,饿死算了!”

怀中好不容易求来的馒头被抢走,撕成几瓣扔到地上,那一只只穿着崭新绣鞋的脚狠狠将其踩碎。

男孩眸子发红。

好恨。

“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这个小杂种还敢瞪我!”

小男孩遭到拳打脚踢。

每被打中一次,身上的伤痕多一个,他心中的恨意便深一分。

好恨,好恨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在他被打到意识模糊,已经痛到麻木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他看到那些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孩子,在那人面前像鹌鹑一样,战战兢兢。

那一张张稚嫩的嘴脸上,满是谄媚讨好,令人作呕。

“你们在欺负人?”

男孩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进,面前的杂草被剥开,露出了自己的脸,也让他看到了来者。

可惜,他还没有仔细打量,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有人说话。

“大少爷,他的伤势倒是不严重,一些小磕碰,上点药再喝些补身子的药就好,只是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这语气,听着像大夫。

他命贱,没看过大夫,但见过那些姨娘们,稍微有点头疼难受就大动干戈地去请大夫。

到头来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想找点理由让老爷到院子里去。

这个大夫说的是自己吧。

居然有人愿意为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请大夫,他觉得……很奇妙。

是那个在他昏迷前出现的人吗?

他睁开眼,看到了不是自己那灰不溜秋,缝缝补补的蚊帐。

而是金色的绣着精致花纹的纱帐。

身下也不是那又冷又硬的木板,柔软得不可思议。

房里光线很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这不是他的院子,这是哪儿?

他起身下床,想要离开,结果腿软无力,又栽倒在地。

在他摔倒之前,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出现,扶住了他,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支撑了他半个身子。

惊愕地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俊朗、健康而充满自信的脸。

然而吸引住他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生机,此时带着担忧。

那是担忧是为了他。

这个认识让他呼吸一滞。

“你没事吧,身子弱就好好休息,这么着急着起来干什么?!”

那人语气很不好,却与他这些年听到的话语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从中感受到了责怪,在责怪他不珍惜自己。

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好过,突如其来的的温暖让他无所适从,只想逃离。

他突然起身,将那人撞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他动作顿了顿,继续往外跑,他不习惯待在这种地方,他要回自己破落的院子。

“你跑什么呢!”

他听到那个人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天霸。”

天霸,这个名字还真是……俗气又嚣张呢,寄予了那个男人的所有希望。

当天霸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到他面前,打倒那些欺负他的人时,扭头又问了他的名字。

他愣了很久。

“我叫……天环。”

天环手挎着小篮子,里面装的是他到外面摘的新鲜水果,底下还藏了一株灵果。

欢欢喜喜地走到天霸门前,抬手正要开门,门内的声音传了出来。

“啊~少爷好棒~”

“奴家不行了~”

“少爷……啊~”

天环的身子僵住了,脸一寸寸变得苍白,抬在半空中的手在颤抖。

男人的喘息和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

里面,在干什么?

从小就在天家苟且偷生,见识过不少丫鬟和少爷、小妾和家丁偷情,天环怎么会不知道这声音代表了什么。

当时他看别人偷情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恶心厌恶。

而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天霸身上时,他觉得特别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让他呼吸不得,行动不得。

门内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然后传来一声尖叫,让天环身子一震。

“少爷,你真的好棒哦~”

“行了小骚、货,穿好衣服滚吧。”

“少爷真无情呢。”

脚步声渐进,眼看着门内的人就要出来,天环逃跑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被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坐到地上。

装满鲜果的篮子掉到地上,五颜六色诱人的果子滚落一地。

五年了,他住到这个院子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天霸将他从那个院子里拯救出来,带到他亲爹面前,帮他要到了这个院子当住所。

那时候还有人跑到这边来欺负他,他忍气吞声,天霸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痕,将那些前来欺负他的人一一打的回去,并放话说天霸罩着他,谁敢欺负他就是跟天霸作对。

当时他很不解,为什么天霸要帮他这个无依无靠的人?

还记得当时天霸说:“你是我弟弟,我怎么能让你受欺负。”

弟弟,不过是一个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罢了,连亲爹都不在乎他,为什么天霸这么在乎他?

心中虽然不解,但天霸的行为和语言,无疑温暖了他。

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你。

原来,他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人珍惜他、爱护他。

天霸对他真的非常非常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第一个想到他,隔三差五问他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想欺负的人。

开心的事跟他分享,不开心的事与他诉说,他在一边静静听着,注视着他。

这五年,全部被天霸充满。

不止是生活,还有心。

他,天环,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天霸。

不知从何时起,他注意着天霸的一举一动,觉得天霸每个动作,都那么美好。

每次天霸注视他,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好,他都会脸红心跳,却又不舍的推开。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庆幸,真好,他是他的弟弟。

可不过一会儿,就会恐惧、愧疚,他害怕天天霸知道他的心思后,那热切关爱的眼神会变得厌恶冷漠。

天霸对他这么好,他却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他好多个晚上都没睡好,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

他梦到自己的心思败露,天霸远离他,甚至将他赶走,说他恶心,后悔当年救了他。

可是这天晚上,他做了不一样的梦,让他心痛、惊恐,却又沉沦其中。

梦里,天霸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寸寸褪下他的衣服,进、入、他的身体。

天环屏住呼吸,目光在天霸身上流连,然后看向身下的那个。

男人肤若凝脂,身子比女人漂亮,一双玉臂搭在天霸的肩上,身体随着天霸的动作而动。

可天环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像是蒙了层纱一样。

他眯着眼睛,想要看透那张脸,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让他惊愕不已。

那是天环,是他的脸!

震惊中,他发现视角变换,他被成了天霸被压在身下的那个。

他知道这肯定是在做梦,可他忍不住,越陷越深。

梦里的天霸将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在达到巅峰时,他忍不住开口倾诉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哥,我喜欢你。”

“喜欢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环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天霸。

他顿时瞪大眼睛。

天霸压在他身上,这姿势像极了梦中……

天霸一巴掌拍向他的额头,笑得痞气,“你刚刚说喜欢谁?”

被天霸的气息环绕,天环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说话也结结巴巴:“什、什么?”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说,你是不是……”

天霸眯着眼睛,紧盯着天环,脸上少见得带上了严肃。

天环只觉得手脚冰凉,难道他的秘密被发现了?

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亵裤往下扯。

天环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就被天霸脱掉了。

将天环的裤子扔到一边,天霸嘴角噙着笑,大肆嘲讽:“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做春梦了。瞧你裤子都湿了,男人都会经历着一遭,哥哥我也走过,别不好意思嘛。”

原来不是被发现了,天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经不住天霸打量他那处火热的目光,脸红了个彻底,又羞又愤。

撤过被子遮住后,恶狠狠地瞪了天霸一眼,又惹得后者大笑:“小环环可真可爱,你这样子真像极了昨天我床上的那个小妖精。”

天环脸一白,抓着被子的手收紧。

心好痛。

下一秒,天环悲伤的情绪又被恼怒扫尽。

“话说,小环环你那里还真是小巧玲珑呢。”

“滚!!”

天霸被一个枕头砸中,逃也似的跑了,手撑在院中的桃花树上,笑得前仰后翻。

听到院中传来的笑声,天环再大的火也消了,忍不住露出笑容。

天环收拾好后,板着脸推开门,天霸果然还在院中。

他走到天霸跟前,冷道:“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有个好地方,哥哥想带你去玩玩,绝对是好地方,你别生气了,消消火。”

天霸笑得讨好,天环装不下去了,笑着点头,“好。”

天霸大喜,牵着天环的手往外走。

天环一怔,跟着他走了。

在他的右后侧,看着他的侧脸,感受着手上的温度。

天环觉得自己今天,连心跳声都是雀跃的。

低头,手勾住天霸的那只手。

真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觉得,人生前八年经历的屈辱和痛苦,都是为了,让天霸来拯救他吧。

牵着他的这个人,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温暖,是他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如果这辈子余下的时间里都有他,那前面受再多苦,又有什么关系?

这双温暖的大手啊,将他从地狱里,拉了起来,送到了天堂。

他不知道,这双将他从地狱拉出来的手,后来又将他推回地狱。

这次他摔得更狠,更疼,遍体鳞伤。

再也没能爬上来。

“哥,你又要去哪?”

“我和凌子他们去雪花楼玩玩,听说他们那来了个头牌,据说是西域的,浓眉大眼胸大腰细腿长,今晚拍卖初、夜,我还没尝过西域美人呢。”

看着天霸露出y邪的笑,说着西域美人时眼中的光,天环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把钝刀子凌迟。

“可、可你不是说跟我一起吃晚饭吗?”

天霸挥挥手,“那不是不知道吗,反正晚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西域美人的初、夜说不定这辈子就一次。”

说着,他便匆忙往外走,天环拉住他,苦苦哀求:

“哥,你这两个月都住在雪花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陪我吃顿饭吗?”

天霸不耐烦地扯开他的手,“别闹了,你也十五了,是不是想要女人了,改天有空哥带你去雪花楼包几个纯情点的,让你好好玩,今天就不带上你了。”

直到天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天环才颤抖着,低声开口:“我不想要女人,我想要……”你。

我想要的是你啊,为什么你不再看着我了,不再保护我了。

我被人欺负了你都没发现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在乎我了吗?

不要……

天环低头,看着满满一桌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又看了一眼手臂上被袖子遮挡若隐若现的淤青,抱头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烦死了!”天霸将杯中的酒一口闷,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天霸身边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白袍,却掩盖不住身上那股邪气,眼尾发红,更显邪性。

眼下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一看就是被掏空了精气。

他见天霸郁闷,给天霸添满酒,好奇地问:“哦,居然有人敢惹霸哥您?”

“还不是我那弟弟,上次就拖了我时间害我没得到那西域美人,这次又不缠着我不让我来雪花楼,还将我带回家的美人骂走了,居然还敢背地里跟别人说我有病!雪花楼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天霸越说越气,还有好多对天环的埋怨堵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他喝了杯酒,觉得不爽,直接拿起酒坛子往肚子里灌。

“霸哥的那个弟弟,天环?”

“不是他还能是谁,也就他这么大胆子敢管着我!要是别人说我有病,我早就把他给宰了!”

凌陵想起那天环,忍不住失了神。

那人虽然称不上美若天仙,比不得雪花楼的头牌,但胜在性子有意思,够味。

明明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却一身清贵气,对他视若不见,眼中只有他的哥哥。

实在是让他想压在身下,看他疼到哭出来,泪眼朦胧着求饶的样子。

这么一想,他就有反应了,抓了旁边倒酒的小倌压在身下泄火。

一番纠缠过后,凌陵将浑身发软的小倌扔到一边,挨到还在喝酒的天霸身边,低声道:“霸哥,您若是想要教训那天环,我这有个主意……”

天霸听完之后,眉头紧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太残忍了,他也没做错什么。”

凌陵心中冷笑,面上苦口婆心道:“那还叫没做错什么,他说霸哥您不举啊!您可是天家未来的家主,这种话传出去了,别人以后怎么瞧得起你。”

天霸眉头皱的更紧,犹豫着,“那也不能这样。”

“而且他凭什么管束着您,天家主都没管着您呢。您是未来的家主,他应该讨好您才对。”

“那也,不行……”天霸心里有些变化,但还是拒绝了。

“唉,算了,我知道霸哥疼爱这个弟弟,就当我没说好了。”

凌陵叹了一声,眸光一闪,又道:“那他也不能总管着您,这样我们玩的也不尽兴。不如,我帮您去跟他说说?”

“你?”

“对,上次我去的时候,天环对我好像还挺有好感的。”

凌陵睁着眼睛说瞎话,期待着天霸的回答。

天霸扛起酒坛子的动作一顿。

有好感?

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灌了口酒,天霸道:“那我明天带你回去,你跟他好好说说。”

“放心吧霸哥,我一定‘好好’跟他说。”

明天就把那小妖精绑到床上,真想看看他还能不能冷着脸。

天环吃着早餐,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来一看。

“哥,你回来了!”

天霸“嗯”了一声,淡淡地瞟他一眼,看他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带着淡淡的忧愁。

一见到自己,眉心舒展开来,忧愁顿时变成了喜悦,漂亮的眸中仿佛蕴含星光。

天霸别过脸,心里暗道:小环虽然做错了事,但不至于那样惩罚他,让阿凌先跟他聊聊吧。

天霸:“阿凌来和你聊天。”

说完,他径直走回自己房里,用力的关上门。

天环被那关门声一震,脑子都是懵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进了屋子里,甩到床上,一个人压到他身上。

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天环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奋力抵抗,怒喝:“凌陵你干什么?!”

“你哥哥不是说了吗,我来找你聊天啊。”

凌陵笑着,对天环上下其手,断了他的腰带,拉扯之中天环领口打开,露出一大片苍白精瘦的胸膛,看得凌陵直咽口水。

看到凌陵污秽的眼神,天环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给我下来!”

这一巴掌天环用尽全力,打得响亮。

凌陵被打得歪过头,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扭过头狠狠地扇了天环一巴掌。

天环只觉得脸剧痛,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没来得及发怒,又听凌陵冷笑道:“是吗,不如我们聊聊,你喜欢自家哥哥这件事吧,小贱、人!”

“什、什么?”

天环大惊失色,连挣扎都忘记了,任由凌陵扯开他的衣裳。

天霸在自己房里,脑子里一直想着天环和凌陵,浑身难受,喝了一壶茶都没能冷静下来。

不如去看看他们吧。

这个念头一出,天霸的身体便动了起来。

走到天环屋外,想敲门又觉得尴尬,于是耳朵贴着门,想要听他们聊些什么。

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听了一阵后他觉得无聊,便直起身子想要离开。

门内却突然发出一阵巨响,然后不断地有奇怪的声音传出。

天霸一惊,想也不想就推门而入。

“你知道得太多了!”

天环趁凌陵不备,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拿过自己的腰带在他脖子上缠了两圈,一手拿一端用力往两边拉。

凌陵面目狰狞,对着天环拳打脚踢,天环都没有放手。

眼看着凌陵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翻起了白眼,天环红着眼,露出了一抹笑,却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突然有人往他胸上打了一掌,他猝不及防被打飞出去,撞到墙停了下来,胸口却疼得他窒息。

抬眼,只见天霸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凌陵脖子上的腰带看向天环,目光中全是失望和责备,还带着怨恨。

“你之前背地里做的事情,我只当是你不懂事小打小闹,可你这次居然对凌陵下杀手!他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他?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是我看走眼害了我朋友,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天霸气得全身发抖,放完狠话,抱着凌陵往外走。

天环脸上血色全无,脸上身上都在疼。

怎么会变成这样?

忍着剧痛,他颤抖着爬向门口。

“不是的,你听我说……”

凌陵威胁他想要强迫他,他只是、只是害怕啊。

或许是听不到他的话,天霸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像是风一般消失了。

“哥,你回来啊!”

天环发出一声哀嚎,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后晕倒在地。

天环做了个梦,梦到天霸说恨他,恨他要杀凌陵。

他被天霸眼中那浓烈的恨意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天霸将淬毒的长剑捅进他的心脏。

好疼。

他被吓醒了,睁开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纱帐。

只是做梦啊,可胸口的疼痛感如此真实。

回忆收拢,天环颤抖着自我欺骗,天霸撞见他杀凌陵的那一幕,也只是做梦吧?

天霸守了凌陵三天,他才终于醒过来。

一看见天霸,凌陵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霸哥,小环他、他要杀我!”

“已经没事了,没事了。他为什么要杀你?”

“他勾引我,说想尝尝那啥的滋味,我想着他是霸哥你的弟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于是拒绝了他。没想到他恼羞成怒,居然要杀我!”

凌陵声音悲切,仿佛被人强迫的是自己一般。

要是天霸以前听到这话,肯定是不信的。

但有天环红着眼杀人的一幕在先,他信了。

“他,真是要勾引你与他做那事?”

“霸哥,我都差点死掉了,还敢骗你吗?千真万确啊!”

天霸沉默,想起前不久才说天环长大了,该尝尝当男人的滋味了,他便看上了自己的朋友,心越发坚硬。

“上次你说的那个法子,用吧。”

“霸哥?”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天霸走后,凌陵才摸着脖子上伤痕,冷冷地笑出声:“贱人,居然还想杀我,这次可我看你不失了半条命去!”

天环醒来后,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天霸要将他赶走。

可天霸出现后,虽然与他疏远许多,但对凌陵的事绝口不提,天环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哥,你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嗯,我们兄弟俩从没一起喝过酒,这次跟我好好喝一顿。”

天霸声音淡淡地,挥手让下人上酒。

天环的眸子有些暗淡,他从小身体不好,天霸从不让他喝酒,这次更是伤到了身子不能喝酒,可……

天环看着天霸,眼睛逐渐亮起来,除了喜悦外,里面还有强行隐藏的爱慕。

如果这次喝酒,能让他们恶化的关系缓和,就算伤身他也愿意!

天霸准备的是最烈的酒,天环喝了两碗便有些受不了,红着脸眼神迷离。

而天霸面色如常,看见他闭上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碗中,倒酒融化粉末。

天环看见了天霸的举动,迷迷糊糊地想着,哥哥给他下药了吗,终于看到他了吗?

天环心里又喜又惧,还有隐隐的期待,便乖巧地喝光了那碗酒,很快便倒了。

他没有看见,天霸眼底的寒光。

他以为醒来后身边会是天霸,没想到却是一片修罗场,他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周围的呼声震耳欲聋。

他被天霸带到黑拳场,换走了一个漂亮的“奖励”。

而他,将代替那个美人,作为犒赏胜者的奖励,有时候甚至是多个拳手共享他。

在此前他以为,那八年是他痛苦的八年。

现在才发现,这三个月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三个月,他始终有一个盼头,天霸很快会回来,将他带走。

可是没有,时间慢慢溜走,在那些拳手非人的折磨和谩骂中,希望变成了绝望。

三个月后,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天霸给的那一掌造成的内伤还没治好,又被这些怪物折腾,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这时,天霸来接他了,他身上布满污秽,散发着腥臭味。

天霸厌恶地看着他,不肯近他身一步,让家丁将他抬回去。

那些家丁将他抬回去后就走了,根本没管他能不能动是死是活。

他挣扎着,哭着将自己清洗干净,差点忍不住将自己溺死在水里。

太脏了,太脏了。

那之后,天霸对他视而不见,每天带着不同男人虐人回家,声音大到连他在自己房里都听得见。

天环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接近天霸,都被他厌恶着躲开。

天霸终于被缠得不耐烦,一把推开孱弱的天环。

“滚开,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玩具,玩具玩腻了、脏了、破了,扔掉就是,你还这么以为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玩……具?”天环摇摇欲坠,只觉得心被残忍地撕裂开来。

他第一次从天霸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原来,他是这么看待他的?

“对,一个庶子而已,哪里值得我上心,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将你养在身边,玩腻了便可扔掉的玩具!”

玩具,他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意思的玩具?

一旦不喜欢了,就可以扔掉的……玩具?

这致命一击,将他彻底击垮。

天环再不敢追问,抬着僵硬的脚步,麻木地回房,缩进被子里,默默地感受着剜心之痛,流着泪。

他的世界重新变回了一片黑暗。

他幻想的美好爱情,也被天霸击碎。

他,回到了地狱。

之后天霸多次带着痊愈的凌陵回家,他自己抱着人回屋折腾,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凌陵偷溜到天环屋里。

天环不从,凌陵便威逼利诱。

“你不过是个被人玩烂了的货色,若是再反抗,我就把你的心思全都告诉天霸,看他会不会更加厌恶你,恶心你,一剑把你捅死。”

天环反抗的动作顿住了。

“你若是乖乖跟我欢好,我保证把你搞得舒舒服服,而且……我能带你去天霸身边,这么一直被他排斥,你难受不是吗?”

天环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不再反抗。

他垂着眼睑,任由凌陵在他身上动作,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呵,可真像只畜生,发情的公狗。

餐桌边,天霸看着凌陵牵来但我天环,沉下了脸。

凌陵和天环坐下,凌陵急忙道:“霸哥,你们可是兄弟,怎么能因为我就疏远了?我都原谅小环了,霸哥,你也别揪着那事不放,我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说着,扯了扯天环,让他也些什么。

天环看了一眼凌陵的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到天霸面前,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大哥,之前是我错了,我道歉,原谅我好吗?”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笑容看似灿烂,却十分空洞。

可天霸觉着他笑得刺眼,便撇过头不说话,低着头喝闷酒。

天环也不伤心,笑着将整碗酒一口气喝完。

那之后,凌陵又带着天环来找天霸吃了好几次饭。

他心中却忍不住纳闷,天环和凌陵的关系怎么这么好?

每次带凌陵回家,他们两个都有说有笑,在天环房里一待就是一天。

现在也是,明明都在一张饭桌上,他们俩却聊的开心,像是没有他存在一般。

天霸心里有些闷闷的,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不知不觉,酒喝完了,他让小二上酒,自己拿起筷子吃下酒菜。

也不知时不时酒喝多了,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却瞥见桌子下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天环的长袍被掀开,里面没有穿亵裤,露出了苍白却带着不少红痕的腿,而另一只手,在他腿根处摸来摸去。

天霸纵横欢场多年,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与人欢爱留下的痕迹。

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起身,再见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心里不禁冒出许多想法。

他们这个样子多久了,是不是从第一次就开始了?

凌陵在天环房里一待就待上一天,是不是在……

一股无名的怒火憋在胸膛,不上不下,让他难受至极。

几天后,凌陵来到天家,送了他一个美人,聊了两句后就匆匆跑进了天环房里。

天霸平生第一次,将美人扔在床上,自己跑了出去。

“凌陵,我找你有事!”

他跑到天环门口,迅速说完话就推门而入。

床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刺痛了他的眼。

“你们在干什么?”

天环正好捧着凌陵的脸,抬着头献上一吻。

凌陵有些沉醉,见到天霸进来也没舍得放手。

“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天霸看不下去,只觉得心烦意乱,放下话就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大哥可要快点将阿凌还回来,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可等不了太久。”

天霸手握拳,快步走出去。

凌陵穿了衣服出来后,就被请了出去,与他一起的还有他带来的美人。

理由是天霸今天没有兴致。

凌陵也不恼,第二天又来了,结果天霸说身体不舒服。

第三天,天霸脑壳疼。

第四天,他连天霸的面都没见到。

……

这么几天下来,凌陵自然是知道天霸撞破他和天环的事,生气了。

好些时日没见到凌陵,天霸没觉得想念,反而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没过多久又发现天环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甚至晚上夜宿在外。

又是一夜天环房里没亮灯,天霸忍不住派人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打碎了一个杯子。

天环最近又和凌陵混在一起了,每日出双入对,城里的人全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正常。

天霸不想再管了,每天宿醉雪花楼,将雪花楼当成自己的家,还认识了其他不少的狐朋狗友,没过多久就把天环和凌陵忘在脑后。

一日他醉酒醒来后,想起来父亲有事交代,急忙赶回家,却发现父亲的朋友已经离开。

天环坐在下首,笑着与父亲聊天。

见到他回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哥回来了。”

这声“大哥”规矩却又疏离,让天霸愣了许久。

他被父亲骂了一顿,骂他脑袋不清楚,不知道该把什么事情放在第一位,每日醉生梦死,一点都不懂事,不如天环来的乖巧。

他错愕,这才知道天环代替他,接待了父亲的那些朋友。

天环朝他笑,他别开脸不愿去看,心里总有些微妙的感觉。

天霸回来除了挨骂,什么都没做就回到雪花楼找他的新朋友,一起讨论哪个女支子活好。

雪花楼里的尝过了玩腻了,就一群人到大街上,看上那个就不由分说将人掳走,事后给点钱就完事了。

天霸觉得这样的生活舒坦极了,没人管着,回家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甚至被城里的人称为第一大恶霸,偏偏家世身份摆在那里,没有人敢去反抗,越反抗只会越惨。

雪花楼,天环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对面是雪花楼的老鸨,铺满白粉的脸笑得谄媚。

“三少爷,我让手下的小倌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您看这个月……”

天环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的袋子,扔到老鸨面前,“这个月干得很好,里面是一万两。”

“谢谢三少爷,谢谢三少爷,那下次……”

天环扭头,看向旁边那面挂满了画的墙壁,道:“我大哥就在旁边的屋子里?”

“对啊三少爷。”

“下个月继续按我说的做,让人缠住他,做得好银子只会多不会少。”

“三少爷放心,为了这银子,我也绝对不会让大少爷回家。”

天环收回目光,起身整理好衣摆便离开。

从雪花楼的后门离开,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子,出现在凌家的侧门。

侧门这边的巷子鲜少人经过,所以他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发现。

吱呀——

侧门打开,凌陵从门中走出,见到天环眼前一亮,伸手就将他揽到怀中上下其手,嘴也不闲着,逮着天环的唇就猛亲。

两人黏糊了许久,天环稍微挣扎了一下,凌陵便放开了手。

“我们不要在这里,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说着,天环莞尔,牵起凌陵的手便走。

凌陵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诱惑,自然是乖乖地跟他走了。

大概是被美色迷了眼,凌陵没发现两人所处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直到天环停下脚步,凌陵才发现不对劲。

“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僻,一个人都没有,宝贝你果然还是害羞啊!”

天环掩唇低笑一声,转过身袖中出现一把匕首,直直地捅进了凌陵的胸口。

“当然是为了方便送你下地狱!”

凌陵瞪大眼睛,后退两步靠在了墙上,手颤抖着摸上深深插入胸口的那把匕首。

“你,你要杀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你不怕天霸……”

“他身边那么多酒肉朋友,又美人环绕,哪还记得起你。”

说着,天环走前两步,手握住了匕首的把,脸上满是笑容,却让人看着心生寒意。

“你也不用担心我,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的。”

他将匕首一点点抽出,然后手起刀落,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顿时横穿了整张右脸。

凌陵惊慌不已,他看到天环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身上刺了好几下,好几处都是稍不留神就会致命的伤。

“你……”你这个疯子!

天环脸上的笑容有些虚无,却又让凌陵感觉到强烈的恨意和杀意。

他将匕首贴在凌陵的大动脉上,一双温柔得仿佛蓄了一汪春水的眸子与他对视,柔声道:“我回到地狱了,将我送回来的你们,怎么能在人间逍遥自在呢?一起下来陪我吧!”

凌陵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脖子一凉,鲜血喷溅而出,他感觉自己的生机在不断流失。

他要死了。

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天环面无表情地将匕首尖抵在自己胸口,双手用力捅入的一幕。

疯子。

凌陵死了,成天跟他在一起,关系非比寻常,嫌疑最大的天环也差点死了。

天环被人发现时,只剩下一口气,若不是发现他的人正好是天家家主院里的家丁,及时叫了大夫过来给他止血,可能也没命了。

事发三天后,天霸回了一趟家。

这才发现,天环早已从那个屋子里搬出来,住进了他爹天无敌准备的院子。

天霸站在天环门口久久,最后还是没有敲开门进去看望,也没有问过凌陵的事情。

天霸在外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偶尔回一趟家见到天环,也将他视若空气。

天环总客气地朝天霸打招呼。

“大哥活得真是潇洒,三弟我可真是羡慕极了。”

这一句艳羡的话又惹怒了天无敌,将天霸禁足三日,不准喝酒不准让人进去伺候。

好几次都是,天环无意之中提到些什么,总让天无敌生气,悲催的总是天霸。

几次过后,天霸心里对天环就有了怨气。

天霸禁足结束后,只想快点回到雪花楼,回到那里他才能感觉到归属感。

路上碰见了天环远远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大哥这么着急是又要回雪花楼吗?”

天霸当他不存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他冷笑道:“酒囊饭桶。”

“艹,真以为老子不敢打你吗?!”

天霸这些天积攒的怒火一下释放出来,一把抓着天环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天无敌的怒喝声:“天霸你在干什么?!”

他看见天环露出了挑衅的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他看懂了这个口型。

“打、我、呀!”

“天环你!”

天霸一拳还没下去,就被天无敌揍了一拳,衣领也脱了手。

天环被天无敌护在身后,一脸受惊的样子。

“大哥,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过问你的事情,以后都不会了。”

“滚!”

天霸大吼一声,捂着脸跑了,此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当街强抢民女民男的次数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臭。

天环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

短短七年,他用铁血手段收拢了不少天家的人,其中不乏有地位有话语权的族老。

明面上天无敌是家主,掌控者整个天家,将来天家也会完整地被交给天霸。

实际上,天家一大半已经在天环手中。

其中天霸的任性让他获得了不少好处,接触了不少天无敌本打算交给天霸的人脉。

这些年,他除了韬光养晦发展势力外,背地里还将那个地下拳场捣毁,让凌家没落,欺辱过他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他想着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彻底搞臭天霸的名声,对外称他是碰了不该碰的人,遭到了报复。

可没想到,还没到那个时候,天霸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就真的碰了不该碰的人。

有人下手比他更早,更狠。

当他看到天霸全身赤裸,被绑在他床上,下身全是红色的水泡,说不出话满脸怨恨的时候。

他心里觉得畅快,还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心疼,这一点心疼很快就被强烈的兴奋掩盖。

他在密室里折磨天霸,将那三个月自己遭受过的,在凌陵身上遭受过的,一点一点还给天霸。

看着天霸身上染上自己的颜色,看着他的眼神从愤怒到怨恨,从哀求到绝望,他只觉得兴奋无比。

再到后来,名正言顺的将天霸接到自己院子里,自己房子里,每夜折磨着他,看他怒不能言的样子,却没有办法再兴奋起来。

只觉得悲凉。

每次天霸晕过去后,他都忍不住盯着天霸看,伸手轻轻抚平皱起的眉心。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原本以为天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龌龊的心思,一辈子都会当兄弟,一辈子都能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为什么会变成仇人?

天环总是失眠,可天霸却容易受不住折腾晕过去。

于是他每天折磨完天霸后,就去折磨被他关起来的天无敌。

天无敌被废了一身修为绑在柴房里。

天环让人搬了张椅子放在柴房,方便自己坐下来欣赏天无敌的惨状。

这个对他不管不顾的父亲,终于被菜在了脚下。

“你这个孽子,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扔进冷水里冻死!”

“可你没有那么做,让我苟延残喘下来了不是吗?”

“你这个孽子根本就不是我的种,我没有资格当家主!”

天环一惊,从椅子上窜起来往前走两步,“你说什么?”

“你就是那个贱人偷情生下来的杂种!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你留下来!”

天环脸色复杂,一直紧绷的心感到了释然,他勾起唇往外走。

身后的天无敌还在骂,他却无心去听。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天霸,天环发自内心地笑了,在他唇上落下轻柔又充满爱意的一吻,手指插进天霸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原来不是亲兄弟啊,真是太好了。

天环看着下人,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厅外候着。”

“带进来吧。”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瘦瘦弱弱的小孩子被带了进来。

那个小男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看了天环一眼又低下头,看起来胆子特别小。

天环朝他招招手让过来,他也不敢。

最后天环走过去蹲下来,抬起他的头与他对视。

小男孩头发枯燥如同杂草一般,脸色蜡黄,两颊没有一点肉,看起来是饿了许久。

只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又带着丝丝胆怯。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天环愣住了。

好像啊,好像小时候的自己。

天环的面容忍不住温柔起来,温声细语道:“别怕,我是你爹爹,接你回来就会好好养着你,你不需要害怕。”

小男孩眨眨眼,小小声道:“爹爹?”

“对,我是你爹爹。”

“我娘说,我爹爹是天家未来的家主。”

“我就是,而且我已经是天家家主了。”

“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嗯,真的。爹爹给你取个名字,叫天念如何?”

“天……念?”

“对,念儿跟家丁哥哥下去洗个澡,吃个饱饭,爹爹带你去见大伯。”

“好。”

天念很乖,答应了之后被家丁牵着就下去了。

一旁等候的家丁上前道:“老爷子说要见您。”

天环脸上温和的笑收敛起来,一摆手,“走,去看看那老头子还能活多久。”

从柴房走出来,天环觉得头有些疼。

耳边回响着那老头子的嘶吼。

“你是我的亲儿子,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天家已经是你的了,放了我吧!”

而当他看见洗漱过后换了一身新衣,有些忸怩的天念时,脑中复杂的想法暂时搁浅。

“走吧,爹爹带你去见大伯,大伯脾气有些怪,念儿不要害怕。”

天念坚强的点头,“嗯,爹爹在,念儿不害怕。”

虽说如此,但当天环向天霸介绍天念的时候,天念还是被天霸那怨恨的眼神吓到了,做了好几天噩梦。

天霸只要一想到天环今天带来的那个,说是他侄子的小子,就觉得胸口钝痛,晚上死也不让天环上床。

最后累了困了,也没能阻止天环。

天环抱着别扭的天霸,想到另外一间屋子里住的那个可爱的小人儿,将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部拔除。

是不是亲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天念心中,天环一直是最伟大的存在,在他的成长中既当了严厉的父亲,又当了慈爱的母亲。

教他人生的道理,告诉他做错事该首先做些什么,如何弥补,手把手教他人认字读书,教会他如何处理家族事务,还让他娶了心爱的女孩子为正妻。

在他眼中,爹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可能,除了那一件吧,将天霸大伯关在自己屋里,所有人包括爹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错事。

他很聪明,小时候还觉得天环对自己这么好,觉得是亲爹爹。

长大后他就知道了,他的亲爹是被囚禁的天霸。

可他更愿意将天环当做亲爹,天环的表现比他知道的任何一个亲爹都好。

他不知道爹爹和大伯之间发生过什么,爹爹看着那间屋子的眼神,总是怨恨又带着爱恋。

他觉得自己藏的很好,却不知早被许多人看了出来。

天念担忧地问道:“大夫,我爹他……”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力回天,三爷幼时受过太多的苦,这些年也没有好好养着,这身子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多少时日了。”

“大夫,我爹真的……”天念急了,一直苍白、瘦到皮包骨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

天念抬头,是天环笑着对他摇摇头。

“念儿,别逼大夫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给大夫银子让他离开吧。”

“爹……”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大伯的事情吗?我都告诉你吧。”

……

听完了天环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天念沉默了。

他没有办法分清谁对谁错,或者说没有人是对的。

天念扶着天环,将他送回了他的院子。

离屋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天环停了下来,他望着房门禁闭的屋子,问道:“念儿,你觉得我错了吗?”

“……”

“算了,念儿,你觉得若是我走了,他……会伤心,会难过吗?”

天念抿唇,胸中有一股悲伤在蔓延。

“会的,他会伤心的。”

“那真是太好了。”

天环笑了,只裹着一层皮的脸笑着,格外恐怖。

“好了,念儿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天念松开手,忍不住喊了一声:“爹……”

天环罢罢手,“回去吧。”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天念总觉得,这像是永别,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环推开门走到床边,脱了外衣和鞋躺进被子里,窝到天霸怀里。

天霸醒着,却不愿意动。

良久,在天霸以为天环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哥,若是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天霸不能说话,冷哼一声。

你还是快点消失的好!

读懂他的意思,天环笑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一定要记得我。”

他错了吗?

错了。

他不该动心,没有了这个念想,在受辱的时候能死了一了百了。

又或者,他能狠下心来,像除掉凌陵一样杀了天霸,而不是囚禁他,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腐烂发臭,再难复原。

哪怕如此,他破碎的心也渴望从天霸身上得到一丝温暖,来抚慰自己的伤痛。

哪怕……

只是肉体上的。

所以,他不愿放手。

至死,都不愿。

天霸感觉到了天环情绪的低落,手动了动,慢慢放在他身上,将他搂到怀里,闭上眼也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念挂念着天环,一大早便赶过来,在门口便听到了一声巨响。

他感觉推门而入,绕过屏风看到那个场景时,忍不住闭上眼睛。

天环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身体上属于天霸的体温逐渐散去,变得冰冷僵硬,却还保持着缩在天霸怀里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天霸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天环的尸体,眼睛失去了焦距。

良久后,天念不忍天环的尸体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要将他抱走。

天霸却突然爆发打了他一拳,扑倒天环身上抱住他。

“呜呜呜。”

“啊啊啊!!”

天霸早被挑断了手筋,那一拳根本伤不到天念,可他没有再上前。

他看着天霸抱着天环冰冷的尸体,痛苦、哀嚎、嘶吼,像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看着天霸留下眼泪。

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爹你看,他在为你伤心,你高兴吗?

天霸一直抱着天环,不让人碰他,不吃也不喝,呆滞地抱着天环,时不时蹭蹭天环僵硬的脸,露出少见的温柔。

天念吩咐家丁们别去管他,三日后,天霸咽了气,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开手,没有办法只能将两人一起火化。

看着火焰将两人吞噬,天念闭上了眼睛。

爹爹的心是善良了,他到死也没有告诉大伯当年的真相。

他舍不得大伯自责,更愿意让大伯带着对他的恨意死去。

他还是个胆小鬼,到死都没倾诉对大伯的爱意。

火焰将当年的真相,这些年两人的爱恨痴缠全部烧成灰随风飘去吧。

一起火化,骨灰融合在一起,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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