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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婳穿上早先赵怀琰送来的素色锦衣,如瀑青丝梳了个简单的飞仙髻,用两支梅花金簪斜斜簪着,略施粉黛,面上的稚嫩褪去不少,越发显得清丽绝美。

采儿瞧见她这样儿,眼睛又红了:“若是夫人还在,瞧见小姐如今的模样一定开心。”

林锦婳淡淡看着镜中的人,眉目疏离清冷,五官虽好看,却早已没有天真,娘亲瞧见,真的会开心吗?

她撇过眼不愿再看,瞧见外面时辰不早,提步往外而去。

林惜玉瞧见她来,心里泛酸:“怎么说女子要俏就得一身孝呢,七妹妹当真是应景极了。”

林紫苏并在身前握着的手越发紧了,面上却大度不少:“七妹妹今儿真好看。”

“不及四姐姐。”她浅笑,瞧见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已经摘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些。

婆子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几人这才出了府,林惜玉看着外面停当的两辆马车,有些奇怪:“怎么备了两辆?”

婆子忙笑道:“是二夫人吩咐的。最好的马车昨儿用来送老夫人了,还没回来。剩下的又不够宽敞,怕小姐们坐着拥挤。”

林惜玉当即指着前头一辆梨花木罩红色绣花锦缎的马车道:“我要坐这辆。”说罢,急急扶着丫环的手上了去。

林紫苏笑意更深,转头看着林锦婳:“七妹妹随大姐姐一道吧。”

林锦婳只听婆子那些话便知有问题,林府虽然比不上百年的簪缨世家,却也不差这几辆马车,怎么会忽然就不够了?而且二夫人此人的心机远比林紫苏深,这般做,定是宁有安排。

“锦婳想随四姐姐一起,四姐姐莫不是嫌弃我新丧,不愿同坐?”林锦婳微微珉唇道。

林紫苏面色微僵,她的确嫌弃,但却没了推拒的理由,只得点点头与她一道上去了。

去九皇子府的路程略有些远,九皇子不比赵怀琰,他生母尚在且不受宠,但性子自小便极活泼又喜欢与人结交,人缘却还不错,只是皇子府便只能住在远离皇城的地方了。

马车上,林紫苏看着她的侧脸,如婴儿般娇嫩细腻的肌肤,盈盈水润的眸子,真是让她嫉妒的咬牙,难不成宁王真是看中了她这张脸么?

林锦婳察觉到她越来越炙热的目光,浅浅一笑:“四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不适?”

林紫苏立马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七妹妹生的越发好看了,与宁王爷真是天造地设。且不知,你对宁王了解多少?”

林锦婳看她欲言又止,也顺着她继续问下去:“所知不多。”

“宁王有隐疾妹妹尚不介意,想来那件事应当也不介意。”林紫苏故作说不出口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林锦婳眉梢微扬,正要继续问,马车却是晃晃悠悠停下了,外边传来唱和,原是九皇子府已经到了。

林紫苏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告诉你的,但实在说不出口。一会儿宴会到一半时,你回到马车上来,我会使人带你去看。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看你的下半生就这样毁了。”

林锦婳见她说的煞有其事,也装作惊吓的样子点点头,等她下了马车才微微挑眉,赵怀琰的事她虽不清楚,但下半生毁不毁她早已不介意,她只要父兄能平平安安过一世。

九皇子府外车马林立,来往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林锦婳没带采儿来,她要留着她在落霞苑照顾白兰。

林惜玉有认识的小姐,早早相携进去说话了,林紫苏这样的美人一出现,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也顾不林锦婳,林锦婳便独自一人默默往里去了。

过了二门,到处可见端着盘子快步行走的美貌丫环,林锦婳穿过左手边的抄手游廊,远远瞧着热闹的湖心亭便坐下观察。

想起九皇子得疫病的事,她才发现前世还有不少看似不起眼的人,今生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她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利用到极致!

“她便是你说的七妹妹?”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宁王怎么就为了她做了这许多事?”

“定是有狐媚子功夫。”

忽然有压低的女声远远传来,林锦婳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惜玉的那帮小姐妹,只安稳坐在亭子里喝茶。

那议论声持续了一会儿,戛然而止,林锦婳觉得诧异,回头一瞧,便见一个绿衣少女手指长鞭而来,怒斥道:“你们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背后议论人?”

那些小姐们面红耳赤,林惜玉只笑道:“郡主别气,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再跟锦婳妹妹闹着玩儿呢。”

林锦婳闻言,只得起了身走来,朝绿衣女子行了礼。她认识这位郡主,老平西王的嫡孙女袁绿衣,前世被送去和亲,不到一年便暴毙了。

“臣女见过郡主。”她屈膝行礼。

袁绿衣睨了她一眼:“她们可曾欺负你了?”

林锦婳浅笑,这位郡主年岁不过十五,与自己一般大小,正义感却是不小。她看了看林惜玉威胁的眼神,浅笑摇头。

袁绿衣见状,不满轻哼一声:“胆小鬼。”说罢,扭头而去。

等她一走,那些小姐们才面色尴尬的看了眼林锦婳。

林惜玉看着林锦婳,道:“大家都在澜心阁等着见你呢,你倒在这儿躲着。”

“澜心阁?”林锦婳看着林惜玉一副真切的模样,眸光微凉。

“没错,你快去吧,省的大家等急了。”林惜玉说罢,又看着身边的丫环圆儿:“你送七小姐过去,可别有闪失。”

圆儿忙笑着应下,行到林锦婳身边:“七小姐,请。”

林锦婳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好奇这澜心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随着圆儿绕过两道垂花门,再经过一个蜿蜒回廊,这才见到了所谓的澜心阁,阁有四层,阁外有人把守。

圆儿远远停下,指了指那阁,道:“七小姐,那儿便是了,奴婢们去不得,您就自己去吧。”

“为何你们去不得?”林锦婳转头看着她。

圆儿咬咬牙,一时编不出话儿,只道:“这是规矩,七小姐快去吧。”说罢,走到林锦婳身边,手往她腰上一推,却不想林锦婳早有准备,她自己竟是扑棱一下跌了出去,那门口的守卫登时围了出来。

圆儿吓得面色苍白,回头朝林锦婳的方向看了看,林锦婳却是淡淡一笑,难不成林惜玉只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什么人!”屋里传来一道略显沉闷的女声。

林锦婳这才走出来,道:“臣女林锦婳,迷路了才行到此处。”

那里头静了会儿,才寒声道:“不要再来这里,走吧。”

说完,外边儿的人便放行了,里面也走出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来带路。

一路上圆儿都不敢吱声,直到出了院子,才长长松了口气。

林锦婳看着盯着自己离开的严肃侍女,却是想不起九皇子府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圆儿则是拍拍胸口,指了指另一边的路道:“七小姐,我们走这儿吧,快些。”

林锦婳未曾多想,随她往前而去,却意外走到了一片桃花林里,再回头,圆儿已然不见。

她心猛地一惊,原以为林惜玉那简单的脑子顶多想法儿让自己出丑,却没想到只是为了虚晃一枪降低自己的戒心。

正在她警惕之时,后背一阵疾风袭来了,她想也没想,快速往前一跑,后背却一阵钝痛,回头一看,蒙着面的人正手执木棍目光狠辣的朝自己杀来,方才若不是她往前一跑,现在必定被打晕了。

“林惜玉让你来的?”林锦婳寒声问道,后背却疼的让她直冒冷汗。

那人冷哼一声,继续扑来,林锦婳提起裙子便往外跑,慌不择路却发现来时的路被人用东西堵住了,只得朝另一条路跑去,可跑着跑着,她才发现,方才的人未曾追来了。

她疑惑的停下脚步,似乎有人故意将她引来这路上一般。她开始有些心慌,将指甲死死掐入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直到一侧湖上有满是欢声笑语的画舫驶来。

画舫上有人发现了她,朝她指来:“那不是准王妃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林锦婳还未开口,身后忽然走来男子猛地将她抱住:“锦婳,你说好要嫁给我的,说好要跟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能离开我!”

男子声音不小,画舫越靠越近,上面的人全都听到了,登时一片哗然。

林锦婳想要挣开,奈何之前背上一棍子让她现在一动便如针扎,根本挣脱不了。

那男人越发入戏:“锦婳,我们私奔吧,你跟我走吧,我们这三年来日日相见,你不能离开我。”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有资历老一些的当即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不知廉耻,你们还要不要脸!”

林锦婳面色微寒,看着那男人背后躲着看热闹的林惜玉,牙关死死咬紧,但要说此人她不认识,一定没人会信,当即便寒声道:“你先松开我。”

男子怔了一下,没想到能如此冷静,想着她也是百口莫辩了,便松开了手。

“锦婳……”

“你既说三年内我们日日相见,那我问你,一年前的今天,我在哪里,你又在哪里。”林锦婳寒声道。

所有人瞧见她这般样子,也是有些看不懂,唯独坐在船舱内搂着美人喝酒的男子停下了酒杯,满眼兴趣的朝她看来。

男子顿了顿,才道:“一年前的事,我如何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父亲凯旋、升任大将军的日子。”林锦婳寒声说完,又道:“既然远的你记不清楚,那一月前的今日,我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月前……”男子努力的回想林惜玉告诉自己的信息,可根本没有这些,只能嗫嚅道:“你与我在你房间里……”

他话音未落,船上的那些小姐们纷纷羞红了脸,均是投来鄙夷的眼神,有些性子急的当即便呵斥出声:“枉你还是皇上亲赐的准宁王妃,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就是,应当拉去浸猪笼,可别侮辱了皇家的名声!”

“就是就是……”

一群人开始附和,唯独林惜玉皱起了眉头。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冷漠看着那信口开河的男人:“一月前我大病一场,随娘亲住在城外长乐庵,庵里的师太都可以作证。”

男子面色一僵,忙道:“我记错了,是在庵堂……”

“是吗,你既然说在我房间内,那我房间大概多大,你总不会忘记吧。”林锦婳继续道。

男子想了想,庵堂的厢房大概也就方寸之地,道:“不足十个平方尺。”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是吗?去过长乐庵的人皆知庵堂内并无独立厢房,谁去都只能跟其他香客住在一起,何来‘不足十个平方尺之说’?”

“我……”男子还要辩驳,又听林锦婳道:“你不知也是寻常,屠夫怎么会去长乐庵呢?”

“屠夫?”船上的人看到这里,也知那男子怕真是信口开河,可听林锦婳这样一说,又好奇起来。

男子面色微微发白,瞟了眼林惜玉,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锦婳瞥了瞥他的手:“你虎口已有老茧,若非常年拿着钝器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老茧来?”

画舫内拿着酒杯的人觉得语法有意思,晃荡伸出手朝她招了招:“常年习武之人也有这老茧,你瞧。”说着,扬了扬自己的手。

林锦婳看着他跟赵怀琰有三分像的脸和那吊儿郎当的样,便知这位便是九皇子府的正主,只道:“九皇子殿下,若他是刺客,岂非方才在桃林时就一棍子将我打晕了,也不会允许我逃到这儿,让我还有反驳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一片哗然,九皇子府竟还有这等歹徒。若是林锦婳被打晕了,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没人会替她辩解的,等待她的除了退婚,便是沉塘。

林惜玉身子发虚,她苦心钻营的计策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但现在看来,是功亏一篑了。

她微微咬牙,那男子见她这样,也虚了,扭头就要跑,却见九皇子手里的酒杯轻轻掷来,却是稳准狠的打中他的膝盖,让他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林惜玉面色发白,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忽然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别怕……”

“三皇子?”林惜玉扭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赵阚,而后便听一道利器破空之声,那被擒住的男子便被利箭刺穿了心口,当场殒命。

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大喊有刺客。

林锦婳扭头朝船上看去,对上赵阚势在必得的眼神,眸光微寒。

九皇子淡淡将林锦婳跟赵阚的对视收在眼底,嘴角邪气勾起,看着还要往身上粘的美人,冷淡推开,提步往外而去。

“三皇兄也来了。”他好似没看到因为刺客而紧张的众人,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道。

赵阚冷冷一笑:“我是不想来的,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成日就知道办这些费钱的宴会,不过宫里刚传来大皇兄重伤的消息,我正要去接他,路过此地便进来瞧瞧,想不到这般热闹。”说完,还特意朝林锦婳看了一眼。

赵怀琰素来与京中这些公子小姐们没有来往,这会儿众人听到消息,也只是叹息一声,还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早就听说七小姐刑克之名,想不到如今还未嫁入宁王府,就把宁王克成这样了。”之前一直跟林惜玉一起的黄衣小姐道。

赵阚冷冷睨了她一眼,却未说话。

林惜玉听说宁王伤了,看着方才帮了自己的赵阚,又觉得自己一颗心落到了赵阚身上。知道赵阚也恼恨林锦婳,便道:“七妹妹年岁还小,大家别这般说。”

“你还顾着她做什么?你爹爹成了饮马,你娘下了大牢,指不定都是某人克的。”黄衣小姐拔高了嗓子。

林锦婳面色清冷,这些讽刺的话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杀伤力,她唯独担心的是赵怀琰,前世他并没有出现过受重伤的情况。

九皇子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却诧异林锦婳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性,好似泰山崩于眼前也不改面色一般。

“三皇兄想必十分担心大皇兄,不如早些快马加鞭去接?”他浅笑,丝毫不提林锦婳刑克之事。

赵阚闻言,面色微寒,说的好似他在此逗留是不愿意去救人一般,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成日纨绔不成样子,等此番回宫,我便奏请父皇让你入朝当值。”

九皇子邪气一笑:“那臣弟就先谢过了。”

赵阚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多说,转身便要走,忽然听闻湖面传来一阵悠扬琴声,琴音袅袅,如同仙乐。

众人均是好奇朝湖面看去,便见一叶扁舟从云雾深处而来,船上一个带着面纱的紫衣女子正盘膝抚琴,不见面容便可知眉目如画,周遭白雪皑皑,倒影在水中,更像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林惜玉伸长了脖子往那船上瞧,待船靠近了,才看见那人,竟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林紫苏!

“好美啊,这莫不是哪里来的仙子?”有公子感慨。

其他均是跟着附和。

赵阚看着那如画美人,眼里倒是生出几分寒意,之前林紫苏耍他的事儿他可还记着呢。这般想着,手中一枚玉石悄悄飞出,打中那乘船的丫鬟,丫环一个不稳直接跌落水中。林紫苏也吓了一跳,船身一晃,她也跟着往湖里跌了去。

九皇子淡淡看着赵阚收回的手,飞身上前,一把将美人揽入怀中,而后便稳稳在林锦婳不远处停下。

“不知哪里来的仙子?”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怀中人,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紫苏听到这话,看着他桃花般深情的眼睛,面上飞上一抹绯红,面纱也掉了下来,羞怯道:“臣女林紫苏,惊扰殿下了。”

赵阚远远看着,冷声道:“九皇弟好似格外喜欢林四小姐。”

林紫苏脸色更红,九皇子弯起桃花眼浅浅一笑:“如此美人,谁不想得?”

林锦婳淡淡看着这位九皇子,若非浪荡成性,便是虚伪成性。她无心多看,她现在更担心赵怀琰,若是他一死,自己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

她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听林紫苏道:“七妹妹,你怎么了?”

林锦婳暗暗皱眉,她如今一心勾搭权贵,还要拉着自己么?

她转过身来淡淡道:“方才受了惊吓,想先行回府。”

林紫苏松了口气,只要林锦婳能单独上马车,那就万无一失。

就在林锦婳要离开时,便听赵阚道:“正好本皇子要出去,便送林七小姐一程吧。”方才她镇定的模样他全部看在眼里,这样聪明的女人才足以配的上他,况且她的模样越发好了,身子虽还不如林紫苏玲珑,却也是指日可待。

“臣女……”林锦婳刚要拒绝,又听九皇子道:“七小姐是在我府上被吓着的,来人,送七小姐下去休息,等宴会结束再使人送回府。”

林紫苏心中暗暗一紧,忙道:“七妹妹素来胆子小,在这全是生人的地方怕也不自在,不若叫她先回去吧。”

九皇子温柔看着她:“有仙子般的姐姐在,她怎么会觉得不自在呢?”

林锦婳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眉头微微皱起:“臣女身子不适……”

“可本皇子听说七小姐乃是神医,之前救了丞相大人的公子不说,还能预断定南侯夫人将有孕。正好本皇子的侧妃身患隐疾,还想劳烦七小姐看上一看。”九皇子抬眼看着她,瞧见她那双寒潭似的眸子始终不带一丝慌乱,笑容更深。

“可是……”林紫苏还要开口,九皇子的手却是温柔抓住了她的手,把目光也从林锦婳身上挪了回来,笑道:“前面景致更好,仙子可愿赏脸与本皇子一同观赏?”

林紫苏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感受着周遭投来的妒忌的眼神和目光,心中满足极了,羞涩的点了点头。

林惜玉气得跺脚,赵阚却只阴沉的看了看林锦婳,嘴角勾起几分阴冷,转身而去。

“九哥这个浪荡子,又要祸害人了。”

正在林锦婳思量该怎么办时,身后忽然传来女子不满的嘟囔。

她一转头,看到百无聊奈的袁绿衣,眸光微亮:“听闻郡主擅骑马。”

袁绿衣眉梢一跳,略显几分骄傲:“你倒是听得不少。”

林锦婳嘴角笑容更大:“那郡主可听过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自然听过,不过这种西域才有的极品,在咱们锦朝根本没有。”袁绿衣撇撇嘴,眼里生出几分可惜。

“我知道咱们京城哪儿有。”林锦婳笑道。

袁绿衣兴奋的瞪大眼睛,却是顿了顿,眯起眼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利用我去对付那个害了你的人对不对?”说罢,朝还直直盯着这里的林惜玉看了眼。

林锦婳到不知她心思这样通透,却是莞尔一笑:“郡主聪明,却是猜错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悄悄出这九皇子府,宴会结束前我会回来。”林锦婳道。

袁绿衣眯起眼看她:“你在算计什么?”

林锦婳悄悄附耳上前低语几句,袁绿衣登时红了脸:“你月信怎么来的这样突然,行了,我帮你出去,不过宴会之前你可得回来,否则九哥肯定打死我。”袁绿衣鼓起包子脸道。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画舫,跟这袁绿衣快步离开。

等她一走,九皇子赵倾看着她素白纤弱的身影渐渐远去,倒是好奇,她究竟是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胆子。

袁绿衣引着她走了后院角门,走时还道:“你若是骗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郡主放心。”林锦婳敛眸快步离去。

老六老早就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了,跟着的还有他一帮要饭的兄弟,都是饿的皮包骨头的小孩。

“你说的小姐怎么还不来?老六哥,你不会骗我们的吧。”有人耐不住问道。

老六坚定的摇摇头:“你以为小姐跟咱们一样随时可以出来啊,等着吧。”说这话时,他颇有些骄傲,毕竟那样尊贵的小姐竟真的愿意用自己,往后他也不必再忍饥挨饿,说不定兄长的仇……

他还没细想,便听到巷子口有声响,赶忙警惕看去,果真是那位小姐。

他忙上前准备学着行礼,林锦婳只是摆摆手,低声道:“人都带了?”

“带了。”他忙道。

林锦婳颔首:“现在开始,我说的字你一个都不必告诉其他人。你让人立即去传林家大小姐林惜玉,在宴会时跟人透露郑家公子郑业成该死一事。第二件事,京兆尹张大人一会儿会从九皇子府出来,你想办法把人引去林府。”

老六一听,猜测她定是跟林府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没多问,老实点点头:“小的明白。”

“还有一件事……”林锦婳想起赵阚所说的赵怀琰受了重伤,如今他去接,只怕还要闹出幺蛾子,她得想法子让他无暇去害赵怀琰才行。她沉默半晌,才终于道:“德妃的哥哥,当朝的丞相大人囚禁了一位女子在府上,我要你尽快将那女子找到,并想办法救出来。”那女子不是寻常人,这个把柄她本是打算以后再用,但现在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分散赵阚注意力的办法了。

老六听得心惊胆战:“那女子是谁?”

林锦婳看着他微白的脸,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你不必知道,只要把她救出来便可,后面的事你不用再操心。”

“是。”老六看她深情严肃,不敢再问。

林锦婳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子给他:“此事了后,你想要离开京城也可以,但我所跟你说的每一个字,但凡有一字泄露,你当知道后果。”

老六总觉得这位小姐严肃的时候,浑身都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但他不怕,这位小姐看起来并不像大哥遇到的那种人。

他坚定点点头:“只要小姐不嫌弃,老六愿意一直跟着小姐!”

林锦婳不再多说,瞧着墙角那些偷偷瞄来的眼神,系上面纱,快步上了老六一早准备好的青帷小马车。

京城一处不大但还整洁的院子里,浓烈的药味使人要喘不过气了,蒋青书却甘之如饴。他看着熬好的药,细心倒好才端到了老娘的房里,轻声道:“娘,吃药了。”

床上的老妇人面上已经见到血色,不过大夫说了,便是吃再好的药怕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咳了起身,勉强坐起来看着儿子清瘦的脸,担忧道:“到底是谁在帮你?”

蒋青书想起那最后一眼看到的绣花鞋,浅笑:“儿也不知。”

“儿啊,娘供你读书,希望你做个正直的人,你可别入了歪道。娘这条命是长不了了,你可不能……不能学那些奸佞……”她话不及说完,又剧烈咳了起来。

蒋青书心里有一丝触动,若是娘那日真的就那样死了,他怕真的会走入歪道。

他安慰一番,细细喂了药出来,正要去书房温书,便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个白衣女子,带着面纱,静静站在那来不及清扫的白雪之中,仿若虚幻。

蒋青书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那位姑娘?”

林锦婳听到他们母子方才的对话,心里也有些迟疑了,若要蒋青书帮自己,那他注定无法做个正人君子。

林锦婳淡淡看着他,青衣墨染,清隽书生。

“好生温书。”林锦婳想了想,淡淡留下一句便转身走了。

蒋青书想上前追上,问问她是谁,可喉咙里的声音好似堵住了一般,竟没问出口,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了。

林锦婳上了马车,听着穿过市集时热闹的声音,缓缓合上眼睛不再多想。

回到九皇子府时,天色尚早,袁绿衣瞧见她按时回来,好感也增了些,却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上前问道:“你说的汗血宝马在哪里?”

林锦婳莞尔:“我兄长便有一匹,不日便会回京,郡主若是想看,随时来林府即可。”

“当真?”袁绿衣惊喜道。

林锦婳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宴会也快到了结束的时候,她还是紧着去看看赵倾所说的侧妃。

跟袁绿衣问了侧妃住处,她也十分好奇林锦婳小小年级竟还会医术,非要跟着一起去,到了地方时,那侧妃见袁绿衣也在,人也自在不少。

“郡主怎么也来了?”她声音十分柔和,却好似说完声音就散了似的。

林锦婳看着柔弱的好似一团棉絮的女子,眉眼无一处不是温柔至极,穿着水蓝色的绸子长衫,膝上盖着一条白色毛毯,脚下煨着火炉。外边那般热闹,可林锦婳记得来时院里皑皑白雪上脚印也没一个,说明她压根没出去,可见这位侧妃不仅柔,而且弱,病态的弱。

有丫鬟捧了茶来,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笑道:“还是爷疼惜咱们侧妃,成日的寻大夫来瞧。”

林锦婳倒不知那位看似风流的九皇子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过这位侧妃的确是在赵倾之前去世的,没掀起什么波浪,只说是病重不治。

“九哥可是极疼侧妃的,谁也比不了。”袁绿衣跟着附和道。

侧妃温婉一笑,但林锦婳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丝丝苦涩。

“侧妃可是极怕冷?”林锦婳上前搭了脉,脉象来去缓慢,可见体内邪寒淤积,而且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多半心病更重。

那侧妃似乎看惯了模样,却极为耐心的点点头,林锦婳问的问题也都一一细答了,而后才笑道:“前院的事我听人说了,九皇子胡闹,你别放在心上。时辰已经不早,我使人送你回去吧。”

旁的丫鬟微微红了眼,却勉强笑道:“不若让林小姐开副药?”

侧妃微微摇头:“我一日三顿都要吃药,嘴里早已尝不出其他的味儿了,还吃药做什么。”

林锦婳看着她淡泊的样子,好似就在等着死的那一天,心中只能叹了口气。她体内寒毒这么多太医都治不了,那她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她的心上好似压着千钧的担子。但看她与九皇子的感情应当不错,方才说九皇子胡闹时只带着一些宠溺。

林锦婳例行叮嘱了几句,便跟袁绿衣出来了。

袁绿衣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若是当初她不为了救九哥而在寒潭泡上那么久,也许不会这般。”

林锦婳默默听着,她的确想拉拢九皇子,但这位侧妃她的确无能为力。

快要出九皇子府时,忽然有人来寻袁绿衣,袁绿衣便也就先走了。

林锦婳看着府门前只剩下一辆林府的马车,眸光清寒,正提步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林小姐且慢。”

林锦婳回头,瞧见是九皇子赵倾,这会儿的他没了美人环伺,倒有几分正形了。

她垂眸行礼,简单将侧妃的情况说了。

“外面将你传得神乎其技,你也没法子?”赵倾笑道。

“传闻到底七分虚,臣女实在酥手无策。侧妃心病重过身上之症,或许九皇子可以想想别的法子,先治心病。”林锦婳淡淡垂眸不去看他。

赵倾的桃花眼有些暗淡:“是我亏欠了她。”

林锦婳闻言,到没有说什么,提步要走,便听他道:“大皇兄还嘱咐我照看你,看来根本不用我动手,你这样聪明,就不能帮我想想法子?”

林锦婳一怔?他跟赵怀琰是一伙的?那他听到赵怀琰重伤的消息还那般淡定,岂非赵怀琰现在根本没事?

赵倾看她眼神复杂一脸诧异的样子,露出大白牙弯起桃花眼:“我当你是个木头,不会有别的情绪呢。罢了,你回吧,其他事不必担心。”他朝外头的马车看了看。

林锦婳哑然,待他转身离开,这才回了马车上,没曾想林惜玉也在。

林惜玉一脸怒气,看她来也没几分好气:“林紫苏以为傍上九皇子就了不得了么,哼,还擅自先回去了,真以为她现在就是皇子妃了不成!”

林锦婳没理她的抱怨,看到车夫好似跟来时换了一个人,嘴角微微勾起,稳稳坐好了。

“我爹交代你办的事,你可曾办好了?”林惜玉朝她撒气道。

“我……”

“你没办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跟林紫苏是一伙的,就想害死我们大房的人!”林惜玉狠狠的抬手冷不丁的拧了林锦婳一下,疼得她当即便出了泪。

她却只哼了一声:“别给我装可怜,你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府里发生这么多事,你早就该死的却能活到现在,宁王帮了你不少忙吧,你到底拿什么跟他交换的?”

林锦婳只觉得这人不仅表面看着蠢,人也是真的蠢,刚要说话,马车却越跑越快,在林惜玉忍不住嘀咕时才猛地停了下来。

林锦婳掀开马车帘子一瞧,这里不知是哪个后巷,十分阴暗,前面的车夫也不见了人影。

林惜玉慌了神,开始大喊:“这里是哪里!来人,快来人!”

“没人。”林锦婳闻着空气里浓烈的脂粉香,大概猜到了这里是哪里,倒也佩服二房的狠。

林惜玉慌了神,狠狠抓着林锦婳:“这里是哪里!”

“可能是青楼。”林锦婳被她抓得微微皱起眉头,刚想拨开她的手,她却吓得一把跳下了马车往回跑去。

林锦婳微微皱眉,还是喊了声:“快回来!”

林惜玉头也不回的冲她大喊:“要死你自己死,我不会陪你的。”说罢,更买命的往前跑去,殊不知那个方向根本跑不出,反而跑进了这青楼的老窝。

林锦婳看着这狭窄巷子连接着的华丽房子,看着前头的死胡同,眉头拧起,想要硬闯是绝对逃不出这里的。

马车外传来脚步声,有男子压低了声音说着话:“人都在马车里?”

“对。人你们能看住吧。”一人道。

“放心,入了我们这里的,这辈子都甭想出去。”另一人道。

而后其中一人便离开了,剩下的人看了看安静的马车,冷笑一声:“小美人,吓坏了吧,等一会儿你就不怕了。”说着,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林锦婳那张清冷的脸时,惊愕的张开嘴:“原来大家小姐都是这样的好看。”

林锦婳闻言,心中一沉,知道他们怕是专门做这种黑青楼生意的。

“吓坏了?”男子见她稳稳坐着,面色从容,倒是顿了顿。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我有话跟你说,你不若先进来?”

男子闻言,咽了咽口水,四下看了看,又搓了搓手忙掀开马会帘子准备爬进来,却在弯腰进来的一瞬间,被簪子刺穿了喉咙。

林锦婳看着鲜红的血一阵阵晕,可她死死咬着牙,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她将用尽全力将簪子刺进去后,不远处便传来了林惜玉的尖叫声,可她现在顾不得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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