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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一路追到都城外,对她来说,已经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素了。
到时,只看到前后两辆马车飞快的驶过,掠起一路的尘土。
她捂着嘴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停下,一旁有人上前来忙道:“谷主,要不要去把人给抓起来,咱们晚上炖了吃了?”
“这里好歹是都城,别在这里惹是生非,找到那个臭男人要紧。”红菱略显妖艳的脸上露出几分血腥,轻勾唇角,转头就要往城中而去,却在这时,城门忽然打开,一个黑衣男子快速骑马跑了出来。
红菱本是下意识要去捂住鼻子,可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就直了。
他跟长孙玄隐完全是两种风格,长孙玄隐温润雅致,他却冷漠刚毅,一身黑色锦衣更加衬得他浑身的气势强大。虽然带着面具,但只看那双满是寒冰的眼睛,便叫人望而却步。
他骑马掠过的瞬间,红菱还能闻到残留在空气里的那一丝丝龙涎香气。
她猛地转过身盯着快速掠过的人,嘴角勾起:“那个臭男人先不急,先把这个香的抓住!”
说完,抢过一匹马便快步追了上去。
赵怀琰一路往前,一心只想追上前面的马车。那里面可能真的是他的婳儿,若是如此,他便是拼死也要将她救回来!
就在他飞快往前时,阿忠已经发现了后面跟来的人,忙道:“主子,有人跟着咱们。”
“叫人打发了。”赵怀琰头也不回便道。
阿忠会意,很快便让暗处跟着的护卫去解决了。
他看着就这样冲出来的皇上,面色微紧,不敢再说,只驾着马快速跟他往前追去。
最前面,林锦婳还不知道她一直要找的人就跟在后面,跟苦莲跑了一日后,等马都跑不动了,苦莲才带她转头进了附近小镇。
“今晚休息后再走吗?”林锦婳道,现在长孙玄隐没跟来,是她逃走的最好机会,只要想办法跟苦莲要到解药就行了。
“不休息,师父还在等我们。”苦莲将马儿交给客栈掌柜后,回头看了眼,发现跟着的人还没追上来,才跟林锦婳道:“我们先上楼吃点东西吧,你也要服解药了,之后再离开。”
“嗯。”林锦婳听他说到‘药’,眼睛微亮。等他离开,也顺着他方才的目光回头看了眼,这才随他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苦莲才拿出了解药,不过并不是林锦婳所想象的一颗小小药丸,而是好几味磨成粉的药材,混在一起合水咽下。
苦莲见林锦婳一直看着他的药瓶,忙道:“这些药你调配的剂量不对,可是会死人的。”
林锦婳嘴角勾起,浅笑看他:“你既然唤我师姐,难道不知道我会医术吗?”
“可是……”苦莲话还没说完,林锦婳手心一扬,一把迷药便撒了出来。
苦莲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林锦婳的笑容越来越大,还是忍不住晕倒了过去。
等他一晕,林锦婳立即将他的几个瓶子揣在了怀里,再拿了些银子,很快便乔妆离开了。
不过她一头白发太惹眼,只能带着帷纱帽,换了苦莲的男装悄悄走后门走的。
她没想到出来的竟然这么顺利,既如此,那她就要马不停蹄的往大齐赶了。
她从客栈出来后,打算先去买个马车,再买个车夫,这样即便她满头白发,回去的路上也不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老爷,你买我吧,我能吃苦。”
破陋的巷子里,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不断的跟来旁边卖马车的人磕头。
林锦婳只瞥了眼,俯身放了一块二两的碎银子在她跟前便快步去车行买马车了。
“公子……”
那小姑娘立马叫住她,她却只朝她摇摇头,现在的自己可不是能救人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林锦婳也只是快步离开了。
长孙玄隐那样心机深沉的人,还不知道现在她逃出来是不是也被他算计在内的,所以她现在只能抓紧一切机会逃走。
不过她没猜错,长孙玄隐的确算计了她。
方才他们落脚的客栈外,长孙祁烨已经赶到了,可等他到了二楼房间时,只有被绑起来放在床上的苦莲。
“阿慕!”
他大声唤道,可房间里空寂的很,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他拳头微紧,眼眸也慢慢发红,他明明再快一点就可以见到她,就可以救她走的!
他四处翻看着,大声喊着林锦婳的名字,可周围仍旧一点的回应也没有,倒是苦莲已经醒过来了。
“你是谁?”苦莲看着他们,惊恐问道。
“跟你一起的女子呢!”长孙祁烨的剑抵在他的喉咙处寒声问道。
红莲看着他越发赤红的眼睛和那柄冰寒的剑,吓得一动不敢动,只颤声道:“她抢了我的东西逃走了。”
“她是谁?林锦婳吗?”
“她是我师姐,不是什么林锦婳。”苦莲道。
“你敢骗我……”长孙祁烨的剑就要刺下去,还是一侧的侍卫拉下他:“王爷,不宜在这里杀人。”
长孙祁烨面色冷沉,到底是没下杀手,只跟一侧人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带走!”
苦莲眸光一紧,师父可没说他们会绑走自己啊!
他忙哭着求饶起来:“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姐逃走的时候,还说要去北燕,你们要追她,现在往北燕的方向去还来得及,她中毒了,跑不远的。”
“中毒?”
“师父给她的毒,我没有解药,师父现在也不见了,你们放过我吧……”苦莲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直接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长孙祁烨并不是杀人不眨眼之人,看他看起来当真不知道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再为难他,只寒声道:“你若是敢骗我,我必亲手杀了你!”
“是,我不敢,绝对不敢……”
苦莲一边佯装大哭,一边拿眼角看着他,确定他没有杀自己的心思后,才松了口气。
很快,长孙祁烨在这屋子里又搜查了一圈,这才带着人下去了。
苦莲等他们一走,转头就从窗户跳出去跑了,一边跑一边还想着师父看没看住师姐。
林锦婳现在还在车行里,不过在二楼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来来回回在车行底下晃动的人。
“这位公子,您要的东西都买来了。”掌柜的在她身后谄媚笑道。
“很好。”林锦婳低哑着嗓子,没人知她是男是女。说罢,抬手给了那掌柜一锭大大的银子,才看着他买来的衣裳,嘴角勾起。
外面守着的人里外三层的盯着,就等着林锦婳出来,毕竟她的特征也太明显了,可一直等到日落,也不见她出来,才有人终于忍不住进去了。
没多会儿,那人便快步跑了出来,急道:“人跑了!”
“什么?”那些人也怔住,他们盯得这么死,她能怎么跑?
“快去回禀!”说罢,一行人便很快去追了。
等他们离开,那车行里才跑出一辆马车来,快速驶入了这黑夜中。
林锦婳就坐在马车中,脸上涂着白白的脂粉勉强遮去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就像是要出夜的小倌一般,涂脂抹粉,姿容娇媚。
等马车一路跑出小镇,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长孙祁烨现在找她快找疯了。
小镇某处,长孙玄隐得到她逃走的消息,站在一侧的苦莲急得不行,他却是浅浅一笑:“由着她。”
“可是师父,难道您真的让她就这样回去吗?”苦莲忙道。
“她走不了的。”长孙玄隐慵懒的靠在窗边的长椅上,看了眼今夜乌云蔽月,薄唇勾起。
苦莲看他这样,以为他已经是有了办法了,倒是不再多说,只暗暗祈祷林锦婳别被人给刺杀了,虽然这个师姐总是抛弃他,可跟她生活这么久,早就把她当家人了。
他随着长孙玄隐一道往外看去,今夜似有风雨的样子,不知道师姐现在在何处了。
林锦婳现在自然是在一路狂奔啊,不然真的等到长孙玄隐追上来么!
“公子,今晚怕是要下大雨,咱们要找个地方落脚。”车夫回头道。
“找个村子落脚。”林锦婳直接道,若是去城镇,目标也太大了些。
车夫应下,很快便要过去,但没想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窜出一群打劫的来。
这打劫的人还不少,尤其是番邦人,一个个生的人高马大,十几个人往路上一横,手里扛着大刀,那车夫一见这阵势就吓得腿软了。
林锦婳见状,直接将自己的包袱扔了出去,才道:“路过此地,所有银钱都在包袱里,还请好汉给条活路。”
“算你识相!”
那领头的一瞧,也不打算徒惹是非,转身要走,却忽然发现这马车后面凸出的一截木板边缘居然还扒着个人。
他举了火把过来一瞧,竟是个小姑娘。
“哈哈,居然是个女子!”
那些人一听,也立即围了过来。
林锦婳还觉得诧异,自己在马车里,又是男装,他们怎么发现自己是女子的?
还不等她开口,便听到一阵女子呜咽的哭声。
她面色猛地一沉,这声音,怎么像上午那巷子里那小姑娘的声音?
她牙关微咬,干脆狠了心不打算管,反正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可她还没想完,外面便传来男人们y荡的笑声,伴随着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和女子哭着求饶的叫喊。
林锦婳终于忍不住掀开车帘看过去,便见那几个男人竟迫不及待就在路边把人围了起来,那小姑娘的肩膀露出来,满是淤青。
她即便这样,也只是求饶,没有朝她求救。
林锦婳真是气得手发抖,不是气这几个禽兽,而是气自己居然狠不下这心来!
她牙关一咬,便出了马车,道:“银子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藏在山上,也不想惹上官司吧。听闻北燕使臣最近来了番邦,这官道上路过的,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是北燕的使臣?”
“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几个男人转过身来,一眼看到林锦婳,看到她涂白的脸,刚要上前来调戏几句,可话未说出口,天上忽然电闪雷鸣起来,而后便是豆大的雨落了下来。
林锦婳也没躲避,由雨水冲刷干净她的脸,那狰狞的疤便露了出来,雪白的头发也随风被吹散开。
那些那人看着她,先是一顿,而后哄堂大笑:“原来是个丑八怪……”
林锦婳面色淡淡:“丑八怪,那也是北燕的使臣。”
她说的镇定极了,那些男人们看着她,忽然就怔住。
番邦人生的高大勇猛,但脑子却并不是那么好使,看着她身材娇小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忽然就道:“丑八怪,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自然不会。”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她涂满了毒药的银子来,用沾满了毒粉的帕子包好给他们:“这银子底下有北燕的标记,你们看了便知。”
那些人疑惑的接过,可作为山匪,识字是不可能识字的,所以传遍一圈看过后,没一个认识那银子底下写得什么字。
林锦婳跳下马车,镇定走过他们身边,俯身将那浑身仅剩几片破布的女子扶起,才道:“我的侍女不懂事,我罚她吊在车后,给各位添麻烦了。各位今日也拿了不少银子,花钱找个姑娘,总比徒惹是非的好,不是吗?”
那些劫匪们也被她糊弄住了,看着她就这样扶着人上了马车竟也未阻止。
直到林锦婳去喊那车夫,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
“既如此,把你们全部杀了,不就没是非了?”领头的阴冷一笑,林锦婳看了眼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车夫,镇定笑道:“杀了我,北燕必定发难,你以为番邦官府不会追查吗?到时候我是赔了一条命,你们十几条命都保不住。”
那领头的看着她浑身露出的杀气和寒意,仿若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严和尊贵,竟语塞了。
林锦婳暗暗踹了一脚那车夫,车夫这才回过神来,忙哆嗦着准备离开,那劫匪的刀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们当真是北燕人?”
“我……”
“老实说我就放了你!”劫匪威胁道。
车夫闻言,也不管林锦婳死活了,立即摇头:“我是番邦人,这位公子是一早来租的马车……”
他话未说完,劫匪抬手便割了他的脖子,之前那姑娘吓得面色一白,立即抱紧了林锦婳。
林锦婳皱眉,推开她冷声道:“坐在马车里。”
说完,上前便利落一脚将那车夫的尸体踢了下去,趁着那群劫匪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簪子就朝马儿身上刺去,却被那还未死透的车夫抓住了脚踝,带着她直接滚落下了马车。
雨越来越大,林锦婳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只知道,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那劫匪的刀直接朝她的身上砍来时,一道寒芒闪过,而后一连五六个劫匪都被这飞来的寒刃打中,纷纷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恍然,转身就想先回马车上再说,可一转头,一个驾着快马的黑色身影靠近,她才站起身,下一秒便被人拥入了怀里,带着她朝思暮想的气息。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出来。
“阿忠,杀无赦!”
赵怀琰寒声吩咐,阿忠会意,看着那群惊恐提刀的劫匪,抽剑便杀了上去。
赵怀琰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只看着她的眼神,便见她紧紧拥在了怀里,仿佛要揉入骨血一般。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却是欣慰。
“怀琰……”
赵怀琰只紧紧抱住她,直到阿忠来回话,他才终于将林锦婳松开了。
林锦婳想到自己的脸,当即便低了下去,赵怀琰却只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心疼不已的柔声问她:“疼不疼?”
“不疼。”林锦婳摇摇头,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回家。”
“嗯。”林锦婳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温柔,没有丝毫的厌恶和嫌弃。
林锦婳才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就听到又一阵马蹄声传来,还伴着利箭破空的声音。
赵怀琰轻易挡住,阿忠立即上前道:“主子,我们的人都被她杀了。”
“不必管她。”赵怀琰转头便揽着林锦婳上了马,既然马车跑不快,那就骑马走。
林锦婳被他拥在怀里,大雨滂沱,而耳里只有贴在他温柔可靠的怀中的心跳声。
红菱一路追来,阿忠已经挡在了路中间,冷冷看她:“你到底是何人?”
“我?当然是你主子未来的夫人!”她微微一笑,直接就让人杀了上去,但是阿忠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红菱一行人对付他时,明显已经吃力了。
红菱看了看,冷哼一声:“你们拦住他!”说完,便独自驾着马要去追赵怀琰,但还未跑出几步,她的马儿便被暗处的利箭射中,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她怒道:“谁他妈在暗处放箭!要不要点脸!”
她骂完,也没人理她。
阿忠冷笑一声,一脚将面前碍事的人踢开后,这才转身驾着林锦婳之前的马车往前去了。
马车里坐着的小姑娘缓缓收回放在窗子边的手,想着之前林锦婳扶起自己时的温度,浅浅一笑,眸里含着光芒。
林锦婳很快便跟赵怀琰暂时到附近一处农家歇下了,简单洗漱过后,她还是换了男装,这样既利落好打理,也不会太招摇。
房间里,她坐在床边安静的等赵怀琰洗漱过来,不过赵怀琰还没来,阿忠已经先回来了,还带着之前那个小姑娘。
林锦婳只裹了件外袍,看着一定要来给她道谢的女子,想要责备,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往后你便留在这里吧。”
“阿奴的命是公子救的,阿奴要跟着公子,丢命也不怕。”她目光灼灼的低着头道,声音喑哑低沉,仿若到了变声期似得。
“我并不想救你,你应该知道。”林锦婳直接道。
阿奴浅笑:“阿奴明白,谁都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可公子还是救了阿奴。”
“你……”
“不过公子放心,阿奴不是不懂事,公子不想阿奴跟着伺候,阿奴也不会跟上的。”
林锦婳垂眸,看着她瘦小的身子跪在那儿,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虽然瘦,但骨架好似不小,手和脚也不小……
她看着她身上还在滴水的样子,还没问出来,刚好赵怀琰已经出来了,她也没再多想,转身便回房去了。
“你叫阿奴?先去洗漱休息吧。”阿忠看着她好裹着不合身的外袍,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脸一红,忙道。
“是。”阿奴乖巧起身应下,转头看了眼林锦婳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微扬起,转身才回去了。
阿忠今日也算奔波了一天,很快便去简单收拾好,就继续守着了,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暗处守着的人必然会发现的,若是一个不慎就惨了。
此时房间中,林锦婳才到床边,便看到赵怀琰正盘坐在桌旁,长发垂落在身后还未干。
她拿过布巾走到他身后替他擦头发,想让气氛轻松点,但话未开口,整个人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怀琰……”
“我来迟了。”赵怀琰看着她消瘦了不少,还有脸上的疤痕和一头白发,肯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心犹如刀割一般的疼。即便是在身边,他都保护不好她。
林锦婳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心猛地揪了一下,上前便拥住他:“是我轻信了旁人,怀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赵怀琰紧紧将她拥住,感受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越发的心疼。
等躺在床上,二人都没睡,就这样相拥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雨声。
风穿过屋后的竹林,发出轻微的声响,雨滴答滴答的落在上面,悦耳极了,也让人浑身都放松极了。
幽暗的烛火微微摇曳着,让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光,林锦婳看着赵怀琰,生怕自己这张脸吓到他,可他只轻轻拥着她,温柔道:“不管婳儿什么模样,都是我最爱的样子。”
“婳儿。”
“嗯?”林锦婳轻声回应他,便听他道:“我不要这皇位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所有是非,全是来自这皇位。他原本以为他能平衡好,可是他发现,他能防得住前朝百支明枪暗箭,却还是挡不住有心人处心积虑的盘算。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婳儿了,皇位算什么,天下算什么,都不及他的婳儿重要。
林锦婳心口微动,抬眼看他:“可这天下是你苦心几十年才得来的,你要放弃,我也不愿意。”他知道他胸怀天下,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在他眼里,自己比天下重要。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自私的让他放弃他一辈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婳儿……”
“怀琰,我们一定能挡得住这些牛鬼蛇神的。你放心,我会更加更加小心,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赵怀琰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婳儿,永远那样明白他的心。可他心意已决,等到时机成熟,这江山他一定会交出去,纵情山水也并无不好,只要他的婳儿开心就好。他两辈子才能追到身边的人,如何再舍得让她再吃一点苦头。
夜悄悄过去,但第二天还是下着大雨,阿忠一早就让人去镇上换好些的马车了,不过来去还有段距离,几人也只能暂时先停留下来。
阿奴一早就准备了早膳,简单的农家小菜,鲜嫩的春笋似乎还冒着雨后的香气,白白的豆腐炖成的汤也格外的好看。
阿奴拿来饭菜后,便自己去小厨房站着了。
林锦婳看她这模样,想了想,到底没提出要继续带着她,自己身边危机重重,她就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安稳过一辈子。
早膳过后,趁着还有时间,林锦婳干脆鼓捣起从苦莲那儿拿来的药瓶了,里面的药材七七八八的她都能辩出来,接下来只要去买来药粉小心调配剂量就行了,
药材研究完,去镇上换的马车也回来了,几人也很快上了马车,但才出村子不远,很快就出现不对劲了。
“主子,刺客好似多了一倍不止。”阿忠一路走一路道。
“是辛夷的人……”林锦婳紧紧抓着赵怀琰的手:“现在暂时还不能辛夷知道你们已经找到我了,不然孩子怕有危险。”
“放心,孩子在徐家,有徐程青看着,暂时不会出事。”赵怀琰道。而且他还安排了其他人,等到逼不得已之时,孩子也会被他的人带走。
林锦婳看他面容镇定,也终于不再紧张,点点头。
马车一路往番邦境外跑,可等到了边境时,才知道番邦皇帝已经病逝,借着这个由头,番邦境内外,不许任何人出入。
他们暂时在边境一处客栈落脚,阿忠很快抓了个暗处跟着的刺客来,赵怀琰一看,便知道是都城的人。
“如今登基的新帝是韩萧?”他问道。
“是。”
“他已经知道朕在番邦?”赵怀琰继续道。
那人点点头,赵怀琰不再多问,也知道必然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踪,而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并不多。
阿忠很快把人给带了下去,而后才跟赵怀琰道:“皇上,现在怎么办?”
“可联系了凌莫?”
“联系上了,凌总兵说只等您一声令下,只是现在北燕的使臣正在大齐境内,还没到京城,一旦边关这番动手,必定会惊动北燕,万一北燕以为大齐是有意如此,而发兵怎么办?”阿忠担心道。
赵怀琰长眸微寒,淡淡转过头睨着窗外飘下的细雨,杀气掠过:“朕并非要他们发兵。”
“那皇上的意思是……”
“要他们反!”赵怀琰自接到婳儿后,要防的就不是番邦,而是忽然躲到暗处的长孙玄隐。此人心机颇深,此行只怕都在他的预料当中,如今已经到了边境,他还没动静,只怕就是在这边境上动了手脚。
所以与其让凌莫攻打来而逼得北燕出兵,倒不如让他直接反了大齐,转移走所有人的目光,将长孙玄隐引出来。
不过现在林锦婳只担心还在大齐的孩子和家人,如果辛夷知道自己已经逃离长孙玄隐身边了,会不会对孩子下手?
辛夷身边的梅儿也在想这个问题,直接问此时坐在徐府花园的辛夷,道:“皇后娘娘,您打算怎么做?”
“舅母呢?”辛夷问道。
“徐夫人今日一早起,便觉得身子不适了。”梅儿说到这儿,还浅浅笑起来:“这还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呢,奴婢就已经办好了。”
辛夷笑笑,刚好正追着丫环跑的酒儿不小心跌在了地上,额头都磕了一个包出来,当即便哇哇大哭起来。
丫环吓得忙要去抱孩子,便见身后一暗,一转身,便看到了已经在身后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奴婢……”
“怎么如此不小心。”辛夷压制住心底的怒意,梅儿很快上前抱起了大哭的酒儿,辛夷瞧见酒儿那额头的伤,才佯装温和的跟那丫环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公主本宫亲自看着就是了。”
“是。”丫环不敢多说,赶忙走了,梅儿只看了眼辛夷的眼神,便立即打发身边的人也悄悄下去了。
酒儿疼的哇哇大哭,辛夷也觉得这疼好似受在自己身上似得,上前拿过拨浪鼓和糖糕哄她,柔声道:“酒儿,别哭了,母后带你玩。”
酒儿看着那拨浪鼓,哭了会儿,就咯咯笑了起来,只是没多会儿就哈欠连天,倒在梅儿怀里就睡着了。
辛夷亲自将她接过,孩子才一岁多,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睡着了还时不时抽噎两下的样子,实在娇憨可爱。
辛夷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子,小心接过在自己怀里,靠着凉亭的凳子坐下,才轻声哄了起来。
“小公主当真是可爱极了。”梅儿在一侧笑道。
“是啊。”辛夷浅浅一笑,转头拿了药来小心的抹在她的伤口上,看她吧嗒两下嘴而后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浅浅笑起来:“所以,我才要想尽办法,成为真的她。有世上最疼爱她的家人,有最可爱懂事的孩子,还有温柔强大的夫君。”林锦婳的一生,真叫她嫉妒,嫉妒到许多年前,她就幻想自己就是那穿着粉衣羞怯躲在那貌美妇人身后的小女孩,而不像她,从生下来开始,就生活在炼狱之中。
“太子呢?”
“太子在徐大人那儿,徐大人是皇上亲封的摄政大臣,也是皇上亲口答应的太子太傅,太子如今年纪虽小,但性子安静,对玩闹的兴趣不大,反而喜欢呆在有书墨气的地方。”梅儿笑道。
辛夷轻轻一笑:“很好,让人去宫里布置一个大书房。”她笑道。
梅儿立即笑着应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的竹林后面,徐程青已经看着她许久了。
袁绍跟在一侧,问他:“此番母亲生病,大哥觉得是皇后娘娘所为?”
“不知道。”徐程青没有证据这样说,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可面前这个人的确拥有跟锦婳一样的容貌,就连举手投足和各种喜好也都一样。
他正想着,便有人来传,说徐泊山突发心疾。
“怎么会这样?爹爹的心疾,已是十几年未曾再发过了。”徐程青皱眉道。
“奴才也不知,大人正跟太子说话呢,忽然就感觉不适了。”来回话的小厮忙道。
徐程青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些,提步便过去了,到时,大夫已经在一旁伺候着了,徐泊山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是要长期静养。
静养,就意味着不能带着太子在身边了。
“大人,皇后娘娘要启程回宫,还要带走太子和公主。”又有人急急跑来道。
徐程青转头一看,方才还在花园的人果然不见了。
他面色微沉,袁绍跟着道:“皇后娘娘现在在哪里?”
“就在府门口呢。”小厮道。
袁绍看了眼徐程青,二人对视一眼,很快便一起往前去了。
到时,辛夷却像是在等他们过来一般。
辛夷只看徐程青望向自己时慌张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了。消失的墨雪,他一定知道在哪里吧。
她浅浅一笑:“表哥这么慌张做什么,难道以为我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成?”
“自然不是……”徐程青不敢激怒她,只勉强笑道:“皇后娘娘,您身子未好,皇上曾嘱咐让徐家照顾太子和公主,省得让您忧心而伤了身子,所以……”
“现在舅舅舅母均是病倒了,徐家也没个女主人,孩子留在这儿,岂不是给表哥添麻烦了。”辛夷温柔浅笑,看了眼袁绍,又道:“昭昭初嫁给你为妻,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让她来照顾,难免麻烦了她。放心吧,宫里还有嬷嬷们,不会出事的。”
袁绍看她提到徐昭昭,忽然想起什么,笑问道:“对了,皇后娘娘,隔段时间,臣还想去云西宫走一趟。”
“云西宫?”辛夷下意识问出来,袁绍去云西宫做什么?
“皇后娘娘不记得了?您曾说过臣随时可以过去的。”袁绍笑道。
辛夷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查的资料漏了,可看袁绍的反应,的确又不像是说谎,可他一个跟皇族没有任何关系的外男,去云西宫做什么……
她顿了顿,才道:“等皇上回来,本宫会跟皇上提的。”毕竟后宫,也没有让外人进去的道理。
可即便她想得周全,但却绝对想不到,现在的袁绍,早被林锦婳看穿,身体里住着的是曾经十八皇子的灵魂,他去云西宫,更是林锦婳自己提出过的。
他看着现在面前跟林锦婳有着一样音容笑貌的人,嘴角扬起,微微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辛夷不再多说,怕再露破绽,也不理徐程青,转身便上了马车。
马车上,梅儿看她始终紧锁着眉头,有些不放心道:“皇后娘娘,您在担心什么?”
“去查查袁绍到底为何要去云西宫,另外,徐泊山暂时不必上朝辅政了,秘密传本宫口谕给林麓之,告诉他本宫意欲让他暂接辅政之职。”辛夷道。
“是,奴婢立即着人去办。”
“另外……”辛夷想起徐程青,终是叹了口气,道:“盯着徐程青,看看他私下里是不是在跟墨雪接触,若是如此,杀之。”
“但徐程青到底是蒙古的驸马,两国邦交不能出事,娘娘……”
“杀墨雪,徐程青暂时跟徐夫人一样,不必再出来。”辛夷道。她要成为林锦婳,自然不会破坏她现在的生存环境,但也不能让徐程青坏了她的好事。
梅儿忙应下,很快便交代人下去办了。
可她这样一番动作,墨雪早已接到消息,并且把消息传了出去。
同样知道消息的,还有长孙玄隐。
“若是把她逼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孩子的。”他看着传来的消息,第一次没有笑容。
“那怎么办,现在师姐只怕已经想到办法逃出番邦了,一旦她离开番邦,我们就抓不住她了。”苦莲跟在一侧急道。
长孙玄隐闻言,只缓缓合上了眼睛,道:“祁烨在哪里?”
“照您的吩咐,已经看住了,随时可以下手。”
“下手吧。不要伤了他,但他暂时要成为我的诱饵了。再让人传信给韩萧,告诉他赵怀琰的位置,让他尽快动手。”
“是!”苦莲立即应下。
不过他才出去没一会儿就急急回来了:“师父,边境出事了!”
“说。”
“大齐边关总兵忽然造反,动静很大。”苦莲急道。
长孙玄隐听罢,先是顿了顿,才笑了起来:“赵怀琰就是赵怀琰。”
“师父,会不会那个造反的总兵真的再引起大战啊,听说他身边的侄儿,还是曾经大齐太后最疼的外孙呢。”苦莲忙道。
“看来赵怀琰是想见见我,至于凌莫……”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写了封信交给苦莲:“告诉韩萧,自求多福。”
“师父的意思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赵怀琰之前忌惮阿慕在我手里而迟迟不出手,让我都忽略了,他曾是以一己之力夺下三国成为大齐君主的人。”长孙玄隐慢慢站起身,看了眼毒气快窜到肩部的胳膊,笑笑:“不过他跟阿慕一样,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底未曾泯灭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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