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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觉得手臂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疼到瞬间跪在了地上,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忍受不了,额头也直冒出冷汗来。
他倚在峭壁旁,朝上看着林锦婳,死死咬牙:“你想做什么?”
林锦婳只吹着骨笛,再看着已经开始慢慢朝燕十三靠近的辛夷,笛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燕十三越发难忍,眼看着辛夷就要靠近他了,在后面因为瘴气中毒而几乎支撑不住的墨雪顿时咬破舌尖,提剑便朝辛夷杀了过来。
只是辛夷周还是有不少的人守着,墨雪一杀过来,辛夷的人便立即上前抓住了她,而辛夷手里的匕首也直接刺了过来。
林锦婳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停下了骨笛,不过还不等她下去,便见山谷中弥漫出一股幽香,而后一道墨色的影子闪过,等辛夷的人回过神,墨雪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那些人立即道,辛夷却是很清楚,只闻着方才那想起,想来也知道是谁找来了。
她看着风中某处,终于确定了某个方向,才笑起来:“原来是师兄来了。原以为师兄当真活不过去了,可现在看,似乎是找到解药了?“
她话落,林锦婳的笛声重新响起,而燕十三一声嘶吼,他左臂上那道好容易结痂了的伤口终于破裂了,一只黑色的蛊虫浴血而出,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瘴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了。
燕十三捂住胳膊,才发现血里并没有其他的蛊虫冒出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看着那蛊虫,那些个瘴气好似都被他吸进去了一般,而且因此而变得更加大了。
燕十三皱眉要走,他勉强起身扶着峭壁要悄悄往前去,可脚边迅速被一群毒虫给围住了,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猛地停住脚步,一抬头,才发现赵怀琰已经亲自揽着林锦婳下来了。
“这便是万蛊之王,号令所有毒虫?”他看着林锦婳问道。
林锦婳手里的骨笛放下,她越靠近那蛊虫,便越发能感觉到手心传来一股,就如同手握着当初那赤虹玉一般。
眼看着瘴气慢慢消失,林锦婳手心紧握,那原本静止不动的蛊王瞬间转了方向朝她而来。
辛夷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眉心拧起:“林锦婳,你以为区区毒虫就能与我为敌吗?你可知我就是用毒的高手?”
“我们不一直是敌人吗?”林锦婳反问她。
“是啊,竟是我自作多情了。”辛夷冷笑一声,峡谷中的风吹起来,吹起她的长发,那青丝悠扬飞起,却在垂落的瞬间,数以千计的利刃便朝林锦婳刺来。
赵怀琰淡淡往前一步站在林锦婳身前,因为瘴气褪去而恢复了力气的侍卫们也跟着立即挡了上来,原本还在暗自较量的人马,瞬间就厮杀起来。
辛夷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转过头看着站在另一侧的人,眸光讽刺:“师兄说要好好保护我,要成全我,现在过来,是来兑现这个承诺的对吧。”
“辛夷,我们都错了。”长孙玄隐浅浅笑着,看着她的这张脸,看着她已经偏执的眼睛,心中释然,他早该明白的,这一切早就有了注定,他却舍不下自己这条命,才到了今日这场局面上。
“我们错了什么!”辛夷瞬间朝他怒道:“从小被人嫌弃,被人欺负被人虐待,是我们的错吗?我想要过得更好,有什么错!”
“辛夷,师兄带你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长孙玄隐心疼她,也是在心疼自己,他甚至觉得,辛夷就是自己的影子,只是他更加克制,而辛夷则从不掩饰自己的。
辛夷闻言,越发讽刺的笑了起来:“若是当初你说这样的话多好?在我决意杀了那个该死的畜生之后,辛夷就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辛夷,只有林锦婳。也只能有一个林锦婳,即便是死,那也要她先死。”辛夷说完,冷冷下令:“给我杀了他。”
说罢,她身边的人便朝长孙玄隐而杀去。
长孙玄隐看了眼已经慢慢恢复的墨雪,浅浅笑道:“去保护……你的主子吧。”
墨雪对他的行为不解,却也没多问,只是临走时,看他:“你若是不想再害娘娘,那这次,就再也不要靠近娘娘。”
长孙玄隐微微停住,而后只朝她浅浅笑了起来,眼看着辛夷的人朝他杀来,抬手便将那些人挥退而去。
可是不等他再动手,便听到一声带着恨意的呵斥传来:“长孙玄隐,你若是再反抗,我便先杀了他!”
话落,长孙玄隐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山崖上的夜生,只不过他手里抓着个胖胖的孩子。
“小文?”他问出声,夜生只冷笑起来,手里搭上弓箭对着他:“长孙玄隐,今日他们解决他们的事,我们解决我们的事!”
说完,他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再动的长孙玄隐,嘴角冷冷勾起,利箭直直对着他的心口而去。
林锦婳这厢已经将围堵上来的侍卫击退,从山上两面而来的毒虫已经齐齐围了过来,窸窸窣窣,怎么斩杀都斩杀不尽。
辛夷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遍地的毒虫,看着护在林锦婳跟前的赵怀琰冷冷勾起唇角,亲自提了剑便朝前而杀去。
只是辛夷哪里是赵怀琰的对手,不过三两下,便已经处处落了下风。
趁她不备,赵怀琰一掌打在她的心口,她瞬间被弹飞,而后跌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她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漠然看着赵怀琰,再冷笑朝林锦婳道:“看来你真的是要借我的手,杀了袁绿衣,毕竟她可是赵阚的女人,你碍于情面不好杀她,便要借我的手杀她,林锦婳,你当真是虚伪至极,今日我就成全你!”她说完,身后的人便直接将被绑住了手脚的袁绿衣给押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长孙玄隐瞬间将夜生的箭打落,转身飞快到了辛夷跟前,不必转身便打落了身后飞来的暗器。
他转头冷淡睨了眼放暗器的燕十三:“你知道我不会再杀你,但现在离开吧。”
燕十三被抓住,眉心微微拧起,手捂着胳膊没出声。
他要杀辛夷,完全是不想长孙玄隐被辛夷杀了。
他还未出声,辛夷手里的匕首却已经刺入了长孙玄隐的心脏。
她冷冷笑起来:“背叛了我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辛夷……”长孙玄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还藏着初入百毒谷时的那股强忍的巨大恐惧被悲伤,忽然如以往那般温柔笑起来:“好。”
“你……”辛夷见他居然不生气,怒气从心中而起,却再次冷笑起来,一把将护在身前的他推开,转身便将袁绿衣拿在了手里,只冷漠看着林锦婳:“想看着我一点点杀了她吗”
夜生站在峭壁上,冷冷看着心口被人刺入了匕首,还不躲闪的人,再次搭起弓箭,不过箭支还没射出去,便听身后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了来:“杀了一个清幽还不够,还要杀一个小文吗?”
夜生转过头,便看到了浓妆艳抹而来的阿奴。
不过阿奴今日没有穿女装,而是一袭白衣如雪,长发散落在身后只拿了根白色的玉簪挽起,眉目间自带着一股的风流,五官虽然更加精巧,可再看他平平的胸脯,的确就是个男人。
“你是属?”
“阿奴……或者说,奴煞天。”他嘴角妖媚勾起,轻轻抬手,一条白色的缎带飞出,在夜生回过神之前,他手边的小文已经被那白绸卷起直接被拉走了。
夜生面色一寒,提剑就要杀过去,但还不等靠近奴煞天的周身,便被他抬手打飞了出去,而后一支弩箭飞出,狠狠穿过夜生肩上的衣裳,将他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奴煞天眨眨眼,看着他有些讽刺:“你这样懦弱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奴煞天笑起来,朝山谷底下看了眼丝毫不乱气势斐然的赵怀琰夫妇,浅笑:“这里何人没带着深仇大恨,却唯独你,要报仇,不敢去找真正的敌人,反而在这里找一些无关的人要死要活。”
“你胡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当初你哥哥并不是无涯先生害死的?或者说,你知道,但你从小惧怕江妃,所以只一心记恨无涯,觉得他当年也被赶出了西夏,是你能报复的人。”奴煞天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只冷冷笑道。
夜生自然不认:“当初若不是他,江妃怎么会去害大哥……”
“你错了,便不是因为无涯,你宫家人要死,江妃岂会留情?她摆明了要拿你们做刀,不是当年的玄隐,也是另一个皇子,你难道要将长孙皇族杀干净,就是不去杀始作俑者吗?
”奴煞天继续毫不留情的揭开他一直不敢说的伤疤。
夜生面色渐渐痛苦起来,山谷下的厮杀声不绝于耳,他内心的恨意依旧在沸腾。
“不,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他继续摇头,奴煞天也对他没了耐心:“蠢货,若不是因为你胆小懦弱,你妹妹怎么会死,你娘怎么会因为你而活活伤心至死,你这样的懦弱胆小,只一味的偏执报复,当真是为人所不耻!”
“不必你管,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去死吧!”夜生面色一黑,眼里都失去了光泽,只有阴暗的杀气。
他不顾那箭支上的毒药,猛地起身便朝面前的奴煞天杀了过来。
小文整个人都吓傻了,腿僵在原地动不了,奴煞天本是能轻易逃走,奈何小文吓呆了,竟站在原地成了靶子,他无法,只能提掌运气,抬手便狠狠的朝他打去,只这一掌下去,夜生必死无疑。
夜生现在根本没有逃的心思了,他心乱如麻,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了,只知道,要杀,杀完了,他的仇就报了,他就能解脱这十几年的噩梦了,就能对得起在他眼前一点点被凌迟而死的大哥了……
“你们欠我的,欠我的……”他眼中泪水滑落,提剑杀来,再无任何的顾忌,或是说,他与其要杀人,更像是要一心求死。
就在奴煞天的掌力要落在他身上时,暗处的影子猛地窜了出来,狠狠将夜生往一旁推去,而那一掌也狠狠落在了那影子的身上。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山崖上跌落了下去。
这山崖不高,可那一掌,却已经活活震碎了他的五脏。
他迷惘的睁着眼睛看着扑倒山崖边的人,终是笑了起来:“夜生哥……”
“花生——!”夜生没想到这段时日一直跟着自己的花生居然会出来救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因为他而死了,鱼儿是如此,花生也是如此!
奴煞天也皱起眉头,立即让人将吓哭了的小文给抱了下去,沉沉道:“我不是故意……”
夜生的手死死握着刀,看着山谷下的血腥,看着那身中一刀踉跄站在一侧的长孙玄隐,拳头死死握紧:“今日既然活不成,那我也要拉你们下地狱!”
奴煞天皱眉,可花生到底是死在了他掌下,即便他是无心,却也避开不了这个事实。
花生坠落,墨雪飞身上前要接,却还是迟了一步。
“花生。”墨雪飞快过来,看着摔在尸体上的花生,林锦婳也看了过来,但还不等她走过来,林子里再次窜出了刺客杀了来。
花生看着焦急的林锦婳,再看看面前担心的墨雪,勉强笑起来,可一说话,嘴里的血便汩汩冒了出来。
他勉强从胸口摸出个小小的宝石雕刻成的坠子来,递给墨雪:“给墨月姐姐,祝她新婚……新婚……”
花生终是没说出最后那句话,睁着眼睛,流出泪,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完最后的话。
他想感谢娘娘,把他从乞丐堆里找出来,让他也能像个体面人一样活着,不用跟野狗一起去垃圾堆里扒食,也感谢墨月,将什么都不会的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只是这一切,终究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墨雪紧紧攥着那宝石,红着眼睛,捡起花生的剑,看着前面不断杀来的刺客,终于再次提剑杀了过去。
辛夷以为凭此就能一直耗到杀了林锦婳,可林锦婳此番来,却不是来跟她耗的。
在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阵喧嚣马蹄传来,上前的精锐已经从各处杀来,辛夷讽刺望着林锦婳:“你终究是食言了。”
“以前我就是太不会食言,所以处处受人辖制,辛夷,大势已去,何必连最后的体面也不留给自己。”林锦婳手心微微松了些,所有的毒虫停止动作,周围的打斗也慢慢停了下来。
辛夷的人退回到他身边,再看,已经只剩下十来个人,而林锦婳的士兵却已经将山谷围住了。
袁绍和徐程青骑马而来,林锦澄跟在后面,到后,看着这寂静的山谷,再看着面前的辛夷,徐程青默默看了看林锦澄。
“皇上,大军已经带到,周围已经全部封锁,任凭谁也逃不出去。”林锦澄只上前跟赵怀琰道。
辛夷看着来人,听着他的话,眼眸微动,泪便落了下来。
她喉咙微哑,想要开口唤他一声兄长,可到底,没有把那句唤出声来。
“哥哥怎么来了。”林锦婳本是没有通知他的。
“婳儿,今日我会好好保护你。”林锦澄看着她,浅浅一笑,带着属于兄长的温柔。
辛夷讽刺笑起来:“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亲自杀我吗?”
林锦澄转过身,看着她,只轻轻叹了口气:“阿妙,爹爹还在等你。”
辛夷本以为自己能硬着心肠,等着他说出冷漠绝情的话,可没想到却是这样温柔的话,爹爹是在等她,她知道啊,可是那一箭,终究伤了她的心,她如今走到这一步,再也回不去了。
她目光微狠,手死死掐着袁绿衣的脖子:“不必再说这些废话,你我之间早已只剩下恨意,今日不是你亲妹妹死,就是我死,在你眼里,一定是亲妹妹更重要吧。”说完,也不等林锦澄的回复,只阴冷盯着袁绍:“现在动手,杀了林锦婳,我就把袁绿衣还给你,如何?”
袁绍目光微冷,却听袁绿衣笑起来:“不必听她的……”
她话未说完,便被辛夷死死掐住了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听我的,我就在你们面前,亲手割断了她的脖子。你们想看着她被杀吗?她若是死了,就是你们害的。林锦婳,你不是最在乎身边这些人吗?现在怎么还不动手自杀?”
辛夷讽刺的看着林锦婳,现在她的心绪已经被搅乱,她已经不是之前冷静的辛夷了,否则也不会失态的拿袁绿衣来做威胁。
所以如此心乱的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身侧,那蛊虫已经慢慢在朝她靠近。
长孙玄隐就这样站在一侧,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好似都置身度外了一般,那刺在身上的一刀也不疼,只是心里好似被毒药在腐蚀。
“辛夷……”
“不必你管!”辛夷再一次朝他怒喝出声,夜生已从崖上飞身而下,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长孙玄隐,而是辛夷。
他看出来,长孙玄隐是能为了辛夷而去死的人。
他阴鸷着面色,拖着被奴煞天打得浑身是血的身体,朝辛夷刺了去。
等辛夷回过神时,她已经来不及松开手再去挡他的剑了,所以不出人所料的,长孙玄隐替她挡了这一剑,只是夜生一反手,生生断了他一条胳膊。
也是在这一瞬间,那蛊虫从辛夷身上的伤口,窜入了她的身体。
“啊——!”
辛夷悲伤的大喊出声,看着被夜生活活断了一条手臂的人,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了。
她可以毫不眨眼的杀了长孙玄隐,可别人不行……
“终于要结束了。”长孙玄隐仿佛觉察不到痛一般,轻笑起来,而夜生的剑再一次刺入了他的后背,可也再这一剑刺入后,那十几个黑衣人也回过神来,上前便拿剑刺入了他的身体。
林锦婳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她头胃里一阵难受,心口也闷堵起来,若不是赵怀琰将她扶住,她差点便要晕了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兴许是这山谷里的血腥气味太浓了,又或许是无法接受一瞬间,他们都要消失在眼前。
“长孙玄隐,你终于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夜生癫狂大笑起来,直到身后的剑更加深入他的体内,他才终于吐出一口血,绝望的倒在了地上:”大哥,鱼儿,我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看……我杀了他……”
他看着眼前飞起的尘埃,看到不远处的裙角,看到了林锦婳。
她好像很悲伤的样子,是在为自己悲伤,为自己难过吗?
“小姐……”他还记得那些曾经见到她的画面,他想想,其实他比赵怀琰更幸福,是他最先陪在小姐身边,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孤立无援,到如今睥睨天下的皇后。他再一次转过头朝长孙玄隐看过去,看着他身体里的血不断流出来,仿佛再次看到大哥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迟到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到死也没释然,可他后悔了。
“对不起……”他发不出声音,只望着那昏黄的天空,终于没了气息。
“师兄,你不会死的,我还没死,我不允许你死!”辛夷咬着牙命令着长孙玄隐:“你还没有完成我的梦,你还没有做完答应我的事,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
长孙玄隐看着她微白的脸,知道终究是没救下她,也知道这一切终究是命数。
他单手紧紧抱住辛夷,笑着朝站在她身侧的袁绿衣浅笑:“辛夷不是有意要害你,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师兄,你不恨我吗?”
“我只恨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浅浅一笑,轻声道:“跟我走好吗?我们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师兄……”
长孙玄隐没再说话,紧紧抱住她,猛地便往那寒潭坠去。
辛夷紧紧闭上眼睛:“终究,你还是不爱我,你只是为了保护她……”
她心如刀割,悲伤的笑容也渐渐淡漠起来,就在要坠入寒潭的前一刻,她猛地转身,一把便将长孙玄隐独自朝那寒潭推了下去。
寒潭里的水,能在极短的时刻,冻死任何的人,即便武功再高强,也挡不住这寒潭,这是她特意为赵怀琰准备的。
长孙玄隐似乎早已料到了,在坠落之前,只朝辛夷露出浅浅的笑意,终于临死前,他也没再去看林锦婳,没再去看任何一个人。
这世间,他没有牵挂的来,也要没有牵挂的走。无涯无涯,苦海无涯,唯有一死,才是岸。
“师父!”
苦莲跪在山崖山,撕心裂肺的看着他被人推下去,泣不成声。
奴煞天只拦着他没让他下去,长孙玄隐寿数已尽,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悲伤的哭泣回荡在山谷,冷肃的秋风卷着枯黄的叶子开始在山谷间肆虐,林锦婳手心的越来越强烈,她知道,她的蛊虫已经进入了辛夷体内,只要她毁了这蛊虫,辛夷便活不成了。
可辛夷好似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她漠然笑了起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浅笑着掩饰眼里的泪:“你们全部都辜负我,以为现在我会认输,我会由你们摆布吗?不,不会,我辛夷活着一日,就就绝没有低头认错的日子。你们若是这样想,就错了!”
林锦婳看了眼身侧的哥哥,终是不忍心:“哥哥……”
林锦澄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机会,终于,忍不住提前一步,才道:“辛夷,没有人要辜负你……”
“不,你们都辜负了我,尤其是师兄,他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可是他却死了,他食言了……”她泣不成声,可哭着哭着,又如疯魔般笑了起来,漠然的看着林锦澄:“你记得吗,是你让我唤你做哥哥的,可是你骗了我,你要杀我。”
“还有你——!”她指着从头至尾都不曾出声的赵怀琰:“你也骗我,你说会好好爱我的,可是你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为什么……”
她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要骗她,都要害她,都要辜负她。
她小心翼翼付出的感情,终究是成了毒药了。
林锦澄再欲往前走,林锦婳手心微微紧了些,可到底没有捏下去。她知道,只要再用些力,辛夷就死了。
徐程青也拉住林锦澄的手,可林锦澄却只安慰般的拍拍他。
徐程青见林锦婳也未阻止,终究是由着他过去了。
林锦澄一直走到辛夷身前,看着她哭得一脸狼狈,看着她立在寒潭边摇摇欲坠,终是朝她伸出手:“阿妙……”
辛夷看着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心里多渴望将手伸过去啊,不要做陈阿妙,永远的成为林锦婳,你看,到了这等时候,还有那么多人保护她,爱着她,不像自己,只有背叛。
她抬到一半的手,终究是猛地将林锦澄的打开了。
她讽刺笑起来:“你以为现在还能骗到我吗?就连师兄都要杀我,林锦澄,你也要杀我对吧。”
“阿妙,相信我……”
“我如何相信你!你已经背叛过我了,你要杀我!我如何相信你?”辛夷只觉得眼泪都好似流干了,她看着身侧的袁绿衣,终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匕首朝她的脖子狠狠刺了过去。
袁绍见状,立即就要冲上去,却在冲上去之前被人一把拉住,而后赵怀琰的影子飞快往前,不等那匕首落在袁绿衣的脖子上,他便已经捏住了辛夷的手腕,反手将袁绿衣带着后退了去。
他没杀辛夷,就连辛夷自己也惊讶,他明明可以杀了自己的。
“为什么!”
赵怀琰头也没回,把袁绿衣交给袁绍后,便上前跟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她今儿一早出来,气色就不大好,如今更是面色发白。
说完,他自然的解下自己的披风来给她盖好,将她裹住,抬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才带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人都怔住,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开,辛夷也怔住了。
她恼怒的瞪着赵怀琰和林锦婳:“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赵怀琰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朝她看去:“你说所有人都辜负你,难道一开始,不是因为你自己辜负了你自己吗?”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爱意,却也没有任何鄙夷。
林锦婳不大放心林锦澄,可赵怀琰放心,他知道,辛夷的内心防线已经全部崩塌了。
可被父母兄弟背叛的人,何止是她一个?从方才她亲手将长孙玄隐推入寒潭,她就已经把她自己拉入地狱,彻底没有爬出来的可能了。
他说完,看到辛夷怔住,不再多说,转身要走,林锦婳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
寒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传来,她缓缓用力,想要去捏紧手心,可到底,没了力气。
她直接倒在了赵怀琰怀里,整个人也陷入了黑暗中。
“婳儿!”徐程青第一个反应过来,赵怀琰却已经径直抱着林锦婳走了。
林锦澄也跟着要走,却被辛夷反手拉住。
辛夷眼底布满血丝,终是不解看着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妙……”
“不,没有阿妙了,没有阿妙了……”她眼睛干涩到一阵阵的疼,转过身看着剩下的十几个杀手,再看那滚滚流走的江水,缓缓走了过去。
林锦澄察觉不好,要上前将她拦住,却只听到身后有人道:“无涯说,她有她的命数,自此之后,她不会再对你们构成威胁,由着她吧。她这一辈子,过得太身不由己了。”
奴煞天静静说完,林锦澄才转过身看他,便听到了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江海涛涛,终将往无尽之处流去。
林锦澄急急提步要上前,可到底是停下了。
这一场伤心事,总该有个了断了。
奴煞天看了眼还在哭哭啼啼的苦莲,上前一把将他提起,笑起来:“走吧,往后你就跟着我了。”
“我不走,我要守着师父……”苦莲甩开他的手,便跪在了那寒潭边,奴煞天只淡淡看着那寒潭,再看看这聚在一起又分开的人,悠悠叹了口气,长孙玄隐是死了,可还有一桩事没有解决呢。
穆王府,长孙祁烨看到从书房无意翻出来的画像时,脑海里还是炸开了一般,当初被掩埋的记忆,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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