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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看着眼前的人,本是该跪下去行礼求饶,可她知道,如今他既然来了,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她面色微微发白,眼神却比此前坚定起来:“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
赵怀琰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只淡漠睨了她一眼,外面便已经来了暗卫。
暗卫手执利刃,薄荷只看赵怀琰连责备自己的时间都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浪费,一颗心终是低落到了尘埃里。
“皇上,奴婢真的是为了您好,皇上……”薄荷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还要再说,暗卫却已经上前,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拽出去了。
茜儿吓得不敢吱声,只腿软的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外面很快又有婆子小跑着进来将她也给拖出去了。
等她也走了,江太后才笑起来:“哀家还以为,你当真不认我,就看着我在这里死了罢了。”
“祁烨回京了,娶了王妃。”他看着她的脸,苍老了许多,眼里的那股锐利却丝毫没变,她还是那个她,即便她看起来已经苍老,可她执着的心却依旧没变。
说完,江太后的目光的确闪烁了一下,而后才带着些许祈求又强笑道:“若是我想见见他……”
“朕会问问,他愿不愿意来见你。”赵怀琰说完,转身便走了。
对于这个母后,他早已没了以前那些的爱和恨,若说眷恋,的确有,但也只是基于年幼时那些许的时光,却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后。
看着赵怀琰就这样离开,江太后紧紧攥着的手才终于松开,伏在床边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到血都吐出来了,才能勉强停下。
茜儿进来时,忙去扶她,却发现她竟是泪流满面。
“娘娘,您怎么了?”茜儿小心的问她。
“没事,就是风寒太厉害了。”江太后无所谓般的笑笑,没一会儿,便有当值的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内务府也乖乖送来了银丝炭和汤药,底下的嬷嬷们伺候也更加的热心了起来。
没多会儿,屋子里就被熏得暖烘烘了,太医开完药方后便走了,只有茜儿搬了床垫就睡在江太后的脚踏上,准备随时起身伺候。
床幔放下,茜儿以为她睡着了,也跟着躺下睡了。
屋子只有角落里还有一盏幽微烛火亮着,隐约能看清屋子里的状况。
江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来,看着这空空的屋子,看着烛火摇晃时隐隐绰绰的影子,往事涌上心头来,让她想起曾经有过的快乐时光。
她初入宫时的少女懵懂和情愫渐深到后来跟皇帝的相爱,再到生下怀琰,这一段时光虽有波折,有老太后的刁难,可有情饮水饱,竟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开心了。
再到后来去了西夏,西夏皇帝的无微不至和深情……
她的眼泪慢慢流下来,半生偏执阴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夜风凄凄吹动干枯的树枝,今夜的雪下的大了,将枯枝压断,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锦婳没有睡,只倚在床头看书,等赵怀琰满身清寒的回来了,才浅笑道:“回来了,外面可凉?”
赵怀琰抬头,看着倚在床边的她,终是笑起来:“婳儿。”有人知冷知热,不论多晚,也会有她等着自己回家,多好。
“皇上再不来休息,天就亮了。”林锦婳佯装催促道。
“是。”赵怀琰也跟着笑起来,终是去里间梳洗一番,才回来了。
看着睡得沉沉的孩子,再看看爱妻,只觉得方才心上结下的那一层霜,也都化开了。
林锦婳这才吹灭了枕边的蜡烛,看着躺在孩子身边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终是陷入安睡。
睡梦中一片宁静,没有鲜血,没有前世,只有一片白,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她安眠了。
一早醒来,赵怀琰已经醒了,只是一早醒来,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葡萄也醒了,瞧见他醒来,略带着几分无辜道:“父皇……”
赵怀琰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或者说,他也是第一次真切的看着这件事发生。
他轻声道:“爹爹带你去换衣裳。”
“嗯。”葡萄小爪子抱住他的脖子,他也顺势将他抱了起来,轻轻跳下床后,还去拿了自己的外袍将他裹好,这才往暖阁去了。
暖阁内,小玲小珑正在收拾着东西,准备等天一亮就进去伺候,没想到看到他们过来,还外袍都没穿,只披着条披风就来了。
“怎么了?”小玲忙上前道。
赵怀琰刚要说,葡萄只悄悄在他耳边道:“父皇,别告诉酒儿和母后可以吗?”
赵怀琰看他小小年纪就知道羞了,自然是答应:“男人之间的约定,父皇绝不会说出去的。”说完,还叮嘱小玲小珑:“一会儿去将床垫换了,只说是茶水洒了。”
小玲小珑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是葡萄尿床了。
不过说来,葡萄每晚都有嬷嬷抱着定时去方便的,想来昨晚喝水喝得多了,又玩得太累了,怕是早早睡下了,自己也没开口,嬷嬷们也疏忽了。
小玲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处置的。”
“嗯。”赵怀琰说完,才发现葡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满是信任。
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想起他们男人之间的约定,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很快,小珑便替他们拿来了衣裳,刚好也到了赵怀琰上早朝的时间。
“皇后娘娘跟小公主还睡着呢,皇上可要过去瞧瞧?”外面墨雪进来浅笑道。
“没醒吗?”赵怀琰坐在桌前,早膳已经陆陆续续端了来。
“没呢,今儿公主和娘娘都睡得沉。”墨雪特意看了眼葡萄,见他听到自己这话松了口气,这才笑看着赵怀琰。
赵怀琰明白她的意思,婳儿睡眠极少有十分沉的时候,尤其是已经早上,宫女们去换被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怕是知道小葡萄这小小男子汉也要自尊,干脆装作睡着不知道罢了。
赵怀琰这才道:“既如此,不必打扰皇后娘娘和公主。”
“是。”墨雪笑着退下。
葡萄这才羞涩的珉唇笑了:“谢谢父皇。”
赵怀琰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忽然道:“父皇今日去上朝,你可要一道去?”
葡萄懵懵懂懂看他:“上朝?”
“嗯。”赵怀琰弯起眼睛,儿子还是要从小培养好,到时候也能早些接了他的班去。
葡萄不懂,但父皇真好,他愿意陪父皇去早朝。
于是父子两达成一致,一起吃过早膳后,便一道去朝堂了。
今儿朝臣们本是如往常一般严肃的躬身站在底下,便见赵怀琰过来了,手里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那孩子生的白皙,眼睛明亮,五官与赵怀琰极像,尤其是那双凤眼,只是赵怀琰的凤眼里满是冷漠和寒霜,可他的却尽是单纯和好奇,穿着太子服跟在赵怀琰身边,俨然一个缩小版的赵怀琰,朝堂上的气氛也一下子松了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群臣行礼,赵怀琰只淡定在龙椅坐下,才让人抱着葡萄坐在了一侧,目光清寒:“平身……”
早朝开始,葡萄不似其他孩子一般坐不住或是闹腾,他很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父皇看起来格外的严肃认真,所以他再坐不住,也不能打搅了父皇。
这番,赵怀琰认认真真上朝,葡萄也认认真真看,那厢林锦婳也已经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酒儿起床了。
酒儿是个小懒猫性子,被叫醒后,有小脾气的抽抽搭搭了一阵,而后就半睡半醒的搭在林锦婳身上由着宫女们给她穿衣裳。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子,轻笑,只朝外面道:“让你们炖好的乳鸽汤可好了?”
“好了。”外面宫女脆声应着,很快端进来一个汤盅,汤盅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便钻进了酒儿的鼻子,她小猫儿似的顺着气味问了半晌,才拿小胖手揉揉眼睛:“汤汤……”
“小公主还没醒,娘娘,奴婢瞧着这汤还是先端下去吧。”墨风故意道。
酒儿一听,眼睛吧嗒一下就睁开了,忙道:“我醒了!”
众人瞧见她这谗样,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才终是浅笑起来:“酒儿,迟些跟娘亲出去走走?”
“是。”酒儿在一旁的暖榻上坐好,宫女们支了桌子来,将鸽子汤放在上头,她这才自己拽着小勺慢慢喝了起来,一并端来的,还有翡翠包子,清花小粥和水晶饺子等等一些早膳。
林锦婳看她眼里只有吃的,面上叹气,心里却是开心,目光总在吃的上,总比在其他事上好。若是不开心了,也许吃上一顿好吃的就好了。
等饭后,赵怀琰和葡萄还在上朝,母子两这才换了衣裳出门了。
林锦婳今儿是穿了一条胭脂红的广袖长裙,外罩一条黑色绣红花绞红色缎边的外袍,披着一条梨花白撒花的披风,酒儿穿着一套淡粉色的小裙子,跟她披着一样的披风,守在外面的宫人们时不时偷偷瞧上两眼,顿时惊为天人。
雪慢慢下,撑着伞走在前头的夫人仿若九天玄女一般,如玉的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走来,高贵而又带着一股清冷的气质,独绝于世,身旁带着的小姑娘肌肤赛雪,唇红齿白,眼睛若最璀璨的黑宝石一般,走路还蹦蹦跳跳的,一笑起来,那小酒窝甜甜的,仿若人间精灵。
宫里就这样一对人走着,莫说是皇上,她们只消远远看一眼,都是心满意足啊!
很快,林锦婳牵着酒儿,终于是在一座许久不曾来过的宫门前停下。
酒儿早不记得这儿了,还奇怪问道:“娘亲,这儿是哪里?我们为何来这里?有好玩的吗?”
“这里……是你皇祖母。”林锦婳垂眸,终是这样答了她。
其实她也不愿意承认,毕竟江太后的伤害太深太深,可是怀琰心里放不下这个芥蒂,到底是生母,到底曾经她也十分爱他,只可惜……
她想起一早墨风来回禀的墨风之事,又释然了不少,浅浅笑道:“你皇祖母病了,我们来看看。”
“皇祖母……”酒儿眨巴眨巴眼,很快茜儿便从里面拉开了宫门,一瞧来人竟是林锦婳,忙跪了下来:“娘娘来了,太后娘娘病了,现在正躺在里头呢,您看……”
“带我们进去看看。”
“是。”茜儿听到她声音温柔,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退在了一侧,又见林锦婳竟然带了公主来,心里略松了口气。、
江太后现在躺在床上,一场风寒也差点要了她半条命了,即便是喝了药,她也没什么力气了。
她独自躺在床上,并不知道林锦婳来了,只知道茜儿不在,又见盆里的炭火要灭了,才略带着几分不耐烦朝外面道:“来人,来人!”
茜儿听到声响,连忙快步跑了进来担忧问她:“娘娘,怎么了?”
“其他伺候的人呢?昨儿皇上还来,她们那会子殷勤,现在怎么不见了?”江太后瞥见她已经冻裂的手,越发生气:“你是专门伺候哀家的,她们把所有事都扔给你做吗?”
“太后娘娘,奴婢没事,只是皇后娘娘跟小公主一道来了。”茜儿忙道。
江太后微微一怔,朝她身后看去,才发现林锦婳正牵着个已经到她膝盖高的小姑娘站在了珠帘外,那小姑娘望着自己,眼里带着几分不解。
她想起方才她大声骂人的样子,又想起之前这个小丫头软软的手抓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才忍不住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茜儿连忙去倒茶,又想起还没伺候好林锦婳,手忙脚乱的,差点摔了杯子,结果自己手背都被烫红了。
“姐姐没事吧。”酒儿瞧见,忙问道。
茜儿听到她奶声奶气的竟是问自己,忙跪下道:“奴婢没事,吓着公主了,还请公主责罚。”
林锦婳看着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眉心微拧,才扭头跟墨风道:“去把这里伺候的人找来。”
“是。”
墨风应下,很快便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牵着酒儿走进去了。
酒儿看着咳得面色发白的人,抽回抓着林锦婳的手,在自己的小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个小玉瓶子来,上前跟江太后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灵药,我送给你,你别伤心难过。”
江太后顿下,瞧着放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和那瓶子,和她单纯的小脸,放在一侧的手死死抓紧,再开口,声音已是有些嘶哑:“你知道我是谁吗?”
“皇祖母。”酒儿还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问。
“皇祖母?”江太后心口微震,抬眼看着林锦婳,终是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只躺在一侧不出声。
林锦婳知道她还是不能跟自己和解,只上前跟酒儿道:“酒儿,娘亲瞧见院子里好多雪,你去堆个小雪人来好不好?”
酒儿一听顿时欣喜的点点头,只将自己的小瓶子放在了江太后身边道:“皇祖母,你别难过,酒儿去堆个小雪人给你玩。”说完,便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等她一走,江太后才冷声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林锦婳,我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是吗?”林锦婳淡淡一笑:“我也不是过来跟你和解的,你伤害怀琰的那些账,我也全部记着。”
“那你还来做什么,笑话我吗?”江太后讽刺看她。
林锦婳看着她如此,也只浅淡一笑:“我来,只是不希望你死了。你在我心里没有重量,和你到底是怀琰生母。你能无情,这世上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情。”
江太后冷冷盯着她,终是没说出话来。
林锦婳看了眼茜儿,道:“往后好生伺候,缺什么,去内务府要。”
“是。”
“你别假好心了,你现在做这些,只是怕外人说你苛责哀家,怕落得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吧。”江太后冷冷讽刺她。
茜儿还有些担心,林锦婳却只淡漠看她:“若是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开心些,那你继续这样想着就是。”
“你……”
“茜儿。”林锦婳看向茜儿,茜儿忙上前应是,林锦婳这才道:“照看好太后,若是太后再有自杀倾向,我可饶不过你。”
“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太后的。”茜儿连忙道。
林锦婳说完,又看了眼酒儿放在江太后身边的瓶子,道:“这是我给酒儿做的山楂丸,消食之用。”说罢,转身便走了。
等她一走,江太后才气得要去扔了那瓶子,可一想到那单纯无辜眼睛,终是长长呼了口气,深深闭上了眼睛。
没多会儿,外面便听到了墨风的训斥之声。
“娘娘何时吩咐过让你们虐待太后?”墨风冷声道。
“可之前娘娘说不必多伺候……”
“不必多伺候,是让你们不必去献殷勤,而不是让你们分内之事都不做。”墨风看着这几个故意偷懒还耍刁的嬷嬷,眉头也拧了起来。娘娘就是担心江太后不知道好歹,万一这几个人为她所用,少不得要在后宫搅起风波,可没想到,她们竟然借机欺辱起人来了。
那几个嬷嬷不甘心的低下头,林锦婳只淡淡吩咐都:“方才本宫进去,多宝阁上的好些物件不见了,墨风,派人查查。”
那几个嬷嬷一听,连忙跪倒下来:“娘娘恕罪……”
林锦婳懒得跟她们多费唇舌,只看了眼墨风,墨风会意,只压低了声音道:“物件还回去,好生伺候,别逾了规矩,一分可多,但也一分不可少,明白了吗?”
底下的让你哪里敢说不明白,连忙就应下了。
等她们都退下了,酒儿也刚好拿了堆好的雪人来,还笑眯眯的跟林锦婳炫耀:“娘亲,你看……”她对自己堆得小雪人很是得意。
林锦婳看着那捏得丑丑的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好看。”
“太好了,那我拿去给皇祖母……”酒儿吸了吸鼻子,高兴道。
墨风闻言,有些担心,林锦婳想了想,也的确不能完全放心下,江太后看起来的确对酒儿有不一样的感情,可不代表她就会放过酒儿,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何况两个孩子?
林锦婳想罢,才跟酒儿笑道:“雪人让墨风姐姐拿去,你父皇也该下早朝了,我们去接他?”
“去骑马吗?”酒儿忙道。
“骑马?对呀,昨儿晚上我梦到父皇说要带我们去骑马马!”酒儿满眼期待的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笑起来,抬手将她的手牵起,道:“好,去骑马。”
酒儿这才放心的把雪人给了墨风,跟着林锦婳走了。
慈宁宫内,江太后就站在窗边看着,看着她们母女两高兴的携手离开,忽然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只是关于她跟怀琰相处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她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不是这样的母妃……
“太后娘娘。”
墨风进来,看她站在窗边,反应过来,略有些惊愕,却没多说。
江太后看向她,问她:“怀琰真的很喜欢她吗?”
“是。”
“多喜欢呢?”江太后似不甘心般,又问道。
墨风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些,却也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太后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墨风也不再多说,将雪人放下后,便走了。
在她踏出房门时,终于听得太后开了口气:“生同穴,死同裘,虽死,而不悔。”
她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看着她,屋外被白雪映亮的白光从稀薄窗户纸透进来,落在她因为病容而更显苍老的脸上,她好似看到了她眼底那一丝丝的泪和柔情,她是在说皇后娘娘,还是在说自己?
墨风不懂,也不想探究,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有风浪,她相信。
她离开,江太后又咳嗽了起来,外面的嬷嬷很快将煎好的药端来了,茜儿连忙给她喂药,这一次她没怎么抗拒,只是吃过后,才拿出之前那小玉瓶来,倒出一粒山楂丸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把嘴里的那股苦味给冲散了。
她看着被静静放置在桌上小雪人,雪人上滑了一张嘴,占满半张脸,是往上扬着的笑。
她跟着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浑浊的泪就慢慢落了下来。
这半生啊,她终究是错了,错了……
林锦婳带着酒儿出来,风停了些,雪也停了,她牵着酒儿的手,慢慢走。
酒儿活泼,一面走一面蹦蹦跳跳的捡起地上的雪玩,直冻得要流鼻涕了才停下,林锦婳这才跟她道:“这样不顾寒冷的贪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酒儿不解看她,抽了抽鼻子。
林锦婳浅笑起来:“会感染风寒,轻则如你现在一般,流鼻涕,重则头晕眼花,偶尔还有呕吐现象,也吃不下饭,只能喝苦苦的药,喝淡淡的粥。”
酒儿一听,当即拍干净了手心的雪急急看她:“娘亲,酒儿不想风寒……”
“那这雪还玩不玩?”林锦婳笑着问她。
酒儿很是犹豫,她想玩,又怕感染风寒。
林锦婳这才道:“想完的话,自己要穿的暖和了再玩,而且每次玩的时间不能太长,回去后还要乖乖喝姜茶,知道吗?”
“这样就不会吃苦苦的药了吗?”
“那是自然。”林锦婳瞧见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终是牵着她的手往前去了,但还未到金銮殿,就见赵怀琰已经牵着葡萄出来了。
百级的汉白玉石阶,他们父子牵着手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看起来父子关系进了一大步。
“父皇,太子哥哥!”酒儿瞧见二人,欣喜的就跑了上去,可她腿短身子小,踩着雪脚下一滑,人就要往前栽去,林锦婳吓了一跳,可下一秒,便见赵怀琰高大的身影一闪,而后酒儿便被他接在了怀里。
葡萄是亲眼看着这些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瞬间更加崇拜赵怀琰了,酒儿被吓到,小嘴一扁就要哭,便听赵怀琰道:“听说公主要去骑马?”
酒儿听到骑马,瞬间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父皇真的愿意带我们去吗?”
“自然。”赵怀琰早让人去马场准备了小马驹。
很快,就带着他们出宫了,不过是秘密出宫,阵仗也不大。
林家徐家的人都来了,徐大人是特意赶来的,一直到要来瞧葡萄酒儿,一个大男人便开心的不行,徐夫人也是没办法,只能旁敲侧击告诉徐程青要努力。
给葡萄酒儿学习的马,都是温顺的小母马,又有林锦澄跟徐程青守着,林锦婳半点也不担心,只拉着王汝嫣、宝珠和徐昭昭去不远处的暖阁里说话了。
王汝嫣一来,脸就是红扑扑的,有些兴奋,又带着些喜悦。
林锦婳拉着她时,还趁机替她把过脉,以前总觉得她这身子肯定是挨不过去了,谁曾想她独自离开后,身子竟好了大半了。
“那乡下真是个好地方,你才去住了小半年,身子就恢复了。”林锦婳笑道。
徐昭昭也是笑眯眯:“得空了,我也去那村里住住,看看袁绍会不会时不时就在村子外傻傻的等我。”
王汝嫣脸色更红,干脆咬牙道:“都是我不懂事……”
“那是哥哥应该做的,他差点辜负你,害你吃了这么多,你若是轻易原谅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林锦婳笑道。
王汝嫣见她竟是支持自己,心里的石头也是卸下了,她原来还担心她会责备自己耍小性子,让锦澄吃了这么多苦。
她这厢的事情解决了,林锦婳这才发现一向话多的宝珠却是闷闷的,不由道:“可是有心事?”
“没事,叫娘娘担心了。”宝珠慌忙站起来,瞧见几人都奇怪的看着她,她这才知道自己激动了。
见装,这才叹了口气,颓丧的坐了下来,道:“是家里的事。”
“是诺敏?”林锦婳问她。
宝珠没出声,一侧徐昭昭却是朝林锦婳眨眨眼,等宝珠借口要一个人走走后,徐昭昭才道:“的确是诺敏公主出了事。”
林锦婳闻言,还觉得奇怪,若是诺敏公主出事,宫里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除非是出的不便告诉朝廷的事……
徐昭昭这才道:“是诺敏公主怀孕了。”
“怀孕?”王汝嫣也跟着问起来,虽然不知道诺敏公主是谁,但她对于怀孕这两字却格外的敏感。
“然后呢?”
“然后……”徐昭昭说起来,也是有些难受:“她自己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在驿馆休息,不过听说消息被送回了蒙古,她有可能这几日就会被送走。”
林锦婳想起之前见过的诺敏,一个看起来很聪明也很洒脱的女子,她在这个时候自己打掉孩子,还闹得人尽皆知么?
就算真是她所愿,宝珠为何看起来有一股隐隐担心之态?
“听说蒙古王妃也很生气,当着众人的面就打了她的脸,现在这诺敏公主不止是名声败坏,听闻就是蒙古人都不把她当公主了,更别说现在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徐昭昭说完,才朝之前宝珠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终是叹了口气,才道:“嫂嫂也是可怜,自诺敏公主出事后,京城里还有不少不明情况的百姓连她也敢骂,气得大哥,那日差点动手打人。”
王汝嫣听着,眉心拧在一起,声音凄凄:“怎么会这么狠心,那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她想起无缘自己的孩子,眼眶微微泛红。
林锦婳怕她再次陷入悲伤的死循环里,只朝她笑道:“你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再细心调养一阵,也能怀上孩子的。失去的那个孩子,他一定能理解你的辛苦,会再次回到你身边来的。”
“婳儿……”王汝嫣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终是鼓起了勇气。锦澄给她爱,可作为女子,她的勇气却全是来自林锦婳身上,不论是当初名节被毁,还是孩子丢了。
婳儿能承受那么多苦难,走到幸福的今日,那她为何不可以呢?更何况锦澄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王汝嫣浅笑着看她,林锦婳也将她的手抓紧了放在手心。
几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得外面一声马儿嘶鸣,而后便见有人来急急跟宝珠说了什么,她捂着嘴流着泪便飞快跑出去了,就连规矩都没顾得上。
“发生急事了。”徐昭昭担心看去。
林锦婳看着她道:“去叫表哥,一起去看看。”
徐昭昭感激的点点头,忙小跑着去了,林锦婳这才跟王汝嫣道:“我们一道去。”
王汝嫣也猜到八成是那诺敏出事,闻言,也点点头,跟着一道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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