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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然起风了。
秋风呼啸着,席卷起了院子里的落叶,叶子飞到空中,打了一个圈儿,就砸在了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啪嚓”声。
夜更深了。秋季的寒意渗透进风里,又传到了人的心中。
皇冠二楼的书房内,只有柜子上的那盏台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柔和地照在老叫花子的脸上,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万国侯并没有催促老叫花子,他只是慢悠悠地晃动着手里的琥珀杯,然后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会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良久,老叫花子嘶哑着嗓子问道。
“因为我想确定,你是本尊,还是赝品。”说完,万国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来,走到桌边,放下了杯子。“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吗?”
“你说你是汉诺威家的人,那你知道这个家族的传承吗?”老叫花子反问道。他虽然被捆在椅子上,但他的气场一点也不输给万国侯。
“我大概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万国侯叹了一口气,“你真是一点都不肯给我面子呢。”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我就从跟琥珀有关的地方开始说吧。1884年,莫礼逊去世,他的长子科顿接手了家族的事务;1901年,科顿去世,继承者是他的长子埃德蒙;1925年,埃德蒙去世,继承者是他的长子安德鲁;1950年,安德鲁去世,他的长子莫傲骨辗转来到了中国。到了1956年,莫傲骨的儿子莫蔺枢出生了。而我,生于1984年,是莫礼逊的第七代传人。”
“莫傲骨?”老叫花子噗嗤笑出了声,“这名字真……二。”
“反正只是个代号,就像他身份证上的莫乌斯一样。”万国侯淡淡地说,“按理来说,莫傲骨应该至少生两个孩子,才能保证双密码的有效传承。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一直在等待你结婚生子,只要你也有了孩子,那双密码的传承就有了保障。”
“你居然知道双密码?”老叫花子的眼睛瞪得滚圆。
“我还知道,你不管是叫潘宁顿,还是叫藤原俊树,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其实,你真正的名字,是Penngton。”
老叫花子沉默了一阵后,忽然苦笑了一声,“你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我不会再与你为敌了。”
“为什么?”
“因为你居然知道我的霓虹国名字,这名字,除了我大哥和云踪,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潘宁顿伤感地说,“不仁社的那帮蠢货,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们管我叫‘あしゅら’。”
“是你杀人太多的缘故吗?”万国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走过去,替老人解开了绳子。
潘宁顿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脚,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腕和足踝上被绳子勒出的红印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的人下手还真重。”
“我替他们向你赔不是。”万国侯诚恳地说,“请你谅解,这年头,交一个朋友,比交一个敌人要困难得多。”
“这倒是。”潘宁顿点点头,继而话锋一转,“你就不怕我是别人伪装的吗?”
万国侯微微一笑,“这我倒不担心。”说着,他忽然从酒瓶后面拿出了一把精致的手枪,还有一个消音器,然后将消音器拧到手枪上,“假如你有问题,我随时可以解决你。”
“这不公平,我又没有枪!”潘宁顿叫道。
“假如你是我的敌人,那我无需对你讲公平;假如你是我的盟友,我又为什么要对你开枪呢?”万国侯装好了消音器,神色淡然。
“算你狠。”潘宁顿喃喃自语道。他盯着万国侯看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给我拿一杯酒来。”
万国侯哭笑不得,这人的脾性确实有几分像莫傲骨,不愧是兄弟俩。
一杯酒下肚,潘宁顿的脸色似乎变好了一些,他打量着手里的酒杯,“你这个败家子,好好的琥珀拿来挖成杯子,糟践东西。”
万国侯微笑着说:“反正用不完。”
潘宁顿一愣,“你该不会是找到了……”
“是的。”万国侯点点头,明显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
灯光穿过棕红色的威士忌,在地毯上投射出淡淡的光影。地毯上绣着凯尔特传说中库丘林与洛赫对战的场景,在这两人的身边,围绕着各种面目可憎的奇怪动物,这些动物是战争女神莫瑞甘变的,目的是扰乱两人的视线。
潘宁顿一边听着万国侯的回忆,一边盯着地毯发呆。当他们喝完了一瓶威士忌的时候,万国侯的故事也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想喝点什么?我这里什么酒都有。”
“那就来一瓶伏特加吧。”潘宁顿打了个酒嗝,“这种气氛下,难道我们不该喝点纯爷们的酒吗?”他笑了笑,“我想,你这里肯定有Belvedere或Czar的。零↑九△小↓說△網】”
“我有更好的。”万国侯微笑着答道。然后,他走到书桌旁边,按下了一个按钮,“给我送一瓶Diva,祖母绿的。”
“啧啧。”潘宁顿咂着嘴巴,“大哥要是看到你这样挥霍,肯定要揍你的。”
“才不会。”万国侯做了个鬼脸,“他只会笑话你不懂生活。”
“我是不懂。”潘宁顿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我只懂杀人。”
“是因为云踪吗?”万国侯重新将浅绿色的隐形眼镜戴上,然后对着柜子旁的镜子看了看。
潘宁顿沉默不语。他的脸部轮廓深刻而鲜明,在灯光的照耀下恍如雕塑。他的下巴和鬓角附近的那些小伤疤,就像是命运的烙印,永远地留在了他的生命里。
送酒的仆人敲了敲门,将酒端了进来,他试图开启酒瓶,但万国侯却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待仆人退下后,万国侯打开了酒瓶,并为潘宁顿斟满了一杯伏特加。潘宁顿盯着那细长的犹如香水瓶一般的酒瓶发了会儿呆,然后才开始缓缓地叙述起如烟往事。
在潘宁顿的记忆中,比他大十二岁的莫傲骨曾经是如偶像一般的存在。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不仅比他聪明勇敢,还教会他许多生存的技能。
然而,随着潘宁顿年岁渐长,他和莫傲骨之间产生了分歧。莫傲骨的母亲死于疾病,而潘宁顿的母亲却死于“不仁社”的暗杀,也正因此,潘宁顿对于“不仁社”的仇恨更甚于兄长。
在来到中国之后,两人的分歧进一步加深。莫傲骨选择在中缅边境的小县城隐居,而潘宁顿却在和莫傲骨的激烈争吵后,愤而只身前往霓虹国。到了霓虹国后,潘宁顿就与“不仁社”正面宣战了,他带着满腔怒火,对“不仁社”的人大开杀戒。在霓虹国的那些年里,他成功地破坏了许多“不仁社”的据点,并且导致“不仁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处于“瘫痪”的状态。
“我想,我大概知道爷爷反对你复仇的原因。”万国侯喝了一口酒,浓烈的辣味在他的口腔中回荡,片刻后,辣味散去,只剩下香冽的甘甜。“因为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对吗?”
潘宁顿不置可否,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大门。透过金属门的栅栏,隐约可以看到街上的路灯。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不见行人,但路灯仍旧默默地亮着,如同守望者一般。它们既孤单,又坚强,就像是他心底的执念,难以忘怀。
1991年的8月,对潘宁顿来说,是灰色的。在那个盛夏,他失去了妻子和儿子,还几乎失去了生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潘宁顿的“不仁社”,调动了能在异国使用的最大武力。密集的火力几乎摧毁了潘宁顿藏身的那家小旅馆,但潘宁顿也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毅力,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短暂的交战过后,满地都是弹壳、碎片,以及看不清原本面貌的残肢和骨头。
之后,“不仁社”的“善后小组”将潘宁顿的“尸体”从破烂不堪的屋子里抬了出来,丢上了运送尸体的卡车。
潘宁顿醒来后,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究竟是“不仁社”的手下太粗心,将他当成死人扔上了车,还是他的运气好,居然在身中数弹之后活了下来。
他试着动弹了一下,但立刻就触碰到了油腻腻的肢体。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强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袭来,令他作呕。
潘宁顿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伸出手在那些恶心的肉块上摸索着。
此时天色已黑,他摸索了好几具尸体后,终于找到了一把战术匕首。尽管他浑身是伤,疼得几乎随时都会再晕厥过去,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竭力保持着清醒。他收好匕首,然后吃力地将盖在他头顶上的一大块油布掀开了。
YN的山路崎岖不平,卡车不停地颠簸着,潘宁顿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他抓着卡车边缘的栏杆,抬头看了看墨黑的天空。
明亮的星辰像是温情的眼睛,怜悯地俯视着苍茫的大地。天空中不见月亮,只有几片灰蒙蒙的云彩,在夜风的吹拂下,横七竖八地乱飘。
一群乌鸦飞过树梢,发出难听的“哑哑”声。
潘宁顿看着那群排列成了奇怪队形的乌鸦,忽然微笑了一下,他想,“我也算是死过的人了!”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阵“嗡嗡”的声音。大概是苍蝇闻到了车上的臭味,它们争相恐后地扑了过来。
毕竟是在中国,“不仁社”不敢在城镇里焚烧这些尸体,他们一定会先将这车尸体运到偏僻的地方,然后再进行处理。
想到这儿,潘宁顿做了一个决定。
他扒着车箱的栏杆,观察着沿路的状况,但天色太黑了,一路上又没有路灯,所以他只能凭借车灯照射的那点范围来判断方向。
在卡车拐上一个U型弯道时,潘宁顿狠下心,跳下了车。落地时,他听到了“咔”的一声,知道自己骨折了,但他来不及叫喊,只是立刻起身,窜进了路旁的树林。
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接着,司机和副驾驶就端着枪冲了出来。
潘宁顿慌不择路,他能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的咒骂声,但他浑身是伤,只能拖着步子往山下走去。
司机和副驾驶打开了手电筒,惨白的光柱在树林中扫过。潘宁顿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尽量避免引出响动来。
“你这个王八羔子是跑不掉的!”司机大喊了一声,“等我们抓到你,就把你切成小块,串在签子上烤着吃!”
“只怕你咬不动。”潘宁顿在心里想着,同时将身子贴近了一棵较粗的树的树干。
“啊!”副驾驶忽然惊呼一声,他没有注意脚下,结果不小心踩中了猎户放置的陷阱。他的一只脚被陷阱的铁齿给牢牢地咬住了,他疼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石原,快来帮我!”
“混蛋!你这废物!”
潘宁顿听明白情况后,拔腿就跑。
枪声立刻响了起来。
“你在这儿等着!”石原吩咐道,然后急忙朝着潘宁顿逃跑的方向追去。
潘宁顿一口气跑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的嘴里满是血腥味,肺部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忽然,他绊到了一块石头,紧接着就“啪”地摔在了地上,脸部则撞上了坚硬的碎石。
潘宁顿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接着,一把雷明顿M870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王八蛋!”石原气呼呼地说道,“等会儿老子一定要把炸弹塞到你的屁股里。”
潘宁顿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看着石原那张满脸横肉的脸,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个微笑激怒了石原,就在他准备发飙的一瞬间,潘宁顿突然一伸手,一把夺过了石原的枪,并迅速将枪管狠狠地压在了后者的喉管上。
雷明顿M870的枪管有半米多长,此刻就像是一根沉重的球棒一样,压得石原呼吸困难。他拼命地翻着白眼,但还是记得自己的后腰掖着一把手枪。他用尽全力,终于拔出了手枪,紧接着就对着潘宁顿扣下了扳机。
潘宁顿后退了两步,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这些痛苦。石原一个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将他踢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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