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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镜泊停好车,便急急忙忙地冲向电梯。尽管他在出发前打了好几次电话,但隋青柳都没有接听,这让他陡然紧张起来。
他按下电梯按钮,一扭头却看到万国侯微笑的面孔,顿时吓了一跳,“侯爷……您,真快啊。”
“K1还在找停车位,我先下来了。”万国侯说道,“我看俞院长这么着急,也不好意思让你一直按着电梯。”他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没选对拜访的时机?俞院长,你不会怪我吧?”
俞镜泊有点吃惊,不知为何,他感觉万国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有一丝嘲讽。“没有没有,您大驾光临,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他急忙解释道。说完,电梯门恰好开了,他便做了一个手势,“侯爷,请。”
俞镜泊一进家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老婆?”他大声地喊了两声。没有听到回答,他暗中松了一口气,“也许她带俞以渐出去买东西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侯爷应该已经走了,正好不用碰面。”他这样想着,脸色变得轻松了一些。
“隋医生和令郎都不在家啊。”万国侯似乎有些失望。
“嗯,我们出去吃吧。我给佣人放假了,我老婆厨艺一般,等她回来做,侯爷要饿坏了。”俞镜泊笑着说,“这附近有一家本帮菜的馆子,很不错哟。”
万国侯还没有回答,楼上就传来一声响动,像是什么家具被撞倒了。俞镜泊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万国侯迟疑了一秒,也追了上去。
万国侯一进房间,便看到俞镜泊手里正抱着一个造型奇怪的瓶子,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的脚边,有一个呈“卧倒”状态的音箱,显然,刚才的巨响是音箱砸到地上发出的。
“你来干嘛?出去!”俞以渐上前紧紧地抓住俞镜泊手里的空瓶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俞以渐,你发什么疯?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俞镜泊又急又气,“生病了就好好养病!”他担心万国侯看出异常,又急不可耐地说,“好了,快去床上躺着,不舒服就多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没病!病的是你们!”俞以渐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天天把我关在家里,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要去找嘉哥,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俞镜泊勃然大怒,“你再胡说试试?反了你了!”他趁俞以渐不注意,劈手夺过瓶子。
“把东西还我,这是我的!”俞以渐说着就朝俞镜泊撞过去。万国侯一闪身,悄无声息挡在了俞以渐面前。他面带微笑,语气却不怒自威,“俞公子,有话好好说。”
俞镜泊见状,赶忙赔着笑脸,“侯爷,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把孩子惯坏了。”
“俞院长。”万国侯盯着愤怒得像一头小兽的俞以渐,头也不回地说,“既然令郎生病了,为什么不带他去看医生呢?”
“他哪敢啊。”俞以渐冷笑一声,“他生怕我连累了那个破养老院!影响他赚大钱!”
俞镜泊被这样一通抢白,气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但他最后居然强忍住了自己的怒火,“侯爷,你不要听小孩子瞎说,我儿子一向喜欢夸大。”他咬咬牙,咧嘴笑了笑,“儿子,听话。对了,你妈妈去哪儿了?怎么我打电话她不接呢?”他话音刚落,俞以渐就又朝他冲了过去,一心只想拿回瓶子。
但两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俞以渐的手臂。俞以渐急得拳打脚踢,然而那两只手犹如钢制的大钳,钳得他无法前进一步。
万国侯抓着俞以渐,慢条斯理地说:“俞公子,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父亲。”
趁这个空档,俞镜泊赶紧将瓶子拿出了房间,而后,他急匆匆地跑回来,关上了门。
此时万国侯已经放开了俞以渐,后者恨恨地说,“侯爷,你看到我爸手里那东西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俞镜泊一时来不及制止,万国侯忽而一笑,“我知道,冰壶。”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在一张白色的六边形靠椅上坐了下来,“俞院长,作为你的投资伙伴,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瞒着我。”
俞镜泊一下子出了一身汗,他结结巴巴地说:“侯爷,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愿闻其详。”万国侯冷淡地说。
俞镜泊的眼珠转来转去,他摘下眼镜,用衣服的边缘随意擦了擦镜片,然后缓缓戴上。显然,他在拖延时间,竭力想着对策。
不等俞镜泊开口,俞以渐忽然“咚”地一声倒了下去。他浑身像被电击一般,而细密的汗珠迅速渗了出来。
万国侯迅速起身走过去,将俞以渐抱回了床上。只见俞以渐嘴巴紧闭,脸色青紫得犹如尸体,已然神志不清了。“令郎状况很糟。”他低声说,“真的不送医院吗?”
俞镜泊呆若木鸡地低着头站在卧室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救人要紧。”万国侯盯着俞镜泊,“难道,俞院长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俞镜泊将心一横,抬起头来,然后扑通跪了下来。“侯爷,现在,只有您能救我全家了!”
万国侯后退了一步,“俞院长起来说话。”
“您不帮我,我不能起来。”俞镜泊的眼圈红了,“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爸爸,甚至可能算不上是个好老公,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小家。我的养老院不能垮,不然……”
“令郎吸食的是毒吧。真可怕,这么小的孩子。”万国侯同情地看着床上还在昏迷之中的小男孩,“是刚发现的吗?”
“有一段时间了。”俞镜泊跪在地上,低声说。
“俞院长还是起来吧,如果你提出的要求是合理的,我当然会尽力帮你,孩子是无辜的。”万国侯轻声说道。他的眼中浮起一层迷蒙的雾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侯爷,我知道您有私人医生,我想,也许,您可以找他来帮忙看一看。我老婆虽然也是医生,但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束手无策。”俞镜泊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我努力打拼事业,疏忽了家庭,但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弥补的!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万国侯长叹一声,“老实说,俞院长,今天来之前,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难怪你在我家的时候心神不宁。”
俞镜泊羞愧地说:“我之前不敢讲,这是丑事。我怕我说了,您就撤资了。”他跪在坚硬的木地板上,膝盖酸痛不已,但他不敢起来,只能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侯爷,我儿子其实是很听话的,只是一时间被坏朋友给骗了,他才13岁,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万国侯思索了几秒钟,然后掏出了手机。让俞镜泊略感惊奇的是,他是用英语通话的,而且语速很快,俞镜泊完全不知道他在电话里交待了什么。
“姜医生刚好在附近办事,很快就到。”万国侯收起电话,“起来吧,俞院长。”他走到门口,扶起了俞镜泊,“麻烦你下去开下门,K1带着礼物等在门口,我留在这里观察令郎的情况。”
俞镜泊无计可施,只好点点头,“一切听您吩咐。”
十余分钟后,姜汝砺提着医药箱快步走进了俞家的大门。他那黝黑的脸上挂着汗珠,显然是一路奔波,急速赶来的。他匆匆和客厅里的俞镜泊、K1打过招呼,然后在俞镜泊的指引下上楼走进了俞以渐的房间。
“姜医生今天大概会收到许多超速的罚单吧。”万国侯半开玩笑地说。
姜汝砺放下箱子,拿出工具开始给俞以渐检查。俞镜泊担忧地在门口看着。
姜汝砺快速检查完毕,沉吟了一下,“呼吸高度抑制,口中有金属味,瞳孔如针尖大小,皮肤的颜色也不对,整体看来,很像是中毒了。”
“是吸食过量吗?”万国侯问道。
“暂时不好说,也可能是戒断反应。”姜汝砺神情严肃,“当然,也很像是阿片类药物过量中毒。”
万国侯摸了摸胡子,“不管是哪种,用纳洛酮都可以应急吧?只要他没有高血压之类的疾病?”
姜汝砺钦佩地看着万国侯,“是的,侯爷,注射纳洛酮就可以。”他看向门口的俞镜泊,“俞院长,我会先给他打针,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好转,还是建议送医院,这个情况,拖不得。”
俞镜泊喜出望外,“我儿子没有高血压,你们随便打针,没问题的!”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妥,便干笑了两声。
姜汝砺诧异地看着他,但并没有追问。他转过身来,“侯爷,我现在给他打针,您来帮帮我,好吗?”
万国侯点点头,而后看向俞镜泊,“姜医生的医术,你完全可以放心。”他朝K1瞟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说,“俞院长,我们先下楼吧,人多容易嘈杂,打扰姜医生治疗。”
一分钟后,姜汝砺给俞以渐注射了药物。他看着昏迷不醒的俞以渐,表情复杂。“侯爷,这孩子的情况跟我们之前分析的一样。隋青柳不在家,他又没被反锁,肯定有机会去找沙伏嘉要冰的。”
万国侯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他俩在楼下看礼物呢。”姜汝砺讥讽地说,“听不到。”
万国侯拖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他状况如何?”
“不好。”姜汝砺调整了滴液速度,“您今天要我过来,大概也是感觉不妙吧?”
万国侯沉默了,他的内心犹如烈火烹油,十分煎熬,因为他早知道俞以渐跟沙伏嘉混在一起,染上了毒瘾。但这件事本身与他无关,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原本并不需要感到愧疚。只是,他又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敲打了几下袖扣,“你觉得这孩子戒得掉吗?”
姜汝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侯爷,我跟您说实话吧,很难戒。当然,这个世界上是有成功戒掉的,但俞以渐嘛……”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万国侯已然明白。戒掉需要强大的自制力和耐受力,而这两样,俞以渐都不具备。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贪玩、懦弱,又缺少父爱。
俞以渐缓缓地动了一下脖子,似乎醒来了。万国侯和姜汝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你不用担心,我叫人给你打了针,你会好起来的。”万国侯将椅子往床边拉近了一点,温和地说,“你爸爸在楼下,要不要我叫他上来?”
俞以渐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说:“不要。”他的眼睛顺着输液管转向滴注瓶,最后又看向万国侯,“你为什么要帮我?”
万国侯一怔,接着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对你有所求?”
“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要你帮我。”俞以渐毫不客气地说,“我妈就是医生,我家肯定也有药,我死不了。”
万国侯摸了摸胡子,忍住笑,“按照你的逻辑,你觉得,我希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俞以渐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模样颇有几分神似清秀的隋青柳,他一瞪眼,也很像隋青柳生气的模样。“我是知道我爸一个秘密,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跟他一起做生意,肯定是站在他那边的。”
万国侯敛去笑容,正色道,“如果我只是希望你拿出关羽刮骨疗毒的勇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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