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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飘飘也笑了,又爽利道:“还有一个忠告呢,我想云笙应该还没有和你说起过,总而言之,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和沈妙妙谈及当今皇上。”她说罢,一双美目波光盈盈,扬唇笑着:“你可懂我的意思?”
段涟漪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怎么管闲事,但秦淮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沈妙妙和她两位前夫的二三事她还是听了不少的,当下也明白了柳飘飘这么说的原因,一个是秦淮的春风渡掌柜,一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两人之间的事情是一种禁忌罢。
许是柳飘飘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且意外的平易近人,性格也大方爽快,倒让段涟漪起了几分攀谈之心,她忍不住道:“柳姑娘你们和沈掌柜的关系可真好。”
却不料这话一出柳飘飘和云笙俱不由怔了怔,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咦?我说错话了么?”段涟漪迟疑道,疑惑地打量着两人的神色,两人言谈之间有意无意地维护着沈妙妙,这不是关系好又该算是什么呢。
“嘛,其实倒也没有说错。”柳飘飘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毯子,整个人又缩回了椅子里头,舒舒服服地半躺着看着面前的两人:“沈妙妙毕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和她打理好关系是应该的嘛。”
“飘飘。”云笙瞪她一眼,而后又看向段涟漪给她解释:“妙妙这人有些怪癖,她可不承认和我们关系好,应该说她喜欢将自己放置在孤立的位置上,享受身为可怜之人的可怜之感,唔你说她这人自虐也是没有错的。要是不自虐,她现在也不可能会大着肚子在异乡颠簸,连肚子里头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她觉得她是没有朋友的人,不过没事,谁让她是我们的恩人呢,她想怎么来我们也就怎么惯着她就行了。”
“噗嗤——”却不料云笙这话一出口,柳飘飘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云笙。这话要是给妙妙听去了,你这个月可要有好果子吃了。”
“还笑我,你自己心里不也怎么想的么。况且这本来就是事实呀,妙妙上次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也不知和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问她缘由她也不说。你可比我们谁都要着急呀。”云笙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我们帮她管了两个月的账,做了两个月的事,累得死去活来,她既然回来了哪有道理再懒着不做事情的。真要再这么懒下去的话,我可要干脆将她的银子全部掏走跑路了。”柳飘飘瘪瘪嘴,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倒也是。不知她这两个月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跑回京城去见她家奶奶了罢?”云笙猜测着。这个想法让她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她家奶奶简直没拿她当过人,怪不得回来的时候好像乞丐一样,说不定她家奶奶让人抢走了她的包裹和银两,打了她一顿将她轰出京城了”
云笙自顾自地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眉头紧紧皱起,为妙妙愤愤不平起来。
段涟漪听得云里雾里的,柳飘飘在一旁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裳,而后瞥一眼云笙陷入沉思的表情,窃窃一笑:“我和你说了罢,最好不要和云笙接触,不然也会变成她这副傻样子的,哈哈。”
“柳飘飘!”云笙怒,气急败坏地将她推回了椅子上,抬手便袭向了她的胳肢窝,挠得柳飘飘咯咯直笑,连眼泪都喷了出来,连连求饶,云笙这才罢休。
段涟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面上放肆张扬的笑脸是那么明显段涟漪心头一紧,她似乎从来不曾像这两人这般笑过呢。
在柳飘飘这里逗留了片刻之后便离开了,柳飘飘嗜睡,稍微嬉闹一下便浑身乏力,这会儿怕是又要回去补眠了。段涟漪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笙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心中若有所思。
忽然云笙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而后捉过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拉了过去,而后伸手指着楼下的一个雅间:“涟漪,你快瞧,这钱掌柜的果然还在呢。”
段涟漪顺着她的手指瞧去,方才那两位姑娘下棋的雅间里头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酒鬼,紧紧地搂在一个酒坛子,笑着入睡。大约是缠着绿袄姑娘的时候,被旁人给灌了酒罢,眼下笑得这么得意洋洋,恐怕还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是绿袄姑娘的腰肢呢。
段涟漪失笑:“这钱掌柜的酒量一向不好,偏偏他家娘子是开酒坊的,饶是如此也没能将酒量练起来点,他呀在我们清一阁是很少喝酒的,大多时候都是仓促地来仓促地走,找个姑娘在房里说说话闹上一两个时辰,久了,他家娘子就该找来了。”
“这么胆小还常常过来,他是该多害怕他娘子呀。”云笙道。
段涟漪摇摇头:“非也,她家娘子样貌端庄,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也算是极好看的,可就是性子强势了些,被人戏称为母老虎,这钱掌柜才这么惧怕他家娘子的。”
“母老虎这个我倒是知道,原来这母老虎样貌还不错,我倒是不曾见过,涟漪你可见过?”云笙八卦兮兮地凑了过去。
“嗯。”段涟漪点了点头:“他第一次来清一阁的时候,就是点我作陪的,我才将他迎进门没一盏茶的功夫他家娘子就追来了,他吓得夺门而逃,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那一次可直接摔坏了一条腿,据说躺了足足两个月才好利索。当时可将我给吓坏了,好在她家娘子没生我的气,说这事不怪我,是她家这老、色、狼自己活该。”段涟漪道,这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再瞧一眼一楼雅间里头睡成一滩泥的钱掌柜,更觉得这人忒逗。
“确实是他自己活该。”云笙道,两人相视而笑,继续往前走去。
段涟漪望着云笙纤细的背影,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
她原本只觉得云笙这人令人厌烦,还怎么甩也甩不开。却不料这才短短的一个早上的时间她就完全接受了云笙。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自己有多么没真心笑过了,今日却能笑得这么自然。
清一阁里自然也有人像柳飘飘和云笙这般关系亲密的人,当时段涟漪见了并没多大感觉。甚至偶尔还觉得她们虚伪——身处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又是互为竞争关系,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朋友?但今日却觉得只要自己愿意,朋友是可以慢慢交往的。只要自己愿意去尝试
柳飘飘有句话说的确实没错,云笙这人特爱缠人。可段涟漪觉得正是因为云笙爱缠人,才让她有机会认识这么多人,接受与清一阁完全不同的春风渡。
前些日子累积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段涟漪甚至觉得就算杜子墨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能好好地面对他了。
他只是一个恩客罢了,她纵然多少存有爱慕之心,那也是她自愿的。就算他利用了她的爱慕之心这也都是她自己引起的,怪不得他。怪不得他的。
她想和杜子墨说清楚,她和墨道夫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他不要再缠着她了,过去的事情就当没有发上罢。
这个想法一袭上心头便怎么也抹不去了,可心底也清楚杜子墨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墨道夫,她的存在于他而言无足轻重,并不至于放在心上,他若是知道她一点用处也没有,恐怕到时候便将她当做一般的花街女子,该拿嫌恶的表情来看她了。
想到这里段涟漪到底还是退怯了,她毕竟是喜欢他的,要是被喜欢的人用嫌恶的表情看待,任谁都受不了这种打击罢!至少段涟漪觉得自己受不了,她爱慕上的杜子墨大部分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杜子墨,真正的杜子墨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她知道的实在不多。
万事皆顺其自然罢,倒也没再强求什么了,对于云笙她也开始接受并努力尝试着和她做朋友,这还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呢。
下午的时候客人渐渐多了些,大都是春风渡的老客,很是轻车熟路地找到各个姑娘的房里去,在这炎热的午后找一温柔乡稍作休憩。段涟漪便和云笙呆在房间里头绣花,或者写字画画,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差点忘了说了,云笙是春风渡的大琴师,且琴技在秦淮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除非有客人指定听琴,或者谁人跳舞需要伴奏,一般情况下云笙倒是清闲的很。
段涟漪忽然想到了什么,搁下手里的绣花针,看向一旁挑选着各种各样花样的云笙,疑惑道:“云笙,怎么不见你练过琴呢?”
云笙摆摆手,忙觑了她一眼:“别别,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闲的只能练琴,难得今天有你在,可千万不要再逼着我练琴了,况且掌柜的也准许了,所以我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陪着你。”
这话可让段涟漪受宠若惊,当即站起了身子忙挥了挥手:“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何德何能”动作急促,搁在腿上的丝线落了一地。
“快快坐下,莫要着急。”云笙搁下手里的花样,蹲下身子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捡了起来,而后放在一旁的小箩筐里头,这才拉着额段涟漪的手让她坐下:“我喜欢你想要陪陪你,这是我愿意的事,你无需太有压力。”
“可是”段涟漪迟疑,这种话从来没人和她说过,她几乎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别可是了。”云笙道,忽而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补上一句:“你也千万不要再说谢谢和抱歉。”
“是。”段涟漪点头应下,面上隐忍着笑意,她自己也明白刚来春风渡的时候客气的态度弄得沈妙妙和云笙可郁闷。
现在想来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对劲,自己虽然有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但自己并不至于不懂得应付别人,比如面对客人的时候,哪个不是被她哄得云里雾里的,现在想来当时自己摆明是想要让对方讨厌自己,好让自己看上去可怜一点罢。
自尊心被墨道夫和杜子墨践踏在了地上,她内心是需要别人注意到自己,并哄着自己的。
还真是矫情,段涟漪笑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因着两人手里都没闲着,云笙便扯着嗓子问了声:“谁呀?”
应答的是一个仆人的声音,语气迟疑:“云笙姑娘也在呀,那个,我是来找段姑娘的,我有事情要和她说一说。”
找她的?段涟漪略感惊讶,将怀里的东西拿开,起身开了门。
门外是春风渡仆人,妙妙给她介绍过,他就住在一楼,倒是见过两次,却不曾打过招呼,不知他怎么找上她的。
“什么事情?”段涟漪问道,她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发觉。云笙在里头探着脑袋往这边看来,竖长了耳朵。
那仆人再次迟疑了起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最后断断续续道:“段姑娘,是这样子的,我方才在后门发现一个人,他在这几条巷子里来回走动,形迹可疑,我不放心便出去抓住他逼问了一番。他说他不是来踩点的小偷,他说他是来找他女儿的,只不过他去了清一阁却被轰了出来,说他女儿不在清一阁,他觉得清一阁的人骗了他,所以想在这周围多走走,说不定能遇上他女儿。我便问他他女儿叫什么名字,他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涟漪厉声打断:“别说了!”那半句还没说完的话,她已经猜出了答案。
心中,渐渐烧起了一把火焰,周身却觉得冰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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