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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从地上爬起,与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由得埋怨是谁将侍卫服外面弄出那么多花俏的甲胄,毫无疑问,惊起了不远处的申屠。
“哦?原来你这无天涯的小崽子还没死啊。”申屠挺着高高鼓起的肚子轻蔑道。扯过衣衫将腹部紧紧缠绕,因为黑衣人那一剑让肚子上开个洞,若不是一直用手覆盖,想必肚中内脏定会趁这机会溜出透气,那时,神仙难救。
老皇帝搀扶起昏迷不醒的小白,摸了摸其稍微有些血色的脸颊,叹息一声。
扑通一声,老皇帝双膝跪地,面无表情的看着申屠。
申屠拧起眉头。
双手向前拜去,撑在地上。
眉头锁得更甚。
一丝决绝,一头磕在姜国的领土上,磕在万岁宫旁,磕在一颗帝王心上,任由其纷纷破碎,这就是实力低微的代价。
“哼!”一甩破碎的灰色衣袖,便转过身去,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也仿佛没看到这个人。
嘶哑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感:“谢前辈。”
枯心。
扶过小白将其放在背后,一步一挫缓缓走去。托着小白身体的手掌中忽感到丝丝粘稠,一丝绝望的神色出现在以心死的老皇帝脸上,颤抖着将手臂拿到身前,双眼瞬间一黑!恍惚间就要倒下去,可不过一瞬,神智又恢复过来:“不行,我儿在睡觉,我不能倒。”一抹双眼泪水,手中鲜血沾染脸颊。
红得清澈,却是残忍。
“等等。”身后传来申屠的声音。老皇帝并未转身但依然恭敬道:“前辈还有何事?”
“你不能走。”目露垂涎,见猎心喜的声音直接将老皇帝本已枯萎的心彻底粉碎。
“为何?”缓缓转过身,毫无表情问道。
“把你背后之人留下。”
……
“哦。”老皇帝神色毫无变化。可这一声回应却让申屠瞬间感到冷风袭来。
只见那人将背后侍女缓缓放下,小白双腿以无力支撑所以只好瘫坐在地,背对着申屠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揉捏着小白脸颊,手上的血迹也被抹到其脸颊上,苍白如纸的脸色出现一道道红印如小丑的水彩一般滑稽,引人发笑。申屠没有笑,现在只感觉到刺骨寒冷,并不觉得那侍女的模样如何好笑。
轻笑声在这寒风中如此突兀,那侍卫莫非疯了?转念一想,的确,是人都应该会疯的。牺牲了尊严,舍弃了脸面,换来与女儿的苟延残喘,奈何,你命不好。生了个好女儿。扫了一眼身前的灵猿尸体,看那鲜血已不再流淌的伤口,那殷红的血迹,如此迷人。但较之那侍女身下的一滩浅红血泊,相形见绌。
嗜血之体,无药可医。既不可药医,何不以身入药?好东西!
见那浅红血泊还在扩散不由得暗道不好,瞧着丫头身不足五两肉骨瘦如柴,血若是这般淌下去岂不是一命呜呼?拿得一具尸体前去,那老儿岂会乐意?
便要快步上去阻止血的流失,可终归晚了一步。
老皇帝疯子一般笑得很凄惨,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一直贴身存放的短刃岂能是泛泛之物?匕首无鞘,长约三寸,细长且刀身毫无花俏,只有一道歪歪扭扭的花纹从刀尖通至刀柄,如墨一般的刀身丝毫不闪烁寒光,刀刃覆上皮肤便出现一道血痕,可谓吹毛立断锋利至此!
短刃名曰藏锋,殊不知这藏字何解?如何藏锋?
取刀何为?唯有刺。
轻微颤抖的肩膀让背后的申屠察觉到一丝不妙,立刻闪身上前,眼前所见的一幕让其怒发冲冠!抡起枯瘦的手臂猛的锤向老皇帝!被这巨力击中,顿感胸腔鲜血上涌,受此冲击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被击飞,胸口剧痛难忍,不知断了几根肋骨,撑起身体笑着看向小白,藏锋以不在手中,你这恶魔为何不一拳结果了我,莫要让我儿枯等,爹爹随后就到。
申屠愣住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小白胸口正中插上一把匕首,浅红的血水顺着刀刃不停流淌,回头瞪了一眼老皇帝,那目光仿佛在说你怎能如此冷血?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狠厉一刀完全要了他的命!可见其傻笑怒目不知如何发泄,疯了!
活的有用,死的没用,还打算用你跟那老儿换洒家性命呢。可由不得你死!
灰色烟尘随着手印结出无中生有,勾起手指,那烟尘顿时分作两团覆盖住小白身体上的两处伤口,灰色的烟尘填满伤口缝隙,让那宝贵的血液留在其身体里,不至于失血而死。
这丫头身子骨其弱无比,拖不得一时半刻,转头看向万岁宫废墟处,那柄斩首大刀屠戮埋于此下,叹息一声。扛起白猿的尸体,抱着小白便要离去。
“休走!”老皇帝嘴含鲜血撕心裂肺喊道。我儿以去,将我儿留下,离我太远我怕找不到,路又黑。
回首怒目相向,一勾手指,一道灰色烟尘化作月牙刃向其袭去,飞出后便不在理会,提得一口气,双腿骤然如炮弹般轰开!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记牙刃虽不及之前一般刃阔,但却不代表其并不能造成杀伤,身不能躲,体不能动,接下这一记牙刃,便随我儿去吧。闭上双眼,破空声随之而来,割裂,撕裂,断裂,胸口仿佛裂开一般,不!就是断裂开来。
命,休矣。
……
万岁宫门前,不,现如今哪里还有万岁宫,废墟前。两军的交战已经大局已定,血海尸山,一片修罗场,杨国将士正收集着地面的尸体,不管是同袍还是敌方黑铁军,都被高高堆放在一起,尸骨如山高,血泊如海潮,丝毫不夸张。
黑云压城的天空依旧雪花飘飘落落,落到那尸山上覆上一层白,落到血泊上更添一血水,落到众将士身上冷了一片心啊!“我军聚万余轻骑,以雷霆之势直袭姜国,试求打它个措手不及!唉。”中年将领叹息一声,转身回望那小山一般高的尸骨,再望那支离破碎的精铁马车,“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以多欺少奈何少强多弱。虽胜尤窘,奈何,无可奈何!唉……”叹一声,虚空举起单手半握,犹如手持酒樽,对着精铁马车的位置轻点三下,双眼挥泪洒惆怅大声道:“大人一路走好。”
中年将领对身后万岁宫轰然倒塌的诡异现象表现得丝毫不在意,也仿佛没有听到之前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也许是看到手下将士的疑惑目光,不由得摆出将军模样,厉声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一片寂静。
“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只看到敌军在我刀下一个个死去,只听到他们绝望的惨叫,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噤若寒蝉。
“我们是军人,所以我们不需要知道除了杀敌之外的其他事,听到了吗!”
“喏。”众将士齐声道。
自顾自转身看向那原本高山仰止的万岁宫已然成一片碎石瓦砾的废墟,之间的差距太过骇人,不由得轻声沉吟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许回过神来觉得刚才那句沉吟颇有些感慨的酸腐韵味,摇头低喃:“在天上待着好不好,没事下来打哪门在架啊!他妈的,要打也死远点啊。可惜这万岁宫了。”话语中没有对口中的神仙带有一丝尊重,反而有些埋怨和鄙夷的态度,当然,哪里有神仙会去理会一只蚂蚁的鄙视呢?想来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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