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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沈碎已经醒过来了,安歌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还疼吗?”
安歌的声音都哑了,她小小的脑袋趴在一旁。
“不疼。”沈碎轻声道,他没有上麻醉,怕是疼得忍不住才昏睡过去,但他并不想安歌担心,尤其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沈碎伸手,轻轻抚摸着安歌的下巴,脸颊上的温度传来,让人心安。
“一定很疼的,我知道,你不要这样忍着。”安歌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凑了过去,“要是疼就告诉我。”
“你在身边,就好。”
沈碎很小声,生怕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不是神,会受伤,被子弹打中的一瞬间,他也会慌,也会失了分寸。
幸好还活着。
安歌紧紧握着他的手,就怕这一刻松开,就会酿成大祸。
“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是怕沈碎这会儿不舒服,她纵想做点什么来缓解此刻的情况,可是沈碎却只是木讷地摇摇头。
他的身体很虚很虚,坐起来都很难,更别说吃东西了,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跟安歌待着。
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许清婉那疯子找你,你就该有所警惕,她朝你开的抢?”安歌还是要确定这件事,毕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
当时在场的,不止是许清婉。
男人摇头,甚是乖巧,沈碎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就像是心口又一次中了一枪。
“不是她,是紫蕊。”沈碎勾唇,轻哼一声,没想到居然是他!
“我到过现场,看到了被锁住的紫蕊,她怎么会?”安歌的声音抖动的厉害,也是没想到她作为沈碎的亲生母亲,居然下得去这样的杀手。
安歌这下子越发心疼沈碎,被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许清婉离她很近,她夺了许清婉手里的抢,朝我心口开了。”沈碎勾唇,嗤地一笑。
这笑容当中,透着很多的情绪。
却没有半点意外。
“她恨我。”沈碎自嘲般的笑笑,“恨到了这种地步,就因为我不是楚沐的儿子,而是沈长庚,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就算你是我爷爷的孩子,她也不会善待你的。”安歌勾了勾他的掌心,“她想要我爷爷的爱,已经畸形到了骨子里,得不到我爷爷的爱,就算有他的孩子也不会珍视。”
这一切,都无所谓,安歌只要沈碎好,才不想他被紫蕊这么欺负。
“你去找许清婉了?”
“嗯。”
到底还是最熟悉的两个人,知道彼此内心深处想做的是什么。
“我本想让她一抢抵一抢,但她被破了胆,呵,其实我怀疑过,许清婉看着狠毒,但也会盲目讲情分。”安歌淡淡的道。
所以她才没有真的朝许清婉开那一抢。
“许家要放弃她了。”
“嗯。”沈碎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抱住了安歌,不敢弄出太大的动作,就那么轻轻地搂着,依附着,“不谈他们,不要去管他们。”
“好。”安歌笑着道,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沈碎的脑袋,“饿了吗?”
难得如此乖巧的男人,安歌虽然心里替沈碎疼,但难为如此乖巧,也是舍不得撒手了。
“饿了。”
沈碎看着她。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这会儿伤的太重,不易吃那些油腻的,煮点清淡的粥就好。”安歌低声喃喃,起身离开。
却不想这个男人一直不肯撒手,弄得她都有些许不好意思了。
“还想不想吃了?”
“想。”沈碎轻声嘟囔,终于不舍地撒开了她的手。
这次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让沈碎更加清楚,安歌在心里的意义。
他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下越发的暖。
被亲生母亲开一抢又能如何,他不在意这些,他要的只是安歌,他在乎的人好一切都好。
安歌下楼的时候,看到两个人站在这边聊天。
她的眉头紧蹙,警惕地看了秦山河一眼。
“你们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安歌看向这两个立马闭嘴的人,就知道其中一定有诈。
秦山河摆摆手,心虚:“没,我给他看病呢,师姐。”
“是吗?”
安歌挑眉,看着肖瑾。
“是,是。”肖瑾应了一声,还以为安歌会继续教训他们,结果并没有。
安歌径直往厨房走去,她在捣鼓给沈碎做点什么吃的,下碗面条吧,只是尝过沈碎的手艺之后,她总感觉自己不行。
有的时候甚至想要复刻他的味道。
肖瑾被这副模样的安歌吓着了:“她怎么回事?就好像转性了一样,要是换做从前,一定威逼利诱。”
“不知道。”秦山河怎么可能懂呢,他更加不知道师姐的脾气,“可能是三爷饿了吧。”
“嗐。”肖瑾伸手,“这些事情你偷偷告诉我就行,别什么都跟安歌说。”
“呵。”秦山河扫了一眼肖瑾勾搭过来的手,冷哼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师姐面前怎么样,在你面前就是吧?”
“!”
“把手撒开。”秦山河曾经也是个冷漠的人,只是在安歌的面前会变了样子。
但现在面对肖瑾,他还是那个小狼崽子。
“你的药,还有最后两周,吃完就好了,到时候把钱结了。”秦山河一副不愿意再见肖瑾的模样,“就江湖不见吧。”
“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肖瑾也是待出感情来了,从前不觉得医生还有冷面心热的,现在看秦山河,就真的发自肺腑的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厨房里,香味飘了出来,安歌端着一碗面上了楼,留给肖瑾一个贤惠的背影。
“了不起了不起。”肖瑾低声喃喃,“她也有今天。”
“呵,是真的找到一个可以为他洗尽铅华的人了吧。”
秦山河的眼神之中满是羡慕。
肖瑾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够了,别那么明显,不知道还以为你怎么了?”
秦山河叹了口气,伸手去摸烟。
他之前不抽的,近来越发觉得心里很闷。
“你下午不去问诊了?”
“嗯。”秦山河蓦地抬头,“晚上要出去一趟,你留这边照看着吧,师姐不能一个人。”
“知道了,她是你师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肖瑾当然不会容许安歌一个人,他会陪在她身边,也会好好照顾他们两个人。
……
楚家。
许清婉的情绪依旧是崩溃的。
许鹤龄来的时候,一群人将楚家里里外外都包围了,他一个人上楼,看到楚二爷的时候,眼底那鄙夷的神色很深。
“让开。”
许鹤龄勾唇,眼神之中的杀气很深。
“这是楚家,你没资格用这个语气。”
楚二爷咬牙,他看不惯眼前的男人,嚣张跋扈,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我来看二姐,用得着给你面子?”许鹤龄笑了,“要不是二姐愿意住在这个地方,我连一只脚都不愿意踏入。”
“卿卿。”
许清婉木讷地转过头。
看了他一眼,大概意思就是让他退下,有些话只能他们许家人听。
“看到了吧,你这待遇跟我养的狗一样,不对,狗还能留下,毕竟听不懂人话,你呢,自然是滚出去了。”
楚二爷面色沉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卿卿是我的人,你没必要这样对他。”许清婉这会儿情绪稍微好点,“为什么前几天找不到你?”
“二姐,我很忙的,我不是你,能跟个男人耳鬓厮磨,天天躺在这床上。”许鹤龄扫了她一眼,没想到许清婉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眼神之中还透着一股子惧意。
“你别管我,先把这个东西给我处理了。”许清婉将那把抢交给了许鹤龄,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可能离开,就交给许鹤龄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沈碎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想着处理这件事情。
许清婉想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
“还有,欲雪山庄地牢里有个人,你帮我带走。”
许清婉不想救紫蕊,但终究那是她的母亲,她必须把人带走,至于关在什么地方,只要不是留在沈碎那儿就好。
面前的男人怔了一下,他的眼底总是带了一丝的不屑。
“二姐,国内现在的情况,你最好是收敛一些。”
“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那人是沈碎。”许清婉有些急迫地开口,“你以为我愿意这样?”
“我去办就是。”
许鹤龄戴了手套,从女人手里接过那柄抢,也是处理事情尤其干净的人。
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他走到窗台前,看了一眼这里的风景,其实还算不错了。
许清婉也说不出来许鹤龄哪里透出的古怪,她多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二姐放心。”
许鹤龄摸了摸手里的抢,笑了:“还记得我开得第一抢,是二姐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姐还是这么鲁莽。”
“……”许清婉没有说话,她疼得牙根都咬碎了,“让你去做的事情赶紧做了吧。”
“唔。”
许鹤龄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许清婉。
“对准亲弟弟还能下得去手啊?”许鹤龄慢悠悠地开口,“那对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应该更狠才是。”
许清婉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也没有在意。
许鹤龄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在楼梯口抽烟的楚二爷,他冲着楚二爷叫唤了一下。
那眼神完全就是在嘲笑楚二爷是许清婉养的一条狗。
男人的拳头微微攥着,又舒展开,没有再说什么话。
……
安歌一早煮的粥,味道很好,很稠,也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也许是安歌亲自喂得。
沈碎居然觉得很甜。
“饱了吗?”
安歌看了一眼快见底的碗,他似乎没有饱的意思。
“我再去盛一碗?”
“不了。”沈碎舔了舔唇,颇为满足,虽然受了伤,在能得到安歌全天候无死角的照顾,已经很满足了。
“那我让肖瑾把剩下的收拾了。”安歌笑着道,她最近乐此不疲,也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展现她的厨艺。
顺带着照顾两个病患。
肖瑾在门外听着,多少有些将自己当成垃圾桶的意思,可也没有半点生气,他只想安歌开开心心,起码在知道宋渡是白洛之后,他觉得安歌更难了。
一切都藏在心底,并未与人说起。
房间里传来阵阵笑声,肖瑾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帮你刮了。”安歌在给沈碎剃胡子,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到他。
肖瑾看在眼底,她的确变了,曾经那个冷冷的姑娘不见了,变得满心满眼都藏了爱的人。
肖瑾很开心,他一直都希望安歌像个寻常女子一般,有属于她的爱情,现在一切都好。
“嘶。”
“弄疼你了?”安歌一不小心,她的手是出了名的稳,当然仅限在做手术的时候。
刮胡子可未必,她第一次用这种刮胡刀,也是万分小心,没想到还是把他脸上弄破了。
“疼。”沈碎委屈地开口,余光瞥见都流血了。
安歌心头一紧,忙拿纸巾去给他擦血,手忙脚乱的,在手术台上取子弹的时候,都不觉得疼,这会儿倒是疼了。
看男人那般撒娇模样,安歌却也是忍不住了,她上手。
吹了吹。
继续安慰。
“还疼不疼了,吹吹就不疼了~”
沈碎头疼一暖,伸手一拉,将她拉入怀中,安歌一个不稳,正好撞在心口上,就怕万一真的扯开了伤口。
她一僵,小心翼翼地很:“当心点,万一开了,又得折腾了。”
“没事。”
他微微抬手,露出精壮的腰肢。
沈碎故意抓住她的腰,手落在衣服里面,将她按在怀里。
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在鼻息之间萦绕。
“别动。”
她已经感觉到了不一样,可是这样受伤的境地,还要想那件事吗?
门外听着动静不太对劲的肖瑾,很自觉的走了,再往下就不是他能看的。
万一被安歌知道自己在听墙角,这条小命就没了。
“唔,我喜欢。”沈碎没有撒手的意思,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你别折腾!”
安歌小声哼咛,伸手拍掉了那只爪子,真是不要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做那种事情。
她将沈碎的身子板正,正色道:“这段时间,不止要忌口,有些事情也不能做。”
“为什么?”沈碎抬头,声音很小。
“我是医生听我的!”
“可我只想抱着你睡啊。”
男人委屈巴巴地开口,这样也不行吗?
“!”安歌身子一僵,无比心虚地看着他,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也……也不好,我……睡相不好,会压着你的伤口,这段时间,你必须一个人睡。”
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还真是为难他了。
沈碎嗤地一笑,笑得那般魅惑,知道安歌这是慌了。
他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些事情。
安歌嗤嗤地笑,坐在一旁像个傻子一样。
也许这样岁月静好,也很好。
……
许清婉死都没有想到,许鹤龄不止是把紫蕊接走了,还顺带报了警。
现在欲雪山庄已经封锁了现场。
紫蕊被带走的时候,许清婉疯了,她还在跟许鹤龄打电话。
“我是叫你把她转移了,不是要你报警,你到底想干什么?”女人疯了一样,可是隔着电话又能做什么。
许鹤龄走到那满身污秽的紫蕊跟前。
笑了。
“我又不是你的狗,需要事事听你的,紫蕊是凶手,当然要被惩罚,而且她被关在这个地方那么久,一切的一切,都是沈碎的罪行。”
许鹤龄笑得那般,这一石二鸟的计划绝了。
江仄言最近忙得要命,这边的案子也是他在跟,看到紫蕊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
他跟沈碎是朋友,也认识他的生母。
“江警官,不用我多介绍了吧?”许鹤龄挂了许清婉的电话,跑过去,“该怎么处理,我相信你们。”
“嗯。”江仄言很不愿意跟这种人说话,“现场封了,你跟我们去录口供,至于沈碎,我会找他的。”
“唔,希望江警官不要包庇某些人才是。”
许鹤龄笑得很欠揍。
江仄言没有回答他,他现在恨不能多一副镣铐,把这个人也给拷进局里。
紫蕊看着眼前这个场景,一个劲的哆嗦。
是真的害怕了。
不见天日这么些年,再看到这阳光,只觉得刺眼,并没有太多别的什么情绪。
“跟我们回去。”
江仄言的手下过来,刚要伸手,紫蕊却一个惊呼,大喊大叫地想要逃。
男人眼疾手快,将她降服了,很快就把人带了过来。
紫蕊被控制住,低声喃喃:“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
她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怎么好,时常还说些疯言疯语,在被沈碎关起来之前,她本就已经疯魔了。
之前住在青山医院刺伤了两个护士,如今倒是好了。
“联系一下沈碎吧。”江仄言压低眉头,知道这个事情肯定跟他有关系,至于多少关系,这就得看调查结果了。
许鹤龄看着江仄言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这一次,倒是白捡了这个便宜。
……
许清婉着急去欲雪山庄,也顾不上身上中了毒的情况,浑身僵硬的很,她催促身旁的楚二爷。
“卿卿,再开快一点吧。”许清婉并不想紫蕊落在警方手里。
也知道这件事情,许鹤龄在打什么算盘。
可这是她的家事,许鹤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楚二爷蹙着眉头,也是极力在开车,去欲雪山庄的路就一条。
“别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许报警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不能报警,我妈她,罪不至死。”许清婉焦灼的很,“万一因为这次的事情,她死了,我就是凶手,是我害了她,卿卿,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许清婉哭了,她说当初的紫蕊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过。
楚二爷专心在开车,不想许清婉伸手抓了他一下。
车子突然就失控了,在一个下坡急速的往下。
楚二爷想要踩刹车,却是心头一颤。
不管他怎么努力,那刹车就好像是个摆设。
嘭地一声。
人和车都翻了下去。
天空飘下淅淅沥沥的雨,雨水冲刷着那满地的血,汇聚入河,慢慢的被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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