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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酒店。
薛钊刚下飞机,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旁边还戳着一位,比他年龄略小,边帮忙边道:“哥,我都约好了,人家一会就过来。”
“你电话里吹的天花乱坠,这人到底靠谱么?”他问。
“啧,你还不相信我么?我平时最烦这些东西了,但这位可是真本事,咱俩上次一见面,我还没怎么着呢,人家咔咔一顿搂,说的是八九不离十。”
“呵,人家可能把你家底都摸清了,搁哪儿装神弄鬼呢。”薛钊笑道。
“这话说的,我能找着人家都是缘分……”
那人有点急,道:“就算他把我摸清了,那总不能认识你吧?等会你俩见见,是骡子是马一下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他点点头。
这人叫陈昱,是他的朋友,或者说,是依附于薛家的商业家族。陈家在洛城经商,地位跟曾家相当,只是经营范围比较冷门,来往不多。
而薛家是京城豪门,这种家族都十分低调,普通百姓很少了解,所以陈昱才讲出上面的话。
薛钊带的行李很多,忙了一会才整理完毕。衣服、鞋子就罢了,到最后,他竟然拎出一个便携式的电饭煲来,还有一口袋米。
陈昱吓了一跳,问:“哥,你最近学厨艺呢?”
“什么学厨艺?我这段肠胃不好,大夫说喝点粥养养,反正也不费事。”
薛钊把电饭煲扔在桌子上,又貌似随意的放好口袋。那袋中自然是灵米,他已经连续吃了四五天,每天一碗稀粥。
不愧是天赐之物,他明显感觉到自身精力变得充足,睡眠踏实,晨勃正常,连带着心情也开阔几分。
“叮咚叮咚!”
正此时,忽听电话声响,陈昱拿起来一接,问:“人快到了,我让他上来?”
“我们下去吧。”薛钊想了想。
“好。”
陈昱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跟着俩人出门。
他住的楼层颇高,在15楼,俩人乘着电梯往下走,薛钊的神情一直很微妙。
自从世间有灵气这档子事,在权贵内部散开之后,各家族都在暗戳戳的做着一件事:动用底下力量,满世界的寻找民间高人。
话说国在册道士有五万多人,每一位的档案都攥在政府手里。以目前的环境,属于政府集中资源,统一培养,这是国家战略。各家还没那个胆量和实力,来暗中搞鬼。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转向民间。
自古以来,人们总有一种认知,就是民间藏龙卧虎,高人辈出。于是乎,什么看相算命,批字改名,风水吉凶等等,都变得极为红火。
固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子,但只有要百分之一的几率,各家都会抢破头。何况薛钊已经听说,京城的几大豪门还真找到了,的确有真本事。
……
酒店一楼,茶座。
薛钊刚到楼下,就见了来人。这人五十多岁,穿着普通的短袖薄裤,踩着一双布鞋。粗看上去,就像一个快退休的工厂老会计,平凡中又透着点精明。
不过往脸上瞧,却看出了一丝不凡:这人的眉与眉之间,眼与眼之间的距离,都远大于常人,鼻子削挺笔直,嘴唇也很厚。
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第一反应是丑,但多瞄上几眼,反而觉得有种挺特殊的气质。
“这位是李道鱼,这位就是我朋友,来,坐坐。”
陈昱没提薛钊的姓名,招呼二人坐下,又叫了点茶水干果。
薛钊十分感兴趣,开口就问:“李先生,你是道门中人么?”
“我无师无派,算是祖传吧。”李道鱼笑道。
“呵,小陈对你可没少称赞,那我就冒昧了,你都会些什么?”他直接道。
“我会的东西很杂,不知你想看什么?”对方很淡定。
“哦?那你先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可以。”
李道鱼搭了下眼皮,对着他细细瞧了半分钟,方道:“我观你头圆项短,眼秀而清,眉宽且长,首尾丰盈,高居于额,这都是富贵相。你要么是官身,要么是大富之人。”
“……”
薛钊不置可否,他跟陈昱一起来的,陈昱就是个土豪,能说出这些也代表不了什么。
而紧跟着,对方又道:“不过你额纹弯曲似水,法令纹断有伤破,右纹尤甚。我冒犯一句,你母亲还健在么?”
“咝!”
薛钊这回可惊着了,他母亲数年前故去,知之者无多,此人竟能看出来?
他心思波动,并未回话,而李道鱼瞅了瞅他,接着道:“你地阁丰腴,左右腮骨各有一道直纹,这又是人气聚集,中年大运之相。我要是猜的不错,你最近必有好事发生。”
得!
听到这儿,薛钊算服了。
他连忙起身,给对方倒了杯茶,道:“先生果然是高人,刚才失礼了。”
“呵呵,无妨。现在装神弄鬼的太多,有戒备之心也是好事。”
“您现在,还在工作么?”他问。
“惭愧,平时摆个小摊卖卖旧书,比不上你们。”
“那您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显露出来呢?”
“唉,祖上有命,不得违抗。”
李道鱼叹了口气,无奈道:“何况现在的社会,我这算封建迷信,不愿惹那个麻烦。要不是小陈跟我有缘,我今天也不会见你。”
俩人聊了半天,倒把陈昱晾在一边。而李道鱼看了看时间,将近六点钟,便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先生,我在洛城小住,明天再去拜访!”薛钊心里虽然激动,面上还很有分寸。
“呃,也好,小陈知道我的住址。”
李道鱼果真一副普通人的样子,拒绝了薛钊好意,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
刚好是晚高峰,车流拥挤,人来人往,街道上一片喧嚣。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急流中前行,却像跟周围隔开老远,颇有几分古怪独特的意思。
约莫半小时后,李道鱼停在了一栋老居民楼下。这是某个单位的职工宿舍,好几十年了,住的都是些老人。
他噔噔噔上楼,也有些迫不及待。家里是两室一厅,空间甚小,连阳台都堆满了杂物。
他跑到阳台,从乱糟糟的东西中拽出一个大箱子。这箱子应该是榆木的,年头已久,外面的漆早已斑驳,挂着一把铜锁。
“啪!”
锁头打开,里面先是一层厚厚的红布。他揭去红布,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诡异和狂热,手一伸,就抱出一个一尺多高的木龛。
这龛长长方方,保养的非常完好,血红色的木料,雕工精巧,左右各刻着四个金字:
无极老祖,三阳三世。
……
“我平生所学,都来自我父亲,我父亲又学自我祖父。那时战乱纷起,我祖父就四处流浪乞讨,偶遇一奇人,学了一身本事。后来本朝立国,对这些行当多有打压,斥为封建迷信。连佛道正统都隐于山林,我祖父本就是民间手艺,更是不敢冒头。”
第二日,老居民楼内,薛钊坐在有些破旧的沙发上,听着李道鱼讲述缘由:
“那奇人应该有门派的,但传到我这辈,很多东西都没有了,所以我才说祖传。当年他教了我爷爷很多本事,除了看相,还有一些经文、符咒、养气、秘法等等。其实很惭愧,学的不精,只能勉强保住传承。”
“太谦虚了,您就是世外高人。”
薛钊连忙接话,又道:“这些本事,您是要传给后人?”
“唉,我早年结过婚,妻子亡故,没留下一儿半女。现在我岁数也大了,条件又不好,就断了心思。”
“那没想收个徒弟?”
“我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名门大派,但也有些威能。万一找了个心术不正的,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唉,慢慢看吧。”
“品德为先,您说的对。”
薛钊点点头,应和了一声,随即往兜里一摸,取出一张银行卡:“我没别的意思,这个您先收着。”
说完,他又瞧了瞧四周,道:“等过几天,我再给您找个宽敞地方,这房子太旧了,实在不合身份。”
“哎,你这是干什么?”
李道鱼站起身,连忙推拒:“这我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就是点心意,您就收下。我也为了结份善缘,明天我再过来……”
薛钊把卡放在桌上,抹身就出了门。
李道鱼一直送到楼梯口,之后转身回来,神情陡然一变,完不似刚才的平和温善。
那卡上就贴着密码,他先查了查账户,竟然有二十万。对薛钊不值一提,但对普通百姓来讲,却不是小数目。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出手果然阔气。”
他把卡收好,也有点激动,急匆匆的钻进卧室,又打开那个箱子。
先请出神龛摆正,然后摸出个软布包,一层一层的拆开,里面裹着一尊半尺多高的神像。这神像面容苍老,身穿广袍,长眉长髯,左手持着玉如意,右手托着个圆盘,印着阴阳图。
李道鱼将神像立在龛内,毕恭毕敬的点了三炷香,咣咣磕了九个响头。等香燃尽,他才小心翼翼的重新藏好。
他对薛钊说的那些,七分真三分假,别的都对,就是自家的来历渊源,其实清清楚楚。
他这一脉传自明代,初祖叫韩高招,号称飘高老祖。此人自幼穷苦,以乞食为生,后遇一师父,求告三个月得以入门,然后在曹溪洞打坐三年,终悟道成真。
韩高招得道后,就借鉴白莲教的教义,创立了一个民间社团,叫三阳教。
所谓三阳,就是将凡世分为三个阶段,青阳、红阳和白阳,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分别由三尊佛陀掌管,最尊崇的是弥勒。
其宗旨是宣传劫变,即红阳末,天下乱,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如果想脱离苦海,就要皈依三阳教。
这组织就扯几吧蛋,韩高招得了些本事,就胡编乱造,将道、佛两教瞎搞,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丫一直不被朝廷认可,但门徒无数,影响甚广。直至画国建国前后,还有不少人在地方活动,后被清剿镇压,典籍秘法几乎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敢透露实情,只能貌似详尽的介绍。而薛钊的小心思,他也一清二楚,这叫欲拒还迎,顺水推舟。
至于说,为什么三阳教被镇压?因为它历经演变、退化,已经归属到一个挺独特的修行门类,统称: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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