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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天还未有放晴,阴云未散,此时天上洒下了几滴小雨,小雨很棉很细,不知何时才会停,也需这般小雨能在今日下上一阵子。宴桌上四人推杯换盏,聊得都是江湖中事,谈的尽是风花雪月。蒲沐将自己称为素衫生,段干诡风将自己称为忘风,陈仁海则将自己称作灵泉子。
冯岭听到这些名号,想眼前这三名书生恐是混迹江湖的人士,恐读诗书只是这些人爱好,并非为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且宴席当中冯岭见三人谈吐不凡,对江湖之事好似了如指掌。冯岭此刻已觉得,眼前这三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冯岭觉得眼前这三人又非是来拜会自己的,百花谷久不涉江湖之事,如今来京做生意,只是为的能将自己的奇花异草给养好便让其为自己带来些银钱,这根本未涉及江湖中任何帮会门派的利益,想来这些人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段干诡风在宴席上看到了院落中在洒下雨滴后所开出的一丛蘑菇状的小花。那些小花类似野花一般,会开在山野路边的那一类。段干诡风吃下一口菜后,道:“敢问冯庄主,这逢雨而开的花朵是哪类花?”
冯岭道:“哈哈哈哈……三位兄台有所不知,这些野花乃百花谷外的野花,遇雨便开,此花所榨的花汁最解头风病。以前梵净山中的山民经常来我的谷外采这些花,且都是在雨天打着油伞、披着蓑衣来谷外采的。弟子们见到告知于我,我于雨季到了谷外查探,果真见山民采花,我问那些山民采花何用,他们告知我采花可治病,又与我说这是山中老人们留下的方子。我见此花奇特,采了几株回去培育,竟发现此花还开得十分艳丽,故我开始于谷中栽培此花。也将花汁卖于集市上的药房医馆中。”
“这花开得如此艳丽奇特,不知冯庄主为其取了什么名?”蒲沐问道。
冯岭道:“此花在下将其称作‘雨中仙’。”
“雨中仙?此名甚妙啊。只是这雨下得延绵,游园想有些不便。”陈仁海道。
“诸位勿需烦恼,庄园当中有许多奇景,其中一处便称为‘烟雨楼台’。这便是我庄上特有的雨中奇景,不到雨中不显奇啊哈哈哈……”冯岭道。
陈仁海笑道:“那我等便是翘首以盼了”
“哈哈哈,来来来,各位兄台,再饮上几杯佳酿。”冯岭道。
雨梭梭地下,小厮们打起了油伞,为四人撑起伞。四人一同踏上草丛中所摆的石板路,穿过了那庭院处的月门,径直穿过一处庭院,那处庭院有花匠在冒雨将花盆搬入花房当中。陈仁海见到了花匠们,自然开始留意这些花匠,他过了一眼那些花匠,见到其中一人蒙着脸。陈仁海一下子便警觉起来,但他自然知晓不能暴露便转过头问了冯岭一句,道:“冯庄主,你手下的花匠怎会还遮着脸啊?”
冯岭笑道:“哈哈哈……灵泉兄见笑了,我这名手下昨日收拾花房时被花刺划伤了脸,破了相了,故蒙了面,说来也怪,蒙面的不止一人,昨日还有一人也被花刺划伤了。”
段干诡风笑道:“百花谷的弟子,手艺如此精湛匠人竟也能阴沟翻船,被小小花刺给破了相。”
“哈哈哈……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百花谷的物件搬来的时候,我等在此搬运花坛,手也被花刺划伤过,有人修剪花叶时也伤过。更有甚者还从阁楼处跌下来过,伤及过腰身。如今又添了伤脸的,这要种奇花,需得受‘奇伤’啊……”冯岭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那烟雨楼台,只说这处庭院当中一进那去便是云雾缭绕,眼前是一处亭台,亭台下面是一处溪流。
段干诡风叹道:“月门外是一番风景,但进了月门当中,便是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陈仁海道:“对啊,好一个烟雨楼台啊。”
冯岭笑道:“诸位请上亭台”四人上了庭台,一步步上去时就觉得上边清凉,进了亭台中。三人向下望去那溪水,溪水旁还种着些雨中仙,云雾从亭台中飘出了一股。蒲沐道:“冯庄主,这究竟是为何啊?”
“哈哈哈……素衫兄,各位兄台,请看这院子里墙壁上的藤蔓。”冯岭道。
三人看了小院四周墙壁上攀爬的藤蔓,这些藤蔓全是紫色,藤蔓上有一些奇怪的花苞,那些花苞似在吐动着什么。陈仁海问道:“这云雾想来就是这藤蔓上的花苞所吞吐出来的?”
冯岭摇了摇手笑道:“灵泉兄有所不知,这花苞吐不是云雾,而是一股气,这股气遇到雨便会产生云雾,且还会起了凉意呢。这是我在滇西的一处瀑布里找到的花藤,这花藤盘着些榕树的气根,是一道奇景啊。那处瀑布凡是下雨便会云雾缭绕,随后则是一阵清凉。我便如法炮制做了这烟雨楼台。”
三人皆抚掌大笑,段干诡风道:“哈哈哈……冯庄主对这类花草的研习果真是大学问啊。不愧为百花谷谷主,服了服了”
蒲沐道:“冯庄主手下也是高手如云,今日见到庄上有如此
奇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冯庄主能否答应?”
冯岭道:“哈哈哈……庄上弟子皆是些种花莽汉,各位想来见到便是大失所望了。”
陈仁海道:“冯庄主这说的是哪里话?种花与莽汉怎能相容啊?种花者皆需细心培育花朵,浇水施肥。这些活想必粗莽之辈是难以精通的。”
冯岭道:“哈哈哈……灵泉兄有所不知,这些花匠啊,以前有做过草莽流寇的,后为躲官府,故到了我处。这些养花种草的手段是我教授的。这也是给了他们一些谋生的活路,否则在我那百花谷在上几日,又想去江湖中行事了。来京城当中开庄园,也是为了百花谷能有更好的营生,要为这些弟子找些活路啊。”
四人已在亭台上坐好,茶水糕点已齐备,其中还有一壶果汁。段干诡风从那壶果汁当中倒在了琉璃盏中,看着那琉璃盏上的果汁,问道:“这为何物啊?”
冯岭道:“这为番邦的百香果,也是我在百越之处寻得的。”
段干诡风拿起琉璃盏喝了一口,道:“好喝,口感奇佳。”
其余两人也倒了一杯,道:“确实好喝”
蒲沐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百香果汁,道:“对了,冯庄主为何要收留那些在逃的贼寇?”
冯岭摇了摇头,道:“我看各位不像公门中人,怎会审问起我来了?”
蒲沐笑道:“哈哈哈……冯庄主勿要见怪,只是我等实在不知,这江湖当中传言百花谷不问江湖事,只爱种花草。怎会百花谷主能有如此兴致去收留那贼匪?”
“对,江湖当中,所有帮派皆痛恨那些土匪流贼,大家做正经的生意,或自己隐居世外,与朝廷少有来往。偏偏这些个强盗贼匪,拦路截财,屡破法纪,为害江湖,且朝廷因为这些贼匪与许多帮派都有了隔阂。前阵子洞庭的五湖三帮,便就是贼匪作乱,让朝廷给悉数剿灭。这些如此可恨的贼匪,不知为何庄主会收留他们?”陈仁海问道。
冯岭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些年朝廷行事是中规中矩,不知何时又立了大内八卦统领,这些个统领都是江湖好手或朝廷要员,如此一来江湖便有了监视。大内的侍卫们皆是皇上的耳目,对六部的监察更严了。民间有百姓传言,六部许多官员听闻大内统领已悉数选定,都急得团团转了:这一来,他们做了何事,他们心里清楚;这二来,朝廷想来是要改机制了,若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想来是要惩处的,有的黑心官为了朝廷嘉奖,自然要生出一些事端来了。”
蒲沐止住了琉璃盏,将其放下问道:“不知是何事端?”
冯岭道:“为了嘉奖,他们便滥行枉法,判了好多起冤案,来我这谷中的,大都是朝廷所冤枉的好汉啊。”
陈仁海等人一时间不知怎么言语,他们刚回宫不久,六部的卷宗还未整理到,冯岭口中所言的官员到底是谁?这些日子里,他们赴甘凉府、浙府查案,未晓官场中其余的事宜,皇上也未将这类事宜告知,这又是何所异事?
蒲沐道:“冯庄主,可否细说此事?”
“也就是这半年来,他们前后到了百花谷旁。不知为何,他们口中一致说黔贵府官府错判了案子。那黔贵府的官家,我也是有耳闻的,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啊。故我便收留了他们。其余的人皆是我手下的江湖弟子……哎……哈哈哈哈……我等越说越远了……无论说什么,我的这些手下,都是些江湖莽汉,种花只是我教他们的营生,故他们与尔等读诗书的这般江湖人是不同路数的。当然,若各位想见,却也无妨”冯岭道。
随后,冯岭将那小厮叫到旁边一阵耳语,那小厮便下了亭台,退出了这处庭院中。
冯岭道:“各位,去另一处场院当中,那里有一处空的花房还未安置花,那里去见我的花匠们。”
说罢,四人一同出了院落当中。
只说这花房当中,已集结了近二十个花匠。众人皆端坐在花房当中,冯岭一道,所有人便起作揖行礼身道:“参见庄主”
冯岭道:“诸位,今日庄里喜迎贵客,贵客们皆为江湖豪杰。今日特来看看诸位。这位是素衫生,这位是忘风,这位是灵泉子你等快快拜会三位贵客”
那些人起身作揖行礼道:“见过三位贵客。拜见素衫生,拜见灵泉子,拜见忘风”
蒲沐挥手示意让其悉数坐下,道:“各位勿需行此大礼。我等三人今日游园,与贵庄主说到各位,都知各位身怀绝技,善于种花。故我等前来探访诸位,我等皆为江湖中人,就不需讲这些繁文缛节了。”
蒲沐说着一些客套的家常话与眼前的这些人,陈仁海细细地将人过了一遍,他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未见到那两个蒙面人。蒲沐言语一毕,冯岭便道:“三位,今日他们还需有些花来料理,不如我等先回到庭院当中用晚饭,让他们先去忙吧”
陈仁海道:“今日见到诸位风采
,不胜荣幸,他日若有缘,我等还会再见的。”
说罢,那些花匠便齐声言谢,小厮们引着冯岭等一众人一同进了方才的庭院,此时在那已摆好一副马吊牌。蒲沐道:“庄主这是何意?让我等一同消遣消遣?”
冯岭笑道:“若诸位不会,庄上还有骨牌、叶子?诸位喜欢哪一类?饭菜还正在烹饪,厨房还需时候准备,我等喝茶谈天,不如在此玩上几局。”
段干诡风摸了摸那马吊牌,笑道:“这样的物件,我多年未碰了,都不知怎么来打了。”
蒲沐与段干诡风都会这类牌术,可陈仁海只在幼时于陈家堡中看长辈们玩过,自己根本不懂这牌术,陈仁海便道:“这马吊牌我幼时倒见人玩过,可从未上过牌桌,想来这牌我恐不会打啊。”
段干诡风道:“诶,不必愁恼,我等先试玩几局,让灵泉子适应适应,等到牌路熟了,我等便再行下注打牌如何?”
冯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来来,我等入席打牌”
说话间四人打起了马吊牌,三人在打牌时仍然在套着冯岭的话语方才那两个蒙面人未到花房当中,陈仁海等人便起了疑心,难道冯岭知晓那两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来找的人?难道方才他们的言语中暴露了他们的来意。
如此,他们便开始对冯岭有了介怀,在打牌时开始了旁敲侧击,虽言江湖中事,但时不时便打听到百花谷中事。
阴云还未散开,夜已来临了。今日是这夏季的几日当中较为凉爽的一日了,把酒言欢许久宴会才散了,三人每人掏出了一锭银子结了账。在欢声笑语当中三人出了君怡庄园,三人都有了些醉意,小厮们驾着车马到了门口,冯岭携着三人,道:“三位兄台,上马车吧”
三人前后簇拥着上了马车,与车夫说了该去何处后,马车便从君怡庄园离开。夏夜的凉风吹在了街道上,夜市还未散,车马穿过夜市时走得很慢。三人吃了醒酒的药丸,靠在车里睡了一会儿便清醒了。
车马过了闹市,他们所说自己所住之处是离白虎门大道上最近的一处客栈。车马到了后,三人先后下了车。车马便掉转往君怡庄园而去。
今夜未有星月,阴云还未散开。
车马到了马场时,那车夫下了车马后。马场上又来了两人,正是那两个蒙了面的人。
“夜还未深,尔等又要出去消遣了?”车夫问道。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忙碌了一日,我们去吃点东西,今日修花久了,着实疲惫啊”
两个蒙面人一同出了马场的门,便到了街上,辗转了两处街巷,两人便到了主街。
他们两人一直走到一个卖面的摊子,两人坐到了摊前,扯下了遮脸布,要了两碗面,便吃了起来。吃了面后,两人给了钱后,店家给了其一张黄纸,两人起身便离开了摊点。两人走上了街市,走到了一处客栈当中,开了一间客房后便在那间房里坐下。
两人打开了黄纸,见到黄纸上所写的字,道:“速撤出君怡庄园。”
“今日陈仁海等人来,便是来探我等底。”
“是的,好在那日王羽对我等不熟知,否则我等昨日便被其抓了。”
“我等也是拿钱行事,没想到惹出如此多的麻烦来”
“那日婚宴人太多,内务处的太监来了好多趟,故我等乔装也未必知晓。那些被审问的太监都还未知晓我等。干完这一趟,我等便有了更多的钱可用了”
说话间,两人将黄纸裁开,中间有了一道缝隙,从那缝隙当中两人抽出了两张银票,一张各一百两。
“加上原先的五十两,我等此趟赚了一百五十两。本来我等可赚得三百两的,未能杀掉那女的,还让我等逃到宫里躲着,从那刷马桶厂子的排水河中浮出水面,真的让人不快啊。”那人道。
说话间门开了,他们眼前的人正是那日的陈仁海,身后便是蒲沐。
“两位,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好说?”陈仁海道。
两人见状破了窗户便逃,只见街上已全是捕快,将其围住。
段干诡风从捕快群当中走出来,道:“两位,事到如今,束手就擒还有生路,若一再抵抗,想来未有什么好结果的。”
街市上的百姓见到这般阵势,早已逃了。那卖面之人此刻也被拷住,他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周密还会被别人发现。
原来陈仁海等人下了马车后再马车掉头之际,段干诡风从车马的大窗中进入了车马当中,随后跟着车马潜入了庄园当中,哪知这两人竟然恰巧从这里走出庄园。段干诡风便尾随两人,以其高超的轻功,在夜市当中两人并未发现,随后的段干诡风在夜市里会和早已在那里等待的陈仁海蒲沐,两人已授令了巡捕房,故此刻将两人围住了,
两人道:“果然都是大内统领,今日想来难免一场恶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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