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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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吧，御云老师。”我有些难以置信，“在别的时间线里，你曾经拉着焕评说要喝两杯……”

御云向我解释：“别的时间线的事情我无法保证，但是一般而言，我说喝两杯，是喝奶茶的意思。我比较喜欢喝奶茶，别的时间线里应该也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啊？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我需要冷静去思考。

首先，虽然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不同时间线的事情。但是一般情况来说，人不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其次，御云根本不会去喝酒，也就不可能和学生解释自己更名的原因是喝酒。而御云能够作出这样的解释，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跟他说的。他觉得这个解释很有意思，因此以后都用这个解释。

基于上述两点，根据时间线的次序不同，可以分为两种情况讨论。

第一种可能，我原本的时间线已经是发生过了的事情，我和御云的这番谈话也发生过。但是别的时间线里，发生了第三者的时间回溯，洗去了这段对话。而由于第三者不清楚御云是基于我的这段对话，决定更名。原本的时间线里，御云也更名了，但只是觉得原本的名字不好听。第三者错把别的时间线的更名解释，用在了我所处的时间线里。

但是这样的解释存在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没有第三者对御云更名的原因作出解释，我不会对御云说这段话。没有我和御云说这段话，御云又不会向第三者这么解释自己更名的原因。

为什么我依然不否定这样的解释？因为时间回溯本身就是先有鸡还是先后蛋的问题。这就好比延迟选择实验，强行追溯光子最早的状态，和强行找到这种解释产生的源头是什么一样，是没有意义的。

第二种解释，这是一种对我的试探。出于某种原因，别的时间线的我露出了马脚，我和御云的关系遭到了第三者的怀疑。如果第三者能在御云口中得到类似的答复，就说明我身上确实发生了时间回溯。但是第三者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说明第三者拥有更早的时间回溯点？还是说，目前这条时间线就是他满意的结果，所以这些记忆我才能拥有？

仔细想来，这种解释还是有一些逻辑漏洞。比如万一御云别的时间线决定不再按我说的解释怎么办？还是说这个第三者已经通过时间回溯验证了这件事，他每次告诉我这个信息，只是为了考证我这一次回溯到了什么时候？这样不是又回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了吗？

但是无论是哪种猜想，都有一个共性的结论。这条时间线发生过，存在更早的时间回溯者，一个我刚才把他定义为第三者的人。如果这位第三者最早的时间回溯点早过16年，那我再回溯时间也毫无意义，目前阶段性的胜利也会消失。

但是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我所在的原本的22年时间线里，我主动去办公室找御云之前，御云根本没有和我聊过时间回溯有关的一切。因此，至少在那一条时间线里，御云根本不会作出这么荒诞的解释。

所以说，现在关键性的问题就是：在22年的时间线里，是谁，告诉我御云因为喝酒导致的更名？

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晚上十一点半，我回到了文兵实验室的门口。实验人员已经走光了，实验室的大门也紧闭着。我偷偷从窗户翻了进来，可以看到文兵独立的那间办公室还亮着光。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只有一个门上的小窗能看见里面。我悄悄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文兵的声音：“所以根据现阶段我的分析，是这样的——”

我透过门口上的玻璃小窗偷偷朝里看去，文兵正在和一个坐在地上的人交谈。这个人没有双腿，许多电线和电路板就透过大腿根部裸露出来。看来，这也是一个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与我不同的是，它是彻头彻尾的铁皮机器。而上半身则包裹着极为真实的皮囊。当看到了他的外貌，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永骑！

我继续听着文兵对永骑所说的：“在未来我的实验一定是成功了，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比我早这么多完成。所以根据我的判断，他很有可能是御疯创造的和你类似的人工智能。不过他很聪明，没有把真实的时间回溯方法告诉我。但是他的话还是透露了很多信息。

首先，他强调要处于紧张的状态，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初步判断时间回溯需要先进入放松的状态。其次，他说大脑算力足够，就能想象未来的事情。但他明显对我直接答应停止实验的事情十分震惊，说明他并不知道和我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他不能预判未来，却敢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实验室，不怕我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行为，我只能将其解释为他能带着记忆回到过去，这和我在2013年的推论也是一致的。而他并没有携带任何工具仪器之类的，说明时间回溯的方法并不复杂。除非说他有能回溯时间的人工智能同伙，或者他的时间回溯方法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体系的。如果排除这些可能的话，基于我们之前的研究结论，他这个并不复杂的时间回溯方法，且确保能短时间做到的，很可能是灵魂的自我催眠这一类的。我大概有了一些思路，你先尝试一次，进入放松的状态，想象过去的一个时间点——”

听到这里，我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文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就冲到永骑的面前，用尽力一脚踩在了永骑的肚子上。伴随着电路板断裂的声音，文兵终于反应了过来，冲上前来想要拦下我。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又用尽力补了好几脚，直到永骑彻底没了动静，一些电路的元器件也从大腿的根部散落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文兵才终于卸下了处事不惊的伪装，崩溃地瘫坐在地上。这一次，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这些年来的努力，或者说是他这数十年来追求永生的努力，都因为我的这几脚，而付诸东流了。

他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为了打消他的希望，我先开了口：“看你这个表现，也不像是有第二个永骑了。这条时间线里，已经不存在比我更早的时间回溯点了。我不会蠢到回溯到任何一个早于2019年11月2日的时间点，所以以你的智慧，应该已经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吧？”

文兵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话来：“你叫他永骑，说明未来他回溯时间成功了，我的实验也成功了。否则，我不会给予他行走的能力，你也不会认识他。”

“这种铁皮机器也能具备回溯时间的能力吗？”

“当然可以。”文兵向我解释，“我的研究体系里，时间回溯是回溯灵魂，灵魂的本质是记忆。那又有谁规定，记忆的载体必须是人脑呢？你会这么问，说明你也是通过思维活跃的代码设定，实现时间回溯的人工智能，但你的记忆载体仍然是人脑。如果御疯能想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应该可以更早被创造出来。你想知道永骑是我在哪一年创造的吗？”

“看得出你的自信，应该比我要早吧。”

文兵点了点头：“是2013年。我是创造了永骑后，再告诉御疯我的实验规划的。我有预想过御疯可能会不愿意和我合作。如果他是那时候就想到了这个方法阻止我的研究，最快也得2016年才能创造出你。未来的我还是自大了，要是想到御疯会有这么一张底牌，我应该第一时间让永骑把时间回溯的实验成果带回2013年，而不是等待所有实验完成后。”

“我是什么时候创造完成的，你就不要探我口风了。不过2019年这条时间线，很有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说永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回到过至少是2019年11月1日之前。但实际上你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还是输给了御云所创造的人工智能，哪怕他只是一个没能理解灵魂为何物的大学教授。”我向文兵补充到。

“出于什么目的，他回到过比今天更早的时间点，却没有告诉我他回溯时间成功了，这我就无从得知了。不知道你的人工智能算法遵循什么法则，但我的算法永远会选择最优解，且无条件站在我的利益一方。平时会以最优的方法伪装成人类，遇到决断的时候选择最优的方案。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你的这一脚，确实踢断了这条时间线里，我的一切希望。”文兵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对我说，“我这一辈子，都只在做一件事。但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我不知道你所遵循的理念是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如果可以的话，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