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鬼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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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种种于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
那是一个多雨的深秋,小段氏病了小半年,眼看着将要入冬,越发受不得阴寒天气。
三叔父也瘦了很多,鬓角全是白发,与四叔父一道想法子弄回来些木板瓦片,好歹把破损的屋顶给修缮了。
叔母们亦是病的病、弱的弱,得亏两个弟弟都长大了,能帮家里分担一些。
林云嫣去探望他们。
陈氏抹着眼泪悄悄说:“老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都享过,到了最后时日,却是连个炭盆都点不上,我替林家掌了这么多年家,公中进进出出那么多银钱,哪里想得到有一天,我经手的银钱连我一个月打赏出去的都不如。”
越是当家,越知道柴米油盐之苦。
而让陈氏松了一口气的,是以前放出去的两个丫鬟悄悄送过来的银钱。
“老夫人为人宽厚,才得善缘,”陈氏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我们以前待她们好,我们落难了,她们也不会暗暗来救济。老夫人这两个月的药钱算是有着落了。”
阮嬷嬷前几天摔了腿,走路不便。
清妍主动请缨去抓药。
碎银子十两,看着不多,却很沉。
阮嬷嬷怕人抢了去,让清妍塞进荷包,再挂在衣裳里头,千叮咛万嘱咐着。
这一走,直到天大黑都没有回来。
四叔父寻去药铺,坐堂的大夫、备药的药童,都说没有见过人。
林云嫣借了参辰来帮忙,在街口巷尾问了一圈,好几人都是手一点,一直点到了西城门口。
清妍出城去了。
买药哪里需要出城
阮嬷嬷不相信,待第二天天明,拖着伤腿去城口上问,说是自家侄女丢了。
守门的兵卒看她可怜兮兮的,回忆了一番,道那女子急匆匆出了城。
清妍带走的不止是买药钱,还有小段氏心里的那口气。
家业败了,败在皇权浩荡,这不是她个人的错。
古往今来多少勋贵簪缨,最终都是如此结局。
但她总惦记着,自己这一辈子与人为善,诚然有被人捅刀子的时候,但身边人都是齐心协力的。
陈氏的那一番话,同样也是小段氏心中所想。
可清妍证明了,善意与背叛之间,并没有那么紧密。
有一些人,待他们再好,依旧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之后的大半个月,林云嫣也尝试着找过清妍。
不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而若是他们能证明清妍的失踪另有隐情,起码能让小段氏心中舒坦些。
结果,当然是事与愿违。
小段氏走得很痛苦。
她知道自己断然熬不过冬日,也不许晚辈再为她花一分钱。
一辈子薄脸皮,把自己的体面、家族的体面摆在第一位的老太太,临死前发了疯似的不让儿孙们孝顺她。
她成了左邻右舍都知道的难伺候的死老太婆,为的就是让儿孙少背一些“不孝”的骂名。
砸药碗、砸饭碗,最多喝几口水。
砸了几次,也就都不敢再去买药、再给她备好克化的吃食了。
正是走得那么决绝,父亲跪在祖母榻前才会那么悲痛、愤怒。
而那一幕幕的画面,隔了那么多年,依旧深深刻在林云嫣的脑海里。
边上,阮嬷嬷与岑嬷嬷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郡主发难发得突然,她们都没有闹明白其中来龙去脉。
阮嬷嬷稍好些,因着老夫人要高安办事,她知道主子们关起门来在商量生意,但也仅限于此。
郡主问清妍的那些话,她们浑然不知。
既然老夫人要让清妍开口,嬷嬷们当然听命,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了下午事情。
可现在,郡主的神色看着不太对劲。
气愤里透着伤心,那股子委屈与哀伤,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郡主何时在人前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叫人一看,忍不住就心疼!
岑嬷嬷与阮嬷嬷打了番眼神官司,暗暗摆了摆手,转身出去,直直往清妍住的屋里去。
正屋里气氛凝重,其余人手早就回避了。
这会儿,与清妍同屋的几个都缩着脖子站在角落,看都不敢看岑嬷嬷。
岑嬷嬷问:“清妍平日把银钱收在哪儿”
清翎指了指床板内侧的小木匣。
岑嬷嬷爬上去,取来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
她只好又去翻清妍的衣裳。
清翎见状,心念一动:“岑妈,清妍是不是傍晚前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来”
岑嬷嬷扭头问她:“你看到了”
“我没看到,”清翎道,“我那时进屋里,见她从床底下爬出来,她看到我还惊了下。”
岑嬷嬷眯了眯眼。
让清翎点了蜡烛照着,岑嬷嬷自己弯下身去,从最深处的墙角扒拉出一小布包。
打开一看,岑嬷嬷冷笑一声。
而后,她拎起布包,大步走回正屋里,直接放在了小段氏身边的几子上。
咚的一声。
岑嬷嬷也算轻手轻脚了,实在是东西太沉。
小段氏定睛一看,一只金簪、一对南珠耳坠、十几颗小银锞子,其中最大的则是两个银锭子。
锞字还能说是日常赏的、积少成多,小段氏也记不清往日赏了多少,但银锭子,她上回赏五两银锭还是幺女抱着满百日的外孙女儿来看她,那都是五年前的事儿了!
而那金簪、耳坠,不正是她开春时丢了的两件吗
“床底下翻出来的。”岑嬷嬷禀道。
小段氏的眸色沉沉:“我身边丫鬟竟是这样的,我很失望,你们把她带下去,远远发卖了吧”
岑嬷嬷和阮嬷嬷立刻上来拖人。
林云嫣伸手,掂了掂银锭子:“您不训斥吗”
小段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云嫣对此并不意外。
祖母这张嘴,就没说过恶话,让她骂人,脏的、不脏的,她都不会。
骂不来背主的丫鬟倒不是什么要紧事,祖母最该学会的,是去骂那不要脸的许国公府。
看来,还得再给祖母多补习。
院子里,被雷厉风行弄懵了的清妍总算回过了神,用力挣扎了起来。
“我没有胡编乱造,话都是郡主自己说的。我是同情二夫人才会……呜呜呜!”
岑嬷嬷甩了甩手,把刚塞到清妍嘴里的帕子又捅得深了些。
“东西是你偷的,银子是你拿的,”岑嬷嬷气愤,“你鬼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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