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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关屯,晚上天黑后,山下的守备军士也退上了山,监视山下的最外缘哨卫,就在采石场石堡堡墙上。石堡外的四个暗堡里,军士也全部退回到了两个石堡里。

石关外峡谷里的匠人们,已经赶着马车,把零陆号石磨和水伞之类的工具等等,收工时也带上了山,收在石堡里。在乙字号石堡磨坊里,忙碌了一天的匠人、猎户们,返回各自家里,吃饭歇息。

当王虎小队带着十几匹驮马经过峡谷雷区时,有守候在那里的军士带路,他们经过后,峡谷里的道路就封闭了。

石山上两个石堡,现在军士一共有四十人,加上萧夜的亲卫队三十六人,一个猎人小队,满共不过八十几人;再加上王大力手里的匠人军士,一百二十来人,刚刚是一个标准的百户编制。

目前石关屯和白龙湖的来往,是以驮队从白龙湖带回石料,再把军需运回白龙湖,只要石关屯的驮队没有按时返回,黄汉祥他们自然就知道,这里肯定是出事了。

回到石关屯的驮队自有亲卫安排在采石场石堡,那些原料必须连夜送入石磨,而王虎、秦石头、雷孝清、郝永良四个旗官,已经聚集在了百户所。王猛轮值去了盖伦部落,这次应该是受到了教训,会谨慎小心很多。

萧夜的小院里,很罕见地点起了灯笼,高高挑起的灯笼,非但没有多少暖意,反而让每一个在石堡的军士心里沉甸甸的。

王大力带着自己的五个匠人头目,还有小六子、左石,大头,早早就等在院子里了,大家有的坐在石凳上,有的坐在马扎上,都在等着,等着百户从甲字号磨坊回来。

梅儿和莉娜带着两个军户的婆娘,给大家烧开了热水泡上茶叶,让大家在清爽的夜里能喝上一口暖茶。

两柱香的时间后,萧夜一身戎装地踏进了小院,身后的亲卫随即守在了院门口。

“呵呵,各位,大家都来了,”萧夜笑吟吟地出现后,院子里原本嗡嗡的说话声,马上安静了下来,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百户。平日里走在萧夜身后的王梓良,大家没看见,但没人敢张口询问。

以前萧夜在百户所,只要不是有外客到,他基本上是一身青衫,像现在这样一身土黄色的制服,腰间扎着一掌宽的牛皮带,插枪挂刀的,众人还是很少见。

“百户大人,”王虎和石头赶紧起身,单膝跪地给百户见礼,被萧夜抬手制止了,“面子上的礼数,那是给外人看到,底下了就不要繁琐了,”

随意的一句话,立马把百户和众人见的距离拉近了,萧夜让大家坐下,自己也坐在了石凳上,拿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

“这两天,鞑子游骑已经多次闯进了峡谷,派出斥候到草原上,发现他们有集结的动向,”萧夜扫视了一圈自己的这些军士,“王秀才现在还正和后山咱们的人联系,等会就过来了,”

哦,难怪,现在还没看见那个拐腿的书生,原先有些疑惑的几个旗官,这才恍然;至于王大力他们,对那个有些神出鬼没的书生,没太大的感觉。

“百户大人,这次我们回来,路上倒是没遇到鞑子袭扰,也没看见他们的游骑啊,”王虎见萧夜看向自己,赶忙说道,“会不会是他们路过峡谷外,现在还没到他们南下打谷草的时间,”

现时节,真是草原上牛羊长膘的时候,产羔的月份也在这两个月,没人会认为鞑子有如此的魄力,那可是关系这他们能不能安然越冬的大事。

“不管鞑子想干嘛,咱们还是要未雨绸缪,石山上必须加强防御,”萧夜想了想,“王虎你们小队这几天就不要下山了,黑子你们原本是要去草原上轮换,就暂且登上几日,”

“军士日常操演停止,让大家养养精神,采石场那里暗堡驻留一个小旗,其他军士在军舍休整,”

“王叔你们匠人就在采石场石堡干活,就不要去峡谷了,等这阵过去了再说,”两个乙字号石磨是不敢停止运转的,再加上一个零陆号石磨,要不是怕大家伙心里慌张,萧夜甚至都有了连轴转的念头,和后山一样的挑灯干活。

“还有,王叔你选几个老成的军士明天去碎石堡,给千户所王千户送信,告知这里的情况,顺便再买些粮食,价格上高点就高点吧,”

“明天起,屯里的粮食各家保管好,石堡存储的粮食不再向军户发放,田家商铺里所有货物,百户所全部征用,欠条必须写清楚,”这句话,萧夜是冲着梅儿嘱咐的。

石堡仓库里的存粮,只有一个月的量,刚刚送走了三百石的粮食,萧夜还来不及从商家那里补充。

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山上的事物,最后萧夜让小六子去坤叔那里传令,连夜打开武器库,全体军士、匠人只要受过火/枪训练的,一律领取火/枪弹丸,枪不离身等待命令。

亲卫队和四个小旗,包括猎人小队,携带弹药翻倍,采石场军舍里也要存储一部分弹药,震天雷保持在百枚以上。一道道军令,从百户所发出,各旗官、匠人应喏一声,大步离开了院子。

今晚,石关屯起码上半夜是无人安心睡眠了。

送走了面色凝重的众人,萧夜坐在那里,听着耳边细细的水流声,笑着让梅儿和莉娜回屋休息,自己端着茶杯慢慢品着。

不一会,王梓良面色轻松地走进院子,向百户施礼过后,径直坐在了石凳上,纸扇在手里轻轻敲着。

“百户,刚才后山田家那里咱们的人,传来消息,没有鞑子要南下的音讯,或许是百户太紧张了吧,”抬头看看那灯笼,王梓良笑着说道。

“兵无常形水无常态,咱们和鞑子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吃了亏肯定要找回来的,咱们是亏不起的,”萧夜轻叹一声,这个书生,看书也是挑着看那些关于谍报方面的,其他的倒是不很关注,能力有限。

大概是心里阴影所在,王梓良喜好躲在昏暗的后院暗堡里,专事指挥那几个传令兵,收发信鸽,联络信哨,情报上交给萧夜后,对其他的事根本不操心。

“柳仁兄,你可以让人探查一下,田家和其他商家,最近有没有商队出清风谷,他们驮运的货物如何,返回时间多久,就能侦析出鞑子的动向,他们也是要大量粮草、药材的,”提点着这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书生,萧夜浑然没有看见,王梓良的脸上,隐隐浮现的暗红。

“百户大人,小生受教了,管中窥豹,一叶而障目,柳仁在悟性上,比不得百户聪慧,”起身,在萧夜面前深深一躬,王梓良很是感慨道。

他拿到那本书的时间,和萧夜相差不了几天,但是萧夜喜欢看过一段后,坐在那里仔细琢磨,把眼前的情况和书上所讲对比,加深自己对书本论战的理解,也扩展了视野。

而王梓良就有些教条了,大概是心里压抑的那份仇恨,让他偏激了思维。

“无妨,有些事情大家坐下聊聊,或许会有想不到的收获,总比一个人闭门造车的好,”萧夜微笑着让书生坐下,“石关屯的现状,不但人手奇缺,就是物资上也不能过多的消耗,一旦鞑子大队人马围山,那陷落是早晚的事,”

“到那时,山上所有的妇孺老幼,包括你我,能活下去的可能不大,唯有拼死据守了,”想想自己在一处死地上久居了这么长时间,萧夜浑身寒毛倒竖,恨不得明天就把峡谷出口那里,再建上一个石堡。

是的,那里必须建一个大石堡,藏兵要在五百以上,萧夜暗暗攥着拳头,石关屯的活路,就在那个石堡上了。

那硕大的甲字号石磨,石台下方不知深达多少,根本就移动不了,萧夜为了保住这个石磨,不拼到最后一步,是不会轻易放弃这里的。

当然,实在是守不住这个石山,他会炸掉磨坊,让石磨掩埋在碎石堆里,等待以后东山再起。

第二天,王大力派出几个军士,拿着萧夜亲自书写的密信,骑马直奔碎石堡;灌模场上,小山一般的灰泥石块,被军士用长杆调运到了采石场,在那里的石堡外围,沿着下山道路,横着搭建起一道一人高的矮山墙,只留下供马车出入的一个出口。

两座石堡堡墙上,全副武装的军士,警惕地拿着望远镜,监视着山下石关四周,堡门外的那些菱形石柱,也交错堆立在了门口,马车已是进不去了。

整个石山上,到处是紧张备战的气氛。峡谷那里两边的山岭沟壑,已经堆满了层叠的藤草,难以下脚,否则秦石头的小队还的去防守峡谷上方。

田家商铺的伙计,在左石登门征用货物的时候,就丢下手里的钥匙,慌张地跑到了后山工坊,让左石很是气愤。

气氛压抑的石关屯,除了采石场那里还有匠人、猎户在采挖石料,屯里的各家各户,把鸡子都关好了,土地庙一时间香火旺盛。

接连两天,石关峡谷没有任何异常,军户们开始松懈下来,有人嘀咕着百户是不是太过敏了,就连军士也恢复了正常的操演;不过,没有百户的军令,火/枪射击算是停止了,只能操练体力演练刀阵。

第三天清晨,萧夜站在堡墙上,瞭望着山下那隐隐的石关,琢磨着是不是再派出一次驮队,但这样的话,百户所仓库的粮食,可就不到一旬的量了。

就在这时,传令兵赵宝仁叫喊着从南面的堡墙上跑了过来,呼呼地喘着粗气,连声音都跑了调,“百户,百户,鞑子,鞑子进峡谷了,”

萧夜扭脸看去,就看见远处堡墙上暗堡那里,一身白袍的王梓良,正对着自己挥手,顿时面色一暗,“来了,鞑子还是来了,”后山工坊区,王梓良会把消息立即告知田家,但他们信不信就看运气了。

“滴、滴滴,”刺耳的唢呐声,在堡墙上接连响起,远处采石场那里,也回应着尖利的唢呐声;有了警报,屯里和鸡鸣村大院,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背着大小包袱,搀扶着出了家门,向百户所涌来。

石堡里的军舍,就成了这些军户的暂住地;当一队军士跑步开出石堡,向采石场那里跑去时,一匹快马匆匆跑出了石关峡谷,留守在峡谷深处的斥候,挥鞭催马跑上了石山。

揣着信哨耳套的斥候,经过采石场石堡时,没有半点的停顿,夹马快速窜过时,远远地留下了一声高喊,“鞑子来了,人数上千,已经到了雷区,”

采石场石堡,堡墙上王虎、秦石头、雷孝清、郝永良四个旗官挺身而立,四十名军士持枪守在四周;堡门已经被匠人用灰泥石块封闭了,下面还有十几个背枪的匠人随时可以上墙支援。

退回到石堡里的其他匠人、猎户,在山墙入口处,把一块块灰泥石块堵住了入口,在王大力的吆喝声中,有条不紊地撤向了百户所,甚至连牛车也拉了过去。他们是支援的力量,必须回到百户所听候军令。

采石场乙字号石堡,北面山墙外,就是通往山下的唯一通道,屯门口那里的下山小道,如果鞑子不怕毒草的话,也能爬上来。

手里擒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山下五里外的石关,王虎看了好一会,啧啧地一撇嘴,“好家伙,人数上千,没看见啊,鞑子这回可是要下大本钱了,”

拍拍胸前结实的灰泥女墙,秦石头嘿嘿笑着,“虎子,你和百户第一次打鞑子,听说你可是吓得尿裤子了,”

“屁话,哪个鸟说的?那是遇上了劫匪,”王虎脸色一板,正要辩驳,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误,赶忙矢口掩饰,“那是过河湿的,王猛他也湿了,”

“噢,湿了,”两个旗官同时点头,笑笑不再多说,可是让王虎顿时恼怒起来,叠口不住地解释,那西龙河的河水,巧不巧地只淹到腰下,上身没湿。

斥候飞马跑到了磨坊石堡门口,跳下马拉着缰绳小心地挤进去后,等在门口内里的十几个匠户,拉动了两根大绳,“轰隆,”散乱的菱形石柱,掀起一团烟尘,彻底挡死了堡门。

就在石关屯严阵以待的时候,峡谷里,十几匹满身血窟窿的战马,在嘶鸣着蹦跳着,地上躺着一溜惨叫不止的鞑子;跳雷在狭窄的峡谷山道,炸出的威力是相当恐怖的,触不及防的鞑子骑兵,接连踏响了六七个脚下的铁疙瘩,也被无数的铁丸打翻下马。

峡谷里,除了七八个跑过雷区的骑兵,一长溜武装齐备的鞑子骑兵,停在十步宽的山道上,前面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同伴,没人敢去救援,只能干看着战马和它们的主人,嚎叫哀鸣,流尽血液不再动弹了。

“让开,让开,该死的都让开,”随着骑兵身后连声粗鲁的叫骂声,骑兵靠向两边,露出的缝隙里,塌瓦狼骑着青葱战马,终于挤了过来。

塌瓦狼和萧夜几次交手后,没有得到便宜的他,又啃不下那白龙湖,最终带着部下返回了草原深处;但是,他派出的游骑探子,却是不断地在这阿尔泰山东麓一带,除了袭击峡谷出来的商队,就是在寻找着那持有大量火/枪的明军。

有道是群狼咬死猛虎,连续不断的游骑探马,虽然损失不小,却也最终查明了明军的来源,这里面,也有清风谷外出汉人商队的功劳。

毕竟,石关屯新建的消息,在甘肃镇和武关镇,不过是笑谈的话题而已,有心探听的鞑子,花费些好处不难获得更详细的情报。

塌瓦狼确认了消息后,上报给万夫长,万夫长又报给小王子达延汗,贤智卓越的巴尔斯博罗特,也对强硬的明边军相当不爽,很快就批准了手下千夫长的请求。

于是,塌瓦狼邀了拉乃而特,纠集了两千骑兵,绕道悄然屯兵在了戈壁滩边缘;当然,出兵前派出侦骑是必须的,但没想到萧夜对于鞑子的侦骑如此敏感。

再加上信哨远距离的报信,当塌瓦狼在峡谷里头疼的时候,石关屯已经整兵待战了。

“千夫长,明人的地雷实在厉害,前面过不去了,”一个百夫长见上司来了,赶忙诉苦道,他不是不敢前进,而是不想手下死的不明不白,连明人还没看见模样,死在这里也太冤了。

“啪,”皮鞭狠狠滴抽在百夫长的尖盔上,塌瓦狼大声怒骂道,“过不去?你先过去,”

“我就不信了,明军有那么多的地雷吗?”和明边军打过太多交道的塌瓦狼,知道这地雷的昂贵,踩上不打火的更多,遂一挥马鞭,“马上,马上打通道路,你第一个冲过去,”

苦着脸的百夫长,迭声答应着,调转马头正要带手下往前冲,后面又是一阵的叫骂,“蠢货,把备马赶过去,让马去打前阵,”

十几匹健壮的战马,屁股上挨了一刀后,踩踏着地上的死马死尸,带着马鞍子稀溜溜跑进了前方山道,随即就听见“彭、彭,”那熟悉低沉的爆炸声,接着轰隆声炸开,雨点般四溅的铁珠,砸的山石崩射。

浪费得了趟路的十来匹上好的战马,萧夜军士布置下的雷区,也被彻底破坏了,峡谷里大队的鞑子轰噜噜加快了速度。

正午,炙热的阳光下,无数的鞑子骑兵,出现在了石关废墟,前呼后拥的塌瓦狼,远远看着那掩映在藤草里的石山上,人影晃动,凶恶的眼神微微一冷,看来,这明军还是得到消息了。

突袭不成的塌瓦狼,干脆就在石关扎下营盘,这里反正是自己地盘的边缘,两不管地带,你明朝廷总不能说我犯边吧。

源源不断出现的鞑子骑兵,在望远镜里看的很清楚,石山上的萧夜,左右看看山下来往游荡的一队队骑兵,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坏了,鞑子这回不达目的,恐怕是不会收兵了,”

采石场石堡那里,四个旗官脸色也相当难看,王虎他们从来没近距离见过这么多的鞑子骑兵,就算是从海西村回来的时候,那也是离得老远,根本就没有被围住过。

现在好了,让人家直接给堵到了家门口。

从后山石壁悬绳而下,那基本不可能,后山那里藤草叠叠重重,都从小溪上方越了过去,要不是工坊区、采石场那里种有黄连树,恐怕早就被藤草淹没了。

再说,屯里的妇孺老人,还有小孩,根本就无法从七八丈高的石壁上下去,强壮的军士都有脱手的可能,何论体弱的呢。

“呵呵,百户就在后面的石堡里,他那里的震天雷还有不少,弹丸也不缺,咱们怕个鸟啊,”平日里不喜欢多话的雷孝清,这时倒是活跃起来,软靴踩在榴弹箱子上的他,手里拿着一杆崭新的猎枪。

“是啊,百户都在山上,咱们更不用怕,鞑子也是一个脑袋两只脚,一枪打过去,死了还是一堆烂肉,”拿着烟袋锅的秦石头,啪地打着火镰,点上火折子,美滋滋地抽着旱烟,既然是给百户当先锋,那死了也不亏。

“石头哥,百户传令,”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段大民,摘下耳罩,“鞑子势必不会短时间退去,要咱们安排好军士轮换,能放过一部分鞑子也行,”

瞧瞧下面那被堵死口子的矮山墙,秦石头笑笑,“回百户,猎人小队遵命,”

这西面五十步长两丈高的堡墙,挤上四十名军士,确实是难以施展手脚,四个旗官商议后,北面留下两个旗队,雷孝清和王猛在其他方向各派了两个军士,带着剩下的人下了堡墙,顺便组织那些匠人轮换在军舍休息,看守堡门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屡次吃过明军苦头的塌瓦狼,没有莽撞地命令攻山,而是一边等着拉乃尔特押运粮草上来,一边派出小股骑兵沿着通往碎石堡的道路,向南面搜索而去。

石山后的工坊区很快就被鞑子发现了,好在那里的匠人和家卫们,及时得到石关屯报警,大部分人躲进了仓库里,试图凭着短火/枪来挡住鞑子的弯刀。

工坊区四周,一圈黄连树的外围,大片碎叶翠绿的藤草,让这些匠人和家卫不敢跑进山里,到那里要是一头栽倒在毒草丛里,那基本上就不要活了。

不过,三家商户在后山的粮仓、杂货铺里,一些来不及跑掉的人,成了鞑子骑兵的俘虏,一车车满装着黄灰泥的物资,变成了鞑子的缴获。

“噗,撕拉,”锋利的弯刀插进一袋灰泥中,鞑子骑兵破开一个草袋子,看看袋子里土黄色的粉沫,不屑地走开了,顺便把拉车的骡马拉走了。

“彭、彭彭,”四处乱响的枪声,刀劈斧砍之下,箭矢飞射,不时有惨叫声叫着,人喊马嘶的工坊区,成了人间地狱,一间间草房被火把点燃,黑烟四起。

山顶上,萧夜看着后山飘起的股股黑烟,拧着眉头攥紧了拳头,那些没有和鞑子交手经验的,没有受过长时间火/枪操演的家卫,根本就不是如狼似虎的鞑子对手。

都说鞑子马上厉害,但下了马的鞑子要是玩起命来,那弯刀斧头和角弓也是普通明军无法抵挡的,唯有靠阵型才能压制。

“百户,那里田家的人早走了一步,是咱们人通告的,”不知何时,王梓良来到了萧夜身边,低声禀告道,那个穿着防护衣的探子,是他一手安排的,眼下就在后山的一处山林里。

穿着厚重的皮靴,注意保护好头手,有着防护衣在身的探子,躲在藤草密集的山林,基本上无恙,但时间长了就难说。

“哦,那好,柳仁兄,你安排专人,在南堡墙上盯着后山,看鞑子会不会动那三个石磨,如果,”萧夜眼里闪过一丝为难,“还是算了吧,那玩意鞑子拿去了也是摆设,”

对于石磨的强度,萧夜没有试过,但没有大量火药去炸,石磨是无法轻易毁去的。

“呜呜,呜,”石山下,东西狭长的山脚,排好了乱哄哄队形的鞑子,下马开始休息,十几匹快马却是向石山逼去。

“噗通、噗通,”一千多精悍的鞑子,还有后面不断从峡谷里涌出的骑兵,不时有人或战马,被脚边紫黑色的利刺剐蹭,摇晃着栽倒在地。

刚开始鞑子相当慌张,但发现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和马,呼吸还算平稳,放在一边躺上两个时辰,就能安然醒来,遂也混不在意;草原上也有类似的毒草,就是毒性没这么大而已。

沿着上山的灰泥路,鞑子骑兵很快就上到了半山腰,远远看见山上有一道低矮的山墙,冷笑间正要继续上前,头顶上呼呼砸过来几个黑点。

随后,四个从山上抛射下来的枪榴弹,在鞑子身边炸响,“通、通,”弹片飞溅,把两个鞑子直接从马上打了下去;好在抛射的榴弹不很精准,三个都打倒了路边藤草丛里,只有一个在鞑子身后炸响。

突然而至的爆炸,让本就是探路的鞑子,很快就撤下了山,那两个后背上有着血洞的同伴,和他们的伤马,也被带走了。

采石场石堡,堡墙上,秦石头抱着猎枪,枪口的发射器还在飘着硝烟,笑呵呵地扫了眼一旁的王虎,“咋样,我说的吧,二百步之内,几个鞑子那就是菜,吃不吃看咱的心情了,”

“得得,大嘴你脸红不,打了四发,就伤了两个,哦,不是,还有两匹马,满共四个,是我算错了,”王虎撇嘴嘲笑着,但脸上的羡慕任谁都能看出来;原来,百户还有这么厉害的小炮呢。

“这是枪榴弹,必须用猎枪打,发射弹丸也要摘去弹头,要不然就把发射管打坏了,”简单地给王虎讲了一遍,秦石头装上一发榴弹,把枪交到王虎手里。

“等会你试试,不要直接瞄准,枪口要抬高一点,”说到这里,秦石头扭脸看看自己旁边的三个军士,直接就变了脸,“你们仨,这事完了再收拾你们,看看都打哪去了,”

要不是为了堵住王虎的大嘴,他根本就不会把猎枪让给他使,但手下不给力,他这个当头的只能“贿赂”一把了。

又是两拨上山试探的鞑子,被石堡上打出的枪榴弹,干脆地撵了下去;不死心的鞑子勇士,试图徒步在其他地方找上山的道路,却是不断地被毒刺放倒,其他鞑子用了套索才把他们拉出去。

石关废墟上,搭起的牛皮大帐里,塌瓦狼听着流水般的上报,面色相当兴奋,不用说,肯定是找到了那股明军的老巢了。

“传令,所有人下马,百人队准备徒步上山,火/枪队压阵,”军令传下,一队持刀拿着圆盾的鞑子百人队开始整队,后面跟着几十名弓手,再往后就是塌瓦狼的三眼火统队了。

石山三面地形陡峭,只有西北方向是一个宽阔的缓坡,两旁栽种着黄连树的上山道路,自然是鞑子的首选了。

攻击的号角声呦呦响起,手擒弯刀的鞑子刀手,举着圆盾护在面前,闷头快步冲上了那地面坚硬的山道,后面拎着角弓,嘴里咬着几只狼牙箭的弓手紧跟着。

火/枪百人队的鞑子枪手,身穿皮甲,脖子上环着火绳,火头冒着些许青烟,黝黑的三眼火统压实了子药,扛在肩上,大步跟在最后。

“来了,”秦石头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拿起身前的猎枪,“弟兄们,准备,压低身子,不要让鞑子的箭射到屁股上了,”

随着他的喊声,两旁的军士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手里却是娴熟地拉动了枪机;刚才王虎打出了一发榴弹,那打得是一个近,离着鞑子十几步外就炸响了,可是让秦石头美美地讥笑了好几声。

潮水般涌上山的鞑子,照例在半山腰就遇到了枪榴弹的招待,不过这次鞑子刀手没有退却,前面倒下的同伴,让他们双眼通红地加快了脚步,叫喊着向山墙飞跑。

刀手身后的弓箭手,已经咯吱吱地拉开了弓弦,再跑上十来步就能抛射了。

“彭、彭彭,”堡墙上,硝烟猛然升腾,沉重的枪声忽然炸响,二十支火/枪打出的排子,直接就把跑在前面的五六个鞑子刀手,顿时打成了筛子,冲击力甚至让他们倒退两步才轰然倒地。

把圆盾举在脸前,鞑子刀手悍不畏死地冲击,在靠近山墙时,已经被火/枪打倒了三十几个,也成功地吸引了秦石头他们的注意力。

“轰,轰,”踩触到跳雷的鞑子刀手,尖叫着被一个个跳起来的铁雷,在腰下炸响,大片撒出的铁丸,彻底横扫了这个百人队。

秦石头在山墙外的地面上,足足埋下了二十九个跳雷,眨眼间将上百精壮的鞑子刀手,几乎一半放被倒在了血泊中;身上中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铁丸的鞑子,惨叫连连地在地上翻滚着。

突然爆响的跳雷,生生挡住了鞑子进攻的势头,后面紧跟的弓箭手,眼睁睁看着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就是不敢往前靠了;不往前跑,他们的弓箭可是射不出百米远啊,千户大人是亲兵或许有几个,那还在山下呢。

刀手混乱,弓箭手踌躇不前,让石堡上的秦石头和王虎小队,有了可乘之机,火/枪彭、彭地打出了阵阵弹雨,浓郁的白烟在堡墙上涌起,随即被山风吹散。

一百八十步外,堪堪赶上山的鞑子火/枪队,百夫长看见前面的同伴被打得四处乱躲,怒吼着举起了手里的三眼火统,“点火射击,”

“轰、轰轰,”上百支三眼火统打出了更大的一片弹雨,堡墙上还在拼命射击的军士,迎头就被碎石子和铁粒覆盖了,八个军士满脸是血地翻到在地,火/枪也丢掉了。

躲在女墙后的秦石头,面色惨白地大声叫喊,“医护兵,药士,这里有伤兵,”鞑子三眼火统的出现,让他心里突然凝重了许多,不再轻松了。

采石场石堡里有两个医护兵,那是临时给配备的,在匠人军士的帮助下,八个军士被抬了下去;雷孝清带着手下也上到了堡墙,加入到了射击的行列。

三眼火统的轰击,让石堡上枪声一缓,鞑子们快速地退却了,连地上的伤员也忘了带走。

“段大民,赶紧给百户去信,鞑子有三眼火统,数量不少,”同样脸色难看的王虎,扶着火/枪靠在女墙后,忙不失迭地叫过传令兵。

一盏茶的时间后,鞑子第二波进攻开始了,这回,秦石头三个旗官也学精了,远远地就用猎枪开火,枪榴弹不要钱地往外打,首先专打远处的三眼火统,愣是远距离逼退了鞑子的火/枪队。

整整一个下午,鞑子的三波进攻,让石堡里的军火储备少了将近大半,山墙外那惨叫的鞑子伤员,也停止了微弱的呼喊,鲜血流尽后的下场,对战双方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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