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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过一些传言,让辛濡林对萧夜的感官并不太好,就是那贩卖人口给波斯人,这在读书人看来,简直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缺德事。
但一个多月的观察,辛濡林有些疑惑了,那不断冒出来的新奇货物,很明显萧夜是在代那波斯人在售卖,里面的利润,根本就不用干买卖人口的事。
而现在,他竟然要花钱买来那些流民、流徒安置,也是因着人手不足的缘故,说不上好心,但绝对没有坏了心肠。对那些无处安身的流民、流配边关的刑徒来说,这般的人口买卖,无异于是做了善事了。
或许,是自己曲解了百户吧,提出建议试探萧夜的辛濡林,心里有点迷糊了,耳听为虚,他没有发现萧夜有贩卖人口的迹象。。
要说在白龙湖暗养私兵,就石关屯所在地,军士伤损频繁,萧夜哪怕养上千的军士,辛濡林也不会奇怪,这边和鞑子结上了死仇,那边又有商家盯着,保不齐哪天就会递刀子,或者指挥使司、官府也在看着热闹。
这种情况下,萧夜要是扣扣索索地攥着一百来个军士,不愿增加实力,他辛濡林就得想办法,尽早离开了。读书人清高,但不愚蠢,危墙之下被砸破头的祸患,能避则避。
当然,和大明边军相比,要是萧夜在石关屯这边违例屯兵,那也就蠢了;这点军士去边墙掀点风浪可以,搞风搞雨就是送死了,辛濡林不认为萧夜敢于对抗千户所,更别提指挥使司了。
和杨天受一样,只要萧夜不带兵过石关,像辛濡林、李寻乌这等的书生,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犯大明边墙就不算脑有反骨,还是可以容忍的。
守好石关屯,掌控永和屯,这是一个军官的勃勃野心,手段有些取巧了,辛濡林赞赏却不认同,但没有人品私德的军官,他也不会趋同的。
好在萧夜没有贩卖人口的念头,早前想打的借口也没用上,一番话下来,辛濡林还算满意,那个在屯里私塾教书的杨天受,看来也在监督着自己的女婿。
三石粮食,勉强够一家四口渡过一个冬季,但是肚子里没有油水,恐怕也是艰难度日了。但是十二石呢,那绝对是个美好的冬季,就看萧夜手里的钱财多少了。
给即将送来的那些人白送粮食萧夜不会干,当了自家的军户,还有在白龙湖、在磨坊里出力,才是他发放粮食的最低标准,升恩斗仇的事想都别想。
辛濡林和萧夜商议过后,提笔给堡德斯回信,拿出了购买劳力意向,当然,如果接到王、黄两家的回音,怕是要十几天以后了。
一人三两,百人三百两,千人三千两,超过贩卖粮食的高利润生意,面对几乎没有成本的流民、刑徒,数量一多,恐怕就是王家和黄家,也要动心了。何况,萧夜还要用货物抵兑粮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这两家商户把田家抛开,是萧夜乐于看到的,三家商户如果拧成一团,一起对付萧夜,那石关屯和永和屯屯堡,怕是老早就换了新百户了。
早早用白愣纸暗交田家,是萧夜提前下的一步先手,那时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是让田秀秀的娇躯晃花了眼,现在看来,商户之间的间隙,怕是越来越大了;那样,萧夜才有机会从中渔利。
竹川山旗队覆灭、蒋杰伤残退养,官府没有得到凶手消息,只是从大牢里提出些死囚,杀了顶罪,但王黄两家,却是从那同时出现的铅弹丸上,找到了疑似萧夜的痕迹。
虽然后装火/枪在甘肃镇里有少量的存在,但都是在军官护卫,大商富贾家卫装备,玩的最好的,远地不说,附近也只有萧夜的军士了。至于步枪,萧夜根本就不外卖,多少钱也不卖。
有些事情,只要有心,再沉下心来去找,不见得找不到里面的迹象;永和屯那里的步枪弹头,方善水的人能找到,别人未必不能找到。
至于田家,尽管推测到了自家小姐被劫,和石关屯或有牵连,但苦无证据不能挑明,只能暗中收集消息,等着田秀秀的出现。如果田秀秀真的被马贼劫去,面对黄、王两家的怂恿,他们也好有回缳余地。
当田秀秀跟随驮队,来到石关屯,和梅儿两女见面时,石关峡谷里马蹄声阵阵,鞑子的大队人马,从双塔湖而来,直向石关屯开来。
这次前来南下打谷草的蒙古骑兵,依旧是万户塌瓦狼的本部人马,拉乃而特带着自己的骑兵,配合小王子大队攻击清风谷去了。
有了上次教训的塌瓦狼,这回可是下了大本钱,不但带来了五千骑兵,还有从小王子那里讨得的火炮,六门虎尊青铜炮,就连炮手都是汉人奴隶,早年抓获的明军炮手。
塌瓦狼不但带来了火炮,还有十车的硫磺、猛火油,都是从汉人商队那里购买的,要泄愤必须放火烧山,冬天应该可以烧上山去吧。
峡谷深处,两个斥候一边吹动了信哨,一边把马鞍侧面装着的跳雷,四个全部按在地面残雪里,打马就往石关屯方向跑去。
峡谷里连片的石灰岩石,让藤草蔓延的速度缓慢了许多,也是在两面石壁上奋力向上生长,倒是把下面的山道给让开了;萧夜用藤草封闭峡谷的伎俩,今年没有实现。
当萧夜得到消息时,鞑子马队的前锋,已经踩上了跳雷,彭彭轻微的爆响声后,轰隆隆巨响回荡,弹片飞溅石屑乱射,十来个骑兵连声嚎叫着摇晃掉落马下,战马浑身带血地惊叫蹦跳。
但就凭几枚跳雷,根本阻止不了涌进峡谷的马队。
“滴滴、滴,”尖利的唢呐声,在石关屯里响起,练兵场上的军士们,背着火/枪、步枪,集结队形向采石场石堡跑去。
采石场的匠人队,因为老羊口屯堡磨坊开工,虽然人数比以前少了一半,但还是有条不紊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在石堡里执守军士监看下,打开了仓库木门。
伤势痊愈,正在磨坊里干活的宁中阳,和几个汗流浃背的军士,丢下手里的草袋,拿起了架在墙角的火/枪军弩;算他们命好,按百户所军规,这次接战鞑子,一旦能活着过了这关,他们就可以提前返回旗队了。
一箱箱弹丸、榴弹、震天雷,不等练兵场的旗队赶回,已经向堡墙上的甬道搬运;当快马跑回山上的斥候,冲进矮山墙缺口后,就有匠人扛着铁箱出去,在山道上布设跳雷。
这一切忙碌但不乱的场面,让甲字号石堡堡墙上的萧夜,放心地把望远镜收好,他今天在磨坊里正研看画面里的军品,没想到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省,你这个军师手段不错,石道算是有了帮手了,”肩上压力一轻,萧夜凝重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辛濡林悟性很高,他现在对战争论那本书的理解,怕是比萧夜还要深刻。
更为重要的,是他手里现在又多了一本书,《步兵战术操演》,萧夜刚刚拿到手,就让这个喜好研究的秀才抢去了,如果今后有了实战经验,恐怕对军事战争的眼光,萧夜拍马也难赶上了。
“呵呵,惭愧,惭愧,三省只是纸上谈兵,剩下的就看百户临阵决断了,”坐在轮椅上的辛濡林,膝上一个厚厚的棉抄手,双手藏在里面抱着一个小巧的暖手,大冬天根本就不觉的寒冷。
“柳仁兄那里得到信哨了,估计后山的工坊区也知晓了,不出两盏茶的功夫,老羊口屯堡也会得到鞑子的消息,”嘴里淡淡说道,辛濡林笑眯眯地看着山下的石关,“我就在这里,看着百户接敌,”
“好,那本官就先去了,”萧夜哈哈一笑,把望远镜放在心濡林轮椅的侧袋里,带着亲卫大步离去。矫健的背影,让辛濡林很是羡慕。
萧夜带着亲卫队去了前面的石堡,甲字号石堡里,王梓良的传令兵,马上接管了石堡防务,他们还有往前运输军械物资的任务。
王梓良则坐在了百户所院子堂屋里,大冷的天,屋门敞开,脚旁放着一个火炉也是冷的紧,怀里揣着一把手枪的他,主要职责是保护好对面房间里的百户家眷,顺便处理军务。
等会,辛秀才也会回来,两人坐在这里,等到这次抗击鞑子之战的结束。
后山工坊区,一辆辆马车在啪啪的马鞭声中,匆匆赶上岔道,三家工匠们、上百雇佣来的匠户,在执事的督促喜下,带着自己的包裹,匆忙搭车、走路离开了这里,他们要尽快赶到老羊口屯堡,进了石堡就安全了。
工坊区大片院落里,散倒在独轮车旁的矿料,扁担筐子随处可见,磨坊里、房间里丢弃的工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罐,炙热的火炉,被无奈地丢下了,下次回来,恐怕难以看到这新建的坊区了。
这一次,五个乙字号石磨,被早有准备的匠人们,麻利地抬上了马车,轰隆隆地拉走了。这可是商户的宝贝了,哪能再让鞑子看见,万一被抢走了,他们可是哭都哭不出来。
和往南逃散的车队人流,擦肩而过的,是一队快马,守卫老羊口火墩的军士,在王大力的带领下,分出二十人骑马去支援石关屯了;后面尾随的二十名军士,张子长带着拖了一段距离。
前面的马队跑远了,张子长带着军士,跑到靠近石关的大道上下马,把铁箱从备马上卸下;这里,要布置上一个长长的雷区,封锁道路,省的鞑子和上次一样,打不下石关屯又往南窜。
老羊口火墩,三道黑灰的烟柱直直升起,平台上火池里点着狼烟,但墩里已经没了人影,这破败的火墩和前面的石堡相比,还是那里要坚固高大的多。
老羊口屯堡,在旗官的带领下,军士和役丁拿着各式武器,已经开始登上堡墙。
要不是怕千户所追究,省的麻烦,萧夜早就想把火墩废掉了,石堡墙头比火墩高多了。
只要石关屯能牵扯住鞑子,老羊口屯堡就会安全的多,这里有马贵压着阵脚,加上从亲卫里挑出的旗官,二十名持枪军士,一百持弩屯丁,仓库里储备的军弩、震天雷,坚守之下,防御鞑子问题不大。
就在石关屯、老羊口忙乱之时,闯过了峡谷跳雷的鞑子骑兵,已经探头探脑地跑到了石关,在废墟乱石后打探动静。
为了不像上次那样,被宵小袭击后路粮道,这次塔狼瓦可是早就准备,两千骑兵就守在峡谷入口,三千骑兵跟随进了峡谷;反正石山下的地域窄长,摆放不下这多的勇士。
塔狼瓦那象征身份的描金黑色三角大旗,出现在石关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人喊马嘶的蒙古鞑子,没有像上次,鲁莽地到了就往山上冲杀,而是就地扎营,放出了游骑警戒。
乙字号采石场石堡,女墙下一溜摆开的铁箱,箱盖已经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的弹丸、震天雷,拧上了枪榴弹的猎枪,在几个军士手里攥着。
望远镜里,萧夜看着山下竖起的一排排木桩,后面空地上摆放出了虎尊炮,顿时脑袋就大了。
没想到,鞑子竟然有了火炮,不用投石机了,面色凝重的萧夜,把望远镜丢给雷孝清,“黑子,告诉大家,注意山下的火炮,把自己藏好了,”
石堡里军士加上亲卫,还有王叔带来的四十军士,满打满算不到百人,匠人二十来人,山下一眼看去,可是有数千鞑子了。
站在百户身旁的小六子、张子长,还有五个旗官,也是面色不善,那虎尊炮是从哪里得的,大家心知肚明,让鞑子自己造,笑话,没个十年八年的能造出来?
好在石堡坚固程度,就是那投石机也毁损不了,要不然大家都慌得建议撤退了,哪还悠闲地站在这里看热闹。
王大力去了甲字号石堡,看情况鞑子一时不会退走,那前面军士们、匠人们的吃食,就是他的事了,加上五个伙夫应对起来不难。
六门虎尊青铜炮在平整好的土台上放好,炮口倾斜指向石关屯,三十几个穿着皮袄的汉人,在鞑子亲兵的监督下,忙碌着支起三角楔子,打好火炮铛桩;下来,就是往炮口里装填火药、弹丸了。
意气风发的塔狼瓦,穿着厚沉的锁子甲,外面还套着挡风的长袄,摇晃着一脑袋的小辫子,长长的脸上寒气逼人,“这一次,我誓要拿下石关屯,不把山上的明军杀光绝不罢休,那些匠人一个都不能落下,全部抓走,”
他身旁环绕的护卫,身穿铜钉铠甲腰挎弯刀,手里拎着三眼火统,比一旁的几个千夫长还要精锐,当然,如果塔狼瓦有了达延汗护卫手里的后装火/枪,腰杆就挺得更直了。
但是那后装火/枪价格不菲,弹丸也是贵的惊人,塔狼瓦装备不起,达延汗也不可能给他,还把他仅有的三十几把要走了;所以,念念不忘石关屯火/枪的塔狼瓦,再次出现在了石关。
拔掉明边军的刺头,再抢走那些工匠,一举两得的事,他岂能忘怀,甚至就连拉乃而特也给支走了,一副要吃独食的嘴脸。
日落西山之际,山下准备好的火炮,开始了轰鸣,“通、通通,”猛然后退的虎尊炮,吐出大股灰白色硝烟,催起地上阵阵烟尘,把一个个碗大的铁弹丸,打上石关屯,目标正是采石场石堡。
六发铁球砸了过来,三枚呼呼地掠过头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另三枚铁球啪、啪地打在了堡墙上,让躲在女墙下的军士,脚下微微一震,彭、彭地撞落在地。
堡墙表面只是被砸出了三个浅浅的白点,这让担心石堡的萧夜,顿时送了口气,旁边的旗官们也蹲在那里个个嘿嘿直乐,别说,黄灰泥还真是给劲,难怪三大商家鼓足了劲头地生产呢。
火炮轰鸣了两盏茶的时间,浪费了几十发铁球,也只是把山上道口处的跳雷,引爆了七八个,别的一无所获。高大的采石场石堡,安然无恙。
天黑后,山下鞑子的营地里,就没了动静,开始休整吃饭,等明天再正式开战;有了大规模拼杀准备的塔瓦狼,不准备搞夜袭的那手,得不偿失还丢面子,不如堂堂正正一战。
只是,十几个鞑子游骑,去往后山的路上,被跳雷炸得鬼哭狼嚎,溜溜地回到营地,让塔瓦狼十分恼怒,喝骂着让人把伤员拖出去,一刀砍了了事。
既然记吃不记打,那就不用挨打了,换聪明点的勇士去当探马。
第二天,吃过肉干喝过马奶酒,一队队鞑子走出营地,开始在山下空地上集结,乱哄哄就像一个大型的互市,交易的却是自己的生命。
一字排开的火炮又开始爆响,铁球呼啸飞上石山,鞑子阵型前,十几个彪形大汉赶着三十几头健牛,挥杆赶向西面上山的灰泥路;塔狼瓦的心腹窝豪格,给万夫长提了个好主意,用牛去闯明军的雷区,把那该死的能窜跳出来的地雷引爆,后面跟上的勇士们就安全了。
尾巴上帮着大捆浸了酥油的毡布,牛角上绑着尖刀、匕首,牛群在鞑子呼喊声下,缓缓来到了山脚;十几只火把汹汹亮起,鞑子们的脸上得意地笑着。
“轰隆、轰隆,”被点燃了尾巴的健牛,嚒嚒地叫着,相互挤着向山上冲了上来,有的一头就钻进了藤草离,没了动静;后面举盾拎到的鞑子刀手,弓手,还有后面缓缓移动的火统手,同时抬起脚步跟进。
“碰、轰;碰、轰,”山腰处,灰泥道上就响起了跳雷阵阵的爆炸声,被弹片划伤的健牛,愈发的疯狂起来,有的扭头被挤下了藤草里,有的向山上猛冲。
调头往回跑的几头健牛,被早有准备的鞑子兵,几杆长枪齐举,眨眼间捅死在地上,拖回去晌午有肉吃了。
火牛闯阵,咱们汉人老祖宗的兵法,倒是让鞑子给用上了,石堡里无语的萧夜,只能挥挥手,“各旗队上,鞑子既然用上兵法了,咱们就硬碰硬吧,”
蜷缩在女墙后的军士们,马上在旗官的吆喝声下,哗啦起身,手里的步枪架在了石垛间,枪机上膛声响成一片;五个膀大腰圆,臂力十足的军士,半蹲在甬道外,在后面把一枚枚震天雷取出来,摆在面前,手里的火绳攥得湿漉漉的。
“碰、轰;碰、轰,”连片爆响的跳雷,把冲上山的牛群,好容易被尽数放倒,矮山墙外的雷区,也基本上被破坏殆尽,面相狰狞的鞑子兵跟着就冲了上来。
山下,火炮声已经停歇,不是塔狼瓦珍惜火炮,不是炮弹不够,实是青铜炮管太烫了,不降温炸歇歇了膛火炮就完了。
“呯、呯呯呯,”“彭、彭彭”清脆的排枪声,凌乱的火/枪声,低沉的猎枪声,在山上轰响,包括萧夜在内,七十多个军士,分成两排,轮番上前射击,很快就打出了节奏。
期间夹杂的枪榴弹,打出去就是一个小型的震天雷,把跟在鞑子兵后面,试图偷袭的火统手,炸的哇哇乱叫,扔下一地残肢、伤兵,抱着火统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
弹丸、弹头犹如看不见的细雨,密密麻麻砸破了鞑子的圆盾、皮甲,还有少量的铁甲,百步开外的鞑子人群,不断有人栽倒,被后面的同伴踩在脚下。
塔狼瓦凶狠,对手下也不例外,一出手就是五百的鞑子兵,后面压阵的是自己的百人火统队,似乎是想快速地干掉山上的明军;不过,这种在其他地方震人心魄的攻击场面,面对高高的堡墙,犹如海浪拍岸,破碎的不是岸边的礁石。
根本不顾前面死活的鞑子兵,嘴里高声嚎叫着,奋力向前冲过去,身边、脚下迸出的血液,让他们心头杀戮的火焰,更加旺盛。偶尔有踩上遗漏跳雷的鞑子,只要腿脚不断,爬也要继续往前爬。
拼着命上冲的人潮,很快就逼近了矮山墙,对面清晰可见的石堡上,忽地响起一声唢呐声;在鞑子们疑惑的眼神里,噼噼啪啪从天而降的黑点,带着火星不断抛了下来,摔落在脚下。
“啊,快躲,”见识过震天雷威力的鞑子老兵,恐怖地尖叫着,推开伙伴就要后退,但是向前涌动的人流,狭窄的地形,已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轰、轰、轰”不断砸过来的震天雷,纷纷爆炸了,持续不断的爆炸,密麻四射的弹片,干脆地击溃了鞑子兵的坚持;尤其是五个百夫长,被堡墙上步枪干掉后,残余的鞑子开始退缩了。
“呯呯呯,”“彭彭”,对于把后背亮出来的鞑子兵,军士们毫不怜惜,一枪紧一枪的,让山道上留下了一地尸体,鲜血缓缓向山下淌去。
明年,山下藤草会长的更加旺盛吧。
堡墙下的藏兵洞里,三十个军士和匠人们,听着头顶上不断轰响的火/枪,眼睛不时瞟向甬道那里的张子长;被留作预备兵力的滋味,他们和张子长一样,心脏跳得咚咚直响。
一个上午,塔狼瓦派出了三波攻击的勇士,每次五百人,但每次溃散回来的鞑子兵,都不足两百人,大部分丧命在了火器之下。添油战术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无法集中大量的兵力,平白送死而已。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晌午,最后一波的鞑子兵,竟然是在不断轰击的火炮声中,怪叫着冲上上的,步炮协同的原始雏形,竟然被鞑子给拿出来了。
可是,脚下粘黏的血迹,满地各异的尸体,还有地上伸手求助的伤兵,让鞑子们的攻击软弱无力,一挨遇到震天雷打过来,顿时就散退了。
站在女墙后向下拼命射击的军士,却是遇到了队面轰击的炮弹,两发准头十足的铁球,斜斜砸进了堡墙里,咔咔噗噗的骨裂肉烂声,粘稠的鲜血飞溅。
八个站在最东面的军士,和旗官一起,被铁球砸得血肉模糊,眼看是没救了,就连手里的步枪也被砸成了几截。萧夜的亲卫队,第一次被火炮直接毁伤了近十人。
“散开,不要挤在一起,”随着雷孝清的呼喊声,站在女墙后拼命射击的军士,拉开了相互之间的距离。
蹦跳的弹丸,甚至滚落下了堡墙,砸在躲在藏兵洞里的匠人面前,把坚硬的灰泥地面砸出了一个浅坑。
炮弹的威力如斯,但是站在堡墙上的军士们,根本没时间理会旁边的战友,只要自己手里还有武器,还有子弹、弹丸,就要尽快地把扳机扣下,哪怕身上溅满了血肉。
很快,医护兵带着匠人冲了上去,但是,有着防护衣贴身的军士,挨上了炮弹,基本上是无救了。
一具具伤残不全的尸骸,被匠人们抬下了甬道,紧靠堡墙站立的张子长,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了。
日偏西北,鞑子终于退去了,山上的枪声爆炸声,也渐渐停了。就连山下的虎尊炮,也不再怒吼。
不用清点人数,一眼就能看出损失惨重的塔瓦狼,暴跳如雷,把跪在地上的两个千夫长,挥鞭打得满身伤痕;但是,前面山上的石堡,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刺,压得他毫无脾气。
放火,既然攻打不利,那就用汉人的手段,一把火烧光烧净,一声令下,十辆满载硫磺、猛火油的大车,被拉到山脚下,泼洒在了满是残雪的藤草上。
火把丢进藤草丛里,积满了枯草落叶的山脚下,被引燃的油料、硫磺,冒着浓烟的大火,烧得藤草枝叶格吱吱作响,呼呼寒风催动中,最终还是剧烈地燃烧起来。
火借风势,堆积在残雪上的枯枝藤草,冒着浓烟呼呼地烧了起来;但是,越往山上烧,火势却是越来越小,不易燃烧的藤草枝干,很快就熄灭了火苗,灰烬中一粒粒平日里看不见的果子,黑乎乎地显露出来。
枝干上掉落下来的利刺,不但没有被烧毁,而是裹在灰堆里,更加难以发现了。
费了老半天的劲,被塔瓦狼寄予厚望的火攻,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举着火把的鞑子们,无奈地看着山腰处的黑烟渐渐散去。
石堡上,靠在女墙后的萧夜,浑身硝烟地喘着粗气,拿着一个水袋不停地喝着,今天自己的军士折损了七个,还有一个重伤,大概也残了。但是,石堡下矮山墙外,那大片的空地上,洒满了鞑子的尸体。
听着下面受伤鞑子兵的哀嚎声,萧夜忽然觉得很享受,这让他心里颇为不安,啥时候自己这般的冷静了,简直不把鞑子的性命看在眼里。
山下滚滚浓烟升起,夹杂着噼啪火焰升腾的声音,萧夜不用抬头,就知道鞑子又在玩烧山的把戏了;烧吧,山上屯墙都是用灰泥砌的,何论这个石堡了。
被烧过的藤草里,明年会更加茂盛,那重叠交错尖利的毒刺,会更加锋利。
王大力早就实验过了,藤草不易燃烧,为了对付四处蔓延的藤草,他和匠人们试过了多种办法,也只有黄连树对藤草有遏制,其他办法基本无效。
短期清理干净的场地,如果没有黄连树庇护,藤草会在几天后再次覆盖过来,人力却是没有无限的浪费。
寒风卷着烟灰吹来,坐在女墙下喘息的众人根本不在乎,唯有萧夜对鞑子的怨念更深了。
等着吧,等我手里军士攒够了数量,草原上终和你们有一战,萧夜抱着枪管发烫的步枪,咬着牙发狠。不让自己有安生地过日子的鞑子,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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