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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在城父耽搁了一天时间,便匆匆南下带人往山桑赶去,只留了几人在城父,配合着城父县衙内的武吏和属官完成土断,其实土断一事最主要的部分就是普查户籍和度量土地,度量土地就是奔马家来的,这些年马家趁机兼并贱买城父大半部分土地,城父其他庶族早已是难望其项背,既然马家被灭族,那自然没有必要向其他小地主动刀子,杨嘉今日的雷霆手段早就吓得那些人不敢乘机兼并土地。至于普查户籍那自是在量完土地后水到渠成,以往百姓不愿意普查户籍的原因正如城父流民王老哥的担心,害怕被发配原籍或者强制迁移!魏晋南北朝的大变动,即是由人口迁徒引起,下到庶民,上至三公九卿莫不重视!自汉末首开其端,魏晋年间官府更是频频强制迁徒人口,魏文帝时从冀州治魏郡迁五万士家以充河南之地,后边的江统更是开篇立说写了一篇《徒戎论》写如何把关中氐,羌及并州诸胡迁回本域旧土问题,城父流民无地百姓不愿普查户籍就是在担心自己要么被送回原籍,要么被强制迁徒到贫瘠之地,放着好好的中原腹地不呆,谁愿意被赶到贫瘠之地去?不过现在城父告示中明确指出普查户籍不是为了迁徒,而是为了分地‘屯田’,那自然不会受到城父士庶的抵触,自然不用在城父留守太多人监察土断。
既然杨嘉这次提议的土断顺乎民情,而且势头很好,自然没有后顾之忧,而且此行祖逖军几乎零伤亡便强占城父,如此虎狼之师肯定震慑了城父后边的众豪强宗族,等到后边几县土断时会容易很多,这也就是为何杨嘉一再提醒董昭要打出威势。看着城父士庶携手上街,相拥而泣,高颂祖逖功德时杨嘉几人便知道此次土断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剩余几县只是待宰牛羊,并不会遇到强烈抵抗!
坐落于谯郡中央的山桑县城内,城内街上农房内的百姓脸上隐隐带着喜色,遇到相识人便激动地高声谈笑,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大概只会能让他们如此高兴地喜事,估计只有娶妻可以想比吧,可那又全城百姓同一天娶妻的?
与城内街上的喜气洋洋想比,山桑县最大的豪强宗族费氏府邸中却是死气沉沉,就连院中忙碌的仆役都不敢弄出稍大的声响,只能听见微弱‘莎莎’的走路声。路过宅中正堂之时,便匆匆绕过去,并不敢多看一眼,费氏正堂似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正堂之内坐着十几人,费氏家主居首座,而两旁却坐着好些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堂之内气氛死寂,众人皱着眉头,没人愿意开口说话。就在众人默默无言唯有淹涕长叹的时候,费氏族长开口道:“传来消息祖逖的从事中郎杨嘉已经带人南下了!各叔父都听说了吧,今日叫大家来就是想询问怎么对付杨嘉?”费氏族长口中所谓的叔父不过是费家一些年迈的费家老人,平日里只管拿钱享乐,根本不会插手费氏生意,费氏族长也不敢将家族生意交给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叔父打点,正如秦国封藩王一样,以公赋税赏赐之足以,不得有治民权,和建军权,不然只会坏事。不过此次兹事体大,再者费氏族长也被杨嘉逼到了绝地,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这些个叔父叫过来一起商议。不过费氏族长很明显高看了这些个叔父的能力。
“嗯!我们也听说了,这杨嘉气势汹汹直奔我费家而来呀!”
“鸟日的祖逖,干什么不好,非要土断,要是这样日后我们还哪有钱财踏青游玩,吟诗赏花!”
“就是这祖逖简直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坏我们好事,要是真要土断,那我要纳的第七房小妾只能吹了。”
“哼!要是真土断,你前几房小妾能保住就谢天谢地了,还想纳第七房!”
“不是吧!真要这样,那万不可土断!”
“哼!不土断,那你看看城父马家的下场!”
“就是啊!听说城父马家竟被灭族,真是丧尽天良。”
“百年大族竟被杨嘉五百甲士悉数尽灭,真是让人心悸!前些日子那马氏族长还送我两个美姬,可现在却惨遭横祸”
首座的费氏族长听话题越扯越远,眉头慢慢凝成一个川字,忍着怒火喝道:“各位叔父,今日召各位来是商讨费氏如何避祸,来不是给姓马吊丧!”
下座的众人被比自己小一辈的费氏族长呵斥,面色不禁变得难看,也是被说出了火气道:“灌奴!我们也是十分关心费氏兴衰的,只是友人遇害,我们心中悲痛,不能控制这才缅怀几句,你这般说岂不是在怪我们在座的叔父?”费氏族长的小名叫灌奴,是以下座的叔父才这样说,只不过当堂之上叫出族长的小名,费氏叔父的不岔可想而知了。
费氏族长见自己这些个叔父依仗辈分跟自己针锋相对更是恼火,不过为了费氏,却是不能继续争吵下去。只好服软道:“是灌奴失礼了,个叔父不要介意!”
得了费氏族长的赔罪,众人顿时觉得心中畅快,神清气爽,纷纷‘宽宏大量’的表示自己不介意。
看着这会还能笑出声的众人,费氏族长压着火气道:“各位费家能不能度过这个坎,大家心里有没有办法?有的话说出来众人议议!”
“谯郡七县,论地理位置,城父马氏居首,我山桑费氏其二,这不占天合地利!再论私兵部曲城父马氏跟我费氏一样多,然杨嘉竟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马家灭族”说这话的是费家一位年长的老人,不过这老头却是唠唠叨叨将现下的窘境叙述了一边。
费氏族长终于是忍不住道:“我不是说有办法的说出来议一议吗!这一叫办法?”余下众人也是被那老头说的耳朵生茧,终于是不在共同抵()制费氏族长而是恨恨瞪了老头一眼。
从众人入座到现下墨迹了这么长时间有人终于是忍不下去,一个较年轻的人出声道:“我费氏要想自保,我看唯一办法就是联合其他几县共同抗祖逖!”
“杨嘉围城父时,马家不是给谯郡几县请求救援了吗?可结果不是显而易见,没有一家派兵去城父,上次宴饮时说合纵对抗祖逖本就打算用马家消耗祖逖,可谁知道马家这么不堪一击,竟被悉数尽灭。合纵没谈成,消耗也没成功,反倒是我费家直面来势汹汹的杨嘉!”那人刚说完费氏族长就立刻反驳道。
“既然来势汹汹,那不如我们迁走吧,去个祖逖伸手莫及地方?”却是另一个费氏叔父小心翼翼提议道。
“伸手莫及?去哪?辽东?江东?还是西北秦州?这会说迁徒怕是迟了吧,杨嘉不日就会进城,我们费氏这么大家业,族中这么多人怎么能在仓促之间搬走?”费氏族长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否决。
连续提了两个建议,都被否决,费氏中人被严峻的情形逼得不敢轻易说话,纷纷低头等他人开口。费氏族长也是把希望没有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于是也没有催促,只是坐在榻上沉默地计算得失。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而去,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正堂中的费氏一族依旧没有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终于有人受不住压力开口道:“既然已没有后路,也有马家灭族这样的前车之鉴,那我们只能束手配合杨嘉土断,毕竟他们不是要我费氏全部土地,而是多出来的一部分而已!”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费家人。
此话一出,犹如巨浪拍岸。吓得在座众人瞠目结舌,甚至没人接话,纷纷瞪着眼睛不可置信打量着说话之人的神色。直至半晌说这话的费氏人见众人似乎被吓傻,还没有人接茬,愤愤道:“别看我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要是你们想放着安闲的日子不过,反而跑去流亡,那就起兵反抗吧!”
众人似是被这句话‘点醒’乱七八糟的开口附和。
“就这样吧,还得为费家百余人的生计考虑,不能让他们流离失所吧!”
“就是就是,不为我们这些老人考虑,也得为族中下一辈考虑吧!”
“土断之后,我费家还是山桑第一大户!第七房小妾虽然纳不成,但是至少不用流离失所吧!”
费氏族长听着众人迫不及待的表达愿意土断之态,良久之后只得无声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余下众人见族长点头同意,纷纷长出一口气,心中暗喜辛亏族长不像马家那般疯狂,自己日后安逸的日子算是保住了!
费氏族长内心早已心如刀绞,耳边听不见众人的附和声,只是念念自语:“父祖几辈家业,尽毁我手!”
费氏族长气怨结而不扬,涕满匡而横流,即起历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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