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 宫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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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秋天似乎总是来得晚一些。宫墙层层叠叠，将这深宫的美人儿，好好地保护起来，衣衫从不会因季节的变幻而改变多少。她或许过的艰难，过好过坏，都只为那赏花之人的垂怜，而赏花之人却不得不心里怀揣着天下。她们只好尽力的延展花期，渴求着永远的绮丽绚烂，永远在争奇斗艳，然后在暗地下相互缠绕，争夺养分中你死我活，残存几多还要力图成为那赏花人无意间辛苦劳累后可做陪伴的温柔良善的解语花。

刘皇后无疑是个中高手。

凤栖宫内四季如春，无论何时，她都会将这宫里摆满时下最艳丽的花儿，就像收拾着自己最合时宜的美丽。

刘皇后摆弄着宫人新端来的秋海棠，指尖的蔻丹和这花儿一样明艳。身后站了一个眉目间都透着精明能干的宫女，神色恭敬的在汇报着些什么。香炉里燃着上好的熏香，刘皇后仪态万千地听着身后宫女的汇报。

“……林贵人那里，我已经已娘娘之名送去了上好的补药，林贵人说要改天拜见娘娘。宸妃今日好像跟一个画师走的很近……”

皇后今日着了橘色对襟的宫装，看起来精神很好，嘴角始终挂着一丝优雅笑容，听罢，皇后眉头微微一皱，又舒展开来，继续抚弄着花，平静无波地说：“好了，知道了，皇上生平最不喜后宫是非，我也要让皇上省心。手脚一定要干净，切记。”

“是，都已经安排好了，何况有那么多人等着为娘娘送死呢。”宫女是刘府跟来的随身丫鬟，为人相当有手腕，说着心狠手辣地言语，神色却是最亲切又稀松平常。

“碧桃，说起来，这么多年，当年带进来的丫鬟，也就剩下一个你了……唉……这一年又一年的，你当真助我良多啊……我近日寻思着，该怎么赏你好你……”皇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轻轻地揉着脖子，缓慢地转动着缀满金银珠宝的头颅，肤若凝脂，红艳艳的指甲在雪白的脖颈处显得很耀眼，细长的指甲总让人感觉下一刻就会戳破自己的脖子。

看来是关切的话语，却听到碧桃浑身一震，慌忙跪在地上五体投地，双肩抖动不止：“碧桃能服侍娘娘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不求什么赏赐，只求能陪在娘娘身边……”说完碧桃开始拼命的磕头，一声一声砸在地上，很快的就有了血迹。

刘皇后听见身后的动静，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就坐在那里听着，过了许久才转身走到已经头破血流的碧桃前面，蹲下来扶住碧桃的手肘，疼惜地说：“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快起来，哎哟哟，你看这脸都磕破了，女儿家的，这怎么好呢。”说着还拿着丝帕去擦拭着碧桃的血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碧桃低头低头不敢看她，只坚决地说：“奴婢只愿陪在娘娘身边，这容貌如何从不放在心上。”

刘皇后也不回她，只专心地擦拭着碧桃头上的血迹，一丝不苟地，仿佛在做着绣花之类的精巧活儿。碧桃只簌簌地抖着，不再做声。

正在这时，殿外公公来报：“皇后娘娘，刘樱来拜见娘娘。”

“传她进来，在正殿候着。”刘皇后还在专注的擦拭这碧桃的额头，只是这血难以止住，刚拭去就又新冒出来，丝帕都被染得通红。刘皇后也不说停止，还坚持在擦拭着。

公公深深地低着头，对这诡异地一幕似是全然看不见，道了声：“嗻。”就转身退去了。

等公公退了出去，皇后才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弯腰执起碧桃的手，将染遍了血迹的丝帕轻轻放在碧桃的手中，又执起碧桃的袖子轻轻擦了擦自己手中的血迹，端详着碧桃惊惶地脸说：“退下吧。”转身提裙移步正殿。

刘皇后的身影刚刚一个转身不见，碧桃似乎被人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久久起不得身。

殿正中坐着一个一身红衫装束精致的十六岁上下的少女，眉宇间还没有褪去稚气，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上下打量着这大殿，朱红色的双唇是少女特有的甜美圆润，得意好奇地光彩写了满脸，腿坐在凳子上也不安生，上下晃动着。见着刘皇后过来，忙起身乖乖地站起来，手拘束地放在两旁，大眼睛也不忌讳地直直地满是亲切讨好地看着皇后，嘴角是难掩的兴奋。

刘皇后眉头微微一皱，转而又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摆着手说道：“诶呦，樱儿长得更漂亮了，这才多久不见呀，快让姑姑好生看看，真是个小美人儿呢。”

刘樱笑得更开心了，直接起身来迎她，一溜小跑走到皇后身侧，挽过皇后，在想拉皇后的手的时候，身体突然一顿，她看见皇后袖口有一点血迹，而皇后在看见了刘樱的反应后，也只是一笑，轻轻藏好那一点血迹，笑得更加亲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二人各怀心思走到殿中，刘樱不自然地松开了皇后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来时坐的那个位置，心中满是惶恐：看那血迹还是新的，而那人却笑得如沐春风，想来自己这个姑姑在这宫中当这皇后也不是偶然，面上亲和无害，背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刘樱也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姑娘，虽是平时骄傲了一点，但心思十分单纯，这些年也只是跟着父亲来宫中远远地看过几眼皇后，总是温柔至极，而此刻在这殿中，看着上座自己明艳如花的姑姑，心里一心只想退去。

“樱儿，前日里你爹爹来找我就是嘱托你这事。你别丧气，卿儿虽说现下娶了一个太子妃，但他不登基封后，这皇后早晚还是我刘家的，再说，就算他封了那人作皇后，我自然也能让你把她给推下来。”皇后轻轻品着上好的贡茶，合着眼嗅着茶香，脸上写满了享受。

“我……全听皇后娘娘的。”刘樱低着头掩饰着心中的惶恐，手暗自抠着自己的大腿。

皇后将这小动作悉数收在眼底，四下打量着这凤栖宫，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