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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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往日和平恬静的清水河此刻正翻滚着大浪，呼啸着环绕着清水镇。

大雨倾盆，从半夜里开始落得雨点，此刻雨水已经环抱了这个小镇，乌云掩去了月光，阴沉又喧闹。

有些被风雨声聒噪醒的孩子在夜里不住地啼哭，有的家里亮起了点点星火，安抚着孩子。

因着雨势太大，城楼只留一个瞭望台上一个人在站着打盹儿，其余的士兵在休息的小房间里开着骰子，一边抱怨着这许久不遇的大雨。

“头儿，这怎的要秋天里还要下这大雨啊，真他娘的难受，我这风湿又要犯了，唉……”一个精瘦的小个子士兵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勾着头走到人群中最强壮魁梧的男人旁边耸着肩说道。

那领头的正专注于桌子中间的赌局，一把搡开小个子的士兵，看也没看一眼嚷道：“去去去，谁在这城楼上每个灾啊病啊的……我赌大！成天就你喜欢偷懒……来来来，开！唉……你这晦气东西……”

小个子男人把头缩进脖子里，狭小的屋子里找了个角落蹲在那里，一个人愣神。

清水河翻滚着急流，冲刷着河两岸的船只和木板桥，木头的也一并被这大雨淹没。

桑晚酒馆里。

高家奶奶睡得浅，被这夜里的潮湿整的睡不安生，一个人在房里咳着。咳声吵醒了隔壁住着的高小哥已经摸索着点亮了屋里的灯光，准备着看看高家奶奶的情况。

叶莞的门窗被风雨击打得“咚咚”作响，而这人还深深陷在梦里，对着窗外的世界毫不知情。只见她的神情舒展安详，只是神色有些苍白，安详里含着一丝隐忧。

腕间的青玉镯亮的迷幻朦胧。

榻上少女眉毛一蹙，轻轻呢喃着：“雨这么大，那我们去哪里呢？”

崖底的浪花凶狠的拍打着崖壁，潮水涨了不知多少，崖顶疯狂乱舞，然而在风暴的正中却又安静的依偎着一双人。

叶莞被囿于怀中，也不愿挣脱，只用头抵着罗祁的胸膛闷着声说：“雨这么大，那我们去哪里呢？”叶莞能感受到罗祁因轻笑引发的颤动，害羞地不敢抬头。

“跟我走就好了。”罗祁胸膛闷闷地发着声响。

“嗯……”叶莞回应着，轻推着罗祁，准备着跟他走。

倏地分开，叶莞准备着重新淋在雨里，手不自主的撑在头顶上，也不敢看罗祁的神情。

然而预料中的雨滴并没有落下来，罗祁双手撑着外袍继续隔开了风雨。

叶莞偷笑着跟着罗祁向前走着，越走越摸不着头脑，一直走到那悬崖边处站定。叶莞疑惑地抬头看向罗祁，只见罗祁冲叶莞投了个安心的眼神，抬手轻轻覆上叶莞的眼眸。

耳边是雷电的轰鸣声，身前是海浪巨大的拍打声。

“怎么了？”叶莞轻轻眨眨眼，睫毛轻触罗祁的掌心。

“嘘——”叶莞能感觉到罗祁俯身轻轻在耳边说着，甚至还能想象那眼底暧昧地神色。

一霎那，天旋地转。

失重的感觉袭满全身。

叶莞倏地一下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像梦里一样的大雨倾盆，一样的水浪声，一样的巨雷滚滚，叶莞感觉到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和发丝。

叶莞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在屋顶穿梭，挣扎着睁开双眼，叶莞看见一个熟悉的下颌的弧度——罗祁。

许是梦里的相偎相依，叶莞也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放慢了脚步，望着前方道：“你倒是睡得熟，不知怎的就刮起了大风发起了洪水。”

叶莞往四周看去，清水河已经泛滥成灾，远处的桑晚酒馆本来地势就低，已经被淹了很高，下面尽是些飘出来的锅碗瓢盆，还有许多人都乘着小船，抱着家当乘着伞坐在船上，往地势高的地方划过去。叶莞突然一惊，拉着罗祁胸前的领子：“快去找玉娘母子，还有高奶奶！”

罗祁笑着回头看着叶莞的一脸担忧，安抚道：“夜里他们就被官府吵醒已经乘船往山上去了，官府的人忙的乱七八糟的竟把你给忘了，我现在带你去找他们。”

叶莞这才安心，看着这漫天的大雨，心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这梦这么真实啊，梦里梦外都是这人，让人几乎以为还是在梦里，亦或者那梦又是真实。

头顶的阴云变幻莫测，就像叶莞此刻捉摸不透的心思。

“你把我放下来吧。”叶莞用手肘靠靠罗祁，示意着，似乎有些负气。

罗祁又是一个轻笑：“你下去怎么办？现下谁家的船不是塞满了家当，哪能容得下你。”

叶莞一时语塞，在心里盘算着对策。最后想了想，也只得作罢。又找了一个问题，用手肘靠了靠他：“你轻功不错啊，看你个花花公子的模样，想不到还深藏不露呢。”

罗祁又提了一下速，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这人啊，最大的特点就是十分全面，要什么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还不错？”

一本正经地说着并不正经的话……

叶莞梦里的旖旎幻想被这人又搅得一点都不剩了，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梦见这人。

远方的翠云寺里，不停的有清水镇民众在山脚下抱着行李往上走，翠云寺的僧众都在山路上接应着镇上的民众，官兵也在紧锣密鼓的维持着秩序。

翠云寺门口，明净主持看着山下的民众和被大水覆盖了的城镇，神色肃穆，一手捏着念珠，不停地默念着：“阿弥陀佛……”

身旁一侧停着一个轮椅，上面静坐着一身白衣的男子，在这大雨里也不染尘埃，还是出尘的样子，眼上一块白布遮住了双眼，安静的坐着。

“罪过啊……罪过……”明净主持眉头紧锁着，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那人，终究是等不及了啊……”白衣男子一副空灵出尘的样子。

“阿弥陀佛——”

天边又是一道闪电，似乎在对着这人世间的普罗大众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