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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毛茸茸的东西,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特别柔和,尤其蹭到脸上的时候,感觉甚是美妙,仿佛这个世界瞬间柔软了。
渐渐地,我的世界慢慢的亮了起来,再也不是那墨黑的夜了。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好刺眼,已是白昼。
我看到自己整个人平躺在炕上,一只猫站在我的胸前盯着我看,我认得出,这是我家的猫,叫小汪。为啥起了一个狗名,是因为我一直想养一只狗,但是林场里没有狗,说来也奇怪,永恒林场一条狗也没有,过去有养狗的,都莫名其妙的没了,活不见狗,死不见尸。反而,林场的猫却特别猖獗,尤其是野猫,常常在半夜里偷吃仓房里的存货,甚是惹人烦。
小汪站在我胸前,直愣愣地看着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过小汪了,这家伙是个好吃懒做的主,用现在的话讲,除了去约炮,他是不会出门的,家里好吃好喝待着,吃完就趴在房顶晒太阳,可这一个多星期他却消失了,现在突然盯着我的双眼看,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
那眼神绝对不是一个猫的身体里能发出的,那眼神,仿佛是,一个人的!
我瘆的慌,一把将小汪推了下去,他“喵”的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顺着窗子窜了出去。
我直起身子,本能的反应就是找妈,在儿童的世界里,妈是最可靠的,而长大后,成年人却总是忽略了这一点,尤其是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妈听到我的声音,飞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看到我醒了,她别提多高兴了,喜极而泣,抱着我直呼“我的儿呀,可醒了,妈这块心呐,可算落地了。”
我妈本来打算给我送到镇子里看大夫,但客车要后天早上才从镇子里来拉人,葛场长给镇里打了电话,镇政府知道了这事,正派人往林场赶呢,说是连夜就来,可这特么都快第二天中午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不过,政府的办事效率,全在葛场长的预料之中,所以葛场长只是例行公事地把事情向镇里报告了一下,就开始召集大家到俱乐部开大会,我妈得照顾着我,就没去。
我下意识地想问问昨天晚上的事,可我妈却不让我说,还没等我开口,我妈就告诉我“老孙家孩子没了”,我说“孙驰死了?”我妈点点头。再问其他的,她就什么也不告诉我了,让我在家里歇着不准出门。
我可慌了神了,昨晚的一幕幕像一颗颗炮弹一样,不停地轰炸着我幼小的心灵,那躺在水底的两具尸体,那泡发了的苍白的脸,还有那诡异的笑容,我明明看的清清楚楚,还有那声嘶力竭的猫叫声,那瘆人的泥鳅变脸!孙子真的就这么没了么,无尽的疑惑和无限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里。
后来几天,永恒林场似乎恢复了平静,期间,镇里和林业局都来人了,对这起命案做了调查,但似乎也没什么确切的结果,我也被带去做了笔录。做笔录的时候葛场长一直在旁边站着,还有上面来的几个戴大盖帽的人,葛场长跟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腰弯的更低了,后来我就能根据葛场长腰弯的弧度,来判断场里来的陌生人官位的大小。
没了孙子,我还有林场里其他的小伙伴。对,我就是这么忘恩负义。
那会流行攒水浒卡,就是干脆面里放的赠卡,集齐一百单八将就可以领取什么奖励,但至于是否有人集齐过,我就不知道了,最后能得什么奖,也都是模棱两可,就像孙子的死一样,我分明地看到那水里躺着的尸体根本就不是孙子,可连孙子的妈都说孙子死了,这种事情谁能说的清楚。我记得那会手里得有八十多张卡了,也不知浪费了多少袋干脆面,一口没吃就扔了。
我的玩伴中有个叫国梁的,多么大气的名字,可人却恰恰相反,这国梁抠门的比他爸爸国哥都邪乎。
国哥是孙子的远方表舅还是什么,我记不得了,总之带着点亲戚,他有个毛病,上别人家吃饭一定要把自己用过的筷子拿走,说什么怕给别人传染病,国梁也是完美的继承了他爹国哥的光荣传统,所以这小子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都只给他用勺子。
我手里有一张国梁觊觎已久却总也吃不到的玉麒麟卢俊义,他一直想让我把这张卡送给他,要是换做孙子我就给了,可国梁这小子平时占我的便宜太多,不能轻易给他,于是我便要求他告诉我所有关于孙子死的事。这小子一看没有什么物质上的损失,便啥都跟我说了。
根据国梁吱吱呜呜的描述,我勾勒出了自己昏倒之后所发生的事。
那两具尸体中的男尸,据说的确却是孙子,只是泡了一小天,已经泡发了,没了原来的模样。而那具女尸,正是老河南家走丢一个多月的闺女,至于这两个人怎么碰到一块了,又怎么被弄到这歪脖树下死了,没人知道。
回到那晚,就当那两具尸体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时候,这些在林区里摸爬了半辈子的林业工人,个个都看傻了眼,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葛场长,带着人开始打捞尸体。
葛厂长的侄子葛老五自告奋勇跳到了河里,想把尸体拖上岸,哪知这死尸出奇的沉,凭着葛老五一米八十多的壮大小伙子,吃奶的劲使出来硬拽,那沉尸就是纹丝不动,冰冷冷地瞪着水面上张牙舞爪的活人,像是一种巨大的轻蔑与挑衅。
这可吓坏了大伙,胆小的拔腿就跑了,剩下葛场长、葛老五等四个人,回家拿了绳子将两具尸体脚绑上,四人生生拽了半个小时,才拖上岸。
尸体上岸后,天地也到了最黑的时候,就听北边大山后,忽起一声霹雷,咔嚓一响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雨点冲锋陷阵地向永恒林场落下,顿时大雨倾盆。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葛场长四个人准备将尸体扛走,免得再来山洪把这好不容易捞上来的宝贝冲跑。
永恒林场的伐木工人虽然朴实,但也有自己的讲究,活着的时候是自己的事,死了就是大家的事,归西也得体体面面的,不能连寸土都捞不着,说啥也得把尸收了,入土为安。
这四人也是豁出去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就顾不了那么多,可正当他们刚把孙子的尸体翻过来,准备往木担子上抬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场景差点让这四人吐出来。
这两具尸体从后脑勺到后背,再到腰屁股直到脚后跟,全部都被黑黑的泥鳅咬着,这些泥鳅算起来足足得有上百只,那场面真叫人头皮发麻,双眼发绿。葛老五虽胆大,但是这场面,也差点让他一头栽进河里。
葛罗锅混了这么多年,在林场里,说什么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况且作为林场的领导,不能在职工面前露怯,硬着头皮要上去揪泥鳅,哪知这些泥鳅个个跟吃了化肥似的,嘴生生的就是个吸盘,稳稳地吸着孙子的肉,任凭你拳打脚踢,铁锹拍,铲子刮,就算你把他们拦腰砍断,那近乎畸形的嘴就是牢牢地附在肉上,纹丝不动。
这帮林区爷们也真是没招了,眼瞪瞪地看着这群泥鳅往孙子的肉里钻,却无能为力,雨是越下越大,河水也跟着涨了起来,四人正准备弃尸的时候,意外的事发生了,一只红色的猫,从河里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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