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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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朱颜推开门，发现已有丫头把饭菜端到了卧室外的小间里，她今日心神俱疲，竟是没有听到声响。饭菜自然也是冷了的。

朱颜这些日子也已经习惯了陆家的下人不把她当主子看了，至少没让她自个儿做饭不是么。现在她也还没到很饿的地步，想着还是先把之前就下的决定告诉朱大郎。

她紧了紧拳头，待在陆家的每一刻都让她发自内心的排斥。如果可以选择，朱颜是真的不想从头再来一次，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她来到这世间，有的只有朱颜前面八年的记忆，在现代就是属于学渣类型的，来到陌生的异世，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若是没有以前的记忆，朱颜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可是明知道陆家和朱大郎对自己不怀好意，怎么能够让朱颜安心？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天色微醺，朱颜走到院子里，夕阳的余晖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她深吸了口气，从陆府花园那边绕道往陆秀莲住的地方走去。

春末了，花园里的花不复初春的争奇斗艳，却也别有风味。朱颜自诩俗人，可是看到赏心悦目的花朵，心情的沉重也稍稍的减轻了一些。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还活着，还可以呼吸这带着花香的空气，还可以漫步在花丛中。

这个时候，陆家的下人刚好处于换班时期，要赶紧吃饭，好在主人家吃晚饭的时候适时伺候着，因此，花园里有点冷清。尤其今天陆家的客人和陆秀琳大闹一场，已经传遍了陆家，大伙没什么大事，也不想出来走动，省得被陆六小姐看到了，借机发泄到他们身上。

陆六小姐的脾气一贯是不大好的。

行到陆秀莲住的听荷轩，门口有个小丫鬟守着，小丫鬟本来想进去通报，朱颜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拦了下来，说道：“我来见过爹爹，之前爹爹吩咐我过来的。我直接进去就是了。”

小丫鬟与朱颜差不多年纪，泱泱地坐在门边，本就不大想动弹，听了她的话也就放行了。上午的时候，她是眼见着朱大郎气冲冲地回来的，恐怕是眼前这人让他生气了。

反正朱颜是来找姑爷的，也就算了，若是来找陆大小姐的，她也就不会放行了。

陆秀莲去了京城，把一些比较能干的丫鬟带过去做生意了，这个守门的丫鬟是陆夫人安排的，做事不太认真，也就这样放了朱颜进去。

朱颜进了门，这个听荷轩她只来过两次，但是朱大郎的书房位置还是知道的，还记得当时刚知道朱大郎还有书房时，内心的郁闷之情。朱大郎认得的字保不定不超过一百个呢，偏偏还专门拾掇了个书房出来，让如今还需寄人篱下的朱颜心情复杂。

不过，朱颜这一次存了些别的念头，她就这么自然大方地往前走，听荷轩里偶有走动的下人也没有过来询问什么。

她渐渐往里走，走着走着，竟然再没见到一个丫鬟，她的步子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往里面走去。今天应该是许多人往陆秀琳那边去了，或者，是陆秀莲屏退了下人，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走到书房外，书房门口也没有人守着，不过朱颜侧耳听了听，也没听里面有什么声响。

朱颜在门口等了片刻，依旧如此。她走到书房后的一条小径上，眯眼看了看距离很近的陆秀莲的闺房。

陆秀莲的闺房是个两层小楼，想要上去且不被人发现委实不是件易事。朱颜轻叹口气，提了提衣襟的下摆，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没能学到薛景砚高来高去的本事。

正当她想要放弃，准备做出点声响，好让朱大郎他们知道她过来的时候，此时没什么声音的听荷轩后院却传来了点声音。

明显是朱大郎和陆秀莲争执的声音。

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也会争执了？朱大郎一直不都是唯陆秀莲的话是听得嘛，居然敢跟陆秀莲拌嘴了？

朱颜想了想，蹑手蹑脚地往后院行去，幸好她穿的是布鞋，踩在小道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也许正在争执中的两人根本没想过会有人过来，而门口的丫鬟竟然没有先通报一声，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朱颜没有靠太近，从灌木丛中能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之后，她就止住了脚步。要是被他们发现，兴许就听不到什么了。

“不行！”掷地有声之后，是总觉得有些气短心虚的声音，“那个，莲儿啊，这么做，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陆秀莲有些不以为然。

“秀琳，秀琳不是当初那个女婴，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怎么会被发现，你忘啦，那些东西我都收着呢，女大十八变，过了八年呢，谁还认得出。你就是个窝囊废，你要是以前好好对她，现在她认了亲你也就鲤鱼跳龙门啦！”

“我，我……”

“你瞧瞧那人的样子，虽然叫你一声爹，可看她的态度，有把你当成爹吗？到时候人家认了亲，可怜你哦，白白养了她八年。”

朱颜愣住了，说的，这是自己？

“瞧她那没心没肝没肺的样子，你要是乐意，那你自己带着她去认亲吧！”

“这，这不是也不一定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国公府的人呢，这可是大人物啊，怎么会跟我们扯上关系。”朱大郎喊了一嗓子，后面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接下来是陆秀莲的声音：“不是你自己说的，她身上没什么显眼的胎记，刚好六妹也是。他们看到你把他们女儿养的好好的，还不好好赏你点好东西。那个时候，我们陆家的生意也能真正做大，在京城稳定下来了！不然，呵呵……”

“让我再想想，想想……”

“哼。看你那没用的样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八年来可曾好好照顾她，到时候她倒打一耙，你可要吃苦头了。你跟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又何苦害你呢？”

“可要真不是怎么办？”

“没脑子的东西！人家国公都说了是在马头县附近丢的孩子，还有那块玉佩。你忘了你六年前来陆家当铺当的玉佩了？”

……

朱颜隐隐约约地只听到了国公府等等，记在心里，有些明白他们是在商议着什么了。原来，朱大郎也是争取过的，可是，他自己本身没什么本事，还不是陆秀莲说什么就是什么。陆秀莲不愧是陆秀莲啊。

朱颜听了这么会，联系前世的事，大概也就明白了，看来寻亲的人是国公无疑了，可是京城离江骊郡太远了，朱颜对自己上京认亲不大报希望，尤其所有的物证都在陆秀莲身上。看她的意思，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家妹子带到京城去了。

她知道，陆秀琳从此以后会成为国公府的女儿，享受本该属于她的荣宠。不过，谁知道是福是祸呢，名门贵族固然听起来高大上，但后宅的隐私污秽一样不少。朱颜无意于追求这些，可是，这辈子要是有机会，还是要上京看看。

前世她并不曾真的踏足京城，只能说是到了京城地界，可是后来一路往南，流落到了晋城，在后来去了平州，离京城是背道而驰。然而，现在她依旧上不了京，不代表以后也上不了。

想起缘悭一面的父母，朱颜回忆起的是现代里温柔和善的母亲和沉稳严肃的父亲，不由得鼻子一酸，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长相了，只能靠想象。

那两个人还在低声说话，朱颜也不准备听了，不一定听的清楚，还容易被他们发现。既然知道朱大郎他们有想重复前世的迹象，她就更不能够待在陆府了。

朱颜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走到书房前面，然后开始扬声喊起爹来：“爹，爹，您在哪儿？颜儿来看您了。”

清脆的童声传到后院，正在说话的两人一惊。陆秀莲推了推怔住的朱大郎，让他过去看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事情。

朱大郎在陆秀莲面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到了朱颜面前，派头却是十足。

“颜儿，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呆在屋里好好休息？”

“爹，颜儿想回姥姥以前的屋子里去住，我不想再待在陆家了。”朱颜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朱大郎面色一肃：“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你爹和你娘都在这呢，还有你的弟弟们。”

朱颜忙不迭地摇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陆秀琳不喜欢我，陆老爷不喜欢我，陆夫人也不喜欢我。陆秀莲也不是我娘，我早就知道了。他们都说弟弟是姓陆的，只有我姓朱。她不是我娘！”

朱大郎喝道：“你听他们胡说！你给我闭嘴，好好待在这里，过几天我们就去京城了，到时候你跟我们走，就不用待在陆家了。京城很好的，你别淘气！”

“我没有淘气，我不要去京城！”朱颜听他还要把自己带去京城，连忙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朱大郎有些不耐烦，心里想的事还没定下章程，陆秀莲对他颐指气使，这会子朱颜又在这里闹，他觉得心火直往上冲。

没想到朱颜说了一句让他更加愠怒的话。

“我想去找娘。爹，您告诉我娘去了哪里吧。爹，求求您了！”

朱大郎心下想：你说要去找你娘，我还不知道你娘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