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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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给我娶了后娘，对我很坏的，我要去找我娘。”朱颜眼尖看到江阳商行的老板跟一个中年大叔走了过来，其余众人对那人看起来是挺尊敬的，连忙走过去，抱住商行老板的手臂。

“林掌柜好。蒋老板好。”众人陆陆续续地给两人打招呼。

“蒋叔叔，你应该知道我爹的吧，他不要我了，要把我卖掉给别人当童养媳，我不想去，我要去江骊郡找我娘！”

镇子不大，蒋南云对朱颜也是认识的，尤其之前几个月她京城露面卖东西赚钱给姥姥看病，对于朱大郎，因为他入赘丢了男人的脸面，早就在镇子里被传得沸沸扬扬。

对于陆家大小姐的手段，他也是有所耳闻，此刻听她这么说，也能够理解她为什么想去找娘了。但终究朱颜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不可能关注太多，更不可能为了她去质问朱大郎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卖去当童养媳，只是把朱颜的情况向林掌柜透露了一点。

林掌柜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恐怕不大行。要是你爹告上一状，我们林家商队总归会有些麻烦。”

这是不大想答应的意思了。

朱颜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

“爹有了三个儿子了，颜儿也没什么用，还只会吃东西花钱。可是，可是，颜儿不想做童养媳。以前都是姥姥照顾我的，现在姥姥去世了，我已经三年没见过爹了，现在见到了，爹却把我丢给后娘家。以后我会被他们害死的，我要找我娘……”

朱颜哭的很厉害，但这点眼泪是不能够让林掌柜心软的。

朱颜看他并没有表现出决定带自己走的样子，有些丧气地转身出去，一边走一边哭泣着道：“娘，颜儿见不到你了，要被后娘害死了，要给爹爹卖给瘸子当童养媳了……呜呜……”

“唉，等等。”林掌柜还是叫住了她。

朱颜回过身来。

“你娘就在江骊郡？”

朱颜不大想说谎骗人，可是目前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好吧，你就跟我们走好了。”林掌柜低叹了口气，以林家的能力其实也不怕朱大郎能对林家造成什么损伤。之前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但既然江骊郡也不是很远，帮上一把也没什么。

见蒋南云是知道这个小女孩的事的，他也就放了心。并且，陆家虽然在江阳镇还算不错，可和林家并不能相比。

至于朱颜，她还没想好到了江骊郡该怎么说呢，但最后林掌柜已经答应她了，她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林掌柜温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小颜你有什么打算？”他想着要不让朱颜在商队睡一晚好了。

大辫子姑娘也不由拍手道：“小颜，不如你就跟我一块睡吧！”

朱颜摇摇头，擦净脸上的眼泪，对她笑一笑，然后道：“不用了，谢谢姐姐，我去找一下以前邻居家的奶奶。不能够再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你们……”说完对众人行了个礼。

林掌柜看她这么有礼，也不由得笑了笑。

“既然如此，小颜你就回去吧。明日清晨过来便是。”

朱颜道了谢，出了江阳商行的门，就往青柏巷走去。

她算起来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里了，可是这里的风景还是跟以前一样，青石板还在那里，斑驳的墙围竖在两旁。有几只狗悠闲地走过，看到她还会抬头看上几眼，就继续安静地往自己的路走，时不时地还打个滚。一只猫正追着一只飞来飞去的麻雀。

走到后面，是熟悉的炊烟。

朱颜敲了敲张奶奶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张家的掌心宝，七岁的小宝笑嘻嘻地看着她：“朱姐姐，你怎么来啦？奶奶前几天还有点想你呢！”

看到她，小宝很开心地把她迎进去，嘴里往里面大声喊道：“奶奶，奶奶，朱姐姐来我们家啦，快点出来看一下……”

听到声响，里屋的张奶奶笑着走了出来，朱颜连忙迎上去，“奶奶，我在这里，不要太着急了。”

张奶奶家的生活以前算不上好，那个时候很是辛劳，如今年纪大了，头发都变得花白了。但是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张家的小宝也考上了私学，可以好好读书，保不定以后还能考个秀才当当。

江阳镇的教学水平并不好，每年出的童生都很少，更不用说秀才了。所以夸上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以后可能考上举人就很令人高兴了，更不用说状元了。以前朱颜就经常夸小宝乖和聪明，张奶奶本来就很喜欢她的乖巧，这样子说，她就更高兴了。

而且附近也没什么跟小宝同龄的小孩子，可以让一向令人信服的朱颜代她照顾一下小宝，她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小宝的爹娘在县城做活，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她年纪越来越大，她的精力是越来越差了，有时候管不住爱疯爱玩的小宝了。

朱颜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摇椅上，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和她说话。

“小颜，你怎么回来了？”

“张奶奶，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我还是觉得青柏巷最好，让人觉得待着很舒服。”

张奶奶世情经历的多，听了她的话，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慢慢地说道：“小颜，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朱颜摇摇头，她不想让张奶奶伤心，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就是想奶奶了，所以过来看看。听爹说，我们的老宅子已经卖掉了。我很舍不得，可惜爹爹不听我的。”其实不是不听朱颜的，而是根本就没有问过朱颜的意见。在朱大郎眼里，实在是没有问过她意见的必要，不就是个小女孩吗，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张奶奶也叹了口气。

“是啊，我还记得这座宅子是八年前你爹买的呢！那个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小小的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像头小猪，我们邻里啊，都说这孩子，真是符合这个姓啊！”

哦，朱家的宅子原来是八年前才买的，那个时候朱颜还在襁褓里，不记得当年的事，所以有些事情也一点都不知道。

“那，那个时候爹是怎么样的呢？”朱颜实在不明白朱大郎怎么就甘心成了陆家的上门女婿。

“那个时候啊，你爹可不是现在这样。他一心想要做点生意出来，好在江阳镇出人头地。我们只是依稀知道你是他从晋城带过来的，等把你带回来以后，听说他在晋城赚了大钱，于是就想着再去一次。”

“等到他回来，才发现他灰头土脸的，说是做生意失败了，把许多银钱都亏了进去。慢慢地，他也就开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镇里的人都开始不喜欢他。”

朱颜有些纳闷，朱大郎难道当年还真的去晋城了？自己真的是朱大郎从晋城带回来的？朱颜之前听朱姥姥说的话，自己是朱大郎从风雪里捡来就自以为肯定是江阳镇附近。看来，这些还是只能问朱大郎才知道了。

可是自己也不想着要认亲，问不问也没必要了，尤其，他也不一定肯告诉她。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那张奶奶，后来呢，后来他怎么就……怎么就嫁，嫁给陆大小姐了呢？那人这么厉害，我看到她我都不敢叫她，爹还让我叫她做娘。我才不要呢？”

张奶奶呵呵笑了笑，“陆大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精明的人不好掌控，那个时候有亲戚欺负她家没有儿子，想要让陆老爷过继个自己生的儿子好明目张胆地侵吞陆家的财产。”

“可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孩子当时已经十一岁了，已经记事了养不熟，就算过继过来也只会念着自己的亲生爹娘，那有什么用。于是陆家就给大小姐选上门女婿，后来选啊选，你爹就被大小姐看上啦。那个时候，青柏巷好多单身男人都羡慕哩，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说你爹他不要脸皮了……唉，跟你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呢，老了老了，总是管不住这张嘴。”

朱颜笑道：“奶奶，我就喜欢听你说话。在陆家，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奶奶说的话可有意思啦，虽然我现在有些听不懂，但是以后小颜就会懂了。奶奶，我还要听。”

她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当年陆秀莲看上了朱大郎什么，反正她自己是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优点的。就算要找笨一点的，也还有很多未婚的男人啊！害的自己现在身份特别尴尬，如果是娶进了后娘，至少就不会有之前在陆家的不舒服了。

张奶奶知道，陆家家业比较大，跟自己这么些住在青柏巷的平民百姓是有很大区别的。那里不仅有丫鬟小厮，还有要伺候的老爷夫人，让单纯的朱颜住到那里确实挺尴尬的。朱大郎也不像是个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人。至于陆大小姐，照顾朱颜是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的。但是别人的事也有很多，谁也怪不到她头上。

张奶奶抚了抚她的手问：“小颜，你吃过饭了吗？”她有些怕陆家连饭也不给她吃。虽然说这种事不一定会有，但还是要问一下才安心。

朱颜连忙点头：“奶奶，我吃过饭了才来的。奶奶不要担心。我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爹说过几日要去京城了，到时候我就不大可能回来啦！奶奶，我真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小宝，毛奶奶，邓爷爷！”

朱颜觉得自己现在说谎是说的越来越流利了。她本来只是想问一些朱大郎的事情的，没想到还有一点消息说自己被发现的地方可能在晋城。

自己本来就是想去晋城的，顺带稍微了解一下身世也好。如果真的遇到了自己的亲人，她也不介意认下来的。可惜听陆秀莲的意思，恐怕朱颜的亲生父母在京城，估计是当年有事路过吧。带个孩子上路，也怪不得会掉了孩子了。

张奶奶听她这么说也是愣住了，原来朱颜要跟着她爹离开这里了啊。江阳镇确实太小了，出去的人都不大乐意回来。

恐怕以后都见不到小颜了，她也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