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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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奶奶沉浸在伤感中，朱颜自己也正思考着身世，就听到小宝的声音传来：“朱姐姐，朱姐姐，有人找你来了！”

原来是又有人来敲门了，正在门边玩耍的小宝就上前去开了门。来人是陆府的小厮，却是朱大郎终于发现朱颜不见了，想到她说过青柏巷的爷爷奶奶和小宝，就跟陆秀莲说了一下，派了人过来看看是不是在这里。

“朱姑娘，我们大小姐正在找你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得我们一阵好找。”

小厮的语气中带着怨气，毕竟，谁也不愿意快要晚上了还要出来找人，到时候回去了还得打个灯笼多麻烦啊。幸好他过来的时候问了一下人，确定了朱颜确实是往以前的朱家方向走了，再想起小姐夫婿提过的隔壁张家，他就过来敲了敲门试试，却没想到果真是在这里。

朱颜可不想跟他客气，跟他客气还以为他有多大的面子呢！

她直接地对他说道：“你回去跟我爹说，今夜我便在这里歇下了，我待个几日，到时候等他要去京城了，我再回去，让他不要担心。对了，你今天就去帮我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跟你的大小姐去要好了。她会给你的。”

小厮脸上显而易见的怨气，让朱颜不由一嗤：“你要是不去说，那就等我以后去跟你的大小姐告状吧。你可要知道，我可是敢跟陆秀琳打起来的人。”

朱颜小小地威胁了一下他，生怕他阳奉阴违。因为她忽然想到，她出来是带了点银子，可是根本就不够花，以后到了江骊去晋城要花钱，就算安稳地到了晋城也还是要花钱，这个时候就不一定有姓薛的给自己钱了。再说，就算别人给自己，她也不敢收啊。那一次会收，也还是因为那人态度有些强硬，人还长得不错的缘故。

所以省着点钱花是很有必要的，因此衣物的钱还是省一省好了，刚好陆家派了人来找自己，索性就让人送过来好了，有了要在这里待几天的借口，也不怕陆秀莲真不给自己衣服，这可是在闲言碎语很多的青柏巷啊！

就算只有一两件，也够自己换了。如果真的不给，那朱颜也没有办法，但好歹还可以迷惑下朱大郎和陆秀莲嘛，他们就不会知道自己明天就走了。嘿嘿，一举数得。成为举人娘子之后，家里也有买奴仆，她使唤人还是使唤得挺顺手的。

小厮被她显而易见的威胁吓到，连连点头，小跑着往青柏巷外跑去了，引起一溜烟尘。

朱颜关上大门，暗道：“跑得还挺快嘛！最好今晚早点送来。”

这时候，小宝在一旁问道：“朱姐姐，你要在我家待好几天吗？”

朱颜一愣，怎么被小宝看到了，到时候两边一对，就知道她说谎了。唉，只好哄小孩了。

“嘻嘻，我就是骗他的，谁叫他刚刚那么不高兴地对我说话啊。今天晚上让他多跑一趟，下回就长记性了。你的朱姐姐可是很厉害的哦！”

小宝迷茫地点了点头。

张奶奶一家已经吃过晚饭了，小户人家也舍不得多耗点油灯的油，因此三人就住在院子里聊天，小宝上了学还能讲故事了，虽然错漏百出，但是张奶奶却听得很开心，时不时地就哈哈大笑起来。自家孙子这么孝顺聪明，要她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敲门声再次响起，果然是之前的那个小厮，陪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丫鬟。小厮提着盏灯笼，丫鬟手里拿着个包裹。

看到来开门的是朱颜，丫鬟有些不大高兴地把包裹给她。

“给你，是我们大小姐特意吩咐了给你的。”

朱颜也不在意她的冷脸，反正他们这些陆家下人只认陆家的人为主子，就算是朱大郎也很少指唤的动，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东西已经在自己手上了，也给自己的离开打了个掩护，让自己不那么早就被发现。

自己走了，陆家应该也不会对张家做点什么吧，都是邻里乡亲的，嗯，只要明日许多人都看到自己离开青柏巷就更好了。

咦，明日好像刚好是逢九，五月十九，是每旬三次的集市，那个时候大家都起得很早，这样就不怕陆家来找麻烦了。青柏巷的人都是很互相爱护的，她以前摆摊的时候可没少受人照顾。她就算是要离开，也不想给张家惹麻烦。

朱颜仔细把门拴好，今天是不会有人再出去了，天已经黑了应当也不会再有人来，还是要把门锁好才行。

她跟张奶奶解释了一下，陆家给她送了点东西，就放到了小宝的屋子里。

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今夜就让张奶奶跟小宝一起睡，朱颜睡小宝的屋。

张家的院子比以前的朱家要稍微大一点，房子也多了两间，这是准备着以后小宝成亲娶媳妇用的，不像朱家人口单薄，钱财也越花越少，也没有多余的钱用来建房子。

张奶奶看到陆家真的送东西过来了，也就稍微放下了点心，看来那个陆大小姐也没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陆家环境不错，到时候朱颜就会成为一个小姐，可以有人服侍了。她以前还曾经想过，以后等朱颜长大了，可以让小宝娶了朱颜。两家人知根知底的，两个人也是青梅竹马，结亲也让人放心一点。没想到事情变得那么快，朱颜跟小宝以后的关系可就远咯。

不过张奶奶也没有太过感伤，她只要有小宝在身边就很高兴了。小宝的爹娘去了县城，家里只有她和小宝两个人，有时候还是会有点觉得家中太过安静。

小宝很喜欢朱颜这个姐姐，三个人一起说话玩笑，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张奶奶于是说道：“小颜，今天晚上早点睡吧，好好睡一觉。”

朱颜应了，先把张奶奶搀扶到里间，看张奶奶已经摆摆手让她先回去了，她才有些不舍地离去。

回到卧室，她拿出包裹里的衣服查看，居然看到了五十两的银票，让朱颜不由疑惑：这是什么个意思？

她自然不知道，陆秀莲为了展现她的贤惠慈爱，不惜忍痛从账里取了五十两出来。

不管陆秀莲出于什么想法，居然给她送了钱，朱颜也就收了，不会傻乎乎地说不要她的钱，如果真要这么做了，那可是傻到家了。

难道她是想让我在青柏巷多呆几天？朱颜暗自想道。可惜，那人要失算了。

朱颜洗漱之后就上了床，把简易的发型散下，长到腰上的长发垂落下来，可惜因为有些营养不良的缘故，并不怎么清爽顺滑，有些粗糙了。

朱颜手抚着自己的头发，感受着粗糙的手感，想起陆秀琳那一头黑色亮丽的头发，那是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人儿啊，而自己在这世上始终是一个人。

一夜无梦。

朱颜早晨醒的很早，心里有所记挂，总是控住不住自己的潜意识，自己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能够经常睡懒觉，想什么时候起就能什么时候起，爸爸妈妈还会送吃的上来给她。

张奶奶是老年人，醒的更加早。

等到朱颜收拾好自己，拿着包裹出来的时候，张奶奶已经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了。

“小颜，你……这是这个时候就要走吗？”

朱颜有些惊讶，“张奶奶，您怎么起的这么早啊！让小颜吓一跳呢！”

朱颜其实昨天晚上就跟张奶奶说过今早就要走的事了，张奶奶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她的记忆力随着年纪的增大，慢慢地有些事情也会不记得。

朱颜能够理解这种感受，明明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是一个儿女双全的老太太，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年纪大了，什么坏症状都会跟上来，比如尿什么的，她还记得以前有个贵妇人，年纪大了还跟姐儿一样爱装扮，有一回笑的太开心，却是不由自主地尿崩了，让她后来成了一个大笑柄。

她来到张奶奶身边，给她锤了锤背，笑着道：“是啊，小颜今天早上就走了。今天不是集市吗，我想过去逛一逛，以后就不大可能再看到了呢！”

张奶奶也笑起来：“是啊，每次我经过以前你摆东西卖的地方，我就想起你曾经在那里吆喝卖过东西。前些日子真是委屈你啦，幸好现在苦尽甘来了。你以后一定要过得很好啊，这样，张奶奶我才会放心！”

朱颜听了她的话，想起朱姥姥，心里的情绪也是万千复杂。之前确实过过很是艰苦的日子，可是那样的日子才让她觉得很有活着的感觉。

被关在深闺大院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呢？还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别人。连吃喝都要假手于人，还要待在人家的屋檐下，被人冷嘲热讽，这不是她想要过的日子。

离去，是要离去啊！

朱颜心里还是很感激张奶奶的关怀的，笑着对张奶奶说道：“张奶奶，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奶奶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等以后小颜从京城回来看你啊！”

张奶奶笑着点点头。

朱颜拿着包裹慢慢往巷子走去，她不想回头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回头了。张奶奶那张熟悉的脸庞却随着她越走越远而被晨雾淹没了。她依稀听到了小宝的声音在说“朱姐姐呢？”，不过还是笑着摇摇头，想道，小宝应该没有这么早就醒了吧。

今日，果然是集市，青柏巷的东南角很是热闹，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还能看到以前就认识的人。一股热浪涌上了朱颜的眼中，这鲜活的、温柔的乡镇间的氛围以后就要慢慢地远离了。

她彻底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回过身来，沉默地跟这里告别。曾经她有想过一辈子呆在这里，但是时不我与，既然决定选择离开，她也不是喜欢拖拖拉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