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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的柔滑软缎缓缓蒙上了那双莹绿色的美目,乌黑的秀发如瀑披散。
一只纤手持一只墨笔,轻柔的在素白的纸上落下一个漆黑的墨点。月华殿里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直直被这眼前蒙眼女子所勾住,那些太监宫女踮脚引颈,眼巴巴看的真切,嬷嬷仆妇望眼欲穿,轻微的交头接耳。
不过只才一笔,却惹得全宫上下如此议论纷纷,红若云看在眼里,心里一百个不服气,虽然有二圣在场不便发作,她的杏眼瞪着,红唇紧紧咬着,手里绞着锦衣上的流苏,一脸的醋意。她倒要看看,这浅薄贱婢的雕虫小计到底能掀起多大能耐?
兰凝霜却不管这些,只一味沉浸在构思画作之中。时间在缓缓流逝,她的耳边,早就响起了魔王的催促:“我说这位姑娘,麻烦你快点,朕都等得心焦了!”兰凝霜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的脑中似乎迅速涌出无限图景:那些蕊宫仙苑,却是呈现支离破碎之感,狐国废址,也是面目不清,天地之间,忽然白茫茫一片,只见一个婴儿咿咿呀呀躺在一片落雪的幽林之中。
那孩子是谁?兰凝霜忽觉脑中一片缭乱,手中画笔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似得,挥毫泼墨,在纸上簌簌展开。墨点儿落在雪色纸上,似乎像是雨点儿打在窗棂上,竟然激起轻微的哒哒声,也不知画了多久,众人只见少女嘴角微微展开一丝淡淡笑意,轻轻搁下画笔,一个宫女上前解下蒙着眼睛的软缎,轻轻地上前四个蓝衣女侍,各自掂起案上画纸一角呈到魔王魔后面前。
魔王一看,画面上的物件他虽认得却不明其意,于是捅了捅身边的魔后,开口道;“浑家你看这上面画的是甚?”皇后冷冷瞪了魔王一眼,心内甚是不悦:都这么多年夫妻,夫君说话还如此粗鄙,想当初这婚事父亲大人一意孤行定下,现在想来还真真有些后悔!
魔后本是冥王嫡女,底下三个弟弟却不是一母所生,魔后从小身体娇贵,总是病怏怏,很让阎王操心,十六岁那年随便的择了夫婿下嫁入了魔宫,至今已有18年。魔王性子鲁莽,嗜酒贪杯,少不得受了诸多闲气,苦苦的熬着,直到近些年,魔王身子每况愈下,脾气也有些收敛,魔后才渐渐长了些权,说话有了些分量。
魔后现手中正捧了画细看不料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红若云正瞪着一双杏眼,巴巴的望着画儿,魔后倒是来了兴致,轻轻展卷,看那纸上一片墨色竹林飘着淡泊飞雪缓缓映入眼帘。
“姑母,且给我一看!”红若云自持乃是冥王孙女,魔后侄女在宫里随意惯了,竟然起身,轻轻拉动魔后手中画卷,正要窥看一番。
一旁的黑啸天眉头越发皱的紧了,鄙夷之色缓缓浮在脸上:这女人越发狂了,仗着是他娘舅的女儿快要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太子不经意间咳了咳,眼光狠狠瞟向红若云,红若云却是看也不看,径自取了画卷,向着兰凝霜投去冷冷一撇。兰凝霜接着这目光,宛如匕首般轻轻划开心扉,渗一丝血珠儿出来,她这性子柔弱可怜,随意被人糟践惯了,也只的抿着嘴,咬了牙,慢慢的退向一边。
“好大的胆子,竟然呈上这等货色戏弄二圣!”红若云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画卷,竟然狠狠地揉成一个纸团儿,冷冷的向着兰凝霜脸上掷去。光滑的纸边犹如锋利的刀刃迅速在女子脸上割开一道浅浅的血口,一丝丝血线缓缓溢了出来。
这一幕黑啸天看的清清楚楚,此刻,他多么希望冲上前去,狠狠扇一记耳光在那骄横的女子脸上,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事情,只能克制!黑啸天只得瞪着一双紫色的眼睛,眼里射出两道怒火,双手拳头攥得紧紧的,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般直直盯着红若云。
红若云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只要太子注视她,哪怕是充满了恨意的,她也甘之如饴,欣然接受,十三岁入宫,整整5个年头,太子何曾如此注视过她一次,而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贱种,却一次次占据了太子的心!她不甘!
此刻,太子的目光缓缓地由愤怒转向忧郁,黑啸天素知此女性柔,真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击垮她的意志,她宛若温室的娇兰般经不起秋日的风霜。太子的目光满是关切轻轻的投注到蓝衣少女身上。兰凝霜的脸上那道伤口宛如一弯血虹刺目耀眼。太子只是静静看着,那女子脸上却并无眼泪溢出,兰凝霜缓缓从身边摸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伤口,殷殷的鲜血在浅蓝色的帕子上绽出了一朵朵血色的梅花。
擦拭脸儿毕了,兰凝霜缓缓弯下身子,双手轻轻把揉成一团的画纸重新打开,细细的抚平了,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态很是安详,似乎压根儿也未受到前次的骚扰。虽则脸上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儿细细抹平画纸,轻轻地卷起,缓缓地捧着,再一次向着二圣呈上。
“贱婢,这里没有你的份儿!”红若云见兰凝霜复又呈上画作,也顾不得体统,急急从座位儿上起身,抬起手臂向着兰凝霜脸上狠狠击下。
“我看这里没有你才是对的!”逞凶的手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住,红若云抬眼正迎上太子狠戾的目光。红若云正欲发作,却被太子轻轻一掼,站立不稳,扑倒在地,满头的珠翠扑簌簌落地,一只绣花鞋子松脱,露出一只雪白罗袜玉脚。
红若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洋相,一张芙蓉脸羞得绯红,宛若红云堆砌,恨不得地上有个洞直接钻了进去,一想到还有两位夫人定时面有得色要看她笑话,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母后,蝶苑夫人屡次任性撒泼不遵宫规,还望母后发落,遣她前去凉词宫闭门思过!”黑啸天的语气很是迫切,对于这个劣迹斑斑的女人他已忍了很久。
“姑母,救救我!我可不想去……凉词宫!”红若云哀哀的哭诉着,哭的梨花带雨,哭的使人心碎。
“天儿,云云的脾气委实大了些,念在你们是姑表亲上,就此放过你表妹一次,就打发到般若宫抄写佛经也就罢了!”魔后的口气像是在为侄女求情,她竟然忘了自己是一国之母,随时可以发号施令的,可见对于儿子她是多么的宠溺。
“天儿,云云的事就依你母亲的,朕的话难道你敢违抗么?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还不速速退下!”魔王陛下开了金口,谁敢不从。
黑啸天见都惊动了父皇,实在是有些无礼,只得连连低了头退向一边,嘴里不住道:“但凭二圣裁断,儿臣先行告退!”说是告退,实则却又折转,伏在他母亲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只见魔后脸色先是惊异后来竟然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岂不乱了规矩!”
“还请母后细细思量!”太子的话似有深意,留下一个清逸的背影缓缓隐没在金色水晶璎珞帘子后。
魔后见儿子缓缓离去,有些沉吟,忽然倒想起兰凝霜的画作还未细细揣摩,遂叫呈上。
兰凝霜伏在地上,忽听皇后召唤呈上画作,皇后细细看了,忽然像是勾起了什么似得支着雪腕,像是痴傻了一般。
这竹林,这飞雪,像极了她第一次发现那个娃娃的地方!她的目光缓缓投向玉阶之下那谜一般的少女。魔后凤目微微眯起,思绪万千:这女子到底是谁?为何竟然如此准确地猜中她的心事,这秘密埋藏在她心里一十八年,甚至连皇帝陛下也未知晓,却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亡国公主猜的一清二楚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这女子所得敕封岂是一个太子妃了得!魔后慢慢想着,抬眼看了阶下的女子,峨眉青黛,秀目流盼,举手投足后别有一番淡淡雅韵,卓然而立。魔后正这样看着,忽然脑子里露出一丝灵光,流云画院独缺一位掌事的女官,昨日还跟内院总管嬷嬷议论着,今日何不就委任她接了这差事?一来她善画且是性子柔弱不喜喧闹,那宅子正好坐落在一片竹林之中,夏可听风,冬可观雪,清逸非常,倒是个可以安心作画的好去处;二来,这画院离太子读书的文韬阁相去不远,太子若是相见倒也方便。魔后这样想着,倒也思量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真全是为儿女!
魔后示意内官宣旨,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挥,一道诏书即刻而成。花内官小心捧着缓缓展卷念道:“朕召膺骏命,
凉词宫兰氏凝霜,清雅柔和,仪态端庄,娴静温婉。钦承圣命,服我荣宠。仰承圣谕,晋封流云书院正四品才人,赐号兰馨,钦此!”
花内官念毕,口中阴阳怪气道:“兰姑娘,还不快快上前接旨!”
兰凝霜颤巍巍上了殿,头上流苏微微颤动,莲步轻移,整个人似一朵幽兰缓缓散发着独特的气韵。纤手捧了诏书,口中道了一句;“谢主隆恩!”缓缓跪下,到了万福,缓缓侍立一旁。早有画院掌事的嬷嬷一边接着,向着二圣告了辞,缓缓的退出云梦殿里。
宫里却是继续在敕封宣旨,红夫人心里一直期盼着太子妃的宝座,虽然皇后在兰凝霜面前许了她,可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此时殿外暖云吴嬷嬷等的焦躁,见着小主出来,一颗悬着的心儿也稳稳落地,掌事嬷嬷对着兰凝霜道了个万福,贺喜道:“小的在这里给您道喜了兰才人!老身乃是流云画院的掌事嬷嬷柳氏,以后还望兰才人多关顾则个!”说罢复又行了个礼。
兰凝霜还未开口只见暖云缓缓走进她的身旁,握了她的凉手轻轻放在唇间暖着,眉宇间满是浓浓怜惜之意;“小主今日可谓苦尽甘来!”她的话儿情真意切,满是点点真心。
有人儿如意,却有人神伤,主仆三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穿着蓝衫的丫髻少女踮着脚尖巴巴的望着宫殿的方向,她的脸上满是焦急,丝毫不见喜色。
“冷月…………你怎么会在此地?”心地纯良的兰凝霜还是如此天真。
冷月听闻有人唤她,缓缓转神,却见一少女着一袭华美立于面前,见身边柳氏对她毕恭毕敬知道是新封的才人,却没瞧出是旧识!
“这是流云画院兰才人!还不快快拜见!”柳氏急急催促道。
冷月久居宫中,由于画院才人等级倒要比太子妃高出半级,倒是从二品。太子三位夫人,其中两位是正五品的昭媛,而那跋扈自傲的红若云不过是升到三品,现在兰凝霜敕封了才人虽说不在后宫之列,到底官阶却比红若云高出不少。
冷月缓缓细看却是兰凝霜,正欲低低拜见,却道宫阙里传出一阵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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