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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代有点沉不住气,但更加笃定了罗韧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半条街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地一门心思只挑选草莓?

她回头看了一下曹严华,他在那跟个兴奋的大马猴似的比比划划,意思是:是他!是他!绝对是他!

似乎还嫌远观不过瘾,撇下了一桌子的菜,兴致勃勃过来溜达。

罗韧付了钱,拎了满手的袋子往外走,巷子一边是死胡同,只能走另一边,也只能经过木代。

“喂!”

“喂!”

目不斜视的罗韧终于停下来,他疑惑地先看四周,不远处,第三人民医院的霓虹招牌正在高处闪烁。

最后才看到木代,很是困惑地问她:“你叫我?”

木代站起来,直直盯着他,也不废话,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跟踪我?”

罗韧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

他苦笑摇头,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木代,示意了一下那块医院的招牌,似乎非常无奈:“小姐,我朋友住院,我过来看他,临时没什么准备,所以过来买水果,可能是不巧跟你走的路重了……”

围观的诸人中除了胖子曹严华,人人都露出了同情理解的神色。

这个世界容易原谅长相好看的人,更容易原谅长的好看且谦和有礼的男人。

木代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不是很善意的目光。

罗韧抱歉地跟木代笑了笑,和她擦肩而过,木代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出击,他又退回来了。

先向那水果摊老板说话:“不好意思,能借个纸笔吗?”

他又回到木代面前,水果先搁脚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不过小姐,如果你是想找机会认识我,我叫罗韧,你可以随时打我这个号码……”

话没说完,木代狠狠撞了他个趔趄,罗韧摸了摸被撞疼的肩膀,回头看她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巷子里,木代脸色阴沉,走的很快,曹严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气喘吁吁,痛心疾首地上气不接下气。

“妹妹啊妹妹,就是他,我敢用我的职业生涯发誓啊……”

“妹妹啊,你还是太嫩了啊,你谈过恋爱没有啊,那小子故意的啊,我跟你说哦,我看的门儿清,你要是放浪他肯定装君子,你一旦正经他就是流氓啊,是看准你脸皮薄让你知难而退啊……”

木代忽然停住了,曹严华一个没收住脚,往前冲了好几步才退回来。

木代看着他半晌,忽然嫣然一笑。

这啥意思,曹严华警惕,现在来劲了?那也别对我笑啊,对他啊。

“耳目多?”

曹严华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刚刚自夸过的三条。

“那必须的,”曹严华侃侃而谈,“妹妹我跟你说,从古至今,国内国外,那些盯梢跟人的,为什么屡屡失利?”

“为什么?”

“因为脱离群众。一个人死乞白赖的跟跟跟,跟了一条街又跟一条巷,被跟的又不是猪,迟早发觉的。但是我们就不同了。”

他双手一展,骄傲无限:“解放碑一带,我们的同事二十四小时值班,我们还有微信群,换句话说,我的消息一下达,得有多少人持续盯着啊,男女老少,各色职业,各种伪装,势必让他泥足深陷于人民群众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

“那帮我盯着他。”

曹严华不说话了,过了会,他突然发觉自己挺亏的:“凭什么啊?”

他语气太激越,第一个字发力过猛,唾沫星子不敢说喷了木代一脸,至少部分登陆了。

木代让他喷的眼睛下意识一闭,又缓缓睁开。

曹严华有点内疚。

木代掏出纸巾,慢慢擦肩,面带微笑地咬牙切齿:“咱们不是朋友吗?你以后去云南玩儿,我招待你啊,再说了,你别当是帮我啊,你就当你是……teabuildg啊。”

曹严华犹豫了一下。

“妹妹这样,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你再给我露个绝的让我掂量掂量。人交朋友呢,无非是交用得上的,有钱的、有权的、有本事的,我都要上巴着的。你别怪我交朋友势利,谁都想这样,谁不想背靠大树……”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边一空,又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再抬头时,觉得天灵盖儿冒气,一句话卡在喉咙眼里出不来。

我滴个乖乖!

小巷两边,一边是矮房背面,一边是楼房背面,木代在楼房墙面上约莫四五米高,两手攀在楼外架的空调边板,身子掉转,头下脚上,两只眼睛亮的慑人。

这叫壁虎游墙,又名仙人挂画,据说源出少林,但后来是被绿林发扬光大,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歌诀说“功成轻身如蝼蚁”,说的就是木代这种的吧,简直真的像壁虎,倏忽一下,就上去了。

曹严华半晌才回神,他激动的说话都打颤了:“大家是朋友了木代妹妹,我一有消息就去别苑找你。”

第二天一早,服务员敲门更换毛巾,还顺便带了个档案袋,档案袋上黑色记号笔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霍子红小姐。

第二行是:如有问题,拨打内线108。

虽然是给红姨的,但自己是全权代表,应该是能看的吧?

木代把档案袋打开了看,万烽火他们的效率着实不低,虽然有的时候未必能打听出最隐秘的消息,但是一旦有突破口,外围的附加参考信息是一点都不少的。

里头是刘树海的详细资料,证实了岑春娇说的不虚,尸检的确是正常生病死亡,也的确被砍了左脚,但是砍伤跟致死没有关系。

另外,尸检发现了更多的内容,刘树海的后背正中,有一部分皮肤缺失,准确的说,像是被剜去了一片长,宽5的皮肤。

这是什么鬼?木代按照长度比划了一下,觉得像一根宽的直尺,又像拉长了的书签。

资料里提到,这部分缺口上下非常齐整,绝非随意剜去,即便是人为,也需要精细的功夫,而且,是脱去衣服尸检的时候才发现的,创口新鲜,跟脚上的砍伤时间应该差不了很久。

真是奇怪,从岑春娇夺门而出到喊来看门老头,至多一分多钟,砍去左脚已经匪夷所思,谁又能精量细取地来剥皮呢?

档案袋里附有一张刘树海的生平小记,72年生,长沙人,自营一家汽修店,邻里客户评价忠厚老实,这辈子就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日复一日的普通人生,命里唯一一次大的波折是2007年带家人去山西大同看石窟,结果旅游车撞破护栏栽进河里,没有大的伤亡,但刘树海是最后被救上来的,医院里昏迷了足有4时才醒。

2008年离开家,说是到外头找生意机会,之后很少跟家里联系,2010年在济南西郊客运站的一个小旅馆里因病死亡。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家人回忆,刘树海没去过落马湖。

岑春娇看来是要跳脚了。

翻到下一份,木代忽然愣了一下。

上面写的是:另,张光华项目无进展,据悉最后被目睹,是在太原汽车站。

通篇都是刘树海,怎么又冒出来个张光华?

木代怀疑是万烽火搞错了,顺手拨了内线108,那头的万烽火听到是她,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又是岑春娇,她刚跟我嚷嚷半天,说是这些犯罪的人行踪都隐秘,去了落马湖也未必告诉家人。我再三保证不会耽误付钱,她才罢休。”

木代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就跟他能看见似的:“你们内部做事也够大意的,张光华的资料都到我这来了,保密性太差了吧。”

万烽火奇怪:“张光华?”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哦哦,那件事。你红姨没跟你说吗?也是她打听的啊。”

这回轮到木代发愣了:也是红姨要打听的?她到底要打听多少人啊?

万烽火耐心给她解释:“你红姨在我这备两个案,一是落马湖,一是张光华,你这趟代表她过来,我就让人把最新的资料整理了,张光华的项目虽然没进展,还是顺便提一下。”

挂了电话,木代顺手翻了翻张光华的资料,这是个土生土长的落马湖人,跟受害的李亚青一家住同幢楼,是个机关职工,资料里附了一张黑白照片,浓眉大眼,英俊正气,很像那个时代的电影明星。

红姨为什么要打听这么个帅哥?木代八卦之心顿起,不过翻到后面,看到上头写着“当时已婚,儿子三岁”,顿时兴味索然。

刚把资料都塞回档案袋,电话又响了,前台通知说有客人找。

曹严华耷拉着脑袋站在别苑大堂,木代还没走近就知道进展不顺。

刚走到面前,曹严华重重叹口气,估计不好意思开口,故意要用肢体语言让木代“意会”。

木代打人专打脸:“不是说要他陷入人民群众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吗?”

曹严华哀怨:“姐,这不怪我们,本来一切都没问题,谁知道后来,他唰的开一辆车出来,你知道那什么车吗?咱哪跟得上啊,咱也不具备开车作业的能力,要都能开上车,谁还做这行啊,再说了……”

他嘀咕:“那车飚起来,咱打三出租也跟不上啊。哎,老爷子……”

忽然间眉花眼笑打招呼,木代回头看,原来是万烽火出来了。

万烽火瞪眼睛:“你怎么在这呢?”

曹严华赶紧解释:“老爷子别误会,我切谁也不会切您的客人啊。”

又指木代:“好朋友,我们好朋友。”

好朋友?万烽火心里犯嘀咕,正要细问,看到之前那个出去送件的服务员回来了,赶紧问他:“送到了吗?”

“送到了。”

“照片拍了吗?我看看。”

木代好奇:“送什么还要拍照片啊?”

万烽火接过那服务员手里的手机看照片:“不就是那个马涂文吗,他不住这,资料要送过去,得保证交到本人手里,所以我让服务员务必拍照片,呦,这家里够乱的……”

木代伸头过来看,照片上,马涂文举着那个档案袋,眉花眼笑的正面咔嚓,就跟拿奖似的。

万烽火正要把手机还回去,木代抢先一步接了:“我看看。”

她把照片放大。

小姑娘家家,真是心思莫测,万烽火斜眼看她:这个马涂文很帅吗,还要放大了看。

木代没吭声。

马涂文家里,确实够乱的,啤酒罐儿滚了一地,沙发上还搭着女式的吊带。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面前那张凌乱的桌子上,放了几袋水果,虽然像素不高,但是粗粗一认,还是认得出的。

有苹果、香蕉,还有……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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