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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郑明山是近傍晚的时候到的,没有去聚散随缘,也没有找罗韧,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第一句话说:“我确信没人盯梢我,即便有,也被我甩了。我想,我在暗处也许更好。”
这也是一种战术考虑,人最好藏有后招,不要明明白白把力量全放到台面上。
罗韧回答:“也好,我也确信我手机没有窃听,短时间内通话安全。”
对答过后,短暂的沉默,郑明山又问:“我小师妹这一两天不会有危险吧?”
谁敢打这样的包票?罗韧没说话。
郑明山等不到罗韧的回应,冷笑了两声,挂掉电话。
罗韧却僵了很久。
这个话题,他不敢深入去想,猎豹的残忍,从塔莎的事情上可见一斑,但换一个角度去看,猎豹这一趟来势汹汹,为了报仇,不敢说卧薪尝胆,也必然做了诸多设想——木代现在是她手里一张王牌,她应该不会太快去消耗木代。
晚上的时候,罗韧去找青木,两人拿了酒,在院子里坐着,罗韧刚提到这话头,青木马上截断,说:“罗,你现在根本不该去想你女朋友的处境,你什么都做不了,越想越乱,倒不如从这里跳出来,专心部署防备。”
罗韧勉强笑了一下,说:“怎么可能不想。”
猎豹在暗,他在明,如果猎豹不动,他就无法得到消息——这是最一筹莫展的状态,空有一身力气和想拼命的心,却只能等着。
青木看了他一会,忽然说了句:“罗,你该去看看聘婷。”
罗韧意外:“聘婷不好吗?”
聘婷和郑伯就住在他的宅子隔壁,大概是得了青木吩咐,不声不响,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青木鼻子里嗤了一声:“不是不好,是很好。我听说,聘婷之前是出了事,精神失常,但我从何医生那里把她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的不错,和我可以正常沟通。”
“罗,聘婷很想见你,但你没有去看过她。”
罗韧说:“她现在藏的很好,我去找她反而容易暴露,事情过去再说吧。”
青木两手抱在脑后,仰起了头看天,酒吧内外的灯光太盛,星星的光透不进来,怎么看天上都是黑魆魆的一块。
他感慨:“在菲律宾的时候,你经常提起聘婷,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迟早会跟聘婷在一起。就像我以为……我会跟由纪子在一起一样。”
罗韧拍拍他的肩膀:“还不晚,回日本之后,再把由纪子追回来。”
说话间,曹解放悠闲地迈着步子,从两人身周绕了一圈,又慢吞吞地进了酒吧。
酒吧里比院子要热闹许多,仅仅一两天,曹解放和酒吧里的新老客人就彼此熟悉而和平共处了——它会气定神闲地挨个桌子转悠,像是领导巡查工作,而且山鸡俊朗的外形很是为它加分,甚至有些客人会拉着它一起自拍合影。
走到吧台对面的时候,曹解放停下了。
一万三正在调酒,调着调着觉得不对劲,一抬头,正对上曹解放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万三不自在,皱着眉头招呼蔫蔫站在一边等点单的炎红砂:“二火,这两天曹解放不对劲啊,老盯着我干什么?”
这几天,炎红砂很担心木代,但迟迟又得不到新消息,整个人焦灼地像走不出圈子的蚂蚁,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听一万三问她,没好气回一句:“爱上你了吧。”
边上的曹严华很嫉妒,自家的解放,不跟自己亲也就算了,有事没事还去看三三兄,有什么好看的,在鸡的眼里,人长的有分别吗?
他酸溜溜说了句:“想太多了,我们解放的眼神,怎么着也不像含情脉脉的。”
一万三居然很认同这话:“就是,你别当它不懂,它这眼神,就跟我做了对不起它的事似的。”
自己这两天吃鸡了?没有啊,就算吃,也没有当着曹解放的面吃吧。
炎红砂斜了他一眼:“是不是你答应人家解放什么事儿,后来又没做?”
有吗?一万三忽然想起来了。
那天,哄着曹解放进笼子的时候,他说过什么来着?
——解放,你老老实实进去,我明天去到街上,给你买块牌子,挂脖子上的那种,只有相当得宠的宠物才会有,你想想,这十里八村,你能找到一只挂着鸡牌的鸡吗?这种光宗耀祖的事,八辈子都修不来的。
一万三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惦记上这事了?看不出来,曹解放还挺爱慕虚荣的。
周遭这种可以给小挂饰刻字的店挺多,一万三把手上的活暂时撂下:“这样,我去给解放买块牌子。”
曹解放登时就精神了,一溜小跑地跟着一万三往外走,曹严华不干了:我的鸡,凭什么你给买牌子,要买也是我买啊。
于是曹解放跟着一万三,曹严华跟着曹解放,两人一鸡,几乎是排成了队,从罗韧和青木面前过去了。
青木嗤笑似的哼了一声。
对罗韧的这群朋友,他素来是看不大入眼的。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他们回来了,跑在最前头的是欢腾的曹解放,翅膀带风,小碎步都踏出了舞步的风采,罗韧觉得好笑,手一挡,把曹解放给拦住了:“我看看。”
看清楚了,曹解放脖子上挂着两块牌子。
罗韧失笑:“这首饰带的有点多啊。”
拈在手里,就着酒吧里透出的灯光去看,一块牌子上刻着四个字“一只好鸡”,底下一行小字“一万三赠”。
忍住笑,再看另一块,这一块刻的字倒是直白——曹严华的鸡。
罗韧挥挥手:“走吧。”
曹解放兴冲冲的,小翅膀一扇,大概是急于向炎红砂展示自己的礼物,两只小腿正飞蹬起,忽然一个趔趄——罗韧突然间伸手抓住它一只腿,险些把它掀翻了。
赶过来的一万三和曹严华有点莫名,曹严华问他:“小罗哥,怎么了?”
罗韧的脸色有点不对,问:“这是谁给曹解放套上去的?”
顺着罗韧的目光看过去,曹严华不觉一愣。
曹解放的腿上,胶带套绑了一个灰色的u盘,数码店里最常见的样式,颜色也不打眼,加上曹解放总是在动——不十分注意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谁套上去的?曹严华答不上来,刚刚那一路上,人来人往,也有游客觉得一只山鸡在路上跑来跑去的很萌,拦住了要拍照,挤挤挨挨的,还真记不起来。
青木伸出手,慢慢把那个u盘取下来,罩口打开,看里头的接口,又看罗韧,迟疑着问了句:“猎豹?”
应该是猎豹,其它的人不会耍这种玄虚,而她送来的东西,十有跟木代有关。
罗韧不敢看,有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想象。
青木知道他的心思:“那我先看吧。”
至少得知道是什么内容,如果是罗韧承受不了的,先帮他屏蔽了也好。
他起身想回屋,罗韧一把攥住他。
青木看他:“怎么说?”
罗韧说:“我自己来。”
青木顿了一下,把u盘递给他。
这样也好,如果真的是不好的视频或者图片,让别人先看到了,对木代也是一种伤害。
罗韧进了木代的房间,关上门,打开电脑,u盘插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文件夹跳出来了,的确是一个视频。
门外有声音,青木和炎红砂他们都守在那里,但这陪伴对他来讲没有帮助,有些痛苦焦灼,无法分担,只能一个人受。
罗韧深吸一口气,点击播放。
昏暗的房间,调低的灯光,铁栅栏,禁囿的观感,镜头是从上移下,像飞机的俯冲,木代趴在地上,似乎睡着了,长发遮着小半张脸,一动不动。
罗韧的眼眶有点发涩,木代应该不是睡,她是习武之人,行坐卧都与一般人不同,这是昏迷,暂时看没有外伤,可能是药物导致。
视频跳了一下,是几段的剪辑拼合。
这一段,木代在地上坐着,手臂环着膝盖,表情很平淡,也可以称得上是不亢不卑,这让罗韧觉得稍许欣慰,她如果还有精神去对抗和保持自身的严整,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受到大的伤害。
最后一段,有声音了,是猎豹在说话。
带着笑,慵懒中又有不屑,说:“我会一直让罗知道你的消息,也会让你知道罗的状况,来,和你的情人说两句话,让他放心或者心疼,随便你。”
罗韧心中沉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的绑架,出于勒索赎金的需要,会放出人质的部分视频以求达到目的,但猎豹的言下之意是“会让双方一直知道彼此的情况”,她越敢托大,就越说明她的把握很大。
说完这段话之后,镜头拉近,应该是靠近木代了,木代似乎很反感,又似乎被激怒,一直拿手去挡,到最后忍无可忍,大吼:“滚开!”
但她似乎无计可施,到末了,忽然有些崩溃,几乎是泪如雨下,头抵在栅栏上一直喃喃,罗韧听到她说:“罗小刀,他们个个都欺负我……”
她情绪有些不对,一直呢喃这同一句话,间或去擦眼泪。
视频就定在这里结束,木代的眼睛里都是泪,猎豹应该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剪辑的。
罗韧伸出手去,在木代的脸上摩挲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情绪平复,他起身去开门,炎红砂耳朵贴在门上,似乎一直极力想听里头的动静,这一下猝不及防,险些摔进来。
罗韧说:“没什么事,青木,你进来一下。”
他让青木把视频看了一遍,青木开始时皱着眉头,后来看到木代哭,似乎有点厌烦,嘀咕了句“小绵羊就是小绵羊”。
视频再一次终止,罗韧面无表情,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青木拖动鼠标,把画面移回木代大吼的时候:“你的小女朋友虽然坏事,但也歪打正着,根据这一趟的回音效果来看,位置是在地下室。”
罗韧点头:“猎豹跟我说过丽江见,她这个人,不屑于在这种细节上耍手段,而且视频是放在曹解放身上带回来的,她跟我们的距离不会太远。”
透过房间的窗户,他看向远近的璀璨灯火:“应该就在这古城里。”
青木想了想:“挨家挨户去搜的话,技术上行不通,也容易打草惊蛇。这个视频送过来,没什么信息量,可能还得等……不过,你的小女朋友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罗韧说:“不是的。”
他有一种直觉,木代想跟他说些什么。
三段视频,前两段,昏迷和枯坐,木代的表现都是正常的,但是第三段,尤其反常,她失控的大吼,甚至流泪。
如果这些发生在最初认识木代的时候,罗韧或许会觉得合理,但是经历过这许多事,木代再有这样的表现,就有点说不通了。
而且,她说了“罗小刀”三个字,就好像在对他说话一样。
——他们个个都欺负我。
她是不是想提醒他,除了猎豹,还有别人?
这个人是谁呢?
炎红砂他们是第三拨看视频的,除了更加焦灼和更加担心,也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罗韧吩咐他们在霍子红面前做好掩饰,回去之后,也给郑明山打了个电话。
郑明山也对这个“个个都欺负我”格外关注,对罗韧说:“其实有别人一点都不奇怪,猎豹不可能单打独斗,如果小师妹特意提醒这一点,那可能说明,这个‘别人’是你们熟悉但还未察觉的。”
内鬼吗?罗韧毛骨悚然。
入睡的时候,他把自己认识的人挨个想了一遍,甚至郑伯、张叔、聘婷、霍子红,梦里都甚至看到一张张变幻的脸: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
他被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来的居然是一万三,手里捏了张纸,神情激动,后头跟着呵欠连天的青木:大半夜的,一万三忽然要来找罗韧,虽然路程短,但也算“外出”,本着安全原则,他不得不跟着。
一万三说:“罗韧,我突然想到什么。”
进房之后,他把纸给罗韧看,上头写的是木代说的那句话。
——他们个个都欺负我。
一万三说:“咱们都跟小老板娘相处了有些日子了,一个人说话,语气、用词都有一定的倾向性。她可以说‘他们都欺负我’,为什么要强调‘个个’呢?”
说着,他用笔把那两个字圈在了一个圆圈里。
罗韧心头一震。
听到一万三说:“两个‘个’字,合起来是个‘竹’字,我们小老板娘其实是不是想说,她被关的地方附近,种着竹子?”<!--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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