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遗忘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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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走在往山上去的路上，看得出来，其中一个男孩是体弱多病的那种。他要在另外两个男孩的搀扶下才能慢慢跟得上走在最前的女孩的脚步。或许是因为他们有人没有吃早饭，所以没走多久，那个身子最弱的男孩便已经累得不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了。

“又是奥里德你走得最慢，难道你就不能先吃一点肉和面包才来吗？”走在最前的女孩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她中分微卷的头发和脸上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表情都再告诉别人，她内心那份高傲。

“不要紧，我和菲德扶着他就好。”小麦色皮肤的艾格西和五岁的菲德一样高，他比菲德大一岁，但是身材却比菲德瘦弱很多，只不过比起被扶在中间的奥里德来说，他已经算是强壮的。

被搀扶着的奥里德也是五岁，他是一户穷人家的孩子，但是作为村子里的孩子王，艾格西和每一户的小孩的关系都很好，而菲德和奥里德则是他在同龄人里最好的伙伴——当然也包括走在最前的那个女孩，一个没落贵族的独女。

女孩的名字没有在菲德的这段记忆里重现，但奥里德和艾格西那童年的模样却非常清晰。

菲德当时已经是赫赫有名的铁墙骑士团团长福克纳的儿子，所以那个女孩总会有不同的眼神打量着菲德，毕竟无论是孩子王艾格西还是穷小子奥里德，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家，只有骑士团团长的家庭才能够和贵族相比较——即使已经是没落的家庭，女孩还是被熏陶成为一个想继续保持贵族身份的人。

女孩并没有催促菲德，但是她却不耐烦地对艾格西和奥里德表示，如果再不走快一点，可能就来不及看日出了。

比艾格西大一岁的女孩迫不及待地走得更快了，她认为作为一个贵族，假如连太阳的升起都没有看到过，那将会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而艾格西只是觉得一个带路人，毕竟这片山林他早已经玩得很熟悉了，只是这一次不一样，长相可爱漂亮的女孩终于被他成功约了出啦一起玩耍，而且对方还盛装打扮；菲德当然不知道女孩是为了让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才穿成那样，他更加不知道这个七岁的女孩竟然如此早熟，为了在自己这个骑士团团长之子的心目中留下好印象，特意把许多件衣服变卖，把所有零花钱拿去买了这件白色的连衣裙。

奥里德虽然身体瘦弱，而且还营养不良，但是他并不想拖同伴们的后腿，“菲德哥哥、艾格西哥哥，你们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这样的话并没有改变艾格西的搀扶，而菲德也都没有放手。要知道本来就家徒四壁的奥里德连吃饭都成问题，一般他的早饭都是去到打工的店家里吃的。但是今天却请假不工作，所以他父亲早已经把自己那份早饭留给了奥里德，他为了让等下起来要去工作的父亲吃饱一点，并没有去碰那份本来属于父亲的早饭，自己饿着肚子便跟随艾格西他们上山——无论是父亲的身体还是同伴的友谊都对他很重要，即使要向店家请假，他也决定了今天先不去工作补贴家计，为的就是陪着众人去看日出。

这时的菲德要比成年后的菲德开朗一点，他还会告诉许多有趣的事情，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父亲的部下和埃文叔叔告诉他的，而只有六岁的菲德却注意到无论是艾格西还是奥里德，又或者是女孩，他们都对菲德所见所闻很感兴趣。毕竟福克纳和埃文虽然是军官，但是他们被册封的村子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这里的人都在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菲德啊，不如下次让你的叔叔给我们带一些萨林斯王国的兵器吧！听说你叔叔已经被晋升为一个城镇的步兵教头，那肯定容易就拿到刀剑吧！”艾格西知道菲德和叔叔的关系最好，而且他也很喜欢兵器之类的东西，“吉蒙老师傅的那些烂铜烂铁我已经不想玩了，我想要正规军的短柄剑！”

“我才不要什么兵器呢，如果要我用一百把剑换一颗珍珠，我也会同意的！”女孩则偷偷地回头看了菲德一眼，然后大声地回应着。

奥里德则说：“只要是朋友送给我东西，我都会接受。”

“你有点追求好不好！”艾格西不满地喊到，“我可不想永远呆在这里，如果你不想和你父亲一样穷的话，那就必须有点追求！”艾格西说完这番话后便立即注意到自己的失言，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恨不得把说出去的话从空气中抓住，然后塞回到胃里。

奥里德没有在意，他笑着说：“如果到外面去能够有饱饭吃，那我就去吧！”

菲德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奥里德的肩膀说道：“没问题的！我的英雄父亲每次回到村子里都会带来许多的战利品！而且埃文叔叔也经常去剿灭山贼和盗贼，等下一次父亲和叔叔凯旋归来的时候，我便让他们送我这些东西！”

“你的英雄父亲就是我们的领主大人！”奥里德突然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情，就像是自己的父亲突然有一天发了财，变成了有钱的商人一样，“能够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菲德和艾格西都轮番摸了摸对方的头，表示他们也很高兴能有奥里德他这个伙伴，只有那个走在最前的女孩不屑地瞄了奥里德一眼——这个穷小子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有力气也没有钱，就和没能力保护住贵族荣誉的她的父亲一样，一看到他就让人不爽。

“到了！”艾格西突然松开了手，跑在了最前，他站在了一处能够看到外面大平原的山顶边沿，指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看上去马上就要出现的日出。菲德立即紧紧地扶着奥里德走上去，这一段路实在有点陡，如果没有人协助的话，或许奥里德就会因为没有力气而饿晕在半路上。

女孩等到菲德来到后才站在了菲德的身边，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挽住菲德的手臂说：“我第一次看日出啊，你呢？”

“我也是！”菲德的另一只手挽住奥里德，而奥里德则慢慢地挣脱了开去，在这里他已经能够站稳了。

女孩、菲德和奥里德都坐了下来，只有艾格西想爬上一棵树上观看日出。他说这样能够比三人都快一点看到日出，他可不愿意做落后的那一个。奥里德也想爬上去，但是菲德拦住了他，他们三个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就好了。

等到太阳慢慢从西边升起，一点点露出了金黄色的边沿，再到露出了额头、脸庞，直到整个太阳都出现了，把那片大地照耀的光明而通透的时候，菲德和他的小伙伴们也都已经有点睁不开眼睛。剧烈的日光让奥里德感到更加饥饿，但他还是坚持住了，或许等到下山后，他再去店家时，对方会留一点点剩饭剩菜给他。

菲德从小就有敏锐的观察能力，他看得出奥里德的想法，美丽的日出并不是奥里德所需要的，能让自己和家人吃上饱饭才是对方需要的，“下次埃文叔叔回来后，我告诉他让你也跟着我一起读书吧，那样你就能住在我家了。”

“那我呢？我现在那家学校不怎么样，不如你也告诉你叔叔，让我也来吧！”艾格西在树上呼喊到。

“没问题！”

女孩还陶醉在美丽的日出画面之中，她不由自足地把头靠在了菲德的肩膀上。就在这时，突然有很轻的脚步声出现在了身后，菲德和艾格西都立即意识到有其他人。

“嘿嘿，小鬼头，我们两兄弟等你等得很辛苦啊。”一个左手拿着短刀，右手的手指少了三根的匪徒模样的家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而远处还有一个手里拿着木弓的同伙正在靠近，二人从两个方向包围过来。

艾格西吓得往树上再爬上了一点，而菲德三人立即站了起来，菲德把奥里德和女孩挡在了身后，那个女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有四根手指吗？都是拜你老爹所赐，”失去手指的匪徒用嘴巴舔了舔短刀，然后用阴冷的眼神看着菲德，“既然你老爹把我的四根手指都割掉了，那我可不能不还礼啊，让他知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菲德低声地对身后的二人说道：“不怕，他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找机会逃跑。”

女孩已经在四处张望，她可不想被匪徒抓住，她可是贵族的后代，绝对不能殒命在此！而奥里德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冲了上去抓住了那个匪徒的腿，然后大声地喊道：“菲德快跑！他们要抓你！”

菲德没想到奥里德会突然冲上去，他还在想办法怎么引诱眼前这个匪徒走过来，然后把对方推下山崖。自己可是骑士团团长的儿子，怎么可以逃跑？现在只好拼了！

那个匪徒立即把眼前的瘦弱小鬼踢开，但是当他踢到第三脚的时候，菲德已经冲了过来，双手抓住他拿着短刀的手，想要夺走匪徒的兵器。惯用手只剩下一根手指，左手手中的短刀马上就要被夺走，“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一起来啊！”菲德第一次对女孩大喊，但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女孩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动都没法动了。

身后的匪徒看见情况不对，立马提起弓想射菲德和奥里德，但是两个小鬼都在匪徒的前面，所以他一边瞄准一边快步靠近，以免射中同伴。

艾格西看到时机已到，他立即从树上跳了下来，撞在了拿弓的匪徒身上，而且他随手便拿起了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匪徒的裤裆补位！然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直接插入匪徒的眼睛和鼻孔，凶狠程度比强盗还要厉害。

但是另一边的菲德和奥里德已经反被匪徒打倒了。毕竟只是两个五岁的小孩，匪徒把短刀扔开后便用左手抓住菲德的头发，然后用自己的头部猛地撞向菲德的头，一阵天旋地转后菲德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甩开了几米外。

本来那个女孩有机会拿走那把短刀的，但匪徒已经把短刀重新捡了起来，直接给抱着自己大腿的奥里德一刀！这刀贯穿了奥里德的背部，这个穷孩子立即昏死了过去。随后匪徒还不解气，他把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奥里德拖拽到悬崖边。

“去死吧！”

匪徒把奥里德直接踢下了山崖，躺在一旁的菲德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的额头上已经留下了血，快要因为疼痛而昏迷过去。

“老子要把你们都杀光！”女孩已经哭着跑开，而艾格西还在和那个被刺瞎眼的匪徒搏斗，这时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匪徒走向菲德了。

突然从远处投来了一把短剑，直接划破了匪徒的喉咙，那个匪徒在临死前都没看到是埃文的部下已经赶到这里，救下了团长五岁的儿子。

等到菲德醒来后，他却因为头脑受到撞击而忘记了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直到现在也记不起的那个女孩的面容。

“艾格西和奥里德怎么了？”他看着一个站在床边，叔叔的部下问到。

“艾格西没事，他还把一个匪徒给杀死了，可是奥里德”

等到菲德好转后，他才知道原来当天在他们上山时，埃文叔叔刚好回到村落，而也有人向埃文报告有行迹可疑的人上了山。埃文带着自己的部下在山脚附近巡逻，而另一半部下则上山，刚好碰上这次意外，运气不错地救下了自己的侄子和他的小伙伴。

后来那个女孩也因为这件事而跟着自己那没落贵族的父亲离开了村子，艾格西也因为这次事件的表现而被隔壁村招作的警卫队，成为年纪最小的侦查兵，后来便和菲德失去了联系。菲德知道奥里德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所以他内心很愧疚，他一直想给奥里德的父亲提供一些什么帮助，所以就埃文叔叔就给了一些钱奥里德的父亲，让对方做起了生意。

三年之后，也就是菲德八岁的时候，已经成为一个颇为成功的商人的奥里德父亲却被福克纳而抓上街头，砍头问罪。所有的家产都被充公，菲德也学会了选择性忘记，遗忘掉这些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直到今天重遇艾格西，他才回忆起艾格西、奥里德和女孩，只不过女孩和奥里德的脸已经记不起了，奥里德父亲那被砍下头颅的场景却如同噩梦般重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