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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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死意就如颜色味道一般，除非刻意收敛，它们自然便会散发出去，不要说修士，便是一个普通人，看到一株春天冒着嫩芽的枝条，看着雨后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竹笋，都会生出生机勃勃的感觉，见到垂暮的老人时候也会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死意之气，当然，普通人更多的是旁证之下生出的感触联想，而在修士感应之中，则是跟双手触及，双目所见一样再确然不过的事情罢了。

如大小色彩味道一般的生机死意会自然逸散，神念可不会如此飘荡，神念会有所动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催动的，除了叶拙自己有所想法，他的神念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动静，换言之，刚刚那一瞬间的一个闪动，已经足够证明了一件事情，叶拙已经死寂的神魂之中重新出现了自主的意识。

若把叶拙由死而生比作台阶需要一步步往上爬的话，重现意识这一步，绝对是大大的甚至可以说是登天的一步，这种变化跟一头妖兽生出灵智，跟一株草木成精成怪根本就是蒙昧到灵慧的两重天地一样，于如今的叶拙而言也是翻天覆地般的不同。，虽然此刻浮在光幕蛋壳中心处的他依旧还是一副干尸模样，没有呼吸心跳，没有真元淌动，无论手还是脚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无他，对于修士而言，肉身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一切的基础，但跟普通凡人不同，呼吸心跳这些却并非那么的必须，境界越高越是如此，已经铸就金丹的叶拙固然远比不得胡眉道人等元婴大能那样，如果需要可以彻底屏息，直接让心脉停滞流转数以年记而不会影响到肉身，但真要走投无路被逼着强行收敛的话，几个时辰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是几天十几天也可以捱受，时间再长绝对会有不轻甚至可能无法逆转的后遗症，但也不至于就因此而丢了性命。

相比之下，真正关乎生死的是其实是神魂，尤其对于一定境界之上的修士，只要神魂无伤，呼吸恢复，心跳重现不过只是念头之间的事情罢了，如果神魂足够强大，甚至肉身被毁也不是彻底没了希望，修真世界为许多人所诟病的夺舍而生就是重生之道，当然，这种重生之道不到走投无路没谁会主动去选，便是再强的神魂也需要跟肉身相契合才成，而没有任何一具肉身能跟自己的相比，真要逼不得已夺舍一遭，能不能相互契合到足够程度还在其次，但是相互磨合的过程经历一遭，就肯定会留下极大的影响，因此而彻底断绝修炼前途以后再难有精进再正常不过，便是直接境界跌落也是常有的事情。

叶拙的肉身从被别人当作死去差不多也就几个时辰，还远没到腐朽的程度。当然，叶拙不仅仅只是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真元耗尽这么简单，最严重的是精血的损失，浑身精血被抽干了不止一次，一个精壮的汉子短短时间就变成了皮包骨的骷髅模样，不要说经受，便只是听听大概也会吓到一片人，没有哪个人经历过这么一番后还有什么修炼前途可言的，即使当下就有人帮着吊命，帮着疗治恢复也不成。

不过叶拙因为种种机缘，遭此大劫并没有因为无人施救而彻底殒命，最重要的是，因为玄黄无垢经淬炼的神魂足够凝实，在此劫难之中不仅没有魂飞魄散，甚至都没有受到太重的损伤，只是失去了意识死寂了下去。若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叶拙的神魂真就会这么无知无觉长眠直至消散再不会有醒转的时候，但这一刻，因为自己的身外之身，因为自己的生机死意大道法则，同时也因为这座上古洞府中这座不知道什么样的高人所布置的轮回大阵，叶拙竟是重现了意识。

即便只是瞬息之间，即便只是催动神念动了那么一下，甚至都没有探出自己的神魂就又缩了回去，却已经足够了。若说之前生机死意的显露只是从某种大道意义上的由死而生的话，随着这一缕意识的重新出现，叶拙已经在事实上活了过来，再不是仅仅有生机但却无知无觉的活死人，就算这缕意识重新消失，叶拙的神魂重归寂灭，肉身上的生机也再次被死意所吞噬替代，那也是又一次的死亡，而不能说从一开始叶拙就已经死去了。

总结经验教训以作后事之师的事情那是后话，此刻的叶拙确然有了神识，以他金丹境界的底子而言，也已经可以算是彻底活了过来，但也仅仅只是活了过来而已，不要说比自己的巅峰状态，就算是随便跟一个哪怕只是刚入修真世界没多久，连灵基都没能奠定的炼气镜修士相比，这么一点点的恢复也还还有所不如。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叶拙天大机缘下重新恢复的些微意识之中，还顾不上更多，这一刻的叶拙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还在不停的发出一个个的疑问。

“嗯？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本来应该在……？咦？我应该在哪儿来的？我是谁呢？失忆？不对，是一群不要脸的老家伙算计了小爷，只是那群老家伙是谁呢？又为什么要算计小爷我，我又是谁呢？啊……”

凡人一番酒醉或者受创昏迷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都难免忘记一些事情甚至失忆，叶拙却是真正经历了一次死亡，此刻因为生机死意大道重现生机，因为周围这座轮回大阵的加持而恢复了些许意识，即便他有着金丹之上的境界，神魂也淬炼的足够结实，但一时间还是有些懵懵，连自己是谁，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想不全，任凭思来想去，脑中闪出的都是一些零星片段，难以接续成篇。

没有完全恢复的叶拙也没了平日里的心性，几个疑问想不通透之后，渐渐的便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烦躁之意，再一阵之后，叶拙直接朝天怒吼起来，只是愤愤之中还想要开口怒骂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骂谁都想不出来，情绪也就变得越发的烦躁气愤，唯有冲天继续发出一声声吼叫声，声音越发的尖锐起来，久久都没有停歇的迹象，随着时间推移，其中更夹杂进去许多的道法神通之威，好像要用这尖利的声音直接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一般。

仰天尖啸的叶拙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长啸不停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这么久却没有一点感觉，甚至同时还催动着功诀术法携带者神通之威的，叶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感觉中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而其实只是神魂深处的冒出的一缕意识，无论是发足狂奔，还是催动诸般神通功诀，又或者此刻还没有停歇的尖啸怒吼声，这一切也都并不是现实发生，其实只是自己意识之中的一个个念头而已。

好像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一般的尖啸声忽然间戛然而止，刹那之间，刚刚的烦躁气愤之情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警醒跟戒备，叶拙不再对自己以及自己的过往发出疑问，而是冷静之极的扫探着四方，只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气意掠过自己。

扫量四周的时候，叶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缘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拙发现周围都变得更刚才有所不同了，一时间，本来就有些懵懵的叶拙又添了几分疑惑，刚才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波动动静的啊。

天空变得灰沉了几分，好似周围的一切都暗沉了些，与此同时，叶拙还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不过让叶拙忽然警觉的还不是这些变化，这一股凉意，而是随着凉意一起掠过自身时候，另外的一股子死寂的味道。死寂当然不会真的有什么味道，一切都是叶拙的感觉，周围这一切，自然也并不是上古洞府轮回大阵中叶拙肉身的感觉跟反应，依旧还只是他识海神魂中之前冒出的那一缕连自己都还没认出来的意识所感所想，只是此刻的叶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只觉得这一切都很古怪，都跟自己的认识有所不同罢了。

不过很快，叶拙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意还有那死寂带着丧气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危险，相反，随着它们不停掠过，自己还跟喝了琼浆玉液似的感觉到了一阵的惬意舒爽。

不似往常时候，警醒之心常在，刚刚一个瞬间更多事本能的是本能的反应，待得另有发现的时候，叶拙根本没有多去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些丧气死寂这么享受，先前还在气愤不已，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事情，也忘记了再去纠结了，很快便沉浸于周围这些气意之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拙再次清醒过来，好像之前一次一样，茫然的看看周围，皱眉嘀咕出声：“这是什么鬼地方，胡眉那个老家伙把小爷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