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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宫主殿。
重重红绡帐现出融融暖意,数盏灯火透出轻纱薄罩,涂金的狮子香炉飘出袅袅瑞脑香。层层的幔帐之中,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在她身后,站着叶倾霜。
同样是一身红衣,叶倾霜穿上是明人,而她确实那般风华绝代。虽然只是倚在那里,手也是随意地搭在一旁,却自有一番绝世风骨,让人的目光不忍离去。
她轻笑一声,说道“祁公子近日住得习惯吗?”那声音轻柔悦耳,不似叶倾风和叶倾霜那样妩媚娇嗲,声音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她的语气温婉多情,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对情人低语。
祁澈哈哈一笑“我总以为红衣教的佛母是个老太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佳人!不知姑娘应该如何称呼?”
“大胆!”叶倾霜道“祁澈,你敢对佛母无礼!”
“无妨,祁公子这是把我看成朋友,公子,我叫唐赛儿。”
“好名字!姑娘自是赛过世上一切庸脂俗粉。”
雨霏把眼睛望向别处,祁澈这人,见了谁都夸人家名字好听吗?
唐赛儿轻声一笑“你有没看见过我的样子,说不定面纱下面是个夜叉模样呢!”
祁澈笑笑“那怎么会,夜叉哪里会有如此动听的声音?”
唐赛儿一手托住香腮,曼声问道“不知道比起你的卫子卿姑娘,又是如何呢?”
祁澈道“这可怎么比?”
“那么,是我比不上她,还是她比不上我?”
祁澈道“姑娘的绝世风华,在我眼中无人能比,而她,是在我心中无人能比。眼中和心中,怎么能拿出来作比较?”
唐赛儿笑笑,不再继续追问,她说道“公子住在火凤宫,如有不周之处,可一定要告诉我。”
祁澈叹了口气“确有不周。”
话音刚落,祁澈就察觉到四道凌厉的光,只见叶倾霜和雨霏瞪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掌把他拍死。
祁澈笑道“这宫里的床太软,被褥太香,我一个大男人,弄得香喷喷的像什么样子?”
唐赛儿轻笑,对雨霏说道“一会儿就给公子换了去。”
雨霏应了一声“是。”
祁澈道“还有。”
叶倾霜怒道“你还没完了!”
唐赛儿道“霜霜,公子是客,不得无礼。祁公子但说无妨。”
“屋子里的红帐都撤去吧,我不喜欢。还有,沐浴的时候不要在桶里放花瓣,我怕日子久了我会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雨霏道“你这人就是挑剔,这里都是女子,侍女们准备沐浴的水,当然顺手就把花瓣放上了。”
唐赛儿笑道“雨霏,照办就是。公子,还有吗?”
“还有,这里连个男人都没有,我在这里很是寂寞。”
唐赛儿回过头“霜霜,你姐姐那儿不是关着个男人吗?明天要他过来给公子祁闷儿。”
祁澈一拱手“谢了!”
叶倾霜哼了一声“那个人,说起来和你也是旧相识。”
“是么?我认识?”
叶倾霜道“他叫赵神勇!”
唐赛儿道“要这个人来侍奉公子,其实不大妥当,只是宫里没有几个男人,如此粗陋之人,真是委屈公子了。”
祁澈道“哪里哪里,如果不是唐姑娘出手相救,祁澈早就见阎王去了,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叶倾霜道“你的东西拿出来,不就报了恩吗?”
唐赛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救公子出来,是敬重公子人品,岂是贪图公子的东西?”
祁澈嘻嘻一笑“祁澈身无长物,唐姑娘,不然我画几幅画送给姑娘吧。”
“那当然好。听说公子颇擅茶道,今日公子陪我品茗如何?”
祁澈四下里看看,不禁皱眉道“品茗讲究环境,青灯古刹中体会苦寂,琴台书房里体会雅韵,如果是在这里,不应时也不应景,还是算了。”
“看来在雅事上,公子是绝不肯随便将就的。”
“岂敢,我也只是附庸风雅而已。”
唐赛儿笑道“公子,我这山上,难道还愁没有胜景?”
这山上果然处处美景。
远处是群山绕翠,近处是古藤松风,听着蝉鸣鸟啼,伴着燕草清香。一张古朴的石桌,一把宜兴紫砂,自是一番风流雅韵。
壶里烧着沏茶的水,祁澈问道“唐姑娘,敢问这是什么水?”
唐赛儿道“这是庐山康王谷帘水。”
祁澈赞道“陆羽曾作《煎茶水记》,这庐山康王谷帘水位列第一,姑娘果然深谙茶道,连这水都要最好的。”
“即是爱茶,自然是要最好的水。”
祁澈问道“姑娘,红衣教主的位子,可算最好?”
唐赛儿道“区区一个教主,当然算不得最好。”
“难道姑娘是想坐拥天下?”
唐赛儿笑笑,只见她手执紫砂壶,用第一遍的茶水烫着杯盏。祁澈道“姑娘这两道程序是‘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看来确是意在天下。”
清风拂着唐赛儿的面纱,她莞尔一笑“当今皇上暴戾,凡大案动则牵连几万人,红衣教众,不是侥幸脱逃之人,便是忠良之后。如能为他们申张正义,又有何不可?”
祁澈道“那岂不是又要有杀戮?”
“洪武皇帝开国,难道就没有杀戮?”
祁澈笑而不答,只是望着那些杯盏,说道“姑娘的茶具极为精美,祁澈真是有幸。”
叶倾霜一直在后面站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这是佛母看得起你。”
唐赛儿道“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拿出珍藏,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看到公子的珍藏呢?”
“我能有什么珍藏。”祁澈道,“我们家被锦衣卫查抄,现在也只剩下个空房子了。”
唐赛儿叹了口气“即是如此,我也不好强求。若是公子哪一天想起了什么宝贝,可一定要和我共赏。”
“好!”祁澈想了想,又道“姑娘,祁澈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指教一二。”
“公子但说无妨。”
“法身无相,法眼无睱。《金刚经》中说,佛祖不可以声色相求。姑娘自称佛母,俨然以佛自居,岂不是对佛祖大为不敬?又岂能不入魔?旁人听了,只道红衣教是邪魔歪道,又怎知姑娘是如此绝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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