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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旨意即日发出,几日后正在山西视察民情的董铭就接到了让他返京改任云南左布政使的消息。
得知此事后,董铭并未如常人一般欣喜若狂,要知他如今只是山西监察御史,虽然科道权重,可官位仅只有七品,就算之前董铭为光州知州时也不过只是个六品官而已。
可眼下,仅仅年余的时间,董铭先由六品知州先成了七品监察御史,转而摇身一变又成了云南左布政使。
现今的大明官制同满清时稍有不同,更近于前明时期。左右布政使又叫藩司,乃当年朱元璋设立,为一高官官。
布政使为三品至从二品官衔,宣德年间大明又设总督、巡抚两职,以作为特殊情况下的派遣官职,总督级别高于布政使,可统领一省至几省,但巡抚却不同,为皇帝特派,品级有高有低,这可以从巡抚一词就能看出,其意为代天子巡视地方安抚百姓。
满清入关后,改前明官制,虽然依旧保留布政使一职,但在布政使上再设巡抚和总督两个常职,以此为例。朱怡成复明之后,一开始延续满清官制,但很快他就撤消了巡抚一职,重新恢复了布政使为一省最高民政长官的职务。
至于总督一职,如今除新明和其他海外领地,大明本土行省不再设置总督,军方以提督、总镇划分驻地进行管理,采取军政分离的方式。
所以说,董铭如今由山西监察御史改任云南左布政使,这可以说是一口气连升八级,从科道官一跃就成了地方大吏。这要换在其他人身上还不得开心的心脏病发作?但董铭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看过公文后面不改色,继续和往常一样处理公务,仿佛这升迁旨意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花了十天时间,董铭把手上所有事安排妥当,这才离开山西前往京师。他走的时候就连山西地方各级官员为他饯行的酒宴都未去,如同他来时那样,坐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由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和伴当陪同着上了路。
几日后,董铭抵达京师。作为如今他这种级别的官员要去赴任必须先至京师面圣,然后再至吏部取正式调令和更换官碟,这也是朝廷的规矩。
到了京师,董铭找了一家普通客栈住下,翌日就换上官服觐见皇帝。对于董铭此人,朱怡成自然是知晓甚深,当年他在光州以小小知州的身份就敢递奏书评论朝政,给朱怡成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明拿下山西时,由于清军在离开山西前对地方抢掠和破坏,导致山西一片混乱,再加上民间缺粮,百姓无食,灾民四起。朝廷为了稳定山西局势,派孙嘉淦至山西,同时急调董铭至山西任监察御使。
虽然当时主持山西民政的是现军机大臣孙嘉淦,但朱怡成却清楚董铭这名义上的监察御使才是实际稳定山西的功臣。
一到山西后,董铭就深入民间,以了解山西的地方情况和各方困难,随后再协助孙嘉淦先行赈灾,同时发动民众恢复生产,稳定地方,正是有他的四处奔走和极强的地方施政能力,在不到一月时间原本灾民四起人心不定的山西就渐渐稳住了。
随后,董铭通过各种方法梳理地方民政,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一心扑在民政上,经过努力半年后山西乱势终于彻底解决。在孙嘉淦回京直入军机处后,董铭更是挑起了重担,代理布政使职务,在朝廷派人接替孙嘉淦的这段时间,把地方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百姓爱戴。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军机处就提议朝廷对董铭加以重用,尤其是同董铭共事过的孙嘉淦更是直言,以董铭之才眼下为一监察御使实在是浪费人才,建议朱怡成提拔董铭为太原知府。
当初,朱怡成的确有这个考虑,对于这样的能臣和干臣自然是要重用的。不过那时候正好碰上辽东战役发动,山西作为辽东战役全局中的一环,马功成部需由山西北上攻击蒙古,以牵制长城外的蒙古各部和满清主力。所以为了战事考虑,朱怡成特意就把此事给暂时压了压,而这一次蒋瑾提到云南政事的时候,朱怡成立即就想到了董铭,这才有如今的破格提拔。
这一次,朱怡成特意没在偏殿见董铭,而是把见他的地方放到了平台。
平台位于建极殿居中向后的云台门,建极殿在满清入关后被改称为保和殿,如今自然重新改了回来。
平台召见,这是前明皇帝见重要大臣的一个惯例,也叫平台召对,在万历年间由于万历帝几十年不理朝政,平台召见名存实亡,直到崇祯年后平台召见制度才恢复,历史上那位圆嘟嘟对着崇祯皇帝大吹特吹所谓五年平辽之策,就是在平太召见。
初见董铭,说句实话朱怡成对董铭的相貌是有些失望的,原本他想象中的董铭应该是一个身材高瘦,留着长须,目光锐利,看上去就颇有风骨的官员。但实际上董铭的个子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微胖,面容更是寻常,两眼更没有想象的炯炯有神,反而单眼皮小眼,再加上他的嘴略显得有些稍大,看起来最多也就是五官勉强及格而已。
至于什么长须和风骨更是没有,董铭唇上留着短须,再加上他的短须有些稀疏,看起来甚至有些猥琐,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朱怡成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早就耳闻大名的董铭。
不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当朱怡成询问了董铭关于山西政事的时候,第一次面圣的董铭丝毫没有其他官员的唯唯诺诺,在朱怡成面前侃侃而谈,许多政事细节拈手而来,对于朱怡成故意提出的一些问题更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和解释。
而当朱怡成询问到当年董铭在光州对于农桑和商业之间的平衡时,董铭也坦然自若地告诉朱怡成自己的看法和想法。这些,都让朱怡成心中暗喜,更为认同了董铭这人的才能。
“此次卿为云南左布政使,不知卿对于云南一地如何施政有何看法?”最后,朱怡成把话题转到了云南政事,毕竟董铭即将要去云南上任,所以他得听听董铭的看法。
但让朱怡成有些意外的是,董铭这时候却没像刚才那样不假思索地回答朱怡成的问题,反而迟疑了下,这才拱手道。
“皇爷,臣之前在光州做官,之后又去了山西,两地一在中原,一为北地,相比云南之地间隔何止千里。臣此生从未去过云南,仅只听说云南风貌而已。我大明刚初定云南,朝廷令我主政云南,今日皇爷询政按理说臣应回答一二,但臣为大明臣子,领朝廷俸禄当为朝廷尽力治理地方。但地方不同,施政手段也自有差异,臣不想欺瞒皇爷,臣以为云南如何施政还得具体事具体办才是,如皇爷能信得过臣,先容臣去了云南后了解情况后再上奏阐述政务如何?”
听了这句话,朱怡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董铭啊董铭,你倒是一个实诚人!”
朱怡成笑呵呵地看着董铭,而董铭却没半分尴尬,相反一副坦然。
不得不说,像董铭这样的臣子还真是少见,一般臣子见了朱怡成遇到这样的问题至少得说上一二,以显示自己的能耐,又或者投其所好,说些话让朱怡成安心。
可董铭倒好,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朱怡成,他连云南都没去过,对于云南的情况更不了解,眼下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清楚,怎么能谈如何在云南施政的想法?
这样的臣子,朱怡成还是头一回碰到,不过仔细想想董鸣会说这样的话也是正常的,当年他为光州知州,因为地方商业侵占桑田一事直言上书,丝毫不怕得罪人,这全天下也就是他一个人了。
如今当着皇帝的面说这番话,倒也符合董铭的性格。朱怡成在短暂的错愕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董铭这人实在,而现在的云南局势也恰恰就需要董铭这样的实在人,至此朱怡成心里对董铭彻底放心了。
“好,既然你如此说,朕就依你。等你去了云南后,了解情况再给朕把奏折送过来,到时候朕要好好看看你对于云南施政的见解。”
“臣遵旨!”董铭连忙起身,向朱怡成行了一礼。
接着,朱怡成问了问董铭一些其他事,还包括董铭的个人情况和家中老小,以示之恩,随后由留了董铭用膳,等吃了午膳后这才结束了召见。
离开平台,董铭由一个小黄门带领着向宫外走,刚出了宫门,董铭客气地谢过小黄门的带领,随后转身沿道继续向前,没想到走出去没多远,刚转弯就看见一人笑盈盈的站在前面望着自己,董铭定睛一看瞬间就认出了那人是谁,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一喜,连忙快步上前。
“锡公,您怎么在这?”
孙嘉淦面带微笑,拱手道“董兄面圣,我是特意在此等你,董兄当年可是与我说过,如到京师再聚必于我把酒相欢,可此次入京却未来寻我,今天是向你讨一顿酒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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