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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邓家屋,天已露浓浓的夜色,耕作的村民正往家里赶。村民们见了蓝欣芮,都礼貌地打着招呼。
“蓝支书,这么晚了,咋还往外跑?”后面传来一妇人的声音。
蓝欣芮驻足,回首,见是老支书邓彪的婆娘,不由心头一喜:“邓彪婶,我正赶你家呢,老支书在家啵?”
“他呀,不在家还能去哪?”邓彪婶挑着一担刚采摘的白莲,说起话来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蓝欣芮伸手抓住她的担子:“邓彪婶,让我来吧!”
邓彪婶攥住担子不放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蓝欣芮见拗不过她,于是松了手,紧跟在她身后。
“蓝支书,你真是个大好人,咱邓彪兄弟闹那么大事,你不但不追究,还帮那么大忙。”
“这也不怪你家邓彪兄弟,我这个支书也有责任。”
“你有啥责任?”
“我这个支书没当好,害得村民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
“村民的日子是过得寒碜点,但这也不是你的错呀,偌大的村子,你一个支书即使有三头六臂也管不了村几千号人的吃喝拉撒。要我说呀,你这个支书已经当得够合格的啦,你看看,你才上任几个月,刃把咱桃花搞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连外国人也把钱送咱们这来啦。我听中虎说,你还让包老板一下就买走了十万斤西瓜,这可帮了村民们的大忙,村民们都说你真是咱桃花的菩萨仙女,净给桃花带来好运。”
“大婶,看你说的,我有那么神吗?”
俩人说着说着,就到家门口了。
老支书邓彪正坐在自家门口的一块青石板上抽闷烟,他旁边立着一条膘肥的黑色狼狗,张着巨口,眼冒蓝光,昂着头使着劲地吠。邓彪顺手捡起脚下的一块断砖往狼狗身上砸去:“去,去,别咬了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狼狗惊吓得远远遁去,断砖砸在地上跳起,又不偏不倚撞在石彪婶肩挑的箩筐上,落在了蓝欣芮的脚下。
“死老头子,你疯了不是?”邓彪婶卸下箩筐忿然道。
邓彪赶紧陪笑:“意外,纯属巧合,咱也没想到,这箩筐成了狼狗的替死鬼。”他弯下身,用手摸了摸箩筐,笑而言之:“没事,好着呢!”
“蓝支书看你来了。”石彪婶在邓彪裸露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口气变得很柔和:“你招呼着,我做饭去了。蓝支书,晚上就在咱家吃饭,我给你弄莲子稀饭。”
“不了婶子,我已经吃过了。”
邓彪抬起头,见面前站着的果真是蓝欣芮,不免惊讶:“你找我?”
“怎么,老支书不欢迎呀!”蓝欣芮淡淡一笑。
“不敢,不敢,我…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邓彪说得有点吞吐。
蓝欣芮走到石板凳前,俯下身子用手轻擦了一下,屁股一转坐了下去:“有件事,跟老支书商量商量。”
“是上午那事?”邓彪脸露尴尬之色。
“那事过了,甭提它啦!”
邓彪一听就纳闷了,心里直嘀咕,这婆娘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听中虎说,中午到他家也只字未提大闹围屋之事,又是送钱,又是帮小虎解决治病问题,还高价把中虎家的西瓜给买了,直把中虎感动得差点叫爷爷奶奶啦,莫非今晚上也让我来一番轰轰烈烈的感动。他这样想着,心里还真对眼前这位被村民敬仰着的女人有了好感。他偷看了她几眼,慢慢蹲下身子,掏出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猛吸。
蓝欣芮看了他几眼,拍了拍石凳,说:“老支书,坐这儿吧,蹲着挺累的。”
邓彪把目光移向她,说:“不了,蹲着比坐着习惯、舒服。”犹豫片刻,又说,“找我啥事?直说吧!”
蓝欣芮轻清了一下嗓子,又长叹口气,说:“苍天不负桃花,可惜桃花人自己负了自己。”
邓彪听得挺含糊,眨着眼睛问:“此话咋讲?”
“论自然条件,桃花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奇山奇水奇石奇洞奇林奇居,还有优质的农副产品,所有这些都是上苍对桃花人的恩赐。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抓住这些优势促成桃花的发展,以致桃花至今还很落后,桃花人的生活甚至连温饱都还没有得到解决。”
邓彪耷拉着脑袋,不时自责:“我太对不起桃花的父老乡亲啦,要是能像你一样,十年前就吸引外资开发桃花的旅游资源,桃花怎会落到今天这么落后的境地,说不定早就成了县里乃至国的一颗致富明星。”
“老支书,你不要太自责,这能怪你吗,你是没有赶上旅游开发的好时代,要是赶上了,你同样会带领桃花人走旅游强村富民的路子。”
“老喽,做什么都赶不上你们年轻人啦!”
“你一点也不显老,其实你现在正处在干事业的黄金期。”
“你就别高抬我啦,即使我想干,也没人能要我。”
“你太自谦啦,不是没人要你,而是人家要了你,恐怕你不答应。”
“只要是为了咱桃花,谁要我,我都没拒绝的理由。”
“如果是我要你,你拒绝吗?”
邓彪一个冷笑:“你是开玩笑吧,你能要我这样的半老头子?”
“我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半老头子。”
“那…”邓彪挠挠脑袋,愣了半天,吞吞吐吐道:“我…怎么也不信。”
蓝欣芮见时机已到,缓慢起身,从兜里掏出任职聘书,递给邓彪,认真严肃地宣布:“我谨代表公司宣布,聘任邓彪同志为桃花旅游开发公司特色农产品协会会长,敬请老支书继续发挥余热,为桃花开发作贡献。”
邓彪不相信自己的听力,借着屋内露出的微弱灯光,一遍接一遍地看着聘书,完了憨笑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这担子很重,你把它交给我,恐怕会让你很失望的。”
“实在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老支书,为了桃花,为了桃花农产品上升为旅游特色产品,促进桃花农业与旅游业的同步发展,提高村民生活水平,请你接受公司的邀请。”蓝欣芮以乞求的目光看着邓彪。
邓彪不停地搓手,嗫嚅道:“那、那我、我试试吧!”
石彪婶颠着屁股,干咧着嘴笑着从屋内出来,径直走到邓彪身旁,指着他,厉声道:“试?你还当以前蹲着茅坑不屙屎,这次你没得试啦,得踏踏实实干出点成绩,不然你咋对得起蓝支书对你的信任,咋对得住桃花村的祖祖辈辈?”他转向蓝欣芮,口气变得软和,“蓝支书,你放心,他要再不给桃花干出点正事来,我决不轻饶他。走,进屋去,喝点莲子稀饭。”
“婶子,谢谢啦,我吃过了,你们吃去吧!”蓝欣芮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支书上班了,这家里的活就累你啦!”
“没事,只要他多为桃花做善事,我累不可惜。”
邓彪满脸感激,走上前,紧攥着蓝欣芮的手,摇摇头,长叹一声:“唉,蓝总,你什么也别说了,打今日起,我都听你的,你说干啥,咱就干啥,决没二话。”
“谢谢您啦,老支书,明天您就到公司上班,办公室还是您原来的那间。好啦,你们吃饭,我走了。”她向邓彪婶招了招手,转身就走。
“蓝支书,慢走啊,路上小心点。”邓彪婶客气的招呼道。
邓彪没有吭声,目送着蓝欣芮离去。等她的身影完消失在了夜幕中,他才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哎,这娘们,好人一个啊!有度量,有魄力,心地善良,可就是我邓彪的克星啊!”
邓彪婶瞪他一眼:“人家蓝支书不计前嫌,不仅安排你工作还给你官职,我警告你呀,以后你得掏心掏肺支持她的工作,要是再做出对她不利的事,看我怎么跟你急。”
邓彪白她一眼:“你个臭娘们,咋胳膊肘总往外拐呢!”说着,背着手回屋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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