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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齐韩便在杜家旧宅等候消息。终于在两个时辰后,等到了一群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
齐韩的脸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他脸上的伤疤尤为狰狞。快步上前,迫不及待打开箱子后,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那场面逼得齐韩当场吐了出来。
吐的够了,齐韩又正了神色。他进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菜刀,看着箱子里不承人样的齐铭,低声笑了起来,“齐铭,你也有今天……”
齐铭此刻已经痛到麻木,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而睁眼,以为是终于有人来救他了,然而在睁眼后,却又因为过度恐惧而死死闭着。
“齐铭,你这个杀兄夺嫂的畜牲。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命大,就被你当年放的那场火烧死了。现在你看着我还活的好好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的好弟弟。”
齐铭张大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带着乞求、憎恶、恼恨的眼神看着眼前人。
“我们可是亲兄弟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齐韩说不清楚现在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如今的惨状,竟然生出一丝怜悯来,他将菜刀放下,“你这辈子做的孽太多,怕是也不能去见爹娘了,日后我会在下面跟他们提起你的。”说完,就拿出一颗药丸逼着齐铭吃下。
齐铭不肯从,想用牙齿咬他的手,却被那几个侍卫按住头,强行掰开嘴,齐韩将药丸送进去。
齐铭的挣扎更甚,眼中是怨毒之色。慢慢的,他的挣扎渐渐停止。
齐韩将他的双目阖上。
去吧,去吧。
他到底还是没有让他太痛苦。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唯一的亲人。
“兄长,将来我长大了一定会保护你的。你行医,我做官。我们一定会按照爹娘的遗愿好好生活,互相扶持。”
“好。”
“兄长,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要的多一点,你会让给我的吧?”
“你问我为什么?明明我比你更有才能,凭什么大学士看中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断了我的仕途?我凭什么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如走马观花。
“罢了。阿雅,我替你报仇了。”
——
齐铭的尸体是在第三日才被发现的。据说是有一个商贩为了避雨,不得已去杜宅里,一进去就发现一口箱子,而齐铭……
齐夫人看见齐铭的样子后,手里的佛珠都差点吓掉了,一个劲念着“阿弥陀佛”。
齐铭死后,齐家无人出来掌控大局。之前齐铭身边的贴身小厮被慕容修扶上位,还成功将齐铭的夫人一起收入囊中。
皇上也派人查过此事,大理寺将拥翠阁一干人等都审了个遍,还将那些嫖客都审问了,但就是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陪齐铭出去的家丁也都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办法,为了结案,大理寺将罪名推给了家丁。但也有人说是齐铭作恶太多,遭了天谴。这样一来,就又牵扯到当年齐家两兄弟内斗的旧事。
齐铭一死,慕容修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倒不是因为齐铭多重要,不过是因为齐铭是他最得力的狗,杀了齐铭,就相当于是对他发起公然挑衅。
“一定是楚鸾那个死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我没去找她,她倒是先一步出手……再过不久就是朝贡,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
春闱很快就过去了。楚鸾近来会去找慕容瑾谈事喝茶,闲暇时也会去教秦鸢绣枕头啊香包什么的。
秦鸢好久没和楚鸾一起聊天了,趁此机会,她恨不能将这辈子的话都说出来。
“你真的会嫁给叶承吗?”楚鸾停下手里的刺绣,认真问起秦鸢来。
秦鸢羞了个红脸,但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当然,我和他都说好了,他也愿意娶我。我们注定要白头到老的。”
楚鸾想起了那夜在门外蛰伏时无意中听见的齐铭和顾雨的对话,但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秦鸢。她听得并不是很确切,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不敢妄言,但作为朋友,她还是要提醒几句,“叶承此人,心性极高,你嫁给他,日后免不了争吵,况且,他可能……”
“哎呀,这那对夫妻不吵架的嘛。我阿爹阿娘都吵了大半辈子了。再说,他心性高,那我就多让着他、依着他好了。”秦鸢觉得楚鸾杞人忧天,一句也听不进去。
“鸢儿,你听我说,你们可能不合适。”
“为什么?阿爹都答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情相悦,我占了两条呢,多合适啊。”
“我的意思是,叶承他……可能对你不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是在嫌他之前总是流连花街柳巷对不对,他都告诉我了,他是为了写诗,我不也是因为他的诗喜欢上他的吗?他以后和我成亲了就不会再去了,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阿鸾,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秦鸢真是着了魔了,一个劲说叶承的好,他仿佛生来完美,没有半点不好。
“可我之前听到他和拥翠阁……”
“阿鸾,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上赶着很不好,可你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你不能因为你和魏巍没在一起就不看好我们啊。”
提起魏巍,楚鸾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
秦鸢看着楚鸾手中的刺绣快被她扯烂,自知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阿鸾,我……”
“不是说要学刺绣吗?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楚鸾难得让步。
秦鸢非常识相的顺着台阶下了。“我要学绣鸢尾花!”
楚鸾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话说早了。她的情况也不必秦鸢好到哪里去。
“姑娘,听说林夫人和林公子带着聘礼去了国师府。”雏菊说道。
楚鸾刚下马车,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也赶去了国师府。
林夫人让人将聘礼放在院中。他们准备的聘礼算不上多好,但也符合规矩,这对于“清贫”的林家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林夫人开门见山道,“国师大人,我今日来是为小儿提亲的。”
玄均喝了一口茶,没有答话,等着对方的下文。
林夫人让媒人将林伯舟的生辰八字拿来,“这是小儿的八字,请国师大人过目。”
茶盖不轻不重放在茶杯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林夫人。”玄均站起身来,行了礼,“多谢林夫人厚爱,阿鸾的婚事还是得她自己做主才好。”
“啊,说的对,毕竟是儿女自己的事情。”林夫人也附和道。
“玉奴,之前让你通知阿鸾,如何了?”
“老师,师妹很快就到。”
听到楚鸾一会儿还要亲自来,林夫人刚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林伯舟则是恭恭敬敬坐在位子上,回想之前的考题。
没过多久,楚鸾就匆匆赶来。她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上,便在门外整理好仪容之后,方才进门见礼,“老师,林夫人,林公子。”
“阿鸾,你来的正好,林夫人方才还说起你与林公子的事,你也来听听吧。毕竟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玄均非常善解人意,将选择权交给楚鸾。
但是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玄均早就安排好了楚鸾的婚事,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戏,顺便听到楚鸾亲口做出选择。
楚鸾莞尔一笑,带着十足的歉意向林夫人行礼。
林夫人看着她的表情,无奈中带着一丝苦涩,也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公子厚爱,请恕楚鸾无福消受。”说罢,又行了一礼。
林伯舟回之以礼,“郡主不必如此,是伯舟冒昧,叨扰郡主了。”
林伯舟走出国师府的时候,他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开始,他就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如今明明白白被拒绝了,倒确实有些心闷。还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倒是不知将来什么样的人有那般好福气,能娶了郡主。
林夫人看出他眼底的惆怅,安慰道,“吾儿,此事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为娘再给你找更好的女子。”
“嗯。”
楚鸾拒绝林家提亲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慕容瑾耳朵里。
他坐在桌案前整理近来的公务,南山进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慕容瑾手中的笔没有停,只是浅笑一声,听不清情绪,“倒是守信,南山,你一会儿去库房挑两件贵重的首饰送到郡主府。”
南山没有动作,而是不解地问,“殿下,属下有一事不知。”
“南山,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有什么直说便是。”见南山如此小心翼翼,慕容瑾有些不悦。
南山便不再遮掩,“殿下既然不喜欢昭月郡主,又为何……为何要与她故作暧昧,还送如此贵重的东西给她?”
慕容瑾放下手中的笔,冷哼一声,起身推开屋内的窗户,感受着最后一丝凉风吹拂在他脸上的感觉,“玄均此人,门府极深,母妃临终前多次告诉我,楼兰一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甚至不惜将楚鸾也算计在内,目的就是要掌控我,掌控整个永国,我岂能让他如愿。他最珍视的不就是那个小徒弟吗?那我就将楚鸾掌握在手中,让她成为我的棋子,届时他还敢不听我的?”
他们将我当做刍狗,殊不知我才是这天下最狠绝的豺狼。
春闱过去,放榜之日出来,叶承当之无愧的称为状元郎,榜眼却是一个寒门子弟,叫做裴迪,林伯舟今年终有所成,皇天不负有心人,成为了探花郎。
今年的状元游街也成为一大亮点,叶承高坐马上,身穿红袍,戴上官帽,好不神气,惹得京城女儿为他思断了肠。在花下捉婿时,林伯舟被叶承“暗算”,好几位大人为了他争个面红耳赤,连平日的威严和仪表都不顾了。
裴迪被昌邑伯捉去,和阮家姑娘相会。最后定下了他与阮莹莹的婚事。
慕容瑾约楚鸾喝茶时还说起这件事,“若是想在朝中立足,就得拉拢朝臣,可是如今那些个老臣也没几个愿意投靠我,我便想在这些新人里面挑选几个,汶君觉得呢?”
“甚好,那殿下可有人选?”
慕容瑾为难地摇头,“叶承必定出色,但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用他。而且此人心性极高,怕是不会甘心沦为皇位争夺的棋子,而且我担心那几位皇兄也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若是他为其中任何一位皇兄效力,只怕都对我不利。”
“殿下不必忧心,叶承此人,文采甚好,但是他的治国之才却不过如此。”楚鸾评价道。
慕容瑾不信,“怎么会,林祭酒和沈尚书都说他在考试时给出的治疗水患的措施很完善,是难得的人才。”
楚鸾也不急,细细与他道来,“老师也将他的方法告诉过我,水患一般发生在扬州,江南一带,楚鸾自幼在江南长大,那里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叶承给出的方案不过是修筑河防、整治河流这种表面方法,却忽略了其中损耗的人力、物力,多年来,江南一发水患,遭殃的都是贫苦百姓,但是京城每次给的赈灾银根本不够,而且派下来的官员一般也不会做事,大都是靠那些百姓自己来想办法。初到江南,我便亲眼目睹过活人被捉去祭河神这种荒谬,惨无人道的做法,哪怕秦伯伯和老师联手,这种祭祀依然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继续着。而叶承丝毫没有提到过,这难道不是纸上谈兵?不知水患范围,水深几尺,盲目救灾,也只是给那些贪官送钱罢了。”
慕容瑾没想到楚鸾将叶承贬低的一无是处,“可是除了叶承,剩下两人……”慕容瑾知道林伯舟和楚鸾关系尴尬,不想过多为难。
“殿下可是属意林伯舟?”
“知我者,汶君也。不过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楚鸾不解,林伯舟参加过三次科举,也磨出了审时度势的心志,他的父亲又是国子监祭酒,若能将他拉拢,也是不错的。楚鸾想不通慕容瑾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汶君,你和林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若是我真的将林伯舟拉入阵营,届时你们免不了多碰面,我不想你为难,知道吗?”慕容瑾目光真挚,仿佛一切都是为她考虑。
难得有人愿意顾念她的看法,楚鸾很感动,她感念慕容瑾这份真情,对他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殿下。”但是她并不认为和林伯舟朝夕相处是什么大事,“殿下,一切以大局为重便是。公是公,私是私。”
看着楚鸾如此识大体,慕容瑾真心觉得,若是将来娶了她,对自己也许并无坏处。
“汶君果然是……”
不待慕容瑾说完,楚鸾突然站起身来,直接往楼下走去。
慕容瑾十分不解,他顺着楚鸾方才的视线往楼下的街道上看去,只见慕容修和卫离领着各国朝贡的使臣和车队进京。其中,夜黎国的大王子阿尔赤坐在黑马上,他身穿草原特色服装,头发梳成一缕一缕的小辫子披散着,皮肤略黑,因此也不显得女气,添了几分野性。他身后跟着的就是一位穿着西域蓝色舞衣的女子,与阿尔赤不同,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脸蛋粉扑扑的,春风拂过,微卷的长发轻轻飘扬,别有一番风情。那就是阿尔赤的妹妹,阿栎藜。
时隔两年,楚鸾再见到阿尔赤,难掩心头怒火,那些痛苦的回忆开始浮现心头。她站在人群中,目光片刻不离阿尔赤。所有的仇怨在这一刻激发,杀气再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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