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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夕阳余晖快将整个车内照满,米黄灿烈的光泽过渡到睫毛长,扫过眼瞳深处。身上是他那件轻薄的外衫,残留一丝余温,没有人说话,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自从有孕之后,频频嗜睡,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地就睡着,委实让人无奈。
掀开帘子,冷气吹散阳光带来的一点点暖意,另一番景象呈现在眼前。青石天阶直通云霄,逆光矗立铁栏石房的轮廓,琥珀色光影晕染阶梯,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地方不是地牢,我从未见过。
正要发问,车夫道:“姓苏的那位身份特殊,被转移到天狱,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皇亲贵族,吃住更好一些,不会受苦。原本凉西的那位皇子是要被问斩的,王爷目前力保下来了,得罪不少人。昨日在送往天狱的路上,估计明日就到了,一切安好,王爷让我转告姑娘,不必担心。”
“身份特殊是什么意思?”我注意到他说的这四个字,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我们做属下的不知细节。”停顿了一下,他又道:“王爷力保前朝皇子这件事几乎算是断送前程的做法,若非姑娘是王爷以命珍视的人,此时此刻,你已是我刀下亡魂。”
“以命珍视?那你高估我了,你们王爷珍视的是他自己的骨肉罢了。对了,他人呢?”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北宇瑾辰的身影。
“王爷说锦姑娘应该不希望被打扰,所以在山下等待。”
我没有再接话茬,提步准备登上台阶,他先我一步挡在前面,说道:“姑娘走右边的旁道,那里有专门的推车,只需坐着,比台阶省力气。”
我侧头看了看,他说的旁道,堆积了一些未完成的修缮材料,略显得杂乱,但确实有人带着推辇,等候在那里。
“这里是新修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在得知姑娘有孕后,王爷就安排这里开工了,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全部完成。”
我笑了一下,调侃道:“你们王爷权势大到如此地步了,连天狱都归他麾下?”
他怔怔半晌,不再多言。
小车行驶的平稳,速度很快,沿途有青木流水风景,但多有崎岖之路,不走台阶走山路的话是十分艰难。
约摸一刻钟到了上面,这时一名守卫过来告诉我要进天狱需要蒙上眼睛,这里机关遍布,会有人背我进去。
他将白绢递过来,覆上眼眸,只感受到一片迷惘和透着白光的黑暗。
我闻到冷冽的气息,手心因为紧张而被汗水浸透,滑腻不堪。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昕黎,我大抵还好说些,他是我的弟弟,同我一起受苦也于情于理也算合适。可是苏衍清不一样,除了姑姑的嘱托,他不欠我什么,我却害他如此地步,就算相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守卫解开我眼眸上的白绢。“到了。”
白绢解下的一刹那,光线纷纷涌进眼瞳,刺痛到流泪,漆银铁门内是一方还算整洁的小院。红枫如火如荼,微风拂过,吹下红叶落在背对我的白衣身影上。
红白交映,脑海中闪现出熟悉的场景。
我记得很清楚,从敛狱库出来昏迷的那几日,我做过一个梦,漫天的曼珠沙华开在广阔的地方,红如血,花海里背对我的那个抚琴人也如此刻一般。
是他!梦里的那个人就是苏衍清!这个背影太熟悉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时明明不曾见过,却会梦到?
这究竟,寓意着些什么……
我还未踏出第一步,他缓缓起身,赤脚站在满地枫叶上,脚踝处的铁链相互碰撞带出声响,未束起来的长发缭乱在肩头,清冽的气息,远远扩散开来。
不争气的泪水溢出眼眶,我一步一步走进去,他也转过身,无论是脖颈上或者眉心的伤痕都没能影响到出尘绝世的容颜。
我小心翼翼的给他一个拥抱,不敢触碰未能结痂的伤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安慰,也给自己安慰。
浅淡的药香从他身上幽幽散发,连同怀抱都是微冷的。
我大概明白了,现在,苏衍清在我心中是与昕黎同等重要的亲人。
我没能忍住,哭出声音,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沙哑着嗓音说:“不哭……”
我用袖子抹掉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再等等我,一个月,不,半个月,你们马上就能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我腰间的流苏结上,伸手触碰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凝。“你带着它?”
“本来是送你的东西,最后却还是回到我手里,等带你出去以后,再归还给你。”
他轻轻一笑,弧度清冷。“这个流苏结,我本一直带着,入狱之后被他拿走,原来是为了威胁你。”
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解,这个确实是北宇瑾辰拿来威胁我的罪证。
“护不了自己珍视的东西,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我是不是很无用?”他声音很平淡,我脑子里却突然间嗡嗡两声,一片空白。
“什么?”
“素锦,若我从这里出去,你愿意跟我走吗?”他伸手为我捋顺额前的碎发,指尖被温柔倾注。
我注意到他藏在广袖里的右手似乎握着什么锋利的东西,滴答滴答流下血液。
他这是……想硬闯出去?
不能让他再冒这个险了,我太清楚这里跟地牢的区别,想要逃出去。难上加难,更何况带着我这种拖油瓶,就算他有再好的武功都是白搭。
“不,不行。”
他的动作微微一僵,眼中的光暗淡下去。“所以。就算他再决绝,你还是要留下?”
我试探性地握住他的右手,他向后瑟缩一下,怕利刃伤到我的手心。
“与他无关,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再受伤,我不能再失去了,你对我而言,很重要,你明白吗?”
他不动,也不说话,静静站着。
“求求你了,等我半个月。你,我,昕黎,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维持这个姿势很长很长时间,他叹了口气。“好。”
我松懈下来,得到他这个同意的字,几乎差点让我心脏停跳。
“姑娘,巡视房的人来了,您得赶紧走了。”外边响起一个守卫粗劣的声音,不耐烦地敲击着铁门。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要转身的瞬间,他突然在我额角的地方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所有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什么话也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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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留言,没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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