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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现在民乱,百姓们也没有比以前苦,因为已经不能更苦了,而民兵每到一个县,照例抢杀一番,目的很明显,然后逼迫更多的人造反,陕西民乱有着日益壮大的趋势,一个洪承畴是不行的。
崇祯有些慌了,他知道宁致远向陕西进军的事情,有些底气,但感觉这似乎还不够,几十万的反民,必须再调几个人来,回想起去年和后金在关内打仗的表现,他选定了一个人。
有一个大老粗,他叫曹文昭。
山西大同人,十年前跟着熊延弼去了辽东,九年前迎来了新上司孙承宗,六年前是袁崇焕的手下,去年又重新在孙承宗的手下,击退阿敏,收复关内四城。
现在,他来到了西北,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千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是明朝最精锐的军队,辽东近十万士兵中,只有万余的关宁铁骑,而袁崇焕被捕之后,跑了近一半,现在还剩六千,曹文昭带回来的,只是六分之一。
王嘉胤是他的目标,手下民众十余万,而精壮人口,也占了三万有余,盘踞在府谷一带。
在他看来,朝廷这次只是派了三千人来打他们,看来还真是放弃陕西了,这一波之后,自己就能在这安生下去了,他的要求并不高,抢了那么多的粮食财物,有命花就行,自己十倍的兵力,十打一个,怎么都是赢。
当即下令,整顿府谷,设六部,立宰相,大封官员,既然朝廷都认怂了,那他的想法就得硬气。
黑云压城,却始终不见下雨。
崇信只是一座城,城墙破败,神一魁占领之后杀了不少官员富户,这儿已经成了他们的天下,在得知宁夏的士兵出击之后,第一时间,他脑中闪过的是逃跑。
摇摇头,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自己属下没有拼命的精神,上次之后,他吸取了教训,所以将自己的属下分成了五大队,由他四个亲信和自己亲自指挥,还下了一个连带责任的命令,一人逃跑,全营受罚∫∽∫∽∫∽∫∽,来设法改变这个事实,而且惩罚还极重,若是现在就这么跑了,就是自己打脸,以后也不用再混下去了。
他怕吗?他很怕,但不能跑,至少,现在还不能跑。
道路两旁郁郁葱葱,时不时还盘旋着几只鸟儿,传来叫声,现在正是夏天,今日却显得分外清凉。
崇信城下八千士兵林立,崇信城上密密麻麻。
这一幕着实有些壮观,一座城之上,站着守城的几万士兵,而面对的,却是看似要攻城的八千人,神一魁他好像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但宁致远不这么认为,面前这是一座破城。
宁大官人有些错愕,面对这种情况,首先他觉得对方首领脑子是有病,这种做法显然是将自己的短处露了出来,而将自己一方的兵力的优势给掩盖起来,并且变成了麻烦。
对方四万人,还是五万人,这只是仅仅青壮而已,拖家带口十余万不在话下,而城墙破败,却不是着玩的。
放眼望去,几乎是半里或是一里便会有一道几人宽的缝隙,而且城墙不过两三人的高度,也是极容易上去的,只是会损失一定的士兵,更关键的是,城门也已经破损的十分严重,若是对方只有数千人还好,宁致远会坦然接受对方是个脑残的事实,只是对方领着的可是十数万
他瞧不起民兵是不错,历来纯粹的农民起义从来就没有成功过,只是,那只是普遍素质低的局限原因,而能成为他们这么多人的领袖,应该还是会有些水准的吧。
“城下官兵弟兄们,我们弟兄们都只是活不下去而已,你们不若就此撤退如何,我必有重谢。”城之上,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劝他们离开。
宁夏兵没有动静。
“步兵进城。”宁大官人思索了片刻,没有回答城墙上的话,下令着。
神一魁有些郁闷,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伤害就伤害,无所谓,自己也来伤害他们就是了。
数千的士兵架着攻城器械朝着城门冲去,而所谓的器械,只不过就是两尊木桩而已,用来敲破他们的城门。
见着这幅场景,城上的反贼开始发出阵阵的箭雨,零星的射中几个人,大部分都落了空或是被宁夏兵们阻挡住了,弓箭这种东西,在熟练的士兵手中,命中率尚且不过十之一二,在反民们手中更是低的离谱。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伤亡,在所难免。
士兵行在攻城的半路中,箭矢停了,天空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至于原因,宁大官人大概猜想,他们一定是简单的没有箭矢了。
这些反民只是占据了一座城,或许之前沿途也抢了几座,但弓箭这种东西,终究是消耗品,需要时常制作,而且朝纲,士兵们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有太多这些东西,反民自然也是不知道自己制作的,这也就是农民起义的局限性之一。
这在此时是一件好事,宁夏的士兵们很快就到了城门下,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这西北县的城门,时不时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石块。
这是一场很轻易的攻城战,或许算不得攻城,只是撞坏了一扇本来就残破的城门而已,这么做比直接登上这座矮的城墙还要容易,损失还要,除去被箭矢伤的,只有为数不多的被石块砸伤的士兵。
很快就能解决战斗了,然后自己要去宁夏卫看看,陆辉这么想着。
木桩还在撞击着城门,发出阵阵声响。
突然陆陆续续地,城墙破漏处走出许多的一些穿着百姓服饰的人,而且皆是一些青壮,手中拿着刀具,逐渐积少成多,已经有着将那六千士兵包围的趋势。
“哈哈,大人,这些反贼,反贼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们了吗,真是可笑。”陆辉语气中带着一股豪气,“我们固原不,宁夏的士兵怎么是他们这些反贼可以比拟的。”
这可是他们费尽心思训练多年才练出来的。
固原士兵们打过的仗不多,但是训练几乎都没有松懈过,而且都是一些从军多年的士兵,死一个便少一个,不再招收,都是绝对的精锐。
宁致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确实是这样,固原这万余军队,整个大明,除了辽东那些精锐,他也觉得没人比得上他们,包括自己的宁夏军,毕竟自己宁夏卫的军队训练时间还短。
而且这些反贼的做法实在是幼稚,仅仅包围,却是无用。
不知何时起,城墙上的反民数量开始减少,或是下了城墙,或是从漏缝中出城加入了围剿,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反民出城出的有些突然,但正如陆辉所,这些士兵反应都很迅速,一边调整这队形围成几个圈在应对着,而另一边撞击城门的节奏还没有停下来。
在他们心中,原先的周池一直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知道周总兵为他们的饷银做了许多的事,称得上大逆不道,以至于被杀了,他们更加不忿,都是为了他们,若是军中那些将军登高一呼,他们必定紧随其后,造他娘的反,绝不后退,但是没有。
那些千户将军表现的一直很淡然,甚至和这个新任巡抚关系还走得很近,这让他们不解,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那些杂想。
而这次出来,将军们和他们,是周总兵用自己的命向皇上换取了自己等人的大赦,若是不拼命立功,便对不起周总兵的死,便让人家周池用自己的命换了一堆废物。
他们愤怒。
这些话其实或许不怎么经得起推敲,但是底层士兵们都是单纯的,所以他们愤怒。
全大明的军队,之前只有固原和辽东能拿到军饷,宁致远上任后,现在是宁夏和辽东,他们觉得,自己不会比辽东的士兵差。
他们要战斗。杀。
杀反贼,来证明自己。
一时间,鲜血飞舞,惨叫连连。
这时城外反民三两万,士兵不过五六千。
但宁致远在马上看来,宁夏的士兵占着很大的优势,倒下的尸体大半都是那些反民的,形势似是一片大好。
城墙上,神一魁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震惊更是难以形容,上次他被李军一行一万多人追了几十天,对宁夏的士兵战斗力不了如指掌,却也知道个大概。
纪律分明,但是单兵能力并不见得比自己一方强多少,这就是之前的宁夏兵,而这次看着,以一敌二都是事,心头不禁开始下沉,但想着还好自己还有后手,才稍稍放下心来,走下了城墙。
轰的一声作响,士兵们和反民还在缠斗着,而城门此时被撞开了,陆辉面露喜色,觉得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
“弟兄们,给我冲。”宁致远下令道,然后一马当先冲上前去,练了那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感觉自己血液有些沸腾,身后的两千骑兵开始冲向那片战场,对民兵展开了狂暴的虐杀。
人头滑落,血溅三尺。
陆辉觉得宁大官人这个时机选的恰好,没有在反民一出城时就下令,现在城门大开,不早不晚,不禁对这个大人军事才能信服了一些,但没有感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只是一个千户就应该清楚的战场法则。
骑兵加入进来战斗,步兵的压力顿时锐减,一时间城外三万反贼哭叫声连连,顿时不少人心生退意。
进城的士兵们保持着齐头并进的姿态,而城门宽度可以容纳着仅二十余人同时前进,避免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危险,就如之前城墙那么多大大的缝宽,宁大官人也没有选择直接从缝隙中进城一样,因为只要贼兵放着些许兵力守在那儿,进来一个就会被砍死一个。
城中响起一片呻吟声和哭喊声。
士兵们进城的节奏慢了下来,而且还在隐隐后退。宁致远砍倒了自己近身的几个反贼,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但还是十分反感血液的肮脏气息。
士兵们的反应让他眉头皱的更深了。寻常时候他是一个和蔼的人,但在战场上,他也和蔼不起来。
听完士兵们的汇报始末时,已经入城的士兵已经完全退出来了,后面步步紧逼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
普通士兵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不是残酷到极的异族军队,队会下意识的退后,士兵们可以粗暴地欺压百姓,无情的掠夺百姓的财物,但他们不是畜生。
在周池的那种与世隔绝的做法下,这群士兵显然比普通士兵更加淳朴,所以此时显得手足无措。
看着这幅情景的宁致远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憔悴的已经直不起身子的老人,消瘦的可以看见骨痕的青年,还有面目已经呆滞的妇女,在缓缓地向前行进着,似乎在他们的意识里,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些什么。
他愤怒。
源源不断出来的还是百姓,城外的反民们眼神中却露出了一丝精光,迅速地向着城门处靠拢。
“弟兄们,给我杀。”宁致微红着眼眶道,自然不会让着那些反民那么容易就达到目的。
宁夏士兵们也愤怒。
骑兵们来回冲杀,步兵们一阵冲杀,宁致远自己也在来回冲杀着,后面的亲卫寸步不移地跟着,虽然自己大人的功夫自己等人可能已经不是对手了。
宁致远讨厌血的肮脏,但此时他身上沾满了血迹,可他神情扭曲依旧地在砍杀着,一把刀刃卷了,亲卫们立即给他换了另一把,动作从未停滞
死亡的情绪在蔓延着。
城内已经出来了万余的百姓,而城内的反民也零星夹杂在其中,天空依旧在阴沉着。
宁致远有些倦了,转头不经意看了那些百姓一眼,却正好看到一个宁夏士兵的死状,让他瞪圆了双眼,感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蔓延。
熙熙攘攘从那些被赶出来的羸弱百姓人群中,冲出一个提着刀的反民将自己一方的士兵刺死,他看到的那个士兵就是那么死的,宁大官人觉得他自己需要做一种抉择。
天空中此时还在飘荡着乌云,这个选择让宁致远心里在内疚,他紧紧的咬着牙关,看着面前时不时倒下一个穿着兵甲的士兵。
但战场上,他首先是这些人的将军。
这些百姓,却是和他一关系都没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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