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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杨为陈诺设的宴席一直到黑方散,那些参加宴席的文武,大概都是醉倒一大片,有些都悄悄退了出去。就算没有醉的,应该也迷糊得差不多了,不是狂吼就是乱叫,有的甚至借着醉酒耍起了酒疯,拍案骂詈,抓起盆中吃剩的残羹乱掷乱扔,全没了体统。
平时那些有怨隙者,干脆卖疯到底,拔出刀来,跟对方大呼小叫着比划了起来。虽一时没有动手,却是声音越嚷越大了,干脆比起了嗓门。
那坐在上面的张杨到底有些酒量,脑袋还算清醒,看着部下们闹了起来,随口骂了两句,倒是并不放在心上,时不时的还要劝上陈诺两盏酒,怕陈诺没有喝好。陈诺瞥眼看张杨如此坦然,也就陪着笑脸,跟他一盏盏把将了下去。而站在陈诺身后的典韦,则是时不时的撑目而视,虎视眈眈的冷眼瞧着这些醉汉。
“嗖!”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突然甩出了一只鸭腿,径直朝着陈诺飞了过来。陈诺时刚刚捧起酒盏,突然就感到不对劲,赶紧身子一歪,向旁边让开。倒是典韦眼疾手快,鸭腿未至,闷哼一声,手一挥,已将其抓在了手心。
典韦先前还不知是何凶器,方才撑开一对牛眼愤怒的瞧视着,及至发现是一只鸭腿,眼睛里霎时间就喷火了。可恶!这是谁,是谁!他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眼,那些人虽未注意,但片刻间就被典韦愤怒的气场给吸引了过去。这些本来醉酒者,皆都清醒了过来,被典韦虎视眈眈的瞧在眼里,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一个个已吓得噤若寒蝉了。
典韦身量不小,且躯体粗壮,如铁塔一般的人物。他不怒时本来就显得很是丑恶了,及至他发气怒来,双眼瞪起如喷火,谁人不怕?
倒是对面一人突然哈哈一笑,醉眼相睨,看了典韦良久,这才发现不对劲。咦了一声,方才知道是鸭腿失了准头,扔错人了,赶紧连呼:“错了错了!”
典韦鼻子一哼,哪里跟他理论这些,啪的将手中鸭腿往那人脑门上一砸。典韦准头十足,那人啊哟一声,当即抚着头额大叫了一声。声未歇,典韦猛虎一般身姿已然飘然而至,一只手揪住他衣襟,一只手则按在他面门上使劲按捺着。那人害怕得大叫起来,顷刻只觉脸上滑腻腻的,很是恶心,就知道是被他满手的咸鸭腿的油渍给涂污的。
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要辩论,或者求饶,不想双眼被盐咸得止不住热泪盈眶,哗哗的直流。想这位平生征战沙场的将军今日出了这般丑态,实在是奇耻大辱啊。想要对那些看到的兄弟说声俺没哭,可惜眼睛就是不给争气,巴拉巴拉的直流泪。
贼厮还敢哭!典韦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闷哼一声,又即操起一只巴掌大手,哐哐的接连在他脸盆上甩了两个巴子。直打得那人满嘴吐血,门牙也给打下了两颗。
典韦本来对于进入野王城一直担着心,就害怕这些人心怀不轨,对他主公不利,故而神经一直紧绷着。为此,他酒也不敢喝,饭也不敢多吃,甚至连双眼也不敢轻易丢开。现在倒好,他们竟然敢以‘飞腿’来袭,分明是蔑视他家主公。典韦神经本来就紧张,这时更加认定此人心怀叵测,是要害他家主公的,所以有必要先发制人。
既然都动手了,就不怕将对手打残。典韦甩了那人两巴掌,又操起拳头,还想要那人尝尝拳头的厉害。但幸好被陈诺及时制止住,这才没有将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旁边那些半醉半醒的将领一见,也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家伙打起人来简直是要人老命啊!那些不忿的,当即是啪啪的推案站起,欲要刀兵相见了。这些人虽然一时不敢上前,好歹有旁人壮胆,也好远远骂战。再加上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门外护卫的注意,很快就聚拢了一批士卒,只是将军张杨一时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好随便闯入。
眼看局面被搅得一团糟,陈诺是苦哉了!心知怪不得典韦,典韦就是这脾气,更何况,他是为自己才出的手。但若是因为这事跟张杨闹翻了,那对他此来宛洛的布局就完全打乱了,而这关键的一步是决不能有问题的。再说,他此次入城才带了十几个人,在张杨地盘上闹僵,这不是自找苦吃吗?若闹大了,轻易还出得了城?
陈诺眉头一皱,看来此事只得从权处理了。赶紧是对着典韦呵斥一通,说他不该如此鲁莽行事,又要将典韦交给张杨处置,任由张杨是剐是杀。张杨的那帮部下起先还想借口刁难陈诺一番,但看陈诺如此讨饶,好话说尽,又且对于典韦丝毫没有回护之意,倒是堵得那些人没有二话了,只能是静观着张杨,看他们的将军怎么处理。
张杨则不然,他心里本来就对典韦颇为看得起,惜他是一条好汉,当然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罪责于他。更何况,他既然有心要结交陈诺,想要利用他的势力来摆脱目前的困境,也自然不会愚蠢到急着跟陈诺翻脸。只他平时御下无术,虽然贵为将军之尊,他的这些部下有时对他却是颇为不理睬的,甚至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他威信不足,自然是人微言轻,在此之时说的话也没几个听得进去。张杨一看,头皮发麻了,他连连跺脚,爬起身来,只好下去一个个的解劝起来,且是温言软语以待。
若非是陈诺亲眼所见,也不会想到,张杨竟然是如此软弱之人。再看他的那帮部下,先前还是慑于典韦的余威,一时是呆愣在旁,准备是袖手旁观,以待其变。只是眼看他们的将军张杨走了下来,那一个个立即是嚣张起来,好像是有多大委屈不伸,多么不忿的事情赶上,相继是拎着刀子,更是一个个吹起胡须瞪起眼睛,趁机骂了起来,又像是哭诉一般。
当然,那些开骂的将军们,在被典韦突然回视瞪了一眼后,也立即是气短了,支吾了两句,赶紧吞声。但要是被典韦横了一眼就不说话了,似乎太怂了点,于是胆怯者立即转过身来,扯起旁边同僚骂了起来。
“哇哇,你骂俺作甚?”
于是那些莫名其妙被骂的便立即回骂了过去,矛盾转移,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张杨看见,连连跺脚,这是怎么回事啊,没劝好还引得自己人打了起来,说出去成何体统。张杨咆哮着,但好像没有人听,仍是一个个故我的骂詈着,完全不把张杨这个太守放在眼里。
陈诺看到此,不禁摇了摇头,如此无能之人,也不知是怎么在河内立足的!想若非张杨往日积攒的一些声望,加上太守的身份,只怕这些人早翻了天了。不过,这只是他温和的一面,御下无方罢了,但是他能打仗,却是不争的事实。要知道,在张杨就任河内太守之前,此一带山区多为黑山和白波这两伙匪徒横行无忌,若张杨没些手腕,焉能在此立足?可见还是不能轻易小瞧了他。
且不管张杨与部下相处之道如何的软弱,但此时既然他陈诺在,那就决不能让这些人闹僵起来坏了他的大事,看来有必要是插上一手了。
陈诺想到这里,将那忙得团团转的张杨拉到一边,附耳跟他说了两句。那张杨一听,抬起头来看了旁边立着的典韦一眼,脸上不免露出狐疑之色,但看陈诺对他点头,他也只好听从了,袖子一甩,跺脚到一边去,也不理这些人了。
这些人先还吵吵闹闹得十分卖劲,可突然没有了劝架的,再吵下去似乎忒没有意思了点。转眼去看,平时那个和事老张杨,此刻已经转而归于席面了,就连客人陈诺也跟着回去了。
倒是那个典韦,抚着腰刀,虎视眈眈的瞪视着他们,且对着他们一步步紧逼了过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些人赶紧闭了口,脸色颜色变得刷的难看了。
这些人不安,那个转身重回席面的张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谓是衷心惴惴。要知道,这一手他一前可从不敢用啊,就害怕那些将军因此而不能为其所用了。如今日这般,虽然是提起了勇气,但坐在席面上却是两股颤栗,额头冒汗,只怕要是哪个不小心喊了一声,他就要跌下席面,再去赔礼道歉了。
可奇怪,那些吵闹的部下,在看到张杨走后,突然面对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瞪视气蔫了,吵闹的声音顷刻被压了下去,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那些精明点的,则趁机告退,赶紧遛了出去。而那些尚在支撑的,又被典韦鼻子一哼,如雷击耳,吓得两腿一抖,酒醒了。抹了一把汗,赶紧走人。
陈诺也没想到典韦之威若斯,轻轻叹了一声。那张杨也是抹了一把汗,不相信他的这般闹事撒泼的部下就这么轻易的散了去,正要起身,只见门外一人高喊一声不好了,未及相询,已是将他吓得身子一抖,气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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