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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长身入帐,径直拜见陈诺。
陈诺举眼看他气色,便是有点不对劲了,他将手一挥,说道:“长秋免礼。长秋此来,看来是临菑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徐荣一点头,一拱手:“将军自挥兵昌国后,将善后的事宜交于末将等,末将幸不辱命,已与孔文举完成交接,他先下已退兵回了都昌。临菑那边的事情既已交接完成,末将便也回来了,特向将军复命。”
“善!”
陈诺一颔首,一举目,道:“长秋,我看你来回奔波也一定辛苦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不如你且先退下去休息吧。”“这……”徐荣微一迟疑,脸上更显焦躁之色。陈诺呵呵一笑,问道:“怎么,长秋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
徐荣想了想,一咬牙,拱手道:“将军!听说吕布那厮来了将军帐下,不知可有此事?”陈诺一笑,点头道:“是有这事,怎么,长秋你不会还想着要与李肃李都尉报仇吧?”徐荣脸上肌肉一扯,没有直接回答陈诺,只是说道:“将军,我与李都尉以前关系虽浅,然则毕竟与他一道同赴关中,如今李都尉被吕布那厮所杀,末将……”
“长秋!”陈诺一声断喝,立即打断了徐荣的话。
徐荣身子一凛,不敢说下去了。
陈诺将眼扫向他,说道:“长秋,你莫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了?”“不……不敢!”徐荣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不敢或忘!末将姓……陈,名荣,乃将军昔日所赐新名。”陈诺愠怒道:“既然如此,那李肃与你何干,昔日关中之事又与你何干?你急着这些干什么?”徐荣微微一愣,随即道:“是,将军教训得是,然则……”
“然则!”
陈诺又即打断他的话:“然则……如今以你的本事,你记恨于吕布,又能如何?你能打败他?便是打败了他,那便怎样?是不是让天下人,让袁本初知道本将军帐下还有一个董贼的附逆?天下人姑且不论,怎奈袁本初何?袁本初叔父袁隗昔日为董贼所杀,他对于董贼余孽那是痛恨有余,到时让他知道了此事,对我如何看待是另外一回事情,他岂能轻饶过你?如此,将陷本将军于两难境地,你……何忍?!”
“这……”
徐荣眼睛一转,也立即明白了过来,赶紧是一拜伏,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末将陈荣之错!将军请放心,从此世上再无徐荣此人,对于吕布,对于昔日关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与末将无关。陈荣罪过,望将军责罚!”陈诺已经将身起来,伸手托住徐荣双臂,摇头说道:“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于李都尉之死我也甚觉可惜。然则,在此微妙之时,实不应该再提此事,唯有努力将此事忘了,将自身融入新的角色之中,方才再立一番功绩。至于长秋所恨,我相信总有一日长秋终能得偿所愿,出今日这口恶气。”
徐荣……哦不,陈荣听来,将身一正,拱手再拜:“将军所言极是,是末将糊涂了。将军请放心,末将今后就算见着吕布,也必远避之,不给将军你惹事。”陈诺安抚了他两句,陈荣也就将身告辞了。看着陈荣出帐,陈诺方才长吁一口气,想到吕布久留帐下终是不妥,最好能将他早日打发到袁绍那里去。思及此,陈诺豁然一转身,回到帅案前,股枕脚踝,跪坐在蒲席上,铺开了一方白色锦帛。手研墨,划墨为汁,举起笔,填好墨水,思索片刻,即下笔如飞,将心里打好的腹稿,一字字写在了眼前的这方锦帛上。
从第一字起,到最后一笔落,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将毛笔搁置下来。仔细读了一遍,不无潦误之处,方才满意的一点头,正要举帛将上面的墨汁吹干,耳边忽然一动,扫眼向身后,立即看到一人。
“雪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雪眼睛刚才一直盯着陈诺案上所书的锦帛在看,等到陈诺反应过来时,她其实也已将上面的内容都看在了眼里。听陈诺问话,她眼睛一转,没有直接回答他,方才凝眉看了陈诺,不解的问道:“大哥哥,你这是准备写给袁本初的举荐书?”陈诺一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对呀,刚刚完成。雪儿你醒来正好,你可以帮我看看,看是否有待完善的地方?”
赵雪一摇首,说道:“雪儿刚才已经看过了……大哥哥,不是雪儿说,以你这样的写法,若让吕奉先交到袁本初手上,袁本初看后不怒也罢了,又岂能理会吕奉先?记得大哥哥你先前说过,你帮助吕奉先,将他推荐给袁本初,那是因为帮他的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可如今……如今照这样写法,袁本初会接纳吕奉先才怪呢。难道说,大哥哥你原也没有要举荐他过去的意思?”
陈诺一笑,说道:“雪儿你这就不懂了吧?雪儿你且想想,我本为袁本初所忌,若还不识趣保荐他人,袁本初就算一时接纳,那将来呢?将来要是此人犯事,袁本初若拿此事刁难于我,雪儿你说该怎么办?再者,以吕奉先的个性,他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又岂能久屈于袁本初帐下,迟早是要分道扬镳。”赵雪听来,立即说道:“大哥哥既然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局面,那大哥哥你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此人?”
陈诺一笑,指着锦帛上所书:“雪儿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让吕奉先带上这一封书去见袁本初,就是要袁本初不要接纳吕奉先啊。雪儿,没有了吗?”不说明白,赵雪是更加糊涂了。陈诺呵呵一笑,说道:“雪儿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想想,袁本初他是什么个性,我若直接写些好话将吕奉先举荐给他,他会甘心接受吗?”
赵雪听陈诺一说,眼睛立即一亮,看了陈诺一眼,恍然明白了过来:“啊,雪儿知道啦,袁本初好猜疑,若是大哥哥你直接写好话举荐吕奉先到他那里,不但难以成事,只怕还要对大哥哥你更加的忌惮。如今大哥哥在书信里道尽吕奉先污秽之词,只怕袁本初看到反要逆大哥哥你的意思,故意接纳吕奉先。如此一来,就算将来吕奉先犯事了,也自然跟大哥哥你无关了。就算袁本初要责难大哥哥你,大哥哥你自可指着那封书信说,‘袁公再看信上言,我早已说过吕奉先不堪重用,而袁公你执意如此,能怪我何’?哈哈,到时他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嘎嘎,大哥哥你好聪明!”
陈诺别了他一眼,对于她学袁绍口气说出的那句话,也是忍俊不禁,笑着拉她坐下,道:“雪儿真聪明,孺子可教也!”
赵雪在陈诺怀里蹭了两下,起身道:“大哥哥,我离本帐太久啦,该回去啦,再要不回只怕青衣妹妹就要找过来了。”听到‘青衣’,陈诺将手一放,点头说道:“那雪儿你且告退吧!”
第二天,中午宴席过后,陈诺便将昨日写好的一封书交给了吕布:“可持此书去见袁本初,袁本初看在我薄面之上,当会接纳温侯。”
之前因此有天王寨一事,吕布便道陈诺就算气量再大,在此事上也必要刁难他两下,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两天功夫,陈诺就将举荐书交到了他的手里,这对于吕布来说还有点不敢相信。不过,眼看着陈诺使人递交过来的书信,他扫视一眼后,也立即知道非假,当下心中大定。他这里也不想多呆,宴后便即向陈诺辞行。陈诺挽留了他两句,眼看他执意要走,也就不好多做挽留,亲自送出帐。
“将军请回,不必再送了!”
听吕布如此一说,陈诺一点头,也就与吕布作别,吕布自带着百数骑人马缓缓走向辕门。
“本以为陈将军在宴席上特意提起天王寨一事,是必要故意刁难于温侯一番,就算他最后答应了温侯,也必牵延时日,不到最后绝不轻易松口。可如今……没想到陈将军倒是磊落之人,公私分明,这么快就有了下文,是我等误会于他了。”
将军成廉一席话说出,吕布旁边诸将皆是点头,便是吕布其人,亦是长叹一声:“说来,本侯将那两方印信拿出来,听他提起天王寨,提起张白骑来,本侯心里就凉了一大截。本侯还道这下糟糕了,若是他果真与我计较起来,便是昔日的那点恩情,只怕他也未必看在眼里。想来他若是执意不肯代本侯一言,本侯亦是无可奈何于他。当时本侯将印信交于他,就是想要赌上一赌,看他陈然之最后是肯接还是不肯接。说来当时悬得很,好在他还算是顾念昔日一点恩情,并没有将天王寨一事牵扯进去,不然认真计较起来,我是说他不过的。好在,现在举荐函在手,拿它去见了袁本初,想来袁本初当不会如他家兄弟袁公路那般糊涂,在此事上刁难于本侯。”
诸将皆是一点头。
这时,侯成惊咦一声,指着远处一人,与吕布说道:“温侯,你快看那人……”不但是吕布,就连其他将士,皆到将眼睛别过过去。远处,有一将带着两三个士兵,正向一处帐篷走去。吕布看到,心中一动,这人的身影……他看向侯成,侯成一咬牙,说道:“温侯,那人不是徐荣么?”便是旁人还没有猜出的,此时也是一口咬定:“不错!温侯,那是徐荣!”
部将郝萌皱眉道:“徐荣在陕县西凉人马大乱之时,便失去了踪迹,传言道他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如何,如何他如今会在陈将军帐下?这……难道是我等看错了吗?”想到徐荣乃董贼旧党,虽然已经得到朝廷的赦免,然他所附之董卓毕竟是杀害袁绍叔父袁隗的凶手,袁绍对这些人当是切齿之恨,陈诺不可能不知道,而陈诺将之收入帐下……这,这问题大了呀。
各人心中在这一刻如明灯似的,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便是吕布,他此时眼睛一转,摸了摸怀里的书信,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徐荣,一个点子冒了出来:“以前虽然也听说了袁绍与陈诺不和的事实,可毕竟耳听为虚,又在此事上不能不依赖于他,这才迫不得已有求于他。可如今看来,他陈诺胆敢收留董贼余孽,足见袁绍与他早已离心,看来陈诺这封书信也未必能打动袁绍。若是袁绍不能接纳,我也只好另谋出路了。而这条出路,当非‘徐荣’莫属!”
想到在陈诺书信不管用的情况下,若将徐荣在陈诺帐下的秘密告诉了袁绍,袁绍必当感念于他,也必能将他收容。吕布仔细想来,便道此是双保之计,实乃大妙,不觉傲然而笑。这时,他眼睛扫向远去的徐荣,听到徐荣进帐时那一刻亲卫对他的称呼,便是眉头不觉一皱。
“尔等……可听清楚了刚才那些人对此人的称呼?”
“是……他们好像称他是,是陈……陈将军!”
听到部下也这么说,吕布眉头一皱是,说道:“莫非……是我等眼花了?”此事实在不好说,毕竟,在陈诺帐下诸将铠甲都是统一的,看到的背影除了高矮胖瘦,大致也是一样,轻易无法辨别。更何况,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背影,且还离了些距离,刚才若不是那些将士称呼那人时声音高亢,只怕他们也未必听得清楚。诸将此时也是不敢肯定的摇了摇头:“怕是……怕是我等眼花了吧?想来陈然之他就算再胆大,也断然不敢留董卓余孽在帐……”
听部下们如此坚定的一说,吕布倒是颇觉失望:“罢了!且不去理会此事,尔等随本侯速速赶往渤海去见袁本初!”
诸将也只好将此事抛诸于脑后,拱手道:“愿随温侯同往!”
早在吕布辗转到齐国来找陈诺时,其实此间的消息也已经报到了袁绍的耳朵里。
“竟有此事?”袁绍听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看了逢纪一眼。
逢纪一捋须,一点头。
袁绍眼睛一转,鼻子一哼,哼然道:“吕布小儿,前时投我弟袁术那厮,他没得到我弟接纳,这才想到要来投靠本将军,是其可恶之一也;如今既折道而来,不直接来找本将军,却绕道先去了陈然之那里,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以为本将军会因为他在陈然之手上求得只言片语,本将军便要接纳于他?是其可恶二也;三者,此獠虽然诛杀董贼,然其昔日助纣为虐,朝廷可饶,本将军不可恕也!吾必不纳于他,让他白白奔波一场,好叫他知道本将军绝不是善予之辈!”
逢纪听来,只是默然的点着头:“袁公所言极是。然则,吕奉先其人虽则可恶,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记得当初在虎牢关之下,吕奉先一人足可抵百人千人,其之勇猛袁公当不会不知。眼下袁公与公孙瓒僵持于渤海半年之久,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谁也压制不倒对方,也正是急需借用外力之助时。袁公既然不放心陈然之,不愿意将他调回渤海,何不借用吕奉先之力,与贼人一战呢?”
袁绍听来,眼睛一亮。然而,思之再三,他一摇头,说道:“吕布其人反复无常,已是我之所忌,若他一人来,我可能还要思谋一番,最终或许是准其加入。然而,我若一想起此子是陈然之所荐,我便是浑身不舒服。哼,吕布不为我纳,怪也只能怪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谁叫他要转道找什么陈然之!”
“……”
逢纪默然的看了袁绍一眼,心里道:“陈然之自淳于仲简被杀之后,便是一路风生水起,不月余功夫就将青州扫荡一空,眼下陶恭祖与刘玄德回了徐州,而偌大的青州,除了孔北海之外,就只剩了田楷据守昌国。其之势,有如疾风扫落叶,迅猛无匹。而相对于眼下渤海僵持的局势,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袁公愈发的忌惮起陈然之来。想来陈然之举荐来的人,他焉能不忌?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逢纪这么一想,立即顺着袁绍的心思,随便说了两句,无非是大拍袁绍马屁,说得袁绍本来尚有点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然而,也就在这时,帐外一士兵进帐,向袁绍拱手说道:“袁将军,帐外有吕布吕温侯领着一路人马求见,不知将军见与不见,作何安排?”
“吕布?”
袁绍与逢纪对了一眼,随即一声轻笑:“说吕布,吕布到。哼,怎么安排?先给我晾他两天,再做处理。”逢纪听他一说,说道:“不可!若袁公不想用他,可直接打发他走,免得无故树一大敌;若欲用他,请安排帐下一见。”袁绍捋须,点头:“元图所言在理,可着吕布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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