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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于毒与于夫罗商议将黄裳当做西施送给陈诺之时,黄裳一路出了营帐,信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
“我怎么会来了这里?”
黄裳猛然一抬头,看见左近山色不错,不觉沉醉其中,呆呆的看了两眼:“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到底这种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有,她一时又说不出来。只知道,确实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前世在这里留恋过,只不过这一世却迷茫在红尘之中。如果是往日的她,断没有如今看起来这么的多愁善感,更何遑去考虑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了。倒是因为信步到了这里,被此处的山色所吸引住,茫茫然,忘记了回去的路,一路信步上了山。
山路旁,出现了一座破茅草屋。山体高峻,茅草屋在其下,却是如此的矮小,显得孤零零,在风中瑟缩。
“这里……”
“这里是哪里?我以前来过吗?”一个念头,钻进黄裳脑袋里,挥之不去。她记不清大概,只记得好像梦中曾来过,多的,实在记不得了。在迷茫无神之中,她腰挎着一把剑,走到了破茅草屋前。
抬头,看见了一方匾额。黑漆斑驳的一块木板上,上书一个大大的隶体字……
驿!
这是一个陈旧的驿站。
“驿?”当黄裳举眼再望时,看着匾额上那个破落的‘驿’,不知为何,如有一股熟悉而悲怆的感觉猛的袭来,往她胸口不可遏制的钻去,遂使得她在秋风之中,不禁的打了个深深的寒噤。眼角,立即有了湿润之感。伸手去摸,一颗滚烫的泪水顺着她食指指间滑落了下来。她一张冷峻的面孔,在这一刻稍稍动容,变得,有了悲戚之色。
秋风,吹散她鬓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在这一刻,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空洞的是木门。木门已经破落,此时好像就连最后一口气也支撑不住,被一口风吹到,哗啦一声轰然推开。黄裳没有犹豫,举起步子,望着屋里就走。
此时虽是正午,然阳光早被山壁所遮盖,屋内的视线并不亮堂。好在,黄裳进入屋内的那一刻,在原地呆了片刻,很快也就熟悉了里面的光线。屋里,除了一榻一案一席,什么也没有。榻上除了一堆草,找不到一丝棉絮;木案已断,上面放着一个破瓮,瓮内还有一些残剩的水渍;席……从中破了个大洞,人坐上去应该跟直接坐着地上没有区别。屋角,好像还有一个木柜,可惜早已经塌成了残朽的木板,再也找不出往日的痕迹。
屋内的霉味,冲刺着鼻翼。
黄裳,当她的眼睛缓缓的移到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上时,心里却如煮沸了的水,翻转滚烫。滚烫的还有她的眼泪。莫名的眼泪,不知为何而流。她伸手去擦拭,就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呆愣愣的在原地,脑子如旋转的木马,某些断裂的画面,不断汹涌袭来。这些画面,她甚至可以确定,她以前从未经历过,但却又是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不敢完全否定。
“在这个世上,我的亲人除了师父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头……老头,他真的只是一个老头么?他……他是谁?”
屋旁边还有一扇小门,门户推开,这才发现屋后还有一方小天地。有荒废的土地,还有一座较小的茅草屋。这个茅草屋,好像是关押牲口的。看到眼前的马槽,一股窒息之感,强烈的冲击着她,使得她脑子再次出现了晕眩之感。太过熟悉,不敢忘记,哪怕是前世,也要寻找到那种熟悉之感。
“前世?”黄裳怔怔不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种熟悉的感觉嫁接到前世去。是今生无法理解的,所以只能统统归于前世么?或许,应该只能是这种解释吧。她呆看了马槽片刻,摸着柱上那根断裂的马缰,许久才将之恋恋不舍的放下。放下后,她转过身,就要离去。然而,她的敏锐,让她刚刚有了这个想法,耳朵突然一动,立即调转身来,喝问:“什么人?”
风声,卷起茅屋上的草。
难道是错觉?她眼睛一个逡巡,本能使得她提高了警惕。也就在这时,一声霍拉声响,从屋内传到了她的耳里。黄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箭步,推开木门,长身而入。眼见一条黑影眼看着就要窜出门户,但被她身形一动,伸手将之擒来。
“你是什么人?”
擒拿到那人的片刻,使得她的神色再次回到了冷峻之中。然而,这声冷峻的喝问下去,被她擒到的那人,却是转过脸来,对着她傻乎乎的一笑,跟着她学道:“你是什么人?”一张脸,一如他一身的黑衣,黑如锅铁,大概也只有他说话时,稍稍露出了一口白牙。他整个人囚在黑袍之中,头发蓬松散乱,显得褴褛至极。
“找死!”黄裳当然不乐意他人鹦鹉学舌,端起一只脚,猛的将他踹趴在地。那人好像没有气性,被她踹到地上,也不起来,反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就像极了三岁的小孩儿,需要大人的呵护。黄裳本要拔剑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住。她将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他片刻,见他也不还手,也不起来,只顾一个劲的哭着,有点傻愣了。
先是作壁上观,也不说话,等到他一个劲只顾不停的哭,好像再也没有了下文,她也是傻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妹妹,妹妹……”
“嗯?”黄裳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耳仔细听了两声,这才听出他叫唤的确实是妹妹不假。且到最后,他的那声妹妹,变成了无限的歉意:“都是哥哥小苏苏不好,是哥哥小苏苏丢了妹妹……”
“哥哥就哥哥,什么哥哥小苏苏的,乱七八糟的。”黄裳眉头紧蹙着,听他乱嚷嚷,差点没笑出来。本来气他胡言乱语,不予理会,但看他在地上那副落拓的神情,母性的温柔使得她心有不忍。她退后一步,向他说道:“好了,你也不用这样,我不杀你就是了,你起来!”然而,地上那人除了哭嚷,对于她的话根本不予理睬,仍是做着他的事情。不过,在看到黄裳闪退一步后,他嗓子里喊着的妹妹嘎然而至,同时手抓着喉咙,不停叫嚷着:“渴……渴……”这么叫了两声后,眼睛恍然间看到了屋里的一方断案,不做片刻的犹豫,立即是将身一滚,滚爬到了断案边。伸出手来,直接将案上的一个破瓮抓在手里,身子跟着抱瓮坐起。
黄裳默然的看着他的举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也并没有出来阻止。本以为他是渴了,要喝水了,不想他抱着破瓮,傻乎乎的对着她一笑,又即看了一眼门外。毫不逗留,回头朝着破瓮内看了两眼,并没有立即做出喝水的动作。他此时右手轻轻举起,五指攥握在手心,中指骨节耸起,对着破瓮瓮壁,轻轻一击。
“咚!”很普通的一声响,听在那人耳里却有如天籁之音。他一击后,又即傻乎乎的抬头看向黄裳,好像是要从她眼睛里寻找到赞同之色。然而,黄裳身子不动,眼睛里波澜不起。那人也并没有气馁,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着门外空间傻呵呵一笑。同时,他的中指蜷曲的骨节收回,变做无名指上抬,大拇指翘边,向着瓮壁上轻轻一击。
“咚~咚!”看起来只是一击,然而听来的分明是有两声响。但不仔细听,跟一声没有什么区别。听着这平平淡淡的击节之声,黄裳也已经失去了耐心:“我该回去了!”想到此去黎阳多日未见师父,在向于毒禀告了事情后也早该回去直接向师父回禀的,只是不知自己如何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里。黄裳想到这里,再也不犹豫,就要举步向外。
然而,她刚刚要走,门外却走进来一个一身笼罩在灰色袍服之下的老年人。
对于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师……”看到他一张冷峻的面庞,黄裳整个人浑身一震,将身连连倒退。她话出一半,却见那老者立马对着她一摇头,示意她不需做声,只需静听屋内的击瓮之声即可。
“咚,咚咚,咚……”一声声,如仙乐一般,使得这个老者听来受用无穷,闭目摇头。站在一旁的黄裳可听不出个中的玄妙,但又不好打搅老者,退到一旁,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一声不做。屋内,就只剩下一声声的击瓮之声了。而那个击瓮之人,并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多了一人而显得任何的惶恐,仍是敲击不歇。
一声‘咚’罢,老者睁开眼来,轻轻走到那人身边,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可有去处?若无,可否从此跟随于我?”
“嘻嘻,哈哈。”那人放开破瓮,抓着老者腰边一方鼙鼓,就要夺来玩耍。
“放肆!”黄裳看见,柳眉竖起,就要上前扯开他,却被老者将她叫开:“不妨!”转过头来,将腰间鼙鼓解开,拿在手里,问他:“你喜欢吗?”见他点头,他呵呵一笑:“喜欢我就送给你!”看鼙鼓在他手里敲击有声,老者嘿然一笑:“此物最是适合你,不是吗?”仿佛是在问他,又仿佛是在自问,反正那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解释。
“师父,这是……”黄裳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
老者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说话,你再听。”一方鼙鼓在那人手里,击打出颇有节奏的音节,老者听来,享用不尽。就是此时的黄裳听到,也是不觉眼前一亮。一通鼓罢,黄裳憋不住,立即说道:“师父,他刚才那鼓声……”
“不错!”
老者立即点头,说道:“你是要说,这鼓声你很熟悉是吗?是了,这正是为师曾使过的蛊母音攻之术,只可惜你,未能得其要领,始终无法领会其之精华,故而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为师真传。可你看他,分明与我有缘,看来我是不得不将他收入门中了。”
黄裳听来,颇有惭愧之色,不过听他要收他入门,不觉一愣,立即说道:“可是他……”
话没有说出,被老者截断:“你是说他这人很不正常,是吗?这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他这方面的造诣,至于他的人……不记得一些事情,糊里糊涂些反而更好。”他没有多说,将身低下,与那人说道,“你不告诉我姓名,那我叫你……黑袍就是了。正好,你这师姐叫黄裳,与你名字也是挺押韵的。黑袍,我再问你,你可有去处?你不回答,就表示没有了?那好,你既然没有去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可好?还是不回答吗,那我就当你是默认好了。既如此,那你从此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黑袍的手掌。
黑袍,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老者,见老者笑,他也笑了。老者拉他,他并没有拒绝,本能的站了起来,跟着他走。老者看见,啊哈哈一笑,对着黄裳说道:“看来裳儿你从今以后要多一个师弟了。”不等黄裳回答,抓起黑袍抢身就出了门户。黄裳微微一愣,也没有说其他,赶紧跟了出去。可老者这次走得颇急,一个瞬息已走出了数丈之远。
黄裳不敢逗留,赶紧扯步急追,几个箭步才能勉强追上老者。老者身子猛然一顿,一个回头,问她:“你跟着我干什么?”黄裳一愣,心里怪道,我不跟你还能跟谁?话未出,老者随即吩咐道:“对了,先前于大帅已经差人过来找过为师了,为师这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不用歉疚,我想告诉你,于大帅有事要找你商议,你这便去吧,就算他支使你出外远干,你也不必再来回禀为师了。就这样……”
老者说着,抓起黑袍,望前就走。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黄裳微微一愣,一股落没的神情席卷她的整张脸。
“师父是不是有了这个师弟,他就不再要裳儿了?”
黄裳怔怔风中,心里的酸楚无法倾吐。但这些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念头,在想到师父的交代之语后,不敢耽误,身子一动,循着于毒营帐的方向,疾步赶去。
……
……
徐州,开阳城。
城内是被困的臧霸一部人马,城外则是陶谦和刘备的联军。联军有数万之众,将开阳城团团围住。围打了半月之久了,开阳城仍是未破。刚才的一轮攻击,同样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死亡,日渐惨重。
“刘……刘府君,我看今日要不就这样吧?”
陶谦实在是太心疼了,死的花花的人,多数可是他手中的精锐丹阳兵啊。这支兵马精壮,可说是他的王牌之师,人数本来不多,招募训练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看一战下来又是死了那么一大截,焉会不肉痛?然而,负责督战的刘备,他在听到陶谦的话后,反是神情激昂,与他争辩起来。
只听刘备慷慨陈词:“陶使君,非是我刘备不仁,不懂爱惜这些人马,不知伤亡之惨重。实在是开阳一日不拔,如鲠在喉,我等便无一日之安宁。再者,在临走前我刘备可是答应田刺史他一旦回到徐州,等一切安定后便要立马向他增援,协助他共同对付陈诺的。可如今,就算是我们想要增援青州,奈何开阳一日不拔,我等一日也就要被他牵制在东海一线,再也不能轻易踏出琅琊半步。何则?我等一动,则身后有臧霸在开阳为我等之后患,是以不能轻举妄动。但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陶使君你也是知道的,我等走后不久,陈诺一部联合北海孔融,顷刻颠覆青州,将田刺史围困在昌国一城,情势已是危如累卵。就算是我这里等得,他那里岂能再等?若在我等援助青州之前,而昌国被陈诺攻破,田刺史败亡,则我刘备岂不是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叫我刘备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人,面对陶使君?”
陶谦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来他如此一番长篇陈词,不觉汗颜。
他赶紧伸袖揩拭额上的虚汗,一面跟刘备说道:“使君果然是信义之人,我不如也。”退居他身后,不敢再多插嘴一句。刘备也没空理他,眼看前方失利,立即上前督战。
刘备一动,陶谦身后,部将曹豹一声冷笑,钻出来向陶谦说道:“刘府君他只不过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手上不出一兵一卒,用的都是我徐州的兵马,死伤不关他事,他当然不知道心疼。至于青州一事,谁人不在背后说他,道他昔日在田刺史最需要帮助之时,他却将自己身边精锐兵马全都带走来了徐州,却又假惺惺的将些残兵败卒留下来给了田刺史,实在是虚仁假义之辈……”
“说完了吗?”陶谦扫视了周围一眼,还好没有刘备的耳目在,眼看曹豹说得急色了,赶紧打断他。曹豹却是鼻子一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嘿然一笑,继续道:“还有,青州之所以这么快失利,那还不是因为刘府君这厮突然跑路?想来当时青州的情况本来就十分艰危,他这一跑路,致使田刺史独木难支,这才一夜倾覆。哼哼,说起这些使君你也不是不知,想必也深刻明白刘备不过一小人尔!可我不懂,使君你却仍是放纵于他,还要跟他当面客套……”
“闭口!”
青州退兵一事,说起来陶谦完全可以用臧霸作乱他为了稳住徐州不得不退兵来搪塞,世人当不会责难于他。可说到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臧霸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退却之意,这才抓住机会退兵的。这件事情说来,他始终都是有一丝歉疚的,今听曹豹提起,内心难安,不免要将之牵扯其中。他让曹豹闭口,知道他内心不服,又即缓了缓口气,说道:“是人都会有些私心,更何况当时情况确实有些不容乐观,继续呆在青州只怕身受其累,他能见机而退,明哲保身,我等确实无可厚非,今后不必再说他。”
曹豹鼻子一哼,反问道:“如他这般精明之人,不知陶使君将他放在身边,准备将来如何待他?说句不好听的话,陶使君你在时,他或许有碍于使君,不敢妄动,可若陶使君你百年之后呢,这徐州的基业是否是交于二位公子之手?可以陶使君你自己度之,以二位公子的能力,是否能镇压得住刘备这般狡诈之徒?若能,则罢;若不能,则徐州易主,为他人所笑!”
陶谦眉头一竖,沉默片刻,脸色瞬息变了数变。
他看了曹豹一眼,随即说道:“此事不可妄论!”虽然陶谦没有更多的话,在曹豹看来,他刚才的一番话确实是说到了陶谦的心坎里去了。徐州的基业,他陶谦再怎么大义,接班的也必选择自己的儿子,若然有个外人威胁于他,自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再多说一句,默然不做声,向后退去。
陶谦,他想着曹豹刚才的话,掂量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确实不如刘备。若他百年之后,徐州军政不论交予二子中的任何一人,都将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徐州江山易主,实是天下人之笑柄!可……防患于未然,就此将他撵走吗?似乎不妥,此时的徐州虽然黄祸已除,但四境仍不平静。不说眼前的开阳有臧霸作乱,且身后的下邳一带也是极其不安宁,沿江更是有匪乱,实在让他不放心。而刘备,人品姑且不论,好在他能带兵,麾下又有两员猛将,可以在他手上借上一把力,不好就此得罪。看来,起码到目前,他跟刘备只能是和平相处,将之留在身边,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陶谦这么一通乱想,只见这时一骑马转来,却是刘备到了。
不知为何,被曹豹说破刘备,他此时见到刘备也不那么自然了,甚至心里隐隐有了火气。刘备全然没有看出,打马到了陶谦身边,立即叹道:“陶使君的部下虽然精悍,然则他们也实在是太过精悍了,根本不听调遣,指挥不动容易错失战机啊。看来要想提高他们的战力,唯有不断加强军纪才行。只要令出如山,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不听的道理,到时可为王者之师。”
刘备的话确实不错,他手上有彪悍的丹阳兵,但他们军纪实在不行,这也是陶谦头痛的一点。听刘备最后一句‘王者之师’,心里也确实受用,立即对刘备有了改观。他此时,倒是有考校刘备的意思,听他话一说完,随即一点头,说道:“刘府君你所言在理,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若能让丹阳兵悍勇与军纪并重,将来不难有一番作为。我看府君你身边人马稀少,不如这样……我这里且拨出一支三千人的丹阳兵归府君你来调遣。至于这支人马将来能锻炼成什么样子,这就要看府君你自己了。”
刘备听来,眼前一亮,赶紧拱手道:“这……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三千丹阳兵!”
陶谦哈哈一笑,说道:“如何使不得,除非府君你没有这个信心……”
“为了证明我刘备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心,看来我刘备是不能不接受陶使君你今日这个恩典了。如此,我刘备……却之不恭了!”听刘备一说,陶谦扬起头来,捋须不已。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道:“刘备这人虽然于我徐州是个隐患,但若能用好他,也是一大助力。在我有生之年,且好好观察观察他,若能终为我所用,我留他;若不能……”
陶谦拨三千丹阳兵的消息立即传到了身后曹豹耳里,曹豹听来,那是两眼一起,心里狠狠骂道:“这个老匹夫,昏昧不智,跟他说了半天也是白白忙活了。没想说动他,反而让他更加亲近刘备这厮了!”曹豹恨意难消,但也不好出来反对,只是鼻子哼哼,冷眼看向刘备。刘备心里乐不可支,与陶谦说了不少好话,几乎都忘记此时是战场之上了。
一骑马,飞奔而来,向陶谦报道:“报~~开阳城北面十数里处出现一支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
“北面出现人马?”
陶谦与刘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不安。陶谦还没有说话,刘备已经开口问他:“这支人马是些什么人,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又一共来了多少?”侦骑连忙回道:“对方人数在五六百人之间,打的是陈字旗号。”
陶谦听来,眉头轻轻一皱:“看来陈诺他在青州终于是坐不住,又要插手我徐州之事了。好在他这次只是派出不顶用的五六百号人,不过意思意思,证明他的存在罢了,我等不需理会!”
侦骑下去了,刘备捋须说道:“这五六百人的确是不管用,可他既然派了出来,就代表他陈诺正式插手我徐州之事了,不可马虎对待。这样,目下我等在开阳城下与臧霸一直胶着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他来,我等可暂时休战,退城十里下寨,看他举动再说。”陶谦听从了刘备的意见,也立即鸣金收兵,并退兵十里重新扎下营寨。
他这边刚刚安下营寨,陶谦与刘备二人坐下在帐中议事,帐外就有士兵呈上来一封书信,交给了陶谦。
陶谦拆开前后一看,不觉嘿然发笑。刘备在他旁边,关心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让陶使君你竟不禁莞尔?”“你自己看……”陶谦一笑,将书信让人传给了刘备去看。刘备展信前后一看,不过片刻囫囵的扫视了一圈,也就看出了大概。他将信一放,哈哈一笑:“陈诺他带五六百号兵马装模作样也就罢了,今儿一到居然还恬不知耻使人送上一封书信,妄图以片言只语就能吓退陶使君,让陶使君你退却兵马,免去干戈,这小子也是够狂妄的,实在好笑。”
陶谦展眉笑道:“他陈诺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也难怪会出如此狂言,对于这样的后生小辈,就全当他酒后失言罢了,我等不必理会。”刘备听来却是一摇头,说道:“陈诺这封书信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这边围攻开阳日久,久攻不下,若再不努力一把,只怕等他破了昌国拿了田刺史,或许他就要以今日之事为借口,怪我们不给面子,到时他则趁着兵势,举兵南下,打着增援臧霸的幌子,堂而皇之的侵吞我徐州疆土了,确实不可不备。为今之计,当对开阳展开最后之进攻,务必一举拿下此城,否则徐州危矣!”
陶谦听来,眉头乱颤,点头说道:“若想尽快拿下开阳,如今也只有增兵一计了。说起来,我徐州兵马多半都被我调到了开阳城下,还有一半则是为防备下邳乱匪,驻屯在东海一带。如今看来,为了早日拿下开阳,不得不动用这支兵马,倾我全力,与贼人一搏了!”刘备听来,点头说道:“若陶使君能全力施为,则开阳不难打下。”
陶谦不再二话,立即作书一封,叫人送到东海郯县,呈于陈登案前。陈登接到书信,没有立即发兵,写了封书信,星夜叫人送到陶谦这边。陶谦拆开一看,眉头皱得打不开,似是无法决绝。旁边刘备看见,问了一声,陶谦就将书信交呈于他。刘备展开通篇一读,笑道:“陈元龙实在是杞人忧天,下邳那边的乱匪前时不发作,这时不发作,怎会偏偏在我等调走东海驻军后就立马发作了?当然,这层隐患也是不能不做考虑,陶使君不如且传令下去,可着东海驻军接到命令后秘密来增开阳,不可声张。想来他们一到,开阳城不久当破,一但开阳破了,我等再遣他们回去,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还怕其他隐患?”
陶谦仔细听来,点头道:“刘府君所言在理,就按照府君你的意思办吧!”他这边,再次一封书送呈陈登案前,务必要陈登拿着印信,放东海驻军秘密增援开阳。陈登对着书信读之再三,见陶谦言辞恳切,他也就没有再做提醒的必要,按照陶谦信中的话办了,秘密将东海驻军增调往开阳。
就在陶谦在城外有了大的举动时,身为此次被派遣来的陈诺援军首领高顺,已经于数天前带兵进了开阳城。
虽然他为了安稳住城内臧霸一部的军心,特意在进了开阳城后立马将陈诺交给他的书信,使人送出去,交给了陶谦。但陶谦,虽然不同意,但为了安稳住高顺等人,并没有及时回书。这数天来,不但急坏了高顺,更是将臧霸等人焦虑得坐立不安,就等着城外的音信。然而,数天一缓,仍是没有得到陶谦的回应,对方撤又不撤,战又不战,实在急煞人。
“大哥,要是这么继续等下去,实在能憋死个人。如其这样,不如现在就开城出战吧!反正老子迟早是要抓了陶谦那厮,替大哥你出这口恶气!”
“是啊,大哥出战吧!”……
眼看孙观、吴敦两个坐不住了,在旁嚷嚷起来,臧霸也是有些心动了。他不是孬种,陶谦都堵在他家门口了,要战,自然要战,不然何以洗郯县之耻?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战不战的问题了,关键是他不能死。人家陈诺都让高顺带话过来了,叫他务必能忍则忍,坚守开阳,不可乱动。陈诺有恩于他,既然恩人有此要求,他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义?臧霸静静的听他两个叫嚷,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是一拍木案,叫道:“老二,老三,你们给我闭口!再烦老子,老子先宰了你两个!”
他坐立不住,从席上爬起来,出了门,直接去找高顺去了。
见到高顺,他立即抱怨起来:“啊哟,这个,我都快被下面请战的声音嚷嚷得快撑不住了。高将军,你实话跟我说吧,陈将军他的话在陶谦那里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如何这么些天过去了仍是没有一丝动静,也没见他们撤兵?”
高顺被他一问,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请你一定要相信陈将军,想来陶谦他见到书信后能够听劝,最终退兵,那是最好。如果他仍是顽固不化,还要执意攻打开阳,那么道义失在他那一边,到时我们再战,那也是大义凛然。不过说起来,此信去后虽然数日没有回书,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但他这些日子同样再也没有发兵攻打,也是一个好的兆头,只要臧将军你一直耐心等待,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臧霸听来,哑然一笑:“本想是要在高将军口中讨个准确的消息,如今看来高将军你也是不知。”虽然这么说,但高顺毕竟是陈诺派出的援军首领,怠慢他不得。回信的事情他这里不好再提了,只是故作轻松,转而跟他讨教了一些青州的事情,谈论了陈诺两句,言语之中自是恭敬之语。他两个在屋里阔谈时,不想城下一支箭射到,被城上士兵捡在手里,见上面绑了一封书,立马将之取下,送呈到了臧霸这边。
“上面怎么说?”
书信在高顺手上,高顺拆开看过了,脸色随之一变。听臧霸这么一问,他随即回道:“是陶谦使人射进城来的回书。”交给了臧霸看。臧霸前后看了片刻,脸色同样作变,将书一丢,破口大骂:“陶谦这个混蛋,既然不同意撤军,早干嘛去了,非要磨磨唧唧这么些天才憋出一个屁来!哼,正好,他不愿撤兵,让他放马过来就是了,看我臧霸如何收拾他?”
虽然这么说,毕竟高顺在,又想到陈诺托高顺交代的话,不觉歉然:“这个,我是答应陈将军要好好守护住开阳城,只是这次……陶谦他许久没有动静,此时又突然有了回书,大概是他从别处增调了兵马过来,看来是要对我开阳城展开最后之攻击了。在对方大军未能悉数抵达前,我看高将军你还是趁早出城去吧,也好将我这边的情况说与陈将军知道,并转告我臧霸对他的谢意。”
臧霸久在徐州,多少能知道些陶谦的家底,也心知陶谦这次派来开阳的兵马实在不是全数,应该还有保留。其实早在陈诺的书信送出去多日没有回信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这种警觉。此时看来,他既然不同意撤兵,而又迁延时日,多半是去调兵去了。在大兵未到前,他可不想将高顺也给牵扯进去,是以有这番劝诫。
高顺却是如若未闻,一时也没有说话。那屋外,孙观、吴敦几个也听到了消息,立即围拢了过来。
“大哥,听说贼人有了回书,可有此事,他们是否同意撤兵?”
“大哥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哼,他不退兵最好,我们这就去杀他娘的。”
吴敦最是冲动,就要冲将出去,倒是被孙观给及时制止住了。孙权回转身来,看向高顺,与高顺说道:“高将军,你不是陈将军派来的援兵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等与贼人拼杀干净了?”
眼看着一对对灼灼的眼睛望来,高顺也是头皮发麻。是啊,孙观的话没有错,他是来救人来着,不是打酱油的!他一念至此,正是焦虑不堪,没有办法时,忽然眼前一亮,举手拍额,连忙说道:“诸位!你看我这一急,几乎忘了正事了。嘿嘿,诸位勿急,陈将军临走时他还留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贼人不愿退兵时方能拆开。现在,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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