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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你适才何以要以一声咳嗽来打断我?难道你也以为我应该忍气吞声,不该在袁显思面前表现一下我的不满吗?”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郭嘉,被陈诺请到了前面。陈诺也没有拽着藏着,开口就是这声问。郭嘉听来,先是一愣,将眼睛注视着陈诺。看到陈诺那副满带狡黠的眼神,郭嘉在这时好像一下子从中明白了什么。
郭嘉摇了摇头,连道:“怪不得!怪不得!想来平时大气稳重的主公,何以在袁显思面前突然表现得如此之急躁,甚至连一句给袁显思解释的话也没有,就是噼里啪啦的表示出自己的不满。我还怪道主公你这是怎么了,完全不像平日主公你的做派啊,还道是主公你一时气糊涂了。就算是再不满意,想来主公你也当给袁显思留点面子,有什么不满留着事后再发。我就怕主公你当场发作,这才迫不得已连忙出声阻止,想要提醒主公你一声。不过现在看来,此时的主公,似乎并不像是先前那个同袁显思争得面红耳赤的而完全不顾大局的主公,倒像是……”
“倒像是我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做戏,做给袁显思在看,是吗?”
对于陈诺的话,郭嘉没有否认,捋须打量着他。
陈诺摇头,一声苦笑:“奉孝,我是个正常的人,也是有脾气的,看你把我说的,好像已经被人请上了神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都能雷打不动,处事不惊。在这件事情上,他袁本初彻底触及了我的底线,我焉有不怒的道理?不过我事后想来,我当时的所做所为,在一个将来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人手上确实不该发生,是我没有控制好我自己的脾气,这一点我要向奉孝你检讨。”
郭嘉嘿然一笑:“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可是,你犯下错误已是在先,虽然及时悔悟,且在最后之关头在袁显思面前弥补了几句,让他稍稍释然,可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然没有回旋余地,想来袁显思可以相信你当时安抚他的一番话,但是袁本初未必能够。这次袁显思宣布完命令后想必是要被袁本初直接叫到渤海去的,到时他当面问话,袁显思只怕是兜不住的,也必跟袁本初一一交代清楚,到时让袁本初知道主公你今日的表现,只怕也必记恨于心。到时,主公你的处境必然跟着更加的微妙,主公当明白这点。可为何……为何主公你此时的表情反是极其轻松,好像没有一丝的担忧,反而给人以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以至我还误以为你先前的所作所为是早有预谋,故意做给袁显思看的呢。”
陈诺一摇头,笑道:“这点我真的是没有,虽然我很想说我有。说实在话吧,奉孝你分析得不无道理,想来我今日这般表现,也确实是难如人意,就算是给小鞋穿也是应得的。可是,这要是面对的是一般人,或许我难逃此劫,但奉孝你或许忽略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想来……以袁本初的个性,他在听到我之表现后,果然会如奉孝你所说的那样记恨于我吗?”
被陈诺反问一句,郭嘉当即一愣,随即是一拍脑袋,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怎么反而糊涂了?想来以袁本初好猜忌的个性,如果听说在此事上主公你仍是做到处事不惊,没有一丝不合理的表现,只怕他会以为事极反常,反是对主公你更加的起疑。而若是听说主公你在此事上表现得如此之急躁,只怕他反而以为主公你不是成大事之人,也就不会放在心上,顶多也就是责备两句罢了。哈哈,原来主公你是明白了这点,这才顿时轻松,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吧?”
陈诺摇头苦笑:“这也是误打误撞的结果,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至于轻松嘛……哪里轻松得起来?奉孝你也看到了,袁本初这次突然向我发难,摆明着是看我在青州渐渐站稳了脚跟,声望日隆,他不爽,想要给我出出难题。他这一计果然是毒辣呀,想来我不管是抗命还是从命,都是两头不是人。如果我抗命不从,他就有了治我的理由;而我若是遵命行事,则是亲手毁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他这么做,是变着法的想要弄臭我的名声。奉孝啊,想来你先前及时出声提醒我,自然是有你的理由的,不知奉孝你将有何计教我?”
郭嘉听来,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计谋?我只是听你当时口气太过,怕你高估了自己,误以为凭借当下局势就能抗衡袁本初,那就可怕了。若你当时横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反了,这不是坏了你我的大计?没办法啊,当时我着急,不得不赶紧出声提醒你一声。”陈诺摇头苦笑:“这样啊……其实说来,我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自己还是掂量得出来的。我虽然帮助袁显思打下了青州,也颇赚取了一些名声,但以眼下的这点声望,还有手中的这点兵马,要想跟袁本初抗衡,那简直是不自量力。”
郭嘉点头赞许:“主公你能够明白这点,那是最好,最好!”
陈诺嘿嘿一笑,斜眼看向郭嘉:“这个……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奉孝你就真的没有想出应对之策?”郭嘉一摇头,拍拍肚皮,说道:“啊呀,刚才记得不知谁人在帐下觥筹交错,有酒有肉的大吃大喝,好不畅快啊……”陈诺听来,立即明白,连忙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就忘了奉孝你还没有用过午饭呢?”立马叫典韦让人速办好了送来。
陈诺虽然吃饱了,但不免又要陪着郭嘉夹上两筷子,以水待酒敬他。
一盏白开水到肚子里,陈诺摇头笑道:“这白开水实在没有味道,要是奉孝你能喝酒……”
话还没有说出,郭嘉捧盏说道:“主公你又忘了,郭嘉我不是不能喝,只是怕一喝就停不下来。既然我已经在主公帐下谋事,便要始终保持一颗清醒的脑袋,不然整日晕晕乎乎的,主公你也不愿意乐见吧?再说,酿酒浪费粮食,在军中喝又容易误事,我看主公你今后也得少喝,咱们还是以水代酒吧。”
郭嘉在遇到陈诺之前整日醉醺醺,认陈诺做主后,也就立即戒酒了,而且是说到做到,从不再犯。对于这一点,陈诺很是敬佩于他。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他‘破戒’不可,只是看他自邺城诈死到他帐中后,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实在心痛,故而有意要以酒水来转移他的烦恼。只是……如今没有劝动郭嘉,反是被郭嘉劝了,不免有些尴尬,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奉孝所言极是!”
也没多做理会,捧起水酒,仰脖子喝了。
摸去了嘴唇边的水渍,陈诺放下酒盏,盯着郭嘉看一眼,看看郭嘉眼皮不抬仍是吃着自己的,心里也是着急了。“这个……”陈诺开口笑道,“奉孝你当真就没有计谋教我?”郭嘉抬起眼皮看了陈诺一眼,将筷子一搁,说道:“不瞒主公说,还真是没有。”
“哎!”
陈诺一声长叹,再也吃不下了,忧虑着就要爬起来。郭嘉连忙说道:“主公你到哪里去?我还没有说完呢,虽然说当时我在屏风后面出声提醒主公之时,脑子里却是是一点应对的办法也没有。不过……好在这之后奉孝仔细一想,还是有了点,只是仍是迷迷糊糊的,一时没有全部想明白。刚刚吃喝过后,被主公一激,倒是全都想明白了,不知主公你愿不愿意听?”
“啊,啊哈哈,当然愿意!”陈诺又重坐回席上,还刻意端起了水壶,替郭嘉盏里填水酒。
看看郭嘉只顾吃喝一时有沉默了下去,陈诺连忙提醒:“奉孝,不知计将安出?”
“哦?”郭嘉停下杯盏,开门见山说道:“如主公你先前所分析的那样,此事如果主公不理,则有抗命的嫌疑,袁本初就会借此理由来治主公你的罪,找主公你的麻烦。可若是听从了袁本初的命令,却又是自毁誓言,失信于北海。是以两者皆不可取。为今之计,莫若……将计就计。他袁本初不是想让你攻打北海吗,那你就去攻打。不过,在此之前,主公可先与北海方面通通消息,将此命令传给孔文举,看他孔文举如何处理?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行,他袁本初眼看青州将定,不是想找主公你的麻烦吗,咱们就先给他制造点麻烦出来。想来只要让他明白青州离不开主公你,也就不敢轻易来挑主公你的刺,此事自然可化解。”
“制造麻烦?”陈诺左右一想,眼睛一转,拍案笑道:“奉孝你一言倒是提醒了我,你听听我这个主意可好?”陈诺说着,走到奉孝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如此如此密语了数句,郭嘉听来,错愕的看了陈诺一眼,摇头道:“你将整个青州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要是他稍稍起了其他心思,主公你还以为你到时能够轻易走脱得了么,岂不是自陷险地?这万万不妥。”
陈诺一笑,说道:“试问以其人的身世,以及他刚直的秉性,他能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吗?他若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人唾骂于他,岂不是得不偿失?”郭嘉听来,想了想,点头道:“听主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陈诺又道:“当然,咱们既然要闹,那就索性闹大些,好叫他袁本初知道青州谁才是老大!奉孝,我欲让此人跟我们合力一把,你看怎样?”
在郭嘉耳边嘀咕了一声。
郭嘉脸色一变,看了陈诺一眼:“这……古话说得好,捉虎容易放虎难,你好不容易将他逼到了眼前这一步了,眼看着再加一把劲,完全可以将其降服住。可你今日若是这么做了,放他归山,他一旦得势,稍有异心,将来又该如何收场?”陈诺一笑:“我敢怎么做,就一定有十分的把握,请奉孝务必要相信我,支持我。”
盯着陈诺的脸色看了片刻,郭嘉轻轻一点头,说道:“好吧,此事稍后再详议。喝酒!”
“喝酒!”
喝的哪里是酒了,分明是一肚子的水。
……
……
袁绍捧起案前的一盏水酒,仔细的品尝了一口,放下来,方才盯着袁谭的脸,仔细的看了两眼,问道:“哦,如此说来,陈然之他是二话不说就乖乖的接下了我的这道命令,答应要攻打北海了?”
同时,他眼睛里一道不可察觉的寒芒,射向下首的逢纪。逢纪与袁绍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只是伸手不停的捋着自己颔下的一部胡须,将眼睛扫向袁谭。他毒辣的眼睛,似要从袁谭脸上察觉出点滴的异色。
袁绍也在看袁谭,心里同时惊异不已:“陈诺他用了不足数月的功夫几乎将整个青州拿下,实在是颇有能耐,听刺探从青州传回的消息,陈诺他在青州的威望,几乎盖过了我儿谭,甚至到了百姓只知陈诺而不知刺史的地步。长此以往,我儿的青州岂不是就成了陈诺的天下,替他打了?哼,他陈诺在青州的名声既然那么好,那我就要毁给他看看,要让他知道谁才是青州真正的主人!”
“为此,我与逢元图等人商议,这才想出了这个绝户之计,让他去打北海。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他,看他是不是有了异心。一旦他有异心,自然是要么拖延此事,要么抗命于我,到时我也就有了收拾他的理由。而就算是他听命于我,最终攻打北海,那么也就同时弄臭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今后想在青州混下去,只怕立足都难,更别说是威胁到我谭儿了,我自然也就不用再有担心。”
“本以为,以陈诺这样一个注重然诺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绝无妥协的道理。就算是妥协,那也一定是很不甘心,极其不情愿的答应。可如今听谭儿说来,他从始至终似乎就没有一点脾气。这样的人,能不可怕吗?他为什么不发怒,他为什么不表示他的不满?他就没有脾气?不,他一定是有脾气,一定是有不满,可他为什么不表露出来?我逼他做的,那可是他绝不情愿做的事情!想来让他亲手毁了他自己的诺言,跟在他胸口上捅上一刀又有什么区别?他能不怒我吗?可他,始终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若有,才算是个正常人,那么这样的人才不需要担心,因为他有了正常人的缺点,我就有对付他的办法和手段。可是,如今他居然一点也不怒,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这样一个人,该有多么的可怕?他心里又隐藏了多少的恨?他能如此之忍,忍人之所不能忍,又岂是一个轻易能够对付的人?若他这样的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袁绍心里颤抖着,同时对于陈诺的忌惮之心更甚了:“此人不除,必是大患!”
袁谭心虚,他将话诉述后,就不敢再面对袁绍和逢纪的眼睛了。就算是袁绍反复的问,他也只是点头,哼鼻子而已。
“哎!”逢纪轻轻一叹,暗暗摇头:“外间传言袁大公子跟陈然之的关系很好,却没有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为了陈然之向他父亲撒谎。只是他哪里想到,他以为只要向他父帅说谎了,将陈然之不满的事情给掩盖了过去,他的父帅就不会对陈然之再起异心了。可他哪里了解他父帅?若陈诺有不满,那才是正常之人,可他若连一点火气也没有,看到命令二话不说就接下了,那才绝不正常呢。以袁本初的那点小心思,又岂会放过他?可惜他哪里想到,原本想要帮陈然之的,如今反而帮了倒忙,只怕陈然之也得身受他的连累。”
“咳咳!”在袁绍脸色作变,尚未将此事敲定之前,逢纪干咳两声,这时不咸不淡的将眼睛扫向袁谭,缓缓说道:“大公子,你要知道,陈然之他可是个在人前常常自诩重然诺讲义气的人,如今让他突然带兵攻打北海,虽然说起来是奉了袁公的命令,但此事绝非小可,你可知道?陈然之一旦发兵北海,那就是在同时否认他以前说过的话,是自毁诺言,像他怎么做,那是失信于天下,将来是要受他人所诟病。像他当时之处境,就算是奉命了,只怕一时也未必甘心,难免要说上两句怨言,表现一下他自己的不满吧?”
袁绍将眼睛同时扫向袁谭,要看袁谭怎么说。
袁谭心下一惊,暗道:“好个狠毒的逢纪,莫非是我的话被他听出破绽来了,不然他何以会如此说来?哼,你用言语来引诱我说出些我不该说的,我才不上你当呢!”袁谭想到这里,将身一直,将眼恶狠狠的瞪向逢纪,鼻子同时一哼,说道:“逢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陈然之他是否有不满我又哪里知道?我只知他在接到我父帅命令后,那是二话不说,立即奉命。怎么,你难道非要我说他不高兴了,你才满意吗?”
“啊哈哈哈!”逢纪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在我看来,以陈然之的个性,在突然间接到这个命令时,他应该很是不满,甚至有怒火才是,这样才符合他的个性嘛,才是一个正常之人所当为的。要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沉默的接下了命令,那才叫事反必有妖呢!我就怕他如此处心积虑的隐忍,当有其他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图谋。这样的人,呵呵,不是更加的可怕吗?”
看了一眼袁谭,又即将眼落到袁绍身上:“袁公……你说是吧?”
“哼!”袁绍鼻子一哼,心里愈发着恼,只差最后的发作。他此时却将眼睛看向袁谭,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最后之确定。
袁谭,他在听了逢纪的一番话后,突然心里一紧,暗暗惊呼:“啊呀,该死该死!我原本想着要是将然之他的不满说了让父帅知道,只怕父帅不高兴,却全然忽略了父帅好猜疑的个性了。想来,我若是将话照直了说,父帅就算气陈然之,也必不会将他联系到有所图谋上,事态也就要轻得多。可如今被我这一弄,反而弄巧成拙,害了陈然之了!”
袁谭想到这里,额头上的虚汗大起。他连忙以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瞪了逢纪一眼,说道:“哼,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着是我跟陈然之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可现在看来,若是继续不说,保持沉默,只怕某些怀揣不良企图的人又要乱嚼舌根了。罢了,既然逢大人想要知根知底,那我就将这件事情一并说了吧。”
逢纪心里一笑,也不辩驳,看了袁绍一眼。袁绍两眼一起,直接盯着袁谭:“谭儿,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且都说出来!”
“诺!”
袁谭身子一直,向袁绍说道:“父帅,要说起来,在谭儿拿出父帅你的命令之前,谭儿跟他之间确实小有摩擦。事情是这样的,父帅你也知道的,你让我办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要是谭儿直接给他下命,实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谭儿也一时不好贸然开这个口。谭儿想到这点,一时也看没有急着拿出令书,便用试探的口气跟陈然之说起了此事。只是,谭儿万万没有想到,谭儿我刚刚跟他说到北海,陈然之他就大起怒火,立即跟谭儿翻脸,说了一大堆的话……”
“都说了些什么?”
听到袁绍追问,袁谭立马说道:“他所说的其实跟父帅还有逢大人所揣度的差不多,无非是说他以信行走天下,今日他若是对北海动手,那就是自己打他自己嘴巴,倒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我当时见他一口回绝,心里难免不痛快,两个人辩驳几句也是实属正常。我想着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实在没有必要,也就懒得说了,既然逢大人有这个雅兴知道,我这里也只好一并说出。不过,父帅,逢大人,陈然之他之所以不理解这么安排,心生不满,那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以为我跟他说的只是戏言,空口无凭,故而跟我争上两句。可当我一旦拿出父帅的令书,陈然之他看到后那是立马没有二话,伸手就接了过去,还怪我不早拿出来,否则也不会跟我翻脸了。”
“如此说来,他争论在前,奉令书在后?”
袁绍眼睛一转,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那还好解释。想他陈然之就算是十万个不愿意,但跟谭儿争论在前,已经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了,再大的脾气也该发完了。呵呵,我原本还以为他陈诺是泥巴捏的,没有脾气呢,原来跟我辈也是一样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嘛。哈哈,只要他有脾气,动怒了,那么这样的人在我袁绍看来,也就不足为虑,不必将他看得那么重了。不过,听谭儿说来,陈诺这人跟他发了半天的脾气,可一旦真正接到命令,却又二话不说奉命不违,如他这样的人,若不是隐藏更深,那就是对我袁家其实还算是放在眼里的。不管他怎么,是他隐得更深,还是对我袁家果然没有二心,一旦他接了我的这道命令,那就必须要去面前北海孔融。哈哈,等到那时,好戏才真正上场呢!”
袁绍一番主意打定,心下也稍稍释然,他看了袁谭一眼,挥手道:“好啦,好啦,听你说话真是头痛,明明可以一句话说完的,非要急急巴巴当做两三句说出来。事情我也基本了解了,这边也没有你什么事情了,青州那边也脱不了你,谭儿你在这边收拾收拾,也就回平原去吧。”
袁谭听袁绍的语气颇为和缓了些,想来是他的一席话起到了效果,心里也是十分的愉悦,总算是可以稍稍松下一口气来了。只是他匆匆从昌国城折转来渤海还没有两天,本以为借此机会在这边多多逗留,也好增进他跟他父帅之间的感情。只是,他请求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父帅打发他的话,他整个人也是顿时一愣,心下好不苦恼。
可又能如何,父帅的话都已经放了出来,他还能拒绝不成?
“诺!”无奈的唱了一口诺,袁谭起身来,乖乖的从他这里退了出去。
袁谭一走,袁绍立即将眼睛看向逢纪,问道:“元图你说,这陈然之先是抵触,后又听到是我之意,便二话不说马上奉了命,是真心的,还是……”逢纪摇头笑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纪不知道,纪只知道,陈然之在没有正式命令下达之前,与大公子的随口之言,表示出他内心的不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换做是他人,只怕也是一样。要说起来,大公子这么做,确实是漂亮之举。想来,要是大公子在下达袁公你的命令之前,没有跟陈然之他提起此事,陈然之内心的不满没有得到抒发,那么或许这道命令下达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圆满了。”
“哦?”袁绍一愣:“元图你为何这么说?”
“袁公你仔细想想啊,在此事上,如果大公子在此之前就已经把这事跟陈然之他说了,让陈然之心里有了个底,那么接受起来岂不是更加的容易些?而若是直接给了他,他拿到手后还不是要对着这道命令直骂娘,他能那么干脆的奉袁公你的命令吗?”
被逢纪一说,袁绍心里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是一扫干净,仰起脖子来哈哈而笑。笑了两声,他一挥手,说道:“这件事情就看他发展吧,这里也不说了。对了,最近些天是怎么个情况,如何公孙小儿也少有出战了,以前不是常常派兵四出袭扰我各处驻地吗,如何最近反倒是乖了起来,许久不见大的动静了?”
逢纪呵呵一笑,说道:“不是他们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实在是袁公你这边动静闹得太大了,他大概是应接不暇,屡吃败仗,这才乖乖的将战线收缩了回去吧?”袁绍眉头一皱,纳闷道:“我这边闹动静?有吗?”
逢纪仍是保持一副笑脸:“怎么没有?袁公你难道忘啦,自从吕温侯率部投靠袁公,便一直没有歇下来,带领兵马四出,好几次让公孙小儿吃了败仗呢,公孙小儿呀多半也是被他给打怕了,一时不敢出来了。”
“哦?有此事?想不到吕温侯竟有如此骁勇!”
袁绍的话好像是在夸吕布,但明显口气不对,显得很是漫不经心。逢纪哪里听不出来,知道袁绍这是在忌惮吕布呢。也难怪啊,本来袁绍跟公孙瓒在渤海的局面一直是僵持着的,甚至总体上来说袁绍还是处于下风,可自从吕布一来,此局面彻底改变。有这么一个能人出现,袁绍是又高兴,又忌惮,内心极其的复杂。他身为三军主帅,随时了解战场动向,对于吕布的举动他哪里不知,只不过为了表示不屑,才这么说的罢了,逢纪是聪明人,当然立马就听了出来。
听袁绍这么一说,他也是不动声色的把话接住:“不过,这吕布骁勇虽则骁勇,然则他就是不会约束部下,单单就这几日间,下面就接到了不少有关于吕布所部扰乱居民的检举函。这其中甚至有说吕布部下倨傲无礼,对其他兄弟所部劫掠斗殴,不胜枚举,实在是军纪败坏。”
听到这些,袁绍鼻子一哼,似乎内心的不平稍稍缓了些。他也许是累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也没有对此事发表一句看法。逢纪自然是明白袁绍的心理的,他用人,不想部下人人都是完人,所以有些许的瑕疵,他反而放心。他也不做一语,站起身来,向袁绍告辞,直接出了大帐。
跟袁绍相对与渤海战场的公孙瓒,此时的确是陷入了头痛之中……
“又是这个三姓家奴,又是这个三姓家奴!”
蓬的一声,一只拳头重重的砸在一方木案上,同时洪钟大的声音,在帐下响了起来。公孙瓒一副破锣的嗓子不扯起来就很是要人命了,而今一旦向着部下咆哮,那声音嗡嗡嗡钻进帐下每个人的耳朵里,震耳发聩,经久不绝。他们被这声音一震,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脸都跟着憋的通红。虽然不好受,但都得忍着,没有一个人挪动身子,甚至发出一句不满的声音。
公孙瓒在大发了一通火后,扫视了众人一眼,鼻子一哼,大手一挥,叫道:“尔等还在帐下呆着干什么,还不出去!”帐下人等诺诺应着,不敢耽搁,赶紧是纷纷告退。“公孙范留下!”被留下来的公孙范,上前两步,对着公孙瓒嘿嘿一笑,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尽管说来,范这就去替大哥去办。”
公孙瓒沉着脸,说道:“其余事情不急,我问你,黑山那边可有消息了?”公孙范微微一愣,笑道:“大哥你也忒急了一些,这不人才过去几天呢……”想要开两句玩笑,但看公孙瓒瞪来的眼睛,也立即转变口气,说道,“咳咳,消息虽然是没有传来,不过按照路程计算,这一两日间,他们也应该快到黑山那边了。这个,大哥你也不用着急,这次由长史亲自出马,事情那一定是妥妥的办成……”
公孙瓒鼻子轻轻一哼,说道:“我能不着急么,连日来我数路军马被吕布那厮三番五次的击溃,搞得老子兵也不敢出了,还得不停的望后收缩战线,长此以往,我军士气崩溃,如何再战?”公孙范说道:“这个……大哥你就暂且忍耐忍耐,大哥不是去联络黑山了么,一旦黑山那边同意发兵,到时让他们夹击其后,我等牵制于其前,还怕不能报今日之辱吗?”
公孙瓒身子一凛,一拍木案,点头说道:“是啊,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一等黑山发兵,我与他前后攻杀,定要叫他吕布还有袁绍知道我的厉害,哼!”
就在公孙瓒担心黑山这边的消息时,远在黑山的关靖,也已经带着公孙瓒的使命,跋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见到了黑山大帅张燕。
“你是说,公孙瓒他派人过来,想要求我黑山帮忙,出兵攻打袁绍?没有搞错吧?”
“怎么会搞错,公孙瓒派来的使者此刻就在聚义厅中呢。”
“可是……公孙瓒他杀我前任大帅,与我黑山已经结下了不解之仇,他还好意思派人过来请求我等相助,简直是不要脸,厚脸皮!”
“是啊,这帮狗日的,他这是自来送死来了,杀了他娘的!”
“可不能乱来,没听说公孙瓒来人,张大帅亲自接见的吗?你动他,张大帅可能饶过你?”
“可这……这么说来,张大帅他还是给公孙瓒留面子的。你们说说,张大帅最后会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向公孙瓒增兵呢?”
“别做梦了,他想得美!”
“这可难说了,或许还真成了不定呢。”……
笃笃笃,从后转出来一道脚步声响,那帮私下嚼舌的寨众们赶紧闭起了嘴巴,向着两旁闪开,拱手称道:“副帅!”孙轻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劲,说来我听听?”
两边人互相望了一眼,由一个机灵点的走上前两步,向孙轻一拱手,说道:“副帅!你外出了这么长时间,刚刚回寨,也难怪不知寨内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今有公孙瓒派出长史关靖为使,特意找张大帅商议,说是欲要向我黑山借兵,帮助他对付袁绍,眼下张大帅正在聚义厅上接见公孙瓒使者呢。”
孙轻神色一变,问道:“果然有此事?”
心下骇然:“说起来,陈然之大哥他如今就是袁绍的部下,虽然我也知道他两个之间不和,但是他二人毕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果我黑山借兵给公孙瓒,那就是跟袁绍为敌,也就等同于跟陈大哥为敌,这样一来也必给陈大哥造成困惑。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让他发生!”想到这里,孙轻心里一动,问道:“你是说他们此刻就在聚义厅议事?”
“是!也有些时候了。”
得到答复,孙轻不敢耽误,连忙扯起脚步,望聚义厅那边转去了。这边留下来的几人看见,皆都是相顾愕然,纷纷笑道:“孙副帅不会是要阻止此事吧?”大感兴趣,纷纷追在孙轻屁股后面,跟了过去。孙轻火急火燎的往聚义厅这边赶来,兜着头望里面直闯进去,却发现大厅里已经是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了。
“我来迟了?”他转过身来,问身后一人:“张大帅呢?”那人连忙回道:“孙副帅不知吗?就在前时,张大帅接见了公孙瓒使者,两人相谈了两个时辰,这之后张大帅亲自送公孙瓒使者出了大厅,并让人为公孙瓒使者安排歇宿事宜,张大帅自己则回了住处,此刻只怕已经在房下歇息下来了吧?”
孙轻微微一愣:“这么快他们就谈好了?”也不知他们谈论的内容,但不难从那人转述的话里听出,他们之间还是相谈甚欢的,否则张燕也不会刻意送他出厅,还让人准备歇宿。孙轻心下难安,摇头道:“不行!我得去找张帅问问!”
笃笃笃,又是一路出了聚义厅,望着张燕的住处赶来。那些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喽啰们,皆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追过去了。孙轻这边,一口气赶到张燕歇宿之处,问两边守卫:“张大帅可回来了?”
“是孙副帅!是是,张大帅他刚回来了!”得到答复,孙轻脚下不停,将身子一直,径直往里面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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