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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站在开阳城城头,紧了紧手中的佩剑。
城下,攻城人马如水一般的狂涌上来,杀喊声冲天席卷。此时的开阳城,就像是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任由风浪颠沛。云梯上爬满了人,数也数不清,杀退了一个下面还有一双,推倒这边,还有另外一边。撞城车砸得城门嗡嗡的响,地动山摇,像是连整座开阳城也要被其一并撞翻。对面推上来的井阑,一排排,里面的弓箭手不停的对着开阳城城头放箭,试图压制开阳城的火力,掩护攻城部队作业。
杀喊声,在耳边;死人,在脚下。
高顺紧紧握着佩剑,兀自不动。他身后,吴敦冲上前来,向高顺咆哮:“高将军,这次贼人出动了这么多的兵马,看来是想要一口气将我开阳拿了呀。丫的,他不会是真的从后方调了援兵过来吧?”
“三弟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他这架势,这人马,能不是从后方增调过来的吗?他沉浸了这么长时间,就准备今日一战呢!”高顺还没有开口,倒是孙观从后闪了出来,拉了一弓,放了一箭,接下了吴敦这句。吴敦听来,鼻子一哼:“他想拿我开阳,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刷起一刀,剁杀一人。
高顺哪里看不出来,自他来开阳,贼人就很少主动出击了,如今,在‘停战’了数十天后,突然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显然是有了准备,是调派了人马过来助战的。看来,臧霸猜的是没有错,贼人这些天不打,就是等着援兵过来,准备一鼓作气将开阳城拿下呢。不过,既然他已经跟臧霸分工了,由臧霸去下邳劝动阙宣举义,开阳的防务则由他来负责,那么就决不能失信于他。就算是死,他也要跟开阳城同存亡!
“贼人上城啦!贼人杀上城啦!”
终于,防守城墙的弓兵在被对方火力压制后,那些在云梯上试图爬上城墙的贼兵,有了喘气的机会,使得他们疯狂的从着云梯上爬上城垛,跳下城墙,杀入了人群之中。一旦有一道缺口打开,那后面的人马更是跟蝼蚁一般,不断的从缺口爬上来,展开凶恶的攻击。不过转瞬之间,就立即有十数个贼人爬上城来,杀入了人堆里。
这就像是星星之火,如果不能及时扑灭,随时都有燎原之势。
高顺,眉头一捺,鼻子一哼,夺来一杆长枪,二话不说,立即是望着那边杀了过去。吴敦、孙观两个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及至看清,心下也是跟着骇然。他两个大骂出声,操着家伙,不做二话,跟着高顺,向着缺口之处扑了上去。别看贼人只冲上来十几个人,但在他们落下墙脚后,立即是摆出了一个弧形的防御阵势,由他们几个在外围苦撑,坚持下数个回合,不管人群如何扑杀他们,他们就是不退。而也就在这么数个回合之间,也足以给云梯上的士兵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使得他们从容爬上墙来,有了更多的生力军。这样一来,人一多,阵型不断得到巩固,也就愈发的站稳了脚跟,守城一方想要扑杀他们也就更加的不易了。
“啊,我方人马杀了上去,杀了上去!”
两边的欢呼之声,在陶谦和刘备听来,那绝对是一剂兴奋剂。陶谦激动的嚼着胡子,向刘备说道:“玄德,你快看,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我方人马已经登上敌人城楼了!哈哈,此一战,必然能够马到功成,一举踏平开阳城!”向着两边激动的喊着,“儿郎们,给我杀进城去,活捉臧霸或者枭其首者,必有重赏!”
他身后的儿郎们听来皆都是振奋着,轰然应诺,举起兵器往开阳城头不断冲击而去。
就连此时的刘备也是晕乎乎的,在他看来,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只要爬上城的士兵能够坚持一两刻,胜利就在眼前。他拔出腰间双股剑,向陶谦说道:“陶使君,我刘备愿上前督战,为使君你攻破贼城,亲手拿了贼人!”陶谦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若能得玄德之力,开阳城不难破矣!”刘备不再二话,立即是喝叫身边两位弟弟,一起与他杀上前去。
然而,在离城尚远之处,刘备驻下马来,没有继续向前。
“大哥如何不走了?”张飞瞪起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刘备。刘备捋须说道:“君子不立危堂,到这里已经够了,何须再前?若能破城,我等冲在前,若不能破,我等再退不迟,难道还要上前去把小命送到贼手?”张飞一愣,看了关羽一眼,见关羽也没有二话,他是不耐烦的说道:“大哥二哥捺得下这个性子,到此时了还能坐得住,只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俺要上前去了!”也不管刘备两个了,望前扯马就走。
“三弟!”关羽叫了一声没有叫回张飞,看向刘备。刘备捋着胡须,说道:“算了,三弟什么人还不了解吗,他哪里是甘居人后的人,让他去吧,不需理会。”听刘备一说,关羽也就不再二话,帮助刘备在前督战。
张飞的目标,直接定在了开阳城下其中的一个云梯。这个云梯上已经爬满了不少的人,他们其中有许多人正是通过这个云梯爬上了敌楼,杀了上去。同样,在他看来,只要他也能通过这个云梯爬上去,那么与敌人直接厮杀的机会也就有了。他杀上去后,可立即杀散贼人,跑下城去开了城门,放了城外人马入城,那么他也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他这么想着,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杀了过去。
“让开!让开!给俺让开!”
张飞才不管头顶飞矢滚木呢,立即是冲开人群,直接到了云梯之下。云梯之下已经聚拢了不少的人马,他们都是等着通过这个云梯杀上城去。然而,人太多,云梯口子也就那么一个,这么多人同时去抢推推拽拽,反而效率降低了,上去的人倒是少了。张飞轰开众人,直接抓着云梯踏足就上。那头顶不断有人掉下来,他是全然不顾,一口气爬了一半路。
然而,他正要继续上前时,突然觉得身子一动,像是被人给推离墙面,有种后倾的感觉。当然不是他在动,动的是云梯。他仰起脑袋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这才发生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是城上有数人用着挠钩,一齐用力,就要将他和云梯上的士卒连同云梯一起推翻推倒呢。已经有人被这股推力给掀了下来,跟落纸片一样的望着城下掉去。
“娘的!”张飞本以为杀上城的先头部队能够多支撑一下,等待他从这边杀上城去,如今看来,就因为耽误了一会,反倒被人弄的上不上下不下了,如果被人从数丈高的云梯上摔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刀戟,不死也得重伤。张飞呀妈妈一声大叫,不等云梯离开彻底墙面,立即是大叫一声,同时手中长矛一送,直接灌了股大力气进去,将矛望墙面插去。
“啪!”一声脆响,墙面砸出一星火花,长矛刃尖直接插入墙缝数寸,牢牢钉住。张飞就是凭借这支长矛,以此为依托,猛的将自身力道望墙体砸去。轰然一声,他的这股力道也立即起到了作用,将上面的那股望外推的力道不但瞬间抵消,甚至压过了对方之力,直接将自身的力道打向墙体。瞬间,云梯跟着往里靠去,眼看就要重回墙面。
这一个眨眼之间,有如生死之一瞬,那些在下面观看的众人,吓得脸色煞白。本来眼看着云梯即将被人从上推倒,他们也休想从这里爬上去,只是没有想到,一个眨眼之间情况发生了变化,云梯会再次贴着墙面靠去。他们看到这一幕,也是小小的松下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下好了,就要轰然叫好。
然而,眼看云梯往回走,即将贴上墙面,却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云梯如飘絮一般,在这一刻,再次被一股大力送出,向外荡去。这次的送力,比起刚才还要强烈,迅猛,甚至连张飞都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跟着向后仰去。而他,在这一瞬间,本能的想要借插在墙面的长矛之力将自己身子拉回,不想,他力气没有用好,反是将长矛给拔了出来。没有力气可借,他身不由己,被这股送力直接荡开,摇摇欲坠。
仍扒在云梯上,逃过了一次劫难的士卒,本以为死里逃生了。然而,在猛然到来的第二次劫难面前,他们再也没有这个幸运。很快,就有许多人惊呼出声,大叫着从云梯上,从半空中望下跌落。身如飘絮,无根之草,能妄想什么?死,仅此而已!
“该死!”
同样身在云梯之上的张飞,被这股大力一送,整个人神经跟着绷紧,额头上虚汗直冒。但他,反应还是有的。在长矛被他拔离墙面,身子无力可借时,他的怒气,他的求生欲望,将他整个人都送上了巅峰。在那一刻,他吼声如雷,手中长矛再次向墙面送去。如果说第一次他出了五分的力,那么这次……他是十分的力都出了,毫无保留。
十分的力,全都灌注在长矛之上,在瞬息之间,长矛如奔雷,直接轰上了墙面。
“轰!”墙面上火花四溅,夯土乱飞,长矛直接入墙三分。当这股大力送出去,长矛入墙时,张飞带着雷吼之声,以不可抗拒之势,直接平推抵消了上面的那股推力,将云梯重又往回送去。这次,云梯端部的铁钩直接钩挂在了城垛之上,牢牢钳住,将张飞等人的身子彻底稳住。而那些试图用挠钩推开云梯的士卒,他们被张飞刚才的那股大力一震,全都被其轰开,跌散在了四周。
城头上高顺刚刚手杀一人,忽然看到这个变故,也是心下骇然。他这里抢步上前,夺了一口厚刀,直接冲到城垛边,观望了一眼城下的形势。云梯之上,被刚才接连两下拨弄,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上面了。但其中有一人,看在高顺眼里却是触目惊心。这个人高顺不可能不认得,以前还在青州那边跟他有过数次的交手,不是张飞又是哪个?
此时的张飞那是气势凌人,一手拔起长矛,一手抓紧云梯,片刻不敢耽误望上直爬。还没爬出两步,心里却是悸然一动,似乎是感觉到了城上有人在主意他,他是立即抬起头来,用着一对大眼狠狠的瞪去。“吼!”嘶喊声,同时从张飞口中发出。高顺,在与张飞两眼相对的那一刻,脸色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既然你想死,我送你一程!”
他举起了手里的那把厚刀,啪啪啪的望着云梯上乱砍。可惜云梯前端被铁皮给包裹住,要想砍断哪里有那么容易,高顺也是疏忽了。他立即丢了刀,回身叫道:“石头来!”立即就有士兵搬了十几斤几十斤不等的大石,全都送到了高顺脚下。
就在高顺探出头来的那一刻,张飞就知道必须马上爬上城去,否则是个死。他二话不说,展开了全身力气,一个劲的望上攀爬,不断接近城垛。然而,还没有等他靠近,他心里剔然而动,抬起头来,猛然看到一块大石当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呼!”带着劲急的风声,那块大石轰然砸来。眼看就要砸到,张飞闷哼一声,将身一摔,身体斜走,直接让了过去。大石虽然打偏落空了,但他刚才紧急之间只有一只手抓住云梯,身子是斜倾着的,重量全都偏移到了一边,云梯也是跟在向旁边滑落。
也好在云梯首端扒着铁钩,钩子虽然移了数寸,但移到垛壁之处,也就稳住了。张飞虽则心下骇然,但他此时也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就在这时,又有大石砰然落来。这块大石又快又急,几乎是追着先前那块大石下来的。看大石的轨迹,似乎是早就预谋到张飞可能会往一边偏让,是以大石砸来的方向,也是追着他避让的方向。
此时的张飞已经将身子斜挂在一边了,要想躲避开这块大石,也唯有先回到云梯上,再向另外一边闪躲。然而,此时的张飞也不可能有这时间去准备,眼看大石砸到,他是片刻也不敢犹豫,立马松开了手。他手上一松,身子跟着急速的坠落。当然,他在坠落时,大石同样也在坠落,要是这样下去,不说他会不会最终摔死,反正迟早是会被大石撵上给砸烂的,并不是躲避大石的办法。而想要躲开这块大石,那就必须移形换位,将身闪开。
身处下坠之中,要想挪动身体企图躲避那是妄想,张飞他也本没有指望这么做。他松手,并不表达他放弃了,而是……为了更好的抓住抓牢。在大石即将追来的那一刻,他的一只手再次伸出,再次牢牢的抓住了云梯,然后迅速的将身一荡,钩挂在了云梯上。而那块追来的大石,在这一刻,并没有砸中张飞,倒是与他擦肩而过,直接轰了下去。下面传来惨呼,砸中了其他的人。
张飞重喘了一口气,将矛望墙上插去,身子一转,又回到了云梯的正面。不过,就在这么一伙儿功夫,因为云梯的重新稳定,那下面的士兵再次攀着云梯,向上不断爬了上来,有那么一个已经反超张飞爬了上去。只是这个士兵也是倒霉,本以为凭借着手中的盾牌也完全可以无视对方的落石,没想抵挡了两下,手臂巨震,实在架不住落石的攻击,直接被轰落下去。张飞在这一瞬间,救人已经不及,但还是在最后一刻将那块即将连人跌落的盾牌给抢在了手上。
在盾牌到手的那一刻,张飞是眼前一亮,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了。大石,也不行!
也就在他得意之时,上面先后又有两块大石打下来,一块被他长矛挑开,一块则被他举盾一挡,直接给轰开了。见大石无法再能轻易伤害到自己,张飞浑身起劲,向着下面的人咆哮:“跟俺杀上去!”说干就干,他带着头,身后众士兵齐心,顺着云梯望着城头不断攀爬而去。此时身在城头的高顺,眼见大石已经无法阻挡对方前进的步伐,也立即改变了防守的策略。
“请金汁来!”
说好的金汁,不过就是拿人畜的粪便,经过熬煮而成的汤汁。这种汤汁洒到人身上,烫伤后很容易感染,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这种感染很难治愈的,结果大多是截肢或者死亡。这杀伤性的‘武器’都用了上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贼人太多,他城内守城的器械又是有限,当此之时,能拿来用的就不会放过。更何况,被这种‘金汁’浇到的人,就算不烫伤,那也是一身的臭气,同时是在挫敌之锐气,是杀伤两用的法宝。
滚沸的‘金汁’浇泼而下,惨呼嚎叫之声那是不绝入耳。云梯之上,但凡没有防住的,被‘金汁’泼到的,那是一个跟着一个望下面栽落,丝毫也没得商量。
“这是什么鬼东西,哇,好臭!”
张飞真是无语了,要让他勇往无前的杀敌可以,但要是迎着这种‘金汁’杀入敌城,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呢!也幸好他头顶的盾牌是呈长方形,遮挡他一人也是足够了,否则‘金汁’下来,只怕第一个被滚烫的金汁烫下去的就是他了。但饶是如此,那些稀稀落落的汤汁,还是有不少溅在他衣服上的,弄得他身子上下臭气难闻。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关键的是,那些金汁是四处乱溅,而他又不可能处处防到,稍一疏漏,就被滚烫的‘金汁’沾上衣服,甚至是烫到里面的皮肤,如针刺一般,叫他疼痛难受。
张飞想上前,又怕被这种‘金汁’给烫着,到时贼人没有杀到,反倒是死得如此的窝囊,那就不划算了。可要是退,怎么退?他首当其冲,身后有不计的人马,他们仍是在不断的冲来,除非他杀上去,或者战死,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睛一闭,手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跳下去。
这样做或许是能够逃过头顶滚烫的‘金汁’,同时也非得将他摔成肉饼不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张飞一咬牙,他奶奶的,杀上去算了!可是,被粪便浇淋过的云梯上,哪里还有一处不‘金汁’的?全他妈金黄黄一片,手抓上去都是恶心的想吐,还怎么打?张飞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弄到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倒是希望先前时他大哥能够拦住他,不让他杀来好了。可是,说一切都晚了呀,还能怎么办!
“奶奶的熊!”张飞哇哇一声大叫,像是将一切都豁了出去,闭上眼,不管他头顶粪便滔天,依然冲杀在前:“死!死!死!”
“棒棒棒!”
“啊,是撤兵的命令,我们可以撤了!”
在听到金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攻下去,不被滚烫的金汁给烫死烫伤,也得给熏臭了不可……好在天可怜见啊,也就在他们叫苦时,也终于是听到了退兵的命令,简直是及时雨啊。他们此时,那是再也没有一个犹豫,立马是哗哗的退了下去。就是张飞,那也是退得理直气壮:“他奶奶的,俺张飞本要将你开阳城一举踏平,看来如今只能是留下你一口气,稍后再来收拾你!”
暗呼一声侥幸,连忙撤了下去。
“大哥,二哥,三弟正欲踏平开阳城,如何突然要撤兵啊,让俺白白忙活一场。”
张飞走上来,带了一身的臭气,差点没将刘备和关羽两个熏翻。刘备扯着马连连倒走两步,捏着鼻子说道:“还说呢,贼人都将冲上去的士兵给杀了,只有三弟你还跟愣头青似的不断的往上冲去,你是不想活,我还想要你这三弟呢!再这么打下去,三弟以为还能捡到什么便宜?我若不及时让人鸣金,只怕三弟你此时早被贼人给轰杀了!”
张飞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这个……大哥说的倒是不假,俺张飞死不怕,可就是……”皱了皱眉头,都嫌自己身上臭了。关羽在旁提醒他:“咳咳,三弟,那边拐过去有条小溪,你若不介意……”
“二哥早说啊,俺老张……”不管其他,扯着马就走。刘备这边看了关羽一眼,说道:“二弟,说起来这次眼看就要攻破贼城,我若不是为了三弟,才不让人鸣金收兵呢。只是我这么一做,怕是陶恭祖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在那里糊涂着呢,我们还是赶过去跟他解释清楚。”
“嗯,大哥说得是!”关羽一点头,与刘备两个也立马扯着马,往陶谦那边赶去。
开阳城城头上……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贼人撤了,贼人撤了!”
刘备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守城方的高顺就连‘金汁’这样的核武都用上了,可见战争到了何种程度。说起来,也是对方这次的攻击太过凶猛迅烈,非是他们能够轻易应付的。他们当时就算是全力去守,最后也是被对方从云梯上找到了突破口,差点还因此杀出了一条血路。想来若不是高顺果断出手,将这些人给及时扑杀在城头,要是让更多的贼人,比喻说张飞等顺利摸上了城头,凭借张飞的战力,到时想要将之击退也是难上加难了。虽然说张飞当时被阻击在云梯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时也难以杀上,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张飞这边的攻击只是一个侧面,还有更多的战斗同时在进行着,高顺一时可以阻挡得住张飞的进攻,可别的地方呢?要知道,对方攻城不是一架云梯,是一排排,不下十几部的云梯,这些云梯一起发动攻击,而城上守兵有限,能全力防得住吗?更何况,配合云梯的还有城门下的撞城车,一旦撞城车持续到一定的攻击,难保开阳城不会被攻破。
所以说,刘备鸣金收兵,倒是在无形中帮了开阳城一回,给了开阳城守军缓口气力的时间。哪怕,这口气只是一时,那也是好的。城上收兵在看到城下攻城人马如水退了后,也终于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本来,死里逃生应该是值得高兴,值得欢呼的事情才是,然而,此时面对城上无数的尸体,他们想要高兴,想要欢呼也没有了那个劲头。在贼兵退了后,他们默默的搬运着同伴的尸体,默默的为他们流着泪,默默的为他们祈祷。
这一战下来,死了不少的人,几乎有个三五千,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当然,要说起来,攻城一方的陶谦,也是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血水横流,开阳为之变色。
高顺,他带着孙观和吴敦在城头巡视了一番后,方才下了城去。
“下邳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你大哥可有劝动阙宣举义?”
高顺这么一问,孙观和吴敦两个皆是摇头叹气,显然是没有。高顺也不再多问,一句话不说自回了大帐,丢下孙观和吴敦两个傻乎乎的站着。吴敦看向孙观,说道:“我说二哥,大哥去下邳想要劝动阙宣举义只怕是很难啊,我们怕是指望不上了。再者如今我开阳形势岌岌可危,本来以为就凭贼人那点兵马咱们怎么着也得跟他们耗下去,可如今看来……这贼人狡猾着呢,把后方的驻军全部调来,就是想要一战定胜负呢。要是以前的形势还好说,怎么着咱们也能死守到大哥那边的消息,可如今看来,我开阳随时可下,我们战死了不要紧,是在守护我们兄弟的一点基业,可高将军……高将军他毕竟是陈将军那边的人,我们可不能连累他也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啊……”
“还有那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了?”
孙观同时看了吴敦一眼,点头道:“三弟你的意思我了解,本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早点告诉高将军的,只是我们还道开阳可守,又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会影响到高将军,我们不免存了些私心,怕他马上弃城而走,丢下我们,这才一直没说。可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开阳已是不可守,若贼人再要发动一次攻击,我开阳可能随时坚守不住了。在此之时,我们若还存着私心,不将此事告诉高将军,连累高将军陪我们送死,那我们也就跟猪狗无异了。三弟,这件事情也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他知道后是去是留,就由他来做决断吧。”
孙观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吴敦则是重重的一点头,说道:“就按二哥的意思办!”两人计较妥当,再不犹豫,立即是寻着高顺的大帐钻了进去。高顺正在案上展开一卷书简在看,看他们两进来也是一愣。这两人的脸色不对啊!高顺也没有多想,连忙道:“二位匆忙进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吴敦看了孙观一眼,孙观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两步,向高顺道:“是!只是不知这件事情该不该跟高将军你说,是以犹豫再三。”臧霸走后高顺就接手了开阳的防务,而孙观两兄弟被留下来辅佐于他,他跟他们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对他两个的脾性还是了解的。这两个平时在刀口上舔血的家伙,杀人都不带皱眉头的,如何今日看起来反而是婆婆妈妈,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高顺看他还‘犹豫再三’,便是立即大手一挥,笑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话孙兄弟你就直说吧,我这里听着。”孙观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一点头,看了吴敦一眼,方才回过身来,向高顺拱手道:“这件事情,高将军听后希望千万要镇定……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前两日有人从北面青州带来的消息……”
一提到青州,高顺身子一直:“青州?可是有关陈将军的?”
“是!”孙观一点头,看着高顺脸色,一字字道,“消息说,昌国城发生变故,陈将军不知去向。”
“轰隆!”高顺的脑袋像是受到炸弹袭击,连带着将他整个人差点也给炸懵了。他眼睛一直,看向孙观,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诺突然失踪,这让高顺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话出自孙观之口,他不能不信。孙观皱着眉头,叹了声气,说道:“其实这消息准不准确也很难说,反正是别人带回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那人说了个梗概。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好像是说,这袁绍因嫉妒陈将军之功,欲要坏他的名声,就故意迫使陈将军带兵攻打北海……我不说,相信高将军你也知道,这北海由孔文举镇守着,当初孔文举拿了临淄后立即退兵,将齐国交了出来,那还不是因为他跟陈将军有个君子协议?可如今,他袁绍故意迫使陈将军出兵北海,那岂不是在逼他违背协议,让他亲口毁诺?他这么做,就是想要坏陈将军的名声啊,谁看不出来?可陈将军毕竟是袁绍所部,袁绍的命令又不能不听,陈将军是左右为难,迁延了些时日,一直等到将昌国城拿下……”
“陈将军在将昌国城拿下,一并活捉了田楷后,一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然而,这个消息最终是走漏了出去,传到孔文举耳里,孔文举就不干了,他先下手为强,直接派人秘密救出了田楷,然后与田楷勾结在一起,同时起事。陈将军当时听说孔文举起兵,这才迫不得已纠集兵马杀上北海。可哪里想到,就在起兵后不久,陈将军与孔文举一战,战后陈将军就突然失去了消息,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说陈将军被孔文举活捉了,有说陈将军受伤后躲入了山中,甚至说陈将军当时就死在了乱军之中的也有。反正传言纷纷,也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陈将军他的确是失去了消息。”
高顺听完了孙观的述说,整个人懵懵的,到现在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陈诺有恩于他,若非是陈诺,他也绝出不了绿林寨的牢笼,更不可能从一个山贼变成一名将军。若非是陈诺对他的信任,也绝不会派他这个从军不久的部曲督来接手整个开阳的防务。陈诺对于他,可说是有再造之恩,而他,在心里一直是发誓要誓死追随于他的。可如今,在这个世上最信任他的人,此时却突然失去了消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许久了,高顺才将呆滞的眼睛看向孙观,问他:“那么,现在的青州……”
孙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自陈将军出事后,整个青州都乱了,甚至连以前派出去的赵雪一部人马都突然失去了消息,如今田楷收拾旧部人马,重夺齐国等地,与孔文举发兵征讨济南、乐安等国,兵锋直逼平原城。甚至……甚至传言就连当初被围的那些黄巾余孽也是死灰复燃,他们也是赶着过去凑这热闹,把个青州搅得乌烟瘴气,不复从前。”
高顺捺眉道:“那……那袁显思不是青州刺史吗,他又在哪里?”
孙观笑道:“这件事情别人不清楚,难道你高将军还不清楚吗?想来青州兵马基本都掌握在陈将军手上,陈将军这一失踪,手底下的人马也就同时没有了消息,他袁显思虽是刺史,身边也没有几个能用的兵马,在此之时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龟缩平原,一直不出,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高顺听来,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青州离了陈将军,那就不是青州了!”
孙观一点头,说道:“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不是他袁绍,若不是他在此时横插一脚,青州焉能变成如今之局面?他这是自食恶果,活该!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青州的情况就这样了,陈将军也失去了消息,不知……不知高将军你将来有何打算?”
高顺说道:“陈将军对我高某有厚恩,高某不可不报,在此事后我一定是要设法寻找到陈将军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也必须将此事彻底弄个明白。只是,当初我在临走之前既然答应陈将军要来此替臧将军守护开阳城,在臧将军没有回来之前,我是绝不可离开此地的!”
孙观一愣,随即说道:“实话说了吧,高将军你有如此高义,我孙某十分感激,佩服!然而,现下形势高将军你也应该看到了,贼人猖狂,我等只怕难以再做最后之坚守,若他再来今日这么一场攻势,只怕我开阳城顷刻可下。此城既然已是不可守,高将军何不就此离去,何必受此无故之累?”
高顺心里一动,说道:“听你这话,二位某不是想要就此放弃此城了?”
孙观还没开口,吴敦立即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开阳城是我与大哥还有二哥三人当初所共同创下的基业,我们只有与城共存亡的道理,焉有放弃的可能?若是如此,将来就算出去了,又怎面对我那大哥?”孙观在旁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高顺轻轻一笑:“你二位尚且不忍舍弃基业,割舍不下兄弟之情,那么你们以为我高顺,便是那种说走就走,做事不清不楚,虎头蛇尾的人吗?我若出去,开阳若丢,将来又怎面对臧将军,还有陈将军他们,岂不是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孙观、吴敦两个听高顺这么一说,也是重重的一点头,知道劝不动,只好是安慰了他两句,转身告辞了。高顺在帐中想到陈诺一事,心里不免又犯起了嘀咕,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真的发生。
也是他困惑之时,那帐外有人递进来一封书,是陈诺给他的。
书中并不多言,只让他小心守护开阳,并告诉他,让他不论听到任何风声,只用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就行了。
“假的?”高顺捧着书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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